西康省康属新闻事业探析

摘 要：西康省成立于1939年1月1日，省会康定。全省分为康属、宁属、雅属三个区域。三属的自然条件、人文环境各不相同，新闻事业各具特色。康属即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全境处于青藏高原，居民主要是藏族，信奉喇嘛教，宗教氛围浓厚，居住分散，生活贫困而封闭。属内实行政教合一的管理体制，喇嘛、头人是当地的统治者。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与人缺乏交流沟通，主客观都不具备产生新闻事业的条件。但康属在建省前后到1949年，却创办了55种报刊，发展出具有相当规模的新闻事业队伍和读者群，突显出其新闻事业产生、发展的个性。

关键词：西康省康属；新闻事业；新闻史

中图分类号：G229.29，K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0766（2025）01-0173-12

作者简介：王绿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成都 610064）

西康省建立于1939年1月1日，至1955年西康省建制撤销，全部并入四川省，只存在了17年多的时间。扣除新中国成立后的5年多，民国时期的西康省只存在短暂的11年。西康省省会设在康定，全省主要分为康属、宁属、雅属三大地域，即今四川省的甘孜藏族自治州、凉山彝族自治州和雅安市，另含攀枝花市和西藏阿里地区。其中康属面积最大，约15000平方公里，人口约79万，平均每平方公里约52.6人，绝大多数人口是藏民。

康属地区又称“康”，建省前是指四川省西北部广大地区，俗称“边地”，又有“西康”“川边”“康地”“康区”等称谓。它不是一个行政区域，而是一个地域概念。康属的境域大体包括丹达山以东，大渡河以西，巴颜喀拉山以南，高黎贡山以北一带地方，整个地域为一大高原，称“西康高原”，这里是“西番”（藏民）的居住地。

康属在西康建省前没有报纸期刊等新闻事业。社会发展的落后与迟缓，受自然和人文条件的影响很大。这种落后与迟缓也制约了新闻事业的脚步，除非有强大外力作用或环境的大变化，才能催生新闻事业的产生与发展。本文探析的时间范围，始于1927年刘文辉经营川边，到刘文辉起义的1949年止，这是康属新闻事业从无到有，再到成长壮大的时期。

所谓新闻，简而言之，即对新近发生或变动的事实的报道。人类的社会交往活动是新闻传播活动产生和发展的基础。社会交往活动越是复杂和活跃，各种变动的事实的信息也越多，人们的新闻需求也就越趋强烈。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发达的生产力能够提供有效的传播媒体，同时具有了新闻传播者与广泛的受众，新闻事业就会破土而出。如果社会发展水平低下，人们的社会交往活动贫乏，就难以具备新闻事业产生的条件。

新闻事业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新闻事业发达程度体现出一个地区之文野程度。新闻事业的兴衰不是孤立现象，它与自然环境以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宗教等密切相关，并受其影响。探讨这种联系如何推动和影响新闻事业的发展变化，是研究新闻事业的重要手段和方法。本文把对康属新闻事业的研究，放到康属社会大环境中，全方位、多视角地探讨其中推动新闻事业发展变化的各种因素。康属地区当时的社会发展水平低下，其自然与人文环境的特殊性，使其新闻事业的发展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

一、康属特殊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状态

康属地区的地形地貌和气候极为特殊，人类生存困难。整个康属地区处在西康高原上，海拔在3000米以上的地方占比高达93%～94％，山谷盘错，地形复杂。西康高原北部是唐古拉山，与青海高原相连；西部是西藏高原；东部是邛崃山脉。西康高原东南部即雅属；南部是宁属地区，并与缅甸、印度相接。西康高原地质大部分属砂岩，形成连峰，走势自北向南，海拔都在5000米以上，地质学称之为横断山脉。境内多高山，著名的有贡嘠山，海拔7500米以上。与其相连的雪峰有7座，海拔也都在6000米以上。西康高原上即使草原之地，海拔也在3200-4800米间。浅谷农地海拔3000米以上，只有峡谷地带约在3000米以下，而其中十之七八是绝壁。在这些高山峡谷中，也有一些平原地带，最大的平原是巴塘平原，面积约500平方公里，海拔在2600-3000米之间。其他还有甘孜平原、石渠平原、祝庆平原等，面积都很小，而且离雪线近，不适宜人类活动。

康属地势南低北高，水流均平行向南，从东向西有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雅鲁藏布江。这些河流在未出高原前，流速平缓，随着地势落差的增大，急流飞瀑势不可挡，其最大落差在4000-5000米之间，海拔愈高则河谷愈深。

康属的气温平均低于同纬度之处约17摄氏度。西康高原大部分地区属于强烈大陆性气候，昼夜温差大，夏季白天气温可高达30摄氏度，夜间则降至零下10摄氏度。冬季寒冷，土壤冻结达1米多，朔风长号，万物绝迹。康属雪多于雨，雨多下在河谷地，河谷愈深，降雨愈多。康属气候还有一种特殊现象，就是秋季多冰雹，易造成灾害，地势愈高雹灾愈严重。康属先天的自然条件使人类生存困难，由于土地贫瘠，农作物品种稀少。畜牧业则多见于海拔4000米左右有限的草原地带。森林中盛产药材，当地人可以狩猎，作副业收入。但藏民笃信宗教，把很多山脉、湖泊视为神山圣湖，禁止生产活动。当地虽有金、银、铜、铁、锑、煤、云母等矿产资源，但开采不易。总的来说，康属尚处在农业低下的游牧时代中。

至于交通，自然是极为困难。康属的交通以康定为中心，当时称出入康定为出关入关，出关多为去西藏。由于大山环峙，道路崎岖，往来全靠牛马骡，行客通常需野外露宿，还时有人马堕崖落水，人畜亡命在所难免。另外途中还有夹坝（藏语，劫匪）出没，商旅往来全无安全保障，行路之难非同一般。而且一年四季只有七八九三个月较适合出行，但亦相当艰辛。

康属是一个多民族地区，汉、满、蒙、回、藏在这里都有居民，但以“西番”为主。“西番”是康属的土著，学者任乃强在《西康图经·民俗篇》中称其“非汉族，亦非藏族也，盖羌之遗裔”。早在周秦时期，南苗西迁，北苗南徙，相会于西康高原，他们是同源之族，语言、习俗等相近，经长期交往融合而成新族群，被近世学者称为“西番”。公元618年松赞干布统一西藏各部落，建立吐蕃王朝。吐蕃在藏地兴起，统治西域达二百多年，此后人称羌族与吐蕃同为藏族，统称为“番”。又称丹达山以西民族为藏巴，丹达山以东民族为康巴。康巴即西番，又称康番。其实，康巴与藏巴不一样，康巴与藏巴是通过喇嘛教联系起来而浑然一体，人们常笼统地称之为藏族。

康番分布地域约占西康高原面积98％。20世纪30年代初，西康全域番民约68.2万人。康番信奉喇嘛教，即藏传佛教。又深居高山峡谷，与外界处于隔绝状态。又因长期受土司统治，故一般人只听命于本地之酋长土司，过简单生活，其他无不遵奉佛教的教诲。番民长年诵咒“嗡、嘛、呢、叭、咪、吽”六字，称“六字真言”，以此六字祈福消灾，净化心灵。他们经常要朝拜神山圣湖，藉此祈求神的谅解和宽恕，在轮回中免除地狱之苦。有的信徒磕着长头行进，全是信仰的力量使然。在宗教意识笼罩下，番民有些习俗令常人难以想象。任乃强在《西康图经·民俗篇》中描述说：“番人不习洗澡，体垢厚积，俾自落之，肱胫斑驳如蛇鳞，不觉其痒，已习惯使然也。”之所以不洗澡，是因为怕福运会随污垢而去。

西康社会主要由喇嘛、呼图克图、土司以及头人、平民和奴仆组成。喇嘛的宗教地位至高无上，有左右社会的能力。呼图克图与喇嘛一样拥有特权。土司也是具有权威者，所有土地、牧场均归其所有。平民是人口的大多数，受土司、头人剥削，无任何权利。奴仆则是主人的奴隶和私有财产，世世代代不得翻身，生杀去留、婚配等，莫不由主人定夺。由此可见，康属完全处于奴隶社会状态。清末改土归流后，土司制度被消灭，但并无严密的组织机构。

在教育方面，康属只有满足宗教需要的寺庙教育。20世纪初，清廷搞维新，废科举办新学，在康属强制推行。赵尔丰经康时办小学堂，但是番民视读书为差役，雇汉人代替上学，所以办学效果不佳，日久便不了了之，故有人说康地“五明”【五明有大小之分。大五明指工巧明（工艺学）、医方明（医学）、声明（声律学）、因明（逻辑学）、内明（佛学）。小五明指修辞学、辞藻学、韵律学、戏剧学、星相学。在藏区佛学院即五明学院，也叫五明佛学院。】以外无学术，寺庙以外无学校，喇嘛以外无教育。

康属就是这样的社会，恶劣的自然条件和宗教信仰制约着经济发展，番人每天生活在劳作果腹和宗教氛围中，孤独地蜗居在自我封闭状态下，没有了解人类社会和自然界变化的欲望，也排斥与外界的一切交往活动，拒绝接受一切新事物，好像一潭死水。这种坚定的信仰和文化传统根深蒂固，人们几乎不可能接受先进的文明。

新闻理论家王中对新闻事业的发展规律有很多论述，他说：“报纸的产生，不是由某个人创造出来的，而是由于社会的需要。”他又说：“报纸是一定社会的产物，它决定于社会的需要，而不决定于办报人。”“所谓社会产物，是指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时期，人和周围的制约关系紧密到一定程度，就迫切需要了解周围事变，随着这种需要的强度与广度，决定了新闻事业的产生”。【《王中文集》，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2、13、29页。】而康属的番人在他们所处的社会条件下，对身外事物的变动漠不关心，既无了解的需要，也无了解的欲望，很难想象现代社会的报纸能在这样的土壤里自然产生。但尽管如此，人类社会总是存在彼此联系和交往，总会有沟通信息的需要，使新闻媒体生长的元素潜藏着，只是需要长期的积淀和外力的碰撞，才会首先在人口相对密集和发展较快的城市中出现。

因此，我们需要了解康属社会历史上所发生的各类事件，及其对康属番人思想观念、生活习俗等产生的影响，从而探析康属如何在历史的积淀和外力作用下，催生新闻媒体的出现与演变。

二、战争、社会改革、传教士冲击了康属的封闭状态

四川历史上曾发生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自然也波及康属。明崇祯时期，张献忠先后五次入川作战，最后在成都建立大西农民政权，并在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建立基层政权组织。清康熙十二年（1673），吴三桂武装叛乱，次年吴军入川，四川成为其与清军作战的主战场，战争持续八年之久，造成经济的严重破坏和社会的动荡。乾隆时期，土司互相厮杀，迫使清政府出兵，康属曾经历平定大、小金川两次战役。乾隆三十六年（1771）再次爆发平定两金川的战役，历时三年。为加强对两金川的管理，清政府在大金川驻兵军事管制。这次战争之后，乾隆为安抚土司，允许土司头目进京朝贺、瞻仰、参观，并形成制度。由此，扩大了土司们的视野，增长了他们的见识，一定程度上维护了边区的稳定。

战争给社会带来了破坏，同时也促成了大交流、大融合。由于战争造成人口锐减，土地荒芜，清政府因而鼓励各省的人入川开垦，出现了“湖广填四川”的盛况。另外，战后有不少清兵留在了当地从事垦殖。大规模兵屯是在平定两金川之后的乾隆时期，驻扎大小金川的清兵就地屯田，授地耕种，并允许兵丁携眷，也有不少兵丁娶番为妻，从而长期扎根川边。这样就使川边社会逐渐安定下来，加速了汉藏民族间的融合，突破了边地的封闭状态。

由于土司间的争斗始终不绝，甚至公开叛乱，抗拒赋税。加之土司对番民的残酷压迫剥削，又使阶级矛盾尖锐，对清王朝造成威胁。这些都显现土司制度的弊端，必须加以改革。于是清政府在康地推行“改土归流”政策。所谓“土”指土司，他们是世袭的少数民族地方的首领、统治者，拥有极大的权力。“改土归流”即废除世袭的土司制度，改为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调动的流官制度，流官没有世袭权。清朝政府派遣的流官取代了土司，即把川边纳入清政府的直接管控下。这项改革虽然打击了土司的权威，但实际上未能触动其根本，各土司属地依旧俨然是独立的“王国”。即便如此，经过“改土归流”的西康社会，毕竟不是完全封闭的王国，为以后西康的治理、社会的进步打下基础，康定则首先成为变化的中心。

对康属封闭状态的冲击，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就是外国传教士进入中国的活动。鸦片战争后的各种不平等条约，使外国在华的传教活动受到保护，外国传教士很快渗透到我国各地以及边远山区。

早在1857年，法国传教士古尔德就扮成商人潜入康属，在康定购地建教堂、医院、学校，又把主教区从清溪（今汉源）迁到康定。据统计，1909年末，四川全省有法、德、英、美传教士511人。【隗瀛涛等：《四川近代史》，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第107页。】他们深入边地，在打箭炉（康定）、巴塘、理塘、炉霍等地，人们都能看到十字架的踪影。康定还建有真源堂、修道院、安息会、福音堂、天主堂。在修道院和安息会里，还建有医院，康定人称安息会医生为“安洋人”。这些“安洋人”还擅长木工，制作了一部木质水车，安装在安息会医院内，利用子耳坡山溪水经水桥子至水车处，带动一台丹麦制造的发电机，专供医院数十盏电灯照明。1926年，当第一次点亮电灯时，全康定的人络绎不绝前往参观，无不觉得惊奇，大开眼界。

传教士的活动内容很广泛。天主教堂在泸定、巴安（塘）、康定一带，购地开垦，雇人耕种，收获颇丰。任乃强1930年在《西康札记》中记载，泸定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是天主堂耕地，每年可收租2000担。在康定，从县城至榆林宫长30余里之河谷，皆天主堂用银3000余两向明正土司购得，招人领耕。康定天主堂直属罗马教皇，势力很大，设有医院，还办有孤儿院、拉丁文学校、康化学校、蜂场、果园、花畦、菜园。这些传教士精通藏语藏文，经常出入康地，与番人交谈，了解民风、物产、地理地貌，绘制地图。20世纪20年代，美国地质学家洛克带领24人到康地采集植物、矿物标本，考察地质，拍摄照片。还有印度商人与一些以传教士名义来到康定的外国人，秘密考察茶业行情。这些外国人，无论以什么身份在康地活动，都使当地居民感到新奇。他们向当地人展示了一个外部世界，使闭塞的康地人耳目一新。

民国以后，康属社会还面临更多冲击。民国元年（1912）初，西藏上层集团在英帝国主义唆使下武装叛乱，企图将西藏从我国分裂出去。叛军进攻川边，逼近康定。7月，四川军政府都督尹昌衡率兵西征平叛，维护了国家统一。尹昌衡留在康定年余，在康定设镇抚府，分设民政、财政、教育、实业四司，以控制和建设川边，扩大了康属与内地的交流。

民国十四年（1925），国民革命军二十三军军长刘成勋任西康屯垦使，为治理西康成立教育厅，整顿西康教育，并在雅安设士学馆，培养边务人才。民国十六年（1927），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入驻西康，成立西康特区政务委员会。刘文辉十分重视教育，创办川康边防总指挥部戍区第一期教育行政人员训练班及西康师范传习所，恢复各县原有学校，通令各县设立官话学校。民国二十四年（1935）春，西康建省委员会在雅安成立，后迁康定。委员会内设教育科，办师范学校，培训师资，在各县设立普通小学及义务短期小学，并设立藏族小学，还设立康定民众教育馆，推行社会教育，形成了西康原有寺庙教育与普通教育并存的局面。但许多番人视接受教育为当差，因此顶替雇读之风不绝，使教育仍处在蒙昧阶段。虽然如此，毕竟可以看到新式教育已在康地孕育中。

这时在汉人相对集中的城镇、矿区，出现了各类民间社团组织，有农会、工会、商联会、教育会、警察学会、财政学会、行政研究会、同学会等。这些团体加强了人与人、个人与集体、集体与集体间的相互联系和沟通，并在康人的社会生活和各项建设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进一步改变了人们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

对康属地区而言，上述种种变动都属于外力的作用，对康属人民思想观念的影响如细雨润无声。人们对新闻媒体的需求正在积累、储存、孕育，但媒体的出现，还需要更强大的外力助推。

清末出现了邮政，在当时是信息传递的重要手段。但康属交通困难，缺乏经费，人员不足，使邮政辐射面窄，时效性差，未能发挥邮政的应有作用。另外，由于政务、军务、商务的需要，清光绪末年设打箭炉（康定）电报局，先有了有线电报，后又有了有线电台。但这种信息传播手段仅限于满足行政、军事和商务的需要，对广大民众生活的影响甚微。尽管如此，在新闻媒体出现之前，这种有限范围内的信息传播，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媒体的缺失。

三、抗日战争、西康建省是康属新闻事业产生的催生剂

抗日战争和西康建省，是康属新闻事业产生的催生剂，直接为新闻媒体提供了发展的契机。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抗日救亡成为中国人民的头等大事，处在边地的人民也不例外，边地空前活跃起来。

抗战时期，四川是后方，1937年底，民国政府由南京迁到陪都重庆。成都是当时四川省第二大城市，康定离成都只有四百多公里，更是后方之后方。许多机构和人员陆续来到四川，也有不少外地人来到康定。他们带来内地文化、新知和大量外界信息，同时在康定从事抗日宣传活动。这也促使许多边地青年走出去，到内地学习、工作，其中有些人增长了才干又回到家乡，从事各项建设工作。总之，迎来送往，使康定这座边地小城空前活跃，抗日救亡的呼声打破了原来人们平静的生活，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大为改变。许多外地名人、学者、艺术家来到康定讲学，举办摄影、美术、书法展览，演出戏剧、话剧、歌舞，宣传抗日。如著名画家张大千、吴作人，漫画家叶浅予，版画家丰中铁，舞蹈家戴爱莲，川剧艺术家陈书舫等，都到过康定。当时新闻界的中央社刘尊棋、塔斯社罗果夫、舒宗侨、司克沃采夫，成都《华西日报》《新新新闻》记者等，都曾到康定调查、采访。重庆《大公报》在康定设有代办处，《新蜀报》驻有记者。以学校为主的抗日歌咏队、晨呼队、宣讲队、募捐队，活跃在康定的大街小巷，人们的爱国热情和抗日救亡的意志迅速增强。

自抗日战争爆发以来，康定人口不断增加，不少从东北各地、河南省、北平、南京、武汉等沦陷区逃亡出来的人来到康定。作为西康省省会的康定，集党、政、军、警于一地，公务员多了，军营多了，学校多了，学生多了，商人多了，城隍庙、三圣祠、川王宫、五福堂等都被利用起来。学生是最有激情和敏感的群体，是一支能使一个地方活跃起来的重要能量。大小商家商贩也空前活跃，从各地背负肩挑货物来到康定，使商业繁盛起来。各类工匠、手工业者也蜂拥而至。不少康定在外的学子在外历练一段时间后返乡，投入家乡的抗日活动。上述各类人群带来了各地的所见所闻，开阔了康地对外面的了解，极大地推动了康定社会的发展，康定不再封闭。

大量的事实向我们展示了边城人民爱国爱家乡、坚决抗战的图景，这股力量使边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养成了关心国家大事的习惯。当时一家上海商店有一部直流收音机放在商品架上，每天傍晚人们便挤在商店门前听新闻广播，然后在街头巷尾茶房酒肆议论纷纷。抗战消息主导了人们的生活，人们也把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人们对信息的渴望，以及日渐复杂的外部交流，为新闻媒体的出现、成长创造了良机。

1939年1月1日西康建省，这是抗日战争中的大事。如果说抗战把康属人民动员了起来，那么建省则为康属提供了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大发展的机遇，使康属从此大踏步向前。

西康建省给康属带来的变化，主要体现在省会康定的变化上。康定在清末民初仅有五六千人口，除藏族、回族外，多是内地川北地区、雅安、汉源、荥经以及陕西、山西、江西、云南等地到康定经商、打工、挖矿的人。康定成为省会后，城市地位大幅提升，吸引大批知识青年来这里奉献他们的聪明才智。

西康建省后，康定组建了康裕公司，集中力量办水电厂，作为发展经济的先行。经过几年努力，大升航电厂建成通水发电。由于有了电力，不仅改善了人们的生活，也推动了整个康定城向现代化城市迈进。这里的人从看拉洋片开始，到看无声电影，再到看有声电影，还接触到各类书籍。商务印书馆在康定设有营业部，生活书店的进步书籍也在此大量发行，给人们送来了精神食粮。一些大学的教授、学者也纷纷到康定讲学、调研，如四川大学的任乃强、彭云生、冯汉骥，燕京大学的林耀华，金陵大学的蒋旨昂，华西大学的李安宅等。其中任乃强多次到康属调研，他撰写的《西康图经·民俗篇》《西康图经·地文篇》《西康图经·境域篇》《西康札记》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这些人的到来，使康定的文化氛围浓厚起来，提高了康定人的文化素质，增长了康定人的见识。当时康定有小学、中学、师范校以及各种培训班，培养了不少新型人才。中共地下党人、民盟以及进步人士，也活跃在这里。

康定城在短短数年间的变化是巨大的。西康建省后，康定已从康属地域性中心，演变为西康省的中心，在国内也大大提高了知名度。康定的城市结构和社会面貌的变化更显突出，在1938年4月1日出版的《新西康》创刊号中，刊有王业鸿的文章《康定概况》，介绍康定当时的社会情况。文中说，全县汉藏人口合计不过二万余丁口，康定成为西康省会后，“机关林立，行政有西康建省委员会、康定县政府、财政局、矿务局、西康省银行、川康边防总指挥部、136师师部、西康民团整理处、西康第一区民团指挥部、西康禁烟办事处、省会警察局筹备处等机关”。这说明康定已成为政、军要地，公职人员迅速增加，还有军队师部、城防司令部、省会警察局官兵驻扎。这一切使康定城市复杂化，随着机关、团体、学校的增多，人们也逐渐向城市聚集，人的思想意识、价值观也在改变，形成社会生活的多样性。在人口集中且流动量大、商业发达、交通便利的城市，人们彼此交流频繁，容易产生新闻，人们对新闻传播的需求也日益强烈。虽然宗教氛围依然浓重，但已不能阻挡人们对现代文明的渴望。对康定来说，城市变化的政治、军事意义大于经济意义。

康定政治格局的巨变成就了一座城市，城市的活跃推动了新闻事业的发展。实际上，在抗日战争和西康建省过程中，报刊已经出现，如《西康公报》《康定通讯》《戍声周报》《西康建省委员会公报》《西康建省委员会工作报告》《西康新闻》《新西康》《康导月刊》等。这是前述所有因素积累和相互作用的结果，印证了新闻事业发展的一般规律，即报刊首先在发达城市中出现，因为发达城市具备充分的信息源和广泛的受众，也具有信息传播的物质条件和人才，从而必定能孕育出大众传播性质的新闻媒体。西康建省后，康定更迅速成为康属新闻事业的中心。

四、康属新闻事业的演进

新闻事业是专业从事面向社会进行信息传播的机构和信息传播载体，以及与之相关的业务活动的总称。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康属新闻事业最主要的体现，就是报刊的发展。

从1929年至1949年12月9日西康省主席刘文辉起义的20年中，康属共出版55种报纸和期刊（或称杂志），若从西康建省算起，则有47种（见下表，以出版时间先后为序）。

从表中可以看出：（1）除了《戍声周报》和《巴安实验简报》外，其他53种报刊均集中在康定一地出版；（2）这些报刊大多是党政军部门及其下属单位所办，少数是学校和同学会等社团所办；（3）以单张形式出版的报纸很少，只有3种，其他都是以成册形式定期出版的刊物；（4）从内容看，一是党政部门出版的公报、机关报，供系统内部上下沟通信息，或发布文牍、法令、汇报工作等；二是就部门工作发表议论、指导工作、交流经验、公布法规等，带有专业性；三是宣传三民主义的国民党党报系统；四是学术性或文艺性的刊物，这类刊物不多；五是妇女刊物等。其中较受社会广泛关注的是两报一刊，即《西康日报》《西康国民日报》和《康导月刊》。

《西康日报》，其前身是《西康新闻》。《西康新闻》由西康建省委员会于1937年春创办，是真正具有新闻学意义的报纸，约1945年5月改名《西康日报》，由西康省政府主办。现能看到的最早一期是1945年9月29日出版的第192号，4开4版。《西康日报》曾由中共地下党员漆鲁鱼任总编辑一年多时间。

1946年5月3日，几个爱好文艺的年轻人在《西康日报》上创办《毛牛》副刊，很受读者喜爱，耀子（戴廷耀）主编。《毛牛》锋芒毕露地抨击国民党政权统治下的社会现实，抒发心中不平，曾发表署名“倩予”的《粉红色的人生》一文，影射国民党西康省党部主任委员冷曝冬等人的粉红色生活。冷曝冬便唆使西康省妇女运动委员会出面，写信指责《西康日报》污蔑，要求交出作者，惩办编者。《毛牛》以添加批注加以反驳的方式刊出了这封信，使冷曝冬更加不满。于是，省妇女会便发动不明真相的女学生围攻戴廷耀，高喊“打毛牛，抓住他”，事情越闹越大。为了平息事态，省政府秘书长兼报社社长李静轩出面，撤销戴廷耀主编职务，并停办《毛牛》副刊，事情才算了结。

但斗志旺盛的年轻人并不屈服，1947年12月23日在《西康日报》上又出现了个《百灵鸟》副刊，由中共地下党员李良瑜主编。与此同时，在康定有权势者撑腰的一些文人，在《西康日报》上也办了个副刊《草原》，并借助各种手段围剿《百灵鸟》，致使《百灵鸟》出版28期后被迫停刊。李良瑜不由得感叹：“冬天开不出春天的花！”

1949年2月，李良瑜组织“新民主主义联盟”。“新联”的一些成员成立金川文艺社，在《西康日报》上创办《金川》副刊，张央主编，以诗、散文、小说、短论等作品抨击黑暗，呼唤黎明。在“创刊词”中声称要“给沉睡的山野，放一支苏醒的歌，愿以自己的歌，唤起更多的歌声，来冲破高原的沉寂”。以李良瑜为首的一群年轻人，风华正茂，激扬文字，通过办刊反映人民大众的苦难，表现对未来的向往与追求。尽管恶势力对他们一次次封杀，却封杀不住他们顽强的斗志。《毛牛》被封了，办《百灵鸟》；“百灵”夭折了，再办《金川》。这场控制与反控制的较量，实质则是进步与没落的对抗，给人们以教育、思考与启发。

《西康国民日报》是国民党西康省党部机关报，由国民党中央宣传部派省党部书记长高明兼任社长。其《发刊词》中说：“本报是西康国民的报，我们愿把本报献给全西康的国民。我们希望从本报里，可以听到西康国民的呼声，可以看见西康国民的生活，可以了解西康国民的一切。”在“发刊旨趣”中强调其使命为“宣传三民主义，唤起民众，建设三民主义之新西康，完成抗战建国之使命”。该报在1943年7月，曾在第二版刊出《“七七”六周年纪念特刊》，第三版则是《西康与中国之命运研究特辑》，刊登蒋介石《中国之命运》一书的“摘粹”以及其他配合文章。

该报的一些人逐渐把报纸作为谋取个人私利的工具。1944年10月，丛啸侯任社长，更在报社培植个人势力，作风傲慢，生活糜烂，赌博吸毒，对职工极恶劣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不管不问。报社歪风邪气滋长，竟有人在工人食堂的食用油里掺入桐油之类，有时还往大米中掺进沙子，从而节省开支中饱私囊。而且在物价飞涨的情况下，工人要求增加工薪，也一次次得不到解决。矛盾长期积累，职工们终于忍无可忍，于1946年1月进行全面罢工。这次罢工历时半个月，惊动了南京当局，答应给报社增拨经费，提高工人收入。但丛啸侯竟然封锁此消息，不予兑现。后此事暴露，全社工人怒不可遏，印发“快邮代电”，揭露报社的贪污腐化恶迹和克扣职工薪饷等罪行。

以上《西康日报》几种副刊的遭遇，说明康属地区虽远离内地，但与当时整个国内新闻界的斗争并无二致。《西康日报》副刊发生的事，虽在规模、影响力方面逊于内地，只限一地一报之内，但其性质都是全国解放斗争链条上的一环，反映了康属新闻界的觉悟和敢于抗争的精神。《西康国民日报》的罢工事件，这是康定历史上的首次，展现了工人的觉悟和力量。这些事件都说明当时的康定既不康宁也不安定。

《康导月刊》是康定县政人员训练所同学会所办的刊物。该刊是康属报刊中办得最为出色和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和重要史料价值的刊物。该刊在《发刊辞》中指出：“我们愿借在边疆工作的机会，就所见、所闻、所行，关于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教育的、宗教的、法律的、生活的、习俗的、气候的、地理的、生物的、矿藏的实际情况、现象，在我们理解的范围内，尽量绍介，提供素材，以做政府施政的参考，引起国人开发的兴趣，纠正过去一般人对边疆的唯蛮论和唯冷论。”“我们决不以部分的事实概括全体，更不能根据单独的、偶然的现象，遽下结论。尤其不敢以抽象的原则，去衡量一切”。因此“本刊的文字，宁肯失之粗拙，不愿趋于巧伪。材料的选择总力求翔实，臆度的批评不刊，耳食的消息不录，成绩卓著者，当然为之宣传，非即等于吹捧。贪污有据者，亦不惜加以暴露，实乃分内之责”。该刊后来又在第3卷1期《康导二周年告读者》中，再次表明该刊的任务和态度：“介绍西康之真实情况，予国人以对边疆之正确认识，藉以行起开发之兴趣提供素材，以做政府施政之参考。”“本刊的态度，揭橥国人，一曰不以一概众；二曰不以小方大；三曰不以虚判实；四曰不以巧乱真”。该刊的这些宣示，光明正大，掷地有声，这正是新闻人应有的品格。正因如此，《康导月刊》成为西康新闻史上的一朵奇葩，人称“康省唯一无二之富丽刊物”。

《康导月刊》的内容非常丰富、广泛，有图书之介绍与批评，旧籍之整理与考证，康藏史籍或外籍人士著作之译述等，几乎包罗万象，堪称“小百科全书”，对今天人们了解、研究西康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该刊为了帮助政府解决西康的实际热点难点问题，经常编辑各种主题的专号和特辑，例如“如何建设新西康专号”“乌拉差徭专号”“教育专号”“土司问题专号”“西康政治动态专辑”（上、下）、《康藏宗教特辑》等，对许多问题做过深入翔实的调查，给省长刘文辉执政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五、日趋完备的康属新闻事业

康属报刊从无到有发展很快，从西康建省算起到1949年刘文辉起义，仅十年时间就发展到47种报刊。这对作为边地小城的康定来说，是非常令人瞩目的事情。在报刊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通讯社、新闻团体，使康属地区的新闻事业日趋完备与成熟，这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

（一）报社组织机构的健全

康定各报社的组织管理各有不同，以《西康国民日报》为例，其组织机构就已相当完备。

《西康国民日报》在筹办时，便重视对报社主要人员的安排，由西康省党部书记长高明兼任社长，敦聘张象韦为主任编辑，还聘请多位特约编辑。但早期该报组织结构还很不完善，有不少兼职人员。1942年后，报社人员才逐步专职化，岗位人员没有缺失，社长、经理、科长、主编、编辑、记者、通讯员齐全，各司其职，各尽其责。《西康国民日报》副刊较多，都有专职或兼职编辑。报社分设经理部，下设工管人事科、庶务管理科、会计管理科、广告发行科。1941年10月10日该报增出藏文版，并增设藏文编辑部，有主任编辑和编辑4人。该报在各县设有特约通讯员和推销员，多由县党部的职员担任。这些人无论是专职或兼职，也都是新闻工作者。他们的出现，极大地促进了新闻事业的发展。

在报社的物质条件方面，《西康国民日报》迁到子耳坡后，有土木结构房屋20余间，分别用作社长室、办公室、编辑部、会议室、职员宿舍等，还有排字房、机器房、铸字房、雕刻房、食堂、工人宿舍。初创时印刷设备简陋，后有脚踏式对开印刷机和16开圆盘印刷机各一台，手揺铸字机一台，汉文铸字铜模3-5号各一箱，排字架14个。排字房有工人40余人，排字、拼版、雕刻、大字标题木刻等均有专人负责，分工明确。机器印刷专门聘请成、渝技师操作或指导。除印报纸外，还对外承印表册、单据、书籍等。《西康国民日报》的建构，体现了康属新闻事业发展的水平。

（二）通讯社的建立

通讯社是专门从事新闻信息采集、发布的传播机构，对报社来说，是提供信息，加速传播的重要保证。在西康建省前，康定已有西陲通讯社和西康新闻社。西康新闻社社长曹良璧，总编辑章伯怀（笔名章邠），两人都曾留学日本。1940年，二十四军司令部秘书龙宗心掌管西康新闻社。1944年4月，西康新闻社改组，由王卓任社长。

1940年1月，康定成立新康通讯社，由伍进修主办。1941年春，康定又成立有西康通讯社，该社与成、渝、港、滇等地通讯社互相交换新闻消息。1943年5月21日《国民日报》报道：“中央通讯社在康设立通讯机构，沟通康藏文化报道消息，试行通讯成功，正式通报。电台设在《国民日报》内，由段公爽兼理此事。”此即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康定分社。

1946年3月，康藏通讯社设立康定分社。康藏通讯社总社于1941年1月1日在西昌成立，刘文辉为名誉董事长，刘元瑄任社长。康定分社是分支机构，社长由省府秘书高介孚担任。康定分社成立不久，即开始发新闻稿。《西康日报》在4月12日专门发表一篇题为《祝康藏通讯社康定分社成立》的社论，文章说，康藏通讯社总社“是有合法地位的文化团体，它的产生，实在太适合时代和地方的需要了。对内，它给汉藏和汉倮（指彝族）间，架起了一道互通声息的桥梁；对外，它交流了康城与内地各省乃向国际间的文化”。文章还说：“中央与边疆在经济政治文化上，未能发生密切交流作用，人情的声息，人自然相隔不通，疆边大吏，地方土劣，更从其中挟持作祟，上意未能下宣，下情不能上达，边疆焉得不祸乱相寻。……西康已成国防要区，而汉倮之间究未达水乳洽融之境，如何沟通彼此情愫，加强中央与地方之关系，除寄望于西康省府外，实有赖于文化界之努力。西康并为中央政府鞭长莫及之区，……康藏通讯社康定分社已更适应时代与地方需要而产生。”这篇大论，主要说明康藏通讯社康定分社成立的必要性以及将发挥的作用。康定分社于同年7月23日开始发新闻稿，与西昌、雅安、成都的报社、通讯社都有业务联系。1947年8月，康藏通讯社开始传送电讯稿。分社还聘有特约撰稿人，业务相当全面。康藏通讯社在“沟通消息，介绍边情为急务”的宗旨下，【参见四川省档案馆民国198全宗370卷“新闻杂志登记表及各报社申请登记情形”。】向本地和外地报纸提供了大量电讯稿及图片，翔实地报道边情，对宣传西康起了很大作用。

1947年，徐廷林任国民党西康省党部委员后，为了谋取省总工会理事和工会国大代表的职位，邀请曾文甫、梁奠宇一起创办拓边新闻社作为谋官的手段。徐廷林任社长，曾、梁任副社长。不久，徐廷林的目的得逞，拓边新闻社仅发过两期通讯稿，便无疾而终。这一年，康定还有炉边通讯社、建国通讯社。1948年11月，段崇实办中庸通讯社。这些通讯社都是在西康建省以后发展起来的，虽然存在时间不长，但在沟通信息、扩大交流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此外还应提及的是，《西康国民日报》有自己的业务电台，主要接收中央社的电讯稿，同时也接收合众社、路透社的国际新闻电讯稿，有时还秘密接收新华社的电讯。当时的《西康日报》则设有收音室，收录各地新闻，扩大了信息来源。

（三）新闻团体的组建

康定记者公会于1946年9月1日由《西康日报》编辑戴廷耀负责开始筹备，历经一年才于次年9月1日记者节正式成立。该会在成立“宣言”中说：“由西康日报、康藏通讯社、炉边通讯社等单位及外埠同业驻康记者汇集而组成了这个集体，文心一致，群策群力，为宣扬政令，表达民疾，建立三民主义的新中国而努力。”《西康日报》为此发表社论《康定市记者公会成立感言》以示庆祝，并编发了“九一记者节暨康定市记者公会成立特刊”。当时康定记者公会有40余名会员，戴廷耀任常务理事，周馥昌（儒海）为常务监事。

新闻团体的出现，说明康定新闻队伍的发展壮大，新闻工作在社会分工中被确定为独立的新兴行业，是新闻事业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

（四）形成多层次、多品类的报刊体系

在康属，以《西康国民日报》为代表的众多报刊，既有单张日报，又有16开、32开的半月刊、月刊、季刊、年刊；有党政机关报，也有机关、社团、研究单位等办的杂志。有面向大众的报纸，也有主要面向妇女、儿童、学生、军人、机关、职员等的杂志，品类相当齐全多样。这些报刊自然形成上下左右、日日月月信息传播的网络，持续不断地把属内、属外、国内、国外的各种信息传播到属内来，让居住在西康高原上的人们视野大开，尤其加深了康属人民对抗日战争的关注与了解。报刊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边地人们闭塞的思想意识，使社会面貌迅速改变，焕然一新。

六、康属新闻事业发展的个性特征

康属新闻事业发展的突出个性特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新闻事业孕育的时间漫长康属社会受自然和人文条件限制，加之宗教氛围的影响，长期处于封闭状态，人们思想保守，习惯于既有状态下的生活，对传播信息的新闻媒体没有需求。但由于长期的战乱，促使人们流动、交融。制度的改革，教育的提倡，现代科技文明的渗入，又动摇了传统观念，为人们打开了通向外界的窗口。抗日战争、西康建省，对康属人民是巨大的刺激。这些复杂的社会变动，逐渐积累了新闻事业产生的条件，其过程之漫长，为国内所罕见。

（二）康属新闻事业的产生是外力作用的结果康属奴隶制度下的神权社会，自身没有产生新闻事业的需求，也不具备产生、发展新闻事业的物质和文化条件。新闻事业在这样的土壤中出现，主要是外力长期作用的结果。历史上多次的治边活动，为康属社会的进步做了铺垫；抗日战争中各类外来人员在康定的活动，带动了人们对信息的需求；而最重要的外力是西康建省。随着建省后各类机构的出现，融进大批工作人员，整个社会活跃起来，与外界也加速和扩大了联系，迫切需要沟通和交流各种信息，新闻媒体便应运而生。如果没有西康建省这一契机，康属新闻事业的产生也许还会推迟若干年。

（三）新闻事业产生的被动性康属大部分刊物带有很强的官报性质，创办的初衷并非出于对广泛新闻信息的传播，而是出于政治机构主观上的需求，客观上也传播了大量人们需要的信息。康属出版的55种报刊都是政府机关部门等所办，受制于政治的管控，成为当地新闻事业的主流。突出的公权力办报，表现出康属新闻事业产生发展的被动性，以及与政治的密切关系。官营报刊掌控和主导了整个康属新闻事业，民营报刊难以生存。

（四）新闻事业发展的不平衡性康属99%的报刊都在康定出版，这种高度集中的现象很突出。因为康定是西康省省会，是党、政、军机关所在地，自然是康属的政治、文化中心。康定以外近乎没有新闻事业。康定新闻事业的昌盛，未能产生带动其他地方的辐射效应，从而造成新闻事业发展的极大不平衡，新闻媒体的影响力有限。

（五）新闻事业发展的单一性康定毕竟是边陲小城，坐落在山沟里，虽然它也在发展，但无法与内地城市相比。康定的城市结构、规模，以及受众的组成、人口数量及信息源，都是有限的，人们对信息的需求容易得到满足，加之康定强势的政治力量控制了一切，也就无法提供民营报刊在这里发展的条件。而且民营报刊经费筹措困难，不可能像党政部门办报刊那样有经费保证。这是55种报刊无一民办的原因，因此导致新闻事业性质的单一性，不利于新闻事业的发展。

康属新闻事业发展很快，但存在时间短。从1929年11月第一份刊物算起，到1949年12月9日省长刘文辉起义，康属新闻事业存在了20年，出版过50多种报刊，可这些报刊也很快随着旧制度的终结而消失，成为中国新闻史上少有的一个特例。

（责任编辑：邱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