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市文联主席鲁若迪基,云南省作协理事、市文联副主席陈洪金主编,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2019年-2022年《丽江文学作品选》(以下简称丽江文选)问世以来,以其开州市文联公开出版年选先河,抢占云南文学的新高地,选本品位高而享誉云南文坛,倍受广大读者青睐。时间流逝,岁月缱绻,葳蕤生香,留下了许多难忘的文学足迹,我特意阅读这四本书,感受高光作品的文学魅力,为这些文字感动。
一、小说:跋涉于文学雪域高原,原上奇花异草,百花齐放,满园春色。
统觅四本“丽江文选”里的小说,共入选14篇,这些小说选自《民族文学》《安徽文学》《朔方》等杂志,以中、短篇小说体现出了丽江的小说创作较高水准。以亲人、距离、山谷、住院、送葬、玛卡、抗疫、历史掌故、乡村、残疾人、学校、爱情、婚娶、流浪狗、教师等为题材,展现出了创作的广阔天地。由于大多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呈现出选材充分,挖掘深刻的特点,并充分体现出不同作家各自的分明个性。
木祥的小说,主题鲜明寓意深刻,人物塑造栩栩如生,故事情节悬念叠起,语言生动活泼老道,还不乏幽默感。以发于《民族文学》2019年第11期的中篇小说《杨文生住院》为例,这篇小说讲的是一个叫杨文生的退休“文化人”因闲得无聊,就在酒后故意拨打120,来一次住院实战演练。接着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杨文生被推进ICU重症监护室,接着打溶血剂、做穿刺、支架手术、打增压针水,最后院长查房说道:“你本来就没有病,情绪不对,不病的都要病。”并掉头对马医生说:“赶快把抗生素停了,搬到普通病房,观察两天出院。”真是石破天惊,不过,住院歪打正着看到了医院乱象,测到了人性的好坏,得到了重生。小说对当今社会上的一些弊端作了无情的讽刺,有隐喻有褒扬,是一篇佳作。
尹晓燕的小说有多篇入选,她的小说用时间叙事和空间叙事相结合,以女性细腻的笔法叙说了一个又一个迷人的故事。发于《西藏文学》的《二姐》中,所塑造的二姐这个形象让人难忘,这是一个抱着“知识改变命运”的读书失败者,最终抗不过多舛的命运,赌气嫁给一个山西矿工。这是一篇与爱情有关又无关的小说,很有嚼头。其他的几篇,或写村小学,或讲小区流浪狗的故事,或以生活的细碎驳杂为素材,挖掘乡村、城市世象,以及人生的诸般无奈。也有爱情,但她写的爱如汩汩山泉,叮咚长流,于无声处听惊雷。总的说来,她的小说体现出“小题大作”平凡中透出不凡,有现实感和亲切感。
布罗代尔说,没有丰富的多样性就没有统一的法兰西。同理,没有小说的多样性就没有丰富而绚丽的丽江文学。其他作家也各显神通佳作频现,唐宗娇的《两公里》读到心的距离,亲情的距离,人性的距离,扶贫的距离,萝卜花悲惨的一生,让人唏嘘,让人心痛;还有最后揭开谜底的豹尾,也让人感到谋篇布局的魅力,感知脱贫攻坚的硬战打得不易。王润香的《瑟几谷人家》看到祖母的木楞房,品味泥土的气息,感知神秘的东巴文化,围绕木楞房拆除引起的冲突,更读到思想观念转变的艰难。李永天的《十八岁的玛卡》讲了丽江玛卡神话破灭的后遗症,塑造了彝族姑娘“玛卡”的坚强女性形象,故事催人泪下,内心世界的描写独到,世界给她不幸,而她深情拥吻生活。马海的《鲤鱼河边的太师椅》穿过时空隧道,讲述清末民国初期匪患丛生的小县风云,有县衙有土司府,有县知事、师爷、土匪、樵夫等人,留下了“马大麻子”这个历史人物。东巴夫的《裂缝》与和剑猛的《承难人》异曲同工,让人读到弱者、残疾人的悲惨世界,心生怜悯。黎林的《上学》叙事流畅,深掘了乡村校园题材,乡土气息浓郁,故事讲得精彩。周荣新的《不嫁不娶》围绕两代人的观念冲突展开故事,让人唏嘘而深思。他们的作品以现实题材为主流,力图叙事艺术上精致求变,故事讲得更加动听迷人,小说情节渲染或丝丝入扣,或扣人心弦,或危机四伏,或险象环生。
值得一提的是阿措的《短篇小说三题》讲的规矩、杀猪的斋女、情蛊,我把它归纳为爱情故事,她对爱情的书写,简直是入木三分、铭心刻骨。从情节的设计,摩梭女医何九奶、斋女海大爹、马锅头李大头形神兼备的描写,到逼真而形象的细节,以及令人神往的情景,精准的语言,构成独特的创作个性和先锋性。
二、散文:浩浩荡荡,波涛汹涌,连绵不绝,如金沙江水汇入中原成大观。
从“丽江文选”中读到,散文作品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可圈可点,作者队伍也逐年壮大,新秀迭出,文学的青春不散场。入选的作品拓宽了题材边界,裹挟着大江大河般的气魄,浩浩荡荡扑面而来。难能可贵的是小说没有写出来的意境,散文不知不觉抵达了。
很多人只知鲁若迪基是闻名中外的诗人,实际上他还是一个散文家。其作品收入“丽江文选”的数量屈指可数,但质量却是当仁不让的一流。原载于《民族文学》2019年第9期的《师友》一文,用质朴的语言、细腻的笔法,描写了颇具长者风范的李世宗先生,一个人的文联写的是永胜县文联主席胡廷平,高中班主任柯炳玉老师,这三个人物饱满鲜活而有质感,更主要的是自然流露出作家的真挚感情,文贵情真,文以载情,以情感人就是写作王道。而在《合山的石头》中,广西合山的绿玉石、葫芦石、摩尔石、卷纹石等奇石,让人大开眼界如品人生。选自《文艺报》的《遥远的东波甸》一文立意高远,以小见大,情景交融,透过村庄变化,真切感受到普米族整族脱贫的伟大历程。他把身边故事讲到丽江、讲出云南、讲向中国。
陈洪金的散文耐读隽永,入选的《博南山记》《金沙江的幽暗处》《洞穿时光的吟唱》等文章,原载于《十月》《散文》《西部》等名刊,起点高、影响广。他或走进南方丝绸之路寻找杨慎、徐悲鸿足迹,或闯“三江并流”高原奔涌,金沙江涛声里金戈铁马,经玉壁金川,一路向东去向遥远的东方,立意高远,气势磅礴。或以山路抽打着人生最初的脚步,难忘支教生活,鸟巢、猴群、葵花、水碓、荒渠、泥墙等滇西草木,炼锌的人、雾里坳纪事等旧村庄为题材,或记录城里的伯父。这些作品打开尘封的记忆,拂去尘埃看到金光,从日常生活中感悟人生,尽得散文雅典之美。见历史、见个性、见烟火。他的文化散文因文史哲融合而出彩,文海拾贝、余韵悠长。
老作家木丽春、木祥、李承翰、和庆光、蒋学圣等文坛常青树万年青,宝刀未老,不甘下风,老当益壮,深耕丽江,佳作迭出,余热增辉,夕阳壮美。他们仍然在做着痴心不改的文学梦。
中青年作家出手不凡,万马奔腾,各领风骚。和振华首发于《文艺报》的散文《春满小院》饱含深情地赞美“纳西族歌后”和耀淑不凡一生,不伪饰、不造作,读文如见其人,立意高远,余韵悠长,此文还被《海外文摘》介绍给中外读者;原载于《文艺报》“新作品”栏目的《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忠实记录抗疫之艰,歌颂抗疫中体现的不屈不挠民族精神,以情感人,震撼人心,正量能满满,主旋律高奏,赢得广大读者的赞美;而原发于《边疆文学》的《俄亚三章》则以作者深入川滇交界纳西古寨俄亚后,体验并深掘灿烂的东巴文化和秘境风情,奉献了民族文化大散文的一道大餐;勇立潮头唱大歌,敢持彩练当空舞。他的散文倾情书写脱贫攻坚等题材,如临其境,贴近现实,现场感强,深扎生活,从泥土中生长出茁壮庄稼,情真意切讴歌伟大的时代。青年作家黄立康,选自《青年文学》《民族文学》《散文》等杂志,其作《江湖远》《气味博物馆》《虚构一个纳西人》等篇,上下纵横,侧重于历史与现实结合,深挖生活富矿,虚虚实实,以散文诗歌化、小说化势态,守正而更注重创新,脱颖而出,声名鹤起。和丽琼原载于《民族文学》的《十月》一文,以亲身经历感悟生活中点滴和生活哲学,其朴实叙事风格,尽展质朴细腻行文风格,以及不凡的感染力,给人留下“含蜜金”“满月”“六月未央,七月未至”“十月”等深刻印象。包成秀选自《边疆文学》的《太阳下》讲述了她爸爸失而复得的光明,以及故事还没有讲完,爸爸就意外身故的人生无常,给予她生死轮回的沉重思考。和文平的三篇散文地域性强,或荔枝河畔怀旧,或三川吟荷,或感怀宁蒗县城变迁,文风平实而文化底蕴扎实,形散而神不散。和松阳的《春风吹绿小凉山》用亲身经历、细腻笔法讲述小凉山翻天覆地的变化,真实,感人见长。其他中青年作家白浩、李梦游、杨春山、杨映红、付晓祺、芭纳木、肖亚豪、华秀明、杨腾超、彪诗雨、田学、杨棋芸等都以锐不可当之势,用崭新思维探索散文文体,向生活富矿掘金,奉献脍炙人口的佳作,犹如星光闪耀璀璨夺目,为丽江文学的繁荣发展添砖加瓦。
三、诗歌:奇峰异峦,宛如小凉山连绵玉龙雪山陡峭,高山仰止,星光灿烂。
诗歌是丽江文学创作的强项,可谓诗人辈出,力作不绝。入选“丽江文选”的诗歌人数多、数量多、精品力作多,如一座座山峰雄峙于高原。
诗歌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曾两次荣获“骏马奖”的鲁若迪基一马当先站在山峰。他入选的诗大多首发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民族文学》《十月》《诗选刊》《青年文学》《星星诗刊》等名刊,《转山节(外一首)》《侗乡游踪(组诗)》等这些诗篇的想象力无穷无尽,汹涌澎湃,更如脱缰野马,天马行空,气势雄浑。他的诗题材广、内容多、意境高,有着丰富的艺术性、哲理性、思想性。他挚情吟唱的小凉山飘浮着不绝如缕的乡愁,唱响了东波甸全面建成小康的歌谣;他行走泸沽湖、甘孜、侗乡,礼赞祖国的好山好水;他怀念袁隆平、那都,流淌没有比泪水更干净的水,家国情怀满满,如不尽长江滚滚来。毫无疑问,这些诗篇体现出了崇高的审美追求和叩问精神,他的诗让世界知道了丽江,助力丽江建设世界文化旅游名城。诗逢妙处笔生花。如果要读诗,就读他的追求经典化诗作;如果要追诗星,何必舍近求远,鲁若迪基就是我们身边的一颗耀眼诗星。
星光灿烂璀璨夺目,资深诗人陈洪金、李承翰、刘芝英、蔡晓龄、赵晓梅、刘志文、阿卓务林、曹翔的诗章,既秉承传统又标新立异,不断超越自我;以跳跃的语境和绝唱为新时代丽江文学锦上添花。其中,陈洪金的《山居图》让人读到诗性语言,净界、赞颂与传唱、云朵上的幸福村庄、飞扬有花瓣。刘芝英《秋风渐起(组诗)》在文字里四处游荡,学习前辈高人,把一个个不起眼的汉字,组合成一串串诱人的词语,构造“诗意的桃林”并于2019年2月,荣获诗潮杂志社首届湘天华杯全球华语诗歌大赛优秀奖,当之无愧,实至名归。刘志文的《今夜我在草原放歌(外三首)》激情讴歌呼伦贝尔,礼赞疯狂的泼水节,还有乌镇、桂林入梦,感染读者,引发跟着诗人走天涯和流浪远方的欲望,诗与远方共舞。阿卓务林的《空寂的山谷(组诗)》写的山寨、夕阳、空谷、迁徙路、石碑,意境美中透出思想,颇有嚼头。
长江后浪推前浪。中青年诗人你追我赶,以超前意识追风逐日。吉克木呷的《在我的故乡》游子乡愁不绝诗情画意,不忍掩卷;杨宝琼的《东山扶贫手记》战贫为民情怀四溢,一颗爱心展于眼前;李凤原发于《人民文学》的诗《渴望风起》,远与近,虚与实融合,浓缩精华尽显诗歌张力;刘宁原载于《人民文学》的诗《奉科记》,乡土、阳光、生命与诗同在,想象力强,审美情趣浓郁。我十分欣赏五噶的诗,他用朴素的语言、自然而然的节奏、娓娓道来身边的物语,叩击心扉,引人共鸣,读五噶的诗如沐春风,涤荡舒心。而马海散文诗《丽江:天堂的琴弦》里雪山、峡谷、古城、江桥、古渡、飞鹰等诗情画意激荡,让人击节叫绝。诗是语言的精粹,语言是诗歌的化石。爱德华·萨丕尔在《语言论》中说:“语言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庞大最广博的艺术,是世世代代无意识地创造出来的无名氏的作品,像山岳一样伟大。”由此,不管他们有名无名,有一点得肯定的是用诗性的语言赞美故乡、歌唱丽江,他们表达成文字的语言出神入化,也如山岳一般伟大。当然,其诗的灵魂和思想也因语言生动而博大。
诗美大地,江山代有才人出,还有蒋玉平、尹晓燕、周杰、罗开华、杨映红、付晓祺、周荣新、加撒古浪、周宗寿、华秀明、冷碧、佳桑古子、桑娜卓玛、郑贤奎、阿西壹布、杜向阳、彪诗雨、阿别务机、张婧、陈钰琴、书深、寸杨勇、陈树发、阿甘凸浪、沙玉龙、关正平等诗人,创作实力不容忽视,他们的诗歌,承载着“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之道,雅与俗之间游戈,倾情表达情感,尽得《诗经》之心和唐诗之魂,又与现代汉诗走向融会贯通,从现实生活的粗粝感中感知时代和社会巨变,激情满怀地歌唱并留下了无愧于时代的力作。
四、评论:辩析思潮,引领创作,如泸沽泛舟,乘风破浪,百舸争流。
评论是时代回音和文学史基石。收入丽江文选的评论有杨玉梅、马绍玺、黄玲、朱彩梅、鲁若迪基、安殿荣、和克纯、韩敬源、周文英、蔡晓龄、和振华、年建生、李惠文、黄立康、周荣新等人文章,名家荟萃,高举文学评论之灯,与时代合拍,聚焦和解读丽江作品破与立,敏锐把握时代物征和文学前沿,提纲挈领,纲举目张,注重文本分析,触摸文学脉动,用力透纸背的批评武器,多方位深层次探究,提炼文学之丹,给人审美、启蒙,拓展作家的创作空间和精神个性,鼓舞着丽江作家乘风破浪走向汪洋大海。他们熟读百舸争流文学作品,“网罗经浩,玉振金声,义贯幽微,理入神契。”探求丽江文学的前世今生,以锲而不舍精神,力图挑战评论写作的难度、宽度、厚度、高度,取得了耳目一新的读评理论成果。
马绍玺原载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评论《鲁若迪基诗歌中的“爱的风景线”(外一篇)》从题材选择、诗意营造、语言风格、抒情方式等特征,释读并提炼出其诗歌风格。鲁若迪基的《让张桂梅精神熠熠生辉》条缕分明,高度评价了报告文学《张桂梅和她的孩子们》一书,推介丽江作品,宣传时代楷模张桂梅,对张桂梅的人格魅力,以及坚强、执着、积极、明亮、温暖的品格作了再归纳,其政治站位高,是贯彻习近平文化思想,引领评论潮流的评论文章。李惠文《建党历程中的云南印记》精读张永权纪实作品《刻在岁月中的地标》一文,从三个方面剖析作品独特的写作视角和新境界。黄立康的《关于一座塔的内与外》以其著《巴别塔的砖》为例进行创作谈,读到了“写了什么”,以及“以后要写什么”;还有“巴别塔之内”有什么?而在“巴别塔以外”,下一步,他又将去往何方,耐人寻味。朱彩梅、鲁若迪基的《鲁若迪基:诗歌是大地上的另外一种作物》以访谈形式,回答时代之问,解构鲁若迪基诗歌语言、内容、本土性、民族性,导向和启迪性强,引发读者深思。杨玉梅的《生生不息的诗情》释读丽江10位青年诗人诗作,褒奖和扶腋之情尽现。安殿荣的《关于孤独、苦难与抚慰》对尹晓燕、和剑猛、东巴夫的小说评析,除了中肯评价更多的体现了期待。黄玲的《行进在创新之路》剖析《壹读》2020年青年专号散文作品,有深度、力度和高度。丽江师专几位教授之中蔡晓龄、周文英以理论见长,而和克纯的《诗思传情诗意牵心》赏析了鲁若迪基的诗歌,助力本土诗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韩敬源的《一只在口语中翱翔的鹰》以广博知识,解构马非的诗,视野开阔,逻辑分明,见解独到。和振华原载于《文艺报》评论的《用民族文学元素为时代增彩》一文,理性思考并深度剖析现当代纳西族文学创作状况,理论联系实际,批评中寻找亮点,为民族文学摇旗、呐喊、助威、高歌。其余评论家也立足丽江,以渊博的学识,含英咀华,精辟、探寻、深思,锋芒毕露且坚守底线,不拔高不吹捧不矮化,公正评判,梳理历史脉络,重估时代价值,引领文学走向,发出时评最强音。践行文艺评论的“引导创作、推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职责任务,赋予原作新的生命并重放异彩,碰撞出思想火花和心灵火花。同时,也触摸到评论家们的思想境界和理论水平,以及宽阔的思考力和归纳能力。提供新视野,锻造新批评,为新生代文学创作提供重要的启发意义。
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丽江文学的繁花在怒放,力量在迸发,除了陈洪金、赵晓梅等汉族作家引领外,不得不说的还有少数民族作家人才济济形成的亮丽风景线。丽江已经呈现出以鲁若迪基为代表,老中青三代同堂的庞大队伍;普米、纳西、彝、傈僳、白等民族作家发力,以及涵盖小说、散文、诗歌、评论各门类的佳作。他们分布于全市各行各业,坚守基层文学阵地冲锋陷阵,克服少数民族运用汉文写作先天不足,后天发力,为了捍卫民族尊严,寻求城乡、地域、民族书写的新突破口,坚定文化自信,胸怀“国之大者”紧跟时代,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把握时代对读者认知结构的不断解构,创作出一批思想性、哲理性、艺术性较高的主旋律作品,为丽江发声,为民族团结进步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而亮剑。
四年来,丽江作家们扎根基层深入生活,坚持精品意识,在广阔现实中吸取养份,汇聚向上力量,力争上游,守正而创新,合力创作了一批有影响力,正能量满满和人民满意的文学作品,齐心在滇西北高原上筑起一座光芒闪耀的文学地标,共同把世界的丽江文学名片擦亮、叫响。如果要衡量这四本书的时代份量,天平的砝码上压着沉甸甸的“厚重”两字。
除了文学的高山在横断山脉巍然屹立,文学的金沙江浪花飞歌,同样穿越重重关山来到丽江,可谓:江流到此成逆转,奔入中原壮大观。观滴水而知沧海,四本“丽江文选”洋洋洒洒波涛翻滚,浩浩荡荡,巡礼检阅盘点了丽江文学成果,文学斌能丽江高质量发展,更吹响了丽江文学繁荣发展的号角,以及强信心、聚民心、暖人心、筑同心的文学集结号,向世人宣告:丽江文学如滚滚铁流,势如破竹,站在高原,攀登高峰,明天更加绚丽多彩。
历史风云下的英雄史诗
——评杨其昌长篇历史小说《越析诏》
继王丕震先生的系列长篇历史小说震惊文坛后,纳西族作家杨其昌的长篇历史小说《越析诏》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并声名鹤起,惊艳文坛,在读者中间广为流传。读其小说,我沉浸于深沉的历史沧桑感,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这是一部书写民族历史的英雄史诗。
首先,还原历史本来面目,触摸到历史风尖浪口的潮起潮落。纳西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据《华阳国志》记载,东汉末年就有了“摩沙夷”之说,《三国志》里的旄牛夷,《后汉书》中的越嶲羌,以及摩沙夷,就是磨蛮、些蛮或磨些蛮,磨西就是纳西。唐初,在洱海地区分布着六个较大部落王国,史称“六诏”:即施浪诏、浪穹诏、邓赕诏、越析诏、蒙巂诏、蒙舍诏。六诏之中,蒙舍诏因其地在其他五诏的南面,又称南诏,越析诏因是磨些部落所建,又称“磨些诏”,所谓“诏”即为部落、王国,越析诏即越析部落或王国。后来,六诏归一,曾经在六诏中最强盛的越析诏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几乎湮没在历史博物馆里,只留下史志中的一鳞片爪了,所幸杨其昌先生从一千三百余年史海钩沉中将其打捞了出来,虞诚贴近和还原历史,把磨些蛮一脉谱写的百年越析传奇,用小说的形式来解读这段历史,大事不虚,小事不拘,让史实说话,让文字活起来,打通古今的时间通道,赓续历史,增加了历史小说的可读性。
《越析诏》遵循古典小说白话文体,尝试着用活泼文体和想象框架讲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历史故事:话说大唐贞观二十年,嶲州古道上,松外白蛮首领杨松前来嶲州交付征遣的万匹战马,事成即酬朝廷官银十万两,不料引起波折,暗有吐蕃煽风点火作鬼,引发松外(永胜、华坪)诸蛮反叛洗劫嶲州,朝野震惊,太宗李世民派右武梁建方率王师出征,昆明磨些蛮大首领则举剌余、二首领则举龙波援助梁建方,授先锋官信印,首捷野猪林,鏖战双舍,琵琶谷设火雷阵、飞石阵,叛军覆没螳螂川,松外七十部平定,因平南立奇功,为巩固战果,先锋则举剌余特封为越析州刺史,副先锋则举龙波为兵部都统,辅佐越析刺史。后经梁建方准允,则举剌余回昆明磨些所部,龙波继任越析州新剌史。梁建方平松外返朝,为安抚南蛮各部,互成牵制,陆续加封为六诏。越析州磨些,自是一诏,谓越析诏,又称磨些诏,有唐王诏书所颁,故称为诏。后于弄栋川设姚州都督府,龙波平叛有功,授安南将军。龙波英勇,加上铎鞘宝刀屡显奇功,助力越析诏,成就梅禾束尤相聚洱河东盛世,加之励精图治,越析诏地广兵强,雄冠六诏。后唐九征平洱河功标铁柱,选盟主因忌惮吐蕃,唐疑越析与吐蕃的交往,舍近求远力主南诏逻盛,唐军一返,吐蕃复又南下,叛乱又起。李御史理夷务受挫,南诏诏主皮逻阁继位,即遣使入朝表示效忠大唐,玄宗赐名归义。开元二十六年,玄宗封皮逻阁领云南王。皮逻阁认为时机成熟,意在吞并五诏。后盟誓楼图穷匕见,四诏力战武天力,白崖惜别走东西。玩心计小人得志,表心迹波冲上书。蒙氏得势图霸业,越析迎战囊葱山。三路出击破南诏,铎鞘威慑三将军。不料,月圆夜波冲殒命,皮逻阁兵占越析。消息传到昆明,磨些大酋长剌余剌若、于增震怒,于增率兵直抵越析城下,王昱当作和事佬,城一之盟图保全。后于增自领越析诏,皮逻阁兵逼洱河西,三浪军奋战龙口关。开元二十六年末,三浪之地尽归南诏。至此,皮逻阁在多次兵败后尤忌越析残余于增,欲率军复往讨之,长男阁逻凤自告奋勇请往,许之。阁逻凤挥师强渡泸水(金沙江),杨将军保主舍命江防。三路合击成泡影,孤军被困龙佉河。于增援军不至,撤退至泸水渡口,举铎鞘仰天长叹视死如归,纵马跃入滚滚长江,阁逻凤,命部下沿江搜寻,数日后得于增尸,并获铎鞘。越析联军全部战死,越析元气已经尽,越析之地尽属南诏。六诏归一。
历史需要代代相传,纵观纳西族的历史,越析诏的这段历史显然不愿意被很多纳西人所关注,文学创作也着墨不多,在某些散文随笔里偶有提及也往往一笔带过。究其原因,无非是越析诏因计穷兵败而亡之耻。最难看清的是失败史,最难下笔的也是失败史。但历史是不容篡改的,是波浪式前进的,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朝代都会有胜有败,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磨些蛮一脉借时势谱写的百年越析传奇,哪来随后的木氏在滇、川、藏风起云涌和称雄霸业?由此,我想到著名作家姚雪垠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也是写农民起义失败的历史,小说出后引起巨大反响,让人读后沧凉感顿生,但毛泽东早在1939年写的《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热情讴歌李自成的农民起义,说:“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只有这种农民的阶级斗争,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联系到《越析诏》书写的是与李自成相似的失败英雄,我不敢说《越析诏》与《李自成》比肩,不用讴歌波冲等人物,但毫无疑义越析诏的存亡也推动了唐代历史发展的进程。反思是历史记录的灵魂,虽然说杨其昌先生“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他的小说没有成为大红大紫的畅销书,但用文学作品对“失败者”的书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和探索,这就是《越析诏》这部长篇历史小说独特的文学价值,乃至填补的一些史料价值,值得肯定。时间既无情也有情,终有公允见证和客观评价。
《新唐史·南诏传》称:“越析诏,或谓磨些诏,居故越析州,西距囊葱山一日行,贞元中有豪酋张寻求烝其王波冲之妻,因杀波冲。剑南节度使召寻求至姚州,杀之,部落无长,以地归南诏。波冲兄子于赠,持王所宝铎鞘,东北渡泸,邑于龙佉河,才百里,号双舍”。双舍即为今永胜、华坪一带。又据《滇史》卷4,六诏之中惟越析诏“地最广,兵最强,素为南诏畏忌。”杨其昌先生长篇历史小说《越析诏》正是取材于这段历史,他没有让雄起于西南的越析诏历史永远沉没于史海,而是从狭窄的史料空间中加大收集和进行认真研究,竭尽全力打开想象空间弥补史料不足,并以极大的勇气,敏锐观察社会阶层各种矛盾和利益冲突,重现了越析诏波澜壮阔的历史。并靠着自己著作的严谨和翔实史料,避免了历史虚无主义,让历史有温度有呼吸复活了起来,从而向历史和时代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深受热爱和平与民族团结进步的各民族人民的肯定和称赞。
密芝勒说:“谁把思想局限于现在,谁就不能了解当今的现实。”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了历史感,我们在现实中将找不到参照物并迷失方向,更主要的是意识不到这个民族自身的局限,从而有可能误入夜郎自大或妄自菲薄之中,阻碍民族发展进步。历史是一面镜子,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可明辨是非。历史照亮了我们,历史的复活,精神的觉醒,可以鼓舞后人。反思六诏之乱局,特别要唤醒“记忆”反思纳西族祖先走过的血腥之路,让我们知道从哪里来?怎么走好路?还要倍加珍惜今天的和谐盛世,民族团结一家亲的大好局面。我们所处的伟大时代,是要由历史的灯塔来照明的,从错综复杂的历史中闪现思想,这就是这部历史小说教育性的贡献。
其次,艺术风格独特,文化底蕴深厚。我们知道,历史小说不好写,写得过虚,会犯历史虚无主义,过实则文学性大打折扣。所幸文学造诣极高的杨其昌处理得恰如其分。《越析诏》把史料转变为通俗易懂的小说,昭示了作家杨其昌高超的写作才华。正史是文字生硬的,而小说是文字鲜活的。正史如何转化为小说,前有《三国演义》的成功典范。聂绀弩说:“把正史变成小说,为了把一件事说得娓娓动听,把一个人说得栩栩如生,容许更多夸张、虚构、无中生有,化不可能为可能,几乎可以说是使作者得到解放,从必然王国走到自由王国。我没有核对《三国志》和《三国演义》之间的异同,但我想象桃园结义、连环计、祭东风、草船借箭、蒋干盗书,以及以后的单刀赴会、玉泉显圣、骂死王朗、空城计之类,恐非《三国志》所全有。”同理,我也没有核对杨其昌的《越析诏》与《史记》《蛮书》《新唐书》《滇考》《资治通鉴》《新纂云南通志》《南诏德化碑》等之间异同,但他的书中还是有一些明显的夸大、虚构之处,这是小说与史志的炯异,也显示出小说的绰绰魅力,增加了可读性吸引力,这是史料无法抵达的。显而易见,杨其昌深谙其理并得心手运用自如,与《三国演义》的演义写作手法殊途同归。
马克·吐温说:“小说必须坚持可能性,真像不是。”在《越析诏》一书里,杨其昌以一个优秀作家之才华,在尊重史实的同时,严密的逻辑推理和细节叙述并没有影响想象空间,而是充分打开想象的翅膀,天马行空,精心构思,谋篇布局老道,讲述了一个悬念迭起、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的越析诏源起和兴亡故事,围绕王朝兴废,朝代更替,情节曲折动人,渲染和修饰使得故事讲得十分经典。与此同时,成功塑造了则举刺余、龙波、于增、杨松、皮逻阁、阁逻凤等众多正反人物形象,这些人物饱满,个性分明,各具特征,其精气神深入读者脑海,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人物塑造多元而真实,生动而感人。主角大义凛然,留下了深刻印象。
任何一部小说都有一个主题或者艺术思想,《越析诏》也不例外,它客观公正地昭示了磨些蛮忠于朝庭,团结周边其他民族,始终维护中央王朝统一的主基调,并与各民族和谐共处的一种正能量。围绕这一主题思想,重点塑造了几个正面形象:先说则举剌余,他作为磨些蛮大首领,审时度势,忠于朝庭,受朝庭之命,率军平叛有功,受朝庭封官重用,曾为越析刺史后为昆明磨些酋长。龙波这个人物有血有肉,放他是手持“明晃晃,亮莹莹,阴森森,寒战战”的铎鞘宝刀出场,首战告捷,后来又为朝庭屡建奇功,领越析诏刺史之职,成“勇士配宝刀,盖世无双也”的越析诏主,任上励精图治,精忠报国,过关斩将,南征北战,成为兵强马壮、地广财大又有“铎鞘”利器的越析诏主,为大唐的统一和各少数民族地区和谐稳定作出了贡献。由于朝庭忌惮越析诏强大,怀疑越析诏与吐蕃有染,加上南诏推波助澜挑拨离间点火煽风,设下阴谋诡计,一代枭雄波冲最终死于内乱,令人扼腕叹息,感伤不已。而于增这个人物也威风凛凛,浩然正气,他一腔热血为叔报仇,可惜谋略稍逊,中了借刀杀人、鹬蚌相争诡计,最终兵败投江,以悲壮收场。让人想到李清照的《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虽然说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但个人英雄主义突出导致骄傲自满,过于倚重削铁如泥的冷兵器“铎鞘”宝刀,也是越析诏没落的次因。把悲剧的诞生演绎和民族结痂的伤痕撕裂给人看,特别震撼人心,我读完《越析诏》满脑子悲伤逆流成河,再让我掩卷深思,细品文学的永恒价值和审美情怀。
文学创作终究不完全是历史的写照,它需要通过艺术夸张等高超手法,创造感人的艺术形象。《越析诏》的情节构成中,除了史实,还吸收了一些野史和民间传说的成分,大胆进行艺术加工,创造了磨些蛮主典型的性格特征和鲜明形象,描绘了大唐时期西南复杂而动荡的社会局面,并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艺术生命和美学思想。
《越析诏》的环境描写十分细腻,着重描述了磨些蛮越析诏处于吐蕃和大唐夹缝中求生存的这一背景,揭示了与其余五诏和各民族之间种种复杂的社会关系。置于大唐时期西南越析诏这一特殊地理环境,在讲述故事中,穿插进了优美而旖旎的自然环境,如野猪岭:“此山名野猪岭,左有茂密之林丛,森森可怖,右为开阔之蛮荒地,近人高的野茅草漫舞,不着边际。仅一条人马小路自岗一盘旋而上。”又如写螳螂川:“前方即螳螂川,乃东西长约两里,南北宽一里的小坝子,茅草漫漫,小路蜿蜒其中,四周皆黑魅山岭,森森林野”。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而对人物的描写也维妙维肖,如:“越析诏诏主波冲,高八尺修身臂长,面若金腊,高鼻细眼,八字卷胡,头绾一髻,身着黑底金丝绣花短袍,内履黄金细鳞软甲,披一领绿底白边斗蓬,上绣飞鸽卷云,腰挎铎鞘宝刀,威风凛凛。”而对于增投江前的描写:“回顾众军,亦只剩百十骑。前面是滚滚大江,后面是铁壁合围。于增下马坐于江畔青石之上,右手持铎鞘支地,放眼四顾,但见昔日壁垒萧条,秋风漫卷劲草,江上浪花涌动,风儿嗖嗖拂面,额上鬓发凌乱,面色凝重,犹如一尊石狮。”这样的描摹,豪气入云,气贯长虹,渲染了悲剧的气氛,衬托了内心难宁的情感,预示着人物的命运,推动着情节的发展,增强了艺术感染力。让人思考悲剧的诞生之历史意义和现实内涵。
《越析诏》注入了民族文化的内核。通读全书,我感到一代枭雄、纵马三迤、壮志凌云,书中除了浓厚的故国家园情结和英雄情结外,小说还散发着浓郁的磨些、乌、白蛮等种种民族文化气息,如游牧、狩猎、婚俗、饮食、衣物、语言文化,又如苏丁阿普劳贡嘎山铸铎鞘刀等兵器文化,还有磨些蛮盐文化。所有这些,让读者感知唐朝时期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神奇而绚烂的文化,让人在民族文化走廊里流连而忘返。当然,这些文化大多是通俗文化,而通俗化并不等于庸俗化,也不等于胡编乱造戏说历史和穿越历史。由于有众多史料支撑,杨其昌先生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除胸中有十万兵马,笔下有叱咤风云外,《越析诏》土里刨金,不经意间尽显民族文化万丈光芒。还有隐约置入的神话传说,民间逸闻等也增加了小说的民间文化韵味和份量。沧海桑田,唯有文化魅力永存,感叹这方山水神奇、美丽、厚重。从而推进文化自信自强,引发民族自豪感。
地域性、民族文化和历史纠葛是这部小说的三个要素,那些从大江大河、雪域高原派生出来的优美文字和辗压历史的传奇故事,必然引起文坛注目;而穿越不同的民族文化地带,抵达历史空间的深处,在史海中寻找星光,用小说的体裁来回顾和殷鉴,是长篇历史小说《越析诏》的思想和哲学价值所在。尽管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但时势造英雄,杨其昌先生塑造的群英逐鹿六诏之英雄形象,必将恒久定格于广大读者脑海,成为纳西族长篇历史小说的高峰,永远载入纳西文学史诗。我心头不止一次涌上杨其昌先生在结语中的赋词——《临江仙》:
青岭迤南开沃土,百年壮士心胸。
金戈铁马洱河东,群雄皆望北,酬唱大将风。
放眼平湖觅古渡,春江依旧匆匆,奈何谁最了初衷。
折戟挥泪处,把酒浪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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