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项目:本文系四川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高等职业教育研究中心立项项目“数字文化创意类专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系统性构建与治理模式研究”(编号:GZY24B39)的阶段性成果
摘要:网络自媒体作为赋权媒介,显著增强了中国农村女性的社会能见度,促使她们从现实社会中的“看不见的女性”转变为虚拟空间中的“被看见的女性”。抽样选取17位中国农村女性播主(用户)进行深度访谈,借助Nvivo11软件分析影响中国农村女性赋权的因素,建构其分析模型,以评估快手平台作为中国农村女性赋权工具的实际效果。研究表明,影响农村女性赋权的主要因素包括内生性赋权(可见的主动性和主体性)和外部赋权(可见的社会性)。据此,从“可见性—权力”关系分析视角,指出自媒体平台对农村女性的赋权是表象化和部分赋权。她们所构建的新型线上社群,以生存需求为导向且不自觉地迎合他人期待,映射了既有的性别角色与社会结构,展现出一种被动的主动性、被凝视的主体性,以及被看见的幻象。
关键词:网络自媒体;中国农村女性;表象化赋权;Nvivo 11
中图分类号:C913.68;F323.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5)02-0071-06
A Qualitative Study on the Empowerment Effects
of Chinese Rural Wome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hort Video Platforms
Cao Le
(Meishan Vocational amp; Technical College, Meishan 620010)
Abstract: As an empowerment medium, short video platforms have significantly increased the social visibility of rural women in China, shifting them from “invisible women” in the mainstream society to “visible women” in the virtual platform. This study selects 17 Chinese rural women broadcaster (users) for in-depth interviews, analyzes the factors impacting Chinese rural women’s empowerment through Nvivo 11, and builds an analytical mode to assess the actual effect of the Kuaishou platform as an empowering vehicle for Chinese rural women. 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main factors impacting rural women’s empowerment include internal empowerment (visible initiative and subjectivity) and external empowerment (visible sociality). In this context, from the analytic perspective of the “visibility-power” relationship, it is pointed out that the empowerment of rural women by short video platforms is superficial and partial. The new online communities they have built are oriented towards survival needs and unconsciously cater to others’ expectations, reflecting existing gender roles and social structures. This situation exhibits a kind of passive initiative, a subjectivity of being scrutinized, and the illusion of being seen.
Keywords: short video platform; Chinese rural women; superficial empowerment; Novivo 11
互联网浪潮与智能手机普及推动了“数字微屏”时代的到来,为农村女性开辟了前所未有的展示空间。农村女性从内容的被动接受者逐步成为自媒体平台的主动创作者,以农村女性的身份展示多元的自我形象。这不仅标志着她们在社会视野中的显著可见,还增强了她们的经济独立性与网络空间中的发言权。然而,随着自媒体的蓬勃兴起,一系列负面现象如物化女性形象、过度情感渲染、虚造人设等问题也逐渐突现,对农村女性形象造成了潜在的误读与贬低。因此,深入剖析自媒体平台如何影响并实际赋权于中国农村女性,以及这一过程中产生的真实效果与潜在问题,成为亟待深入研究的重要课题。
一、研究现状
赋权(empowerment)是一种挖掘并激发主体潜能的过程、介入手段及实践活动[1],展现出追求权力的弱者自行发起并维持的过程[2]。这是赋权的本质由“权力的赋予”向“权力的自我决定”的本体论转变。赋权实践被划分为三个层次:个人、人际关系,以及社会参与[3],分别承载了个体赋权所需的三种关键权力:个人权力(personal power),即如何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以促进自己的利益[4];社会权力(social power),即影响他人的思维、情感、行为或信仰,以促进自身利益的能力[5];以及政治权力(political power),即在家庭、组织、社区乃至社会中影响资源分配的能力[6]。这些组成了赋权中“权力”的核心内容。“赋权”概念逐步发展,成为女性主义运动中不可或缺的理论基石。在这一背景下,社交媒体成为女性争取权益、实现自我赋权的重要平台,然而,围绕其实际赋权成效的探讨却充满了争议,引发了广泛的社会讨论与反思。
在探讨快手等网络自媒体平台对中国农村女性赋权的真实效果时,国内学术界呈现出两极分化的观点。一方面,积极观点认为,网络自媒体平台成为农村女性展示手工艺、塑造独立自我形象的新舞台,实现了从被动接受到主动赋权的转变[7];快手不仅拓宽了农村女性播主的经济来源路径,还促进了她们批判性思维与行动力,部分削弱了传统社会结构中的边缘化现象[8];提升农村空间的“可见性”进程,农村女性的社会可见度显著提升,让她们处于“被看见”的地位[9];网络自媒体平台为农村女性构建了情感与支持的虚拟网络空间,促进了社会资本的有效生产与转化[10],赋予了农村女性实现分层流动的公平性基础[11]。然而另一方面,另一派观点则持批判态度,认为由于多数农村女性用户的受教育水平较低,作品暴露出人设造假、情感渲染、低俗等问题[12];部分视频存在自我贬损的现象,将自己置于男性凝视与城乡偏见的双重压力之下,削弱了自我主体性的正面表达[13]。
在深入剖析快手等网络自媒体平台对农村女性赋权现象的学术语境中,其潜在积极效应虽已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可,但围绕赋权真实效果的争论依旧未息,尤其体现在“实质性赋权”与“表象化赋权”或“伪赋权”的争议之上。通过系统性梳理研究文献,不难发现,自媒体平台赋权机制的核心在于提升农村女性的社会可见度,将其置于公共话语的聚光灯下。然而,可见性的多维度特性导致了赋权效果评估的复杂:若仅聚焦于表层“被看见”的现象,则可能乐观地解读为农村女性赢得了公众关注、身份认同、情感支撑乃至经济机遇的拓展;但一旦深入剖析“被看见”背后的具体情境,则揭露出潜在的权力剥夺现象,如农村女性形象被物化、身体成为窥视对象以及社会角色的边缘化。鉴于此,本研究选取快手短视频平台上IP位于四川省的17位播主进行访谈。利用Nvivo 11软件的三级编码技术,对快手赋权农村女性的内在层次进行探讨,并审视伴随其产生的复杂权力关系,进而对其赋权实践的效果进行评估与分析。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收集
本研究聚焦于“自媒体平台对农村女性赋权效果”核心议题,构建其理论分析框架(见图1)。以“农村女性”与“农村留守妇女”为检索关键词,在快手平台选取了四川地区17位代表性用户(见表1)作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深入访谈,并对其中3个用户所在乡村进行实地调研,旨在客观剖析中国农村女性在快手平台的自我表达与赋权实践,进而评估自媒体平台作为农村女性赋权媒介的实际效能。
图1网络自媒体赋权中国农村女性影响因素质性分析研究流程
访谈采用线上线下融合模式,单次时长在40至60分钟。经受访者授权,全程录音并辅以细致访谈与观察笔记,确保数据全面准确。随后,将17份访谈录音精准转录为文字,总转录量达3.3万字。
表1访谈者信息(部分)
编
号粉丝量年
龄受教育
程度婚姻情况作品内容P1414.3万27大学
毕业未婚做饭、直播带货、农村日常P229.9万37初中
毕业已婚转发身体展示、农村生活、传统劳作P354.9万37高中
毕业已婚1孩做饭、带货、农村文化、剧情P44万26大学
毕业未婚身体展示、劳作日常、唱歌跳舞P548.1万34高中
毕业未婚农村生活、身体展示、唱歌跳舞P625.9万33高中
毕业已婚1孩土特产带货、民宿推广、藏族农村日常三、编码过程与模型构建
(一)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基于既定原则,利用Nvivo11软件实施编码,形成自由节点。经持续对比分析,本研究提炼出包括话语权、参与权等23个初级编码,开放式编码结果参见表2。
表2开放式编码
编号开放式
编码原始文本(代表性语言)a1话语权我经常会回复粉丝留言(P2);一般我都会互相评论(P17);直播聊天是我在快手上最常做的事(P8);还会进行商品相关的答疑(P11);喜欢和粉丝沟通心情(P13)a2参与权我一般是转发他人作品(P2);偶尔会收藏感兴趣视频(P16);晚上刷视频的时候会物色博眼球视频(P17);我会经常参与一些热门话题(P9);还蛮喜欢去点赞别人的作品(P11)a3个人经验最多的是记录自我形象吧(P5);擅长展示自己的农村身份(P1);可以展示一些中国功夫(P12);我会宣传主流民族特色(P9);经常分享咱农村的美景(P7);会关注一些农村环境,旅游什么的(P9)a4个人认知有空的时候会学习头部主播拍的内容(P6);干农活的时候会思考一下想拍的视频内容(P3);没有专业知识,作品就争取以量取胜(P2);我基本上没有使用拍摄技巧(P16);记录我感受到的南北生活差异(P10);城乡审美差异还是比较明显(P5);偶尔会批判性分析一下热门视频(P12)a5社交动机经常会结识到不同的农村女性(P12);我喜欢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P13);在快手上分享藏族婚礼(P6);喜欢通过快手分享自己的农村生活方式(P9)a6商业动机就是为了补贴家用(P15);希望提升自己和家人生活品质(P16);想要掌控多元的生活(P6);我就是为了宣传自己民族的产品(P1);帮助家里人卖藏族虫草(P9)a7从众动机我发现其实很多人都在发视频(P2);大家都觉得可以长知识(P10);喜欢视频内容有爆点的(P14);我身边宣传卖货的比较多(P1)a8胜任感觉得自己的粉丝量还挺大的(P14);我的账号累计点赞量还比较高(P1);应该就是播放量大(P10);看着作品数量多很有成就感(P17);可以拍摄丰富的作品内容(P12)a9自主感感觉操作挺简单的(P7);可以选择不让家里人知道(P15);敢在平台上真实表达自我(P4);我的内容都是原创的(P7);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拍摄时间(P16);选择性地参加热门话题(P10)a10归属感感觉可以被大家所接纳(P10);发现了大家生活的相似性(P13);平台的算法还挺公平的,给每个人同等的机会(P9);在快手平台上能感到快乐(P17);看看自己的内容,发现还挺治愈的(P3);直播功能很多还好玩(P2)………………注:表中P为受访者编号
(二)主轴式编码
主轴式编码深化了开放式编码的成果,致力于挖掘初始概念间的相似性与内在逻辑。最终,从23个初始概念中提炼出行为赋权、自我观念、自我决定等7大范畴,详见表3。
表3主轴式编码
编号主轴式编码包含的开放式编码A1行为赋权a1-a2A2自我观念a3-a7A3自我决定a8-a10B1叙事赋权b1-b6B2环境控制感b7-b8C1社会改变c1-c3C2社会行动c4-c5(三)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将7大范畴进一步归结为3个主范畴,见表4,揭示了农村女性赋权影响因素的内在逻辑。具体而言,个体权力的构建涵盖了可见性的三重维度:主动性(自我呈现)、主体性(以自己的方式可见)及社会性(他者视角下的被看见),前两者构成内生性赋权,后者则体现为外部赋权,共同构成了农村女性在自媒体时代赋权过程的有机整体。
表4选择性编码
编号选择性编码包含的主轴式编码A主动性A1-A3B主体性B1-B2C社会性C1-C2(四)理论饱和度检验
本研究预留4份访谈样本用于理论饱和度检验。在完成13份资料编码后,再次分析预留文本,未分析出新的概念或范畴,依旧符合“自媒体平台对农村女性赋权效果”核心范畴,据此确认理论模型已达饱和状态。
(五)理论模型构建与研究发现
本研究基于三级编码进行分析,构建出快手平台对农村女性赋权效果的双重路径模型,即内生性(主动性与主体性)与外部性(社会性)赋权机制,详见表5。
表5快手赋权农村女性影响因素分析模型
网络自媒体外部
赋权内在性
赋权可见的社会性(社会承认)社会改变社会行动可见的主动性
(激发动机)可见的主体性
(独立地位)行为
赋权自我
观念自我
决定叙事
赋权环境
控制感1.可见的主动性
对于农村女性而言,自媒体平台如快手,成为她们提升社会可见度的新阵地。其中,“可见的主动性”作为关键维度,深刻影响了这一群体的赋权进程。她们通过主动发布内容、积极参与讨论与分享见解,展现个性魅力、实际能力及潜在价值,实现自我赋权。具体而言,“可见的主动性”可从行为赋权、自我观念、自我决定三个层面进行深入剖析。
(1)行为赋权层面,农村女性正逐步探索其在网络空间中的话语权与参与权。她们利用直播聊天、评论互动、热门留言等形式积极发声,同时通过转发、收藏、点赞等行为深化参与。然而,当前这些权力的运用尚处于初级阶段,表现为浅层次的互动、低频率的输出以及相对松散的关联,这既反映了农村女性在网络赋权过程中的初步探索,也揭示了其在资源获取、技能掌握及策略运用上的局限。
(2)自我观念的形成与发展,则是农村女性在网络实践中逐步构建起的内在认知体系。个人经验、认知、社交动机、商业动机及从众心理等因素在此过程中频繁交织,共同驱动着她们的行为选择。受限于文化水平及资源条件,农村女性多聚焦于自我身体展示、生活环境分享、农产品推广及旅游宣传等内容,其中,“短视频+电商”模式尤为突出,成为她们改善经济状况的重要途径。土特产销售、民宿推广等内容屡见不鲜。如“P9:直播我们的虫草,以增加家庭收入”。从众心理则促使她们在创作上倾向于融合农村元素与个人特色;而社交动机的满足,则在于平台为农村女性提供了情感交流与心灵慰藉的空间,如“P17:作为农村留守妇女,每天下午都会在快手上直播,和大家聊天解闷”。
(3)自我决定作为“可见的主动性”的核心要素,体现农村女性在网络空间中的自主性与掌控力。胜任感、自主感与归属感的增强,是驱动她们积极行使权力的关键。快手平台低门槛、易操作的特点,降低了创作的技术壁垒,激发了农村女性自我表达的欲望与潜能,使她们相信自己能够胜任内容创作的角色。自主感的提升,则体现在她们能够根据个人意愿选择表达的内容、方式、时机与范围,如“P16:我把快手当成树洞以吐露心事”,归属感的获得,更是加深了她们对平台的认同与依赖,形成了紧密的社群联系,有效缓解了因地域、身份等因素带来的孤独感与焦虑情绪。
综上所述,农村女性在自媒体平台上的“可见的主动性”,是对传统公共空间权力结构的一次重构,目前这一过程呈现出浅层次实践、同质化输出、偶然性驱动等局限性。
2.可见的主体性
网络自媒体平台不仅赋予了农村女性前所未有的可见性,更允许她们“以她们自己定义的方式”[14]展现自我。这一转变深刻体现在叙事赋权与环境控制感两个维度上。
(1)在叙事赋权方面,共包含画面构建、时间掌控、音乐选择、传统农村形象、性别化女性形象、夸张性女性形象6个内容。在画面构建上,她们多采用基础拍摄方式。在时间掌控上,普遍能自主决定拍摄节奏,时长精简。在音乐选择上,倾向于快手热门歌曲以吸引流量,如“P13:使用爆款歌曲能够带来额外的流量”“P1:我不太用抒情歌曲,它的点赞量不如热门劲歌”。此外,叙事形象的塑造成为焦点,包括传统农村女性的质朴形象、被物化以吸引眼球的女性形象,以及夸张化以博取关注的形象,如“P2:我知道我拍的内容比较低俗,但是我需要这些关注度,只有高关注度才会有好的收入”。这些叙事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对他者凝视的妥协,尤其是男性偏好的迎合,导致赋权过程带有表象化、虚假性的特征,难以持久维系。
(2)环境控制感具体表现为自主营造互动氛围,塑造可控的传播环境,并通过商品选择与共同领导的方式(如开设商品橱窗、参与直播带货,并普遍表现出合作带货的意愿)实现经济独立与社会参与的深化。这一过程不仅体现了农村女性对网络生产工具的熟练掌握,更彰显了她们在数字时代重构自我身份、挑战传统性别秩序的努力。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当前这种“以自己的方式”的被看见仍伴随着对既有性别结构与社会期待的妥协。
3.可见的社会性
当前,可见性体现出广泛社会性与公共性,成为主体获取社会认同的关键标志,进而触发社会改变与社会行动。具体而言,在社会改变层面,农村女性通过平台表达利益诉求、参与资源再分配,实现从经济依附到相对独立的转变,不仅重构了个人身份,如“P11:我从一个地道的农村女性成长为快手平台认证的幸福乡村带头人,我为自己感到骄傲”,还促进了团体结构的优化与中心感的建立,但这种中心地位仍受限于既有的权力结构框架。在社会行动层面,尽管农村女性展现出自我呈现的积极性,却普遍缺乏参与决策的意识。
综上所述,可见性的社会性其实质为一种局部性的赋权,未能全面触及权力结构的根本变革。
4.三者间的关系
网络自媒体的蓬勃发展显著改变了社会群体的可见性格局,中国农村女性在此过程中也被赋予新的可见性,构建出个体权力的三大核心维度:主动性,主体性以及社会性。因而,赋权的实际效果(可见性—权力关系)体现于这三者的排列组合之中,呈现不同的赋权形态(详见表6)。
表6可见性—权力维度赋权效果示意图
可见性—权力维度(构建个体权力的要素)主动性
(激发动机)
自我呈现主体性
(独立地位)
以自己的
方式可见社会性
(社会承认)
被他人看见、
可见赋权效果完全具备完全具备缺失部分赋权完全具备缺失完全具备虚假赋权(表象化)缺失完全具备完全具备无效赋权完全具备完全具备完全具备实质性赋权表象化具备生存道义部分具备
夸张化的女性形象
传统农村女性形象
性别化的女性形象表象化具备现实社会的复制表象化赋权
部分赋权从分析层面看,中国农村女性赋权效果需全面考量三者的融合。若仅强调前两者而忽视社会性,易导致个体与社会结构的割裂,权力意识难以深化,实为部分赋权。反之,仅强调社会性与主动性而牺牲主体性,则可能演变为个体对规则秩序的盲目遵从,形成“表象化赋权”。主体性与社会性并存而缺乏主动性时,外部构建的主体性失真,构成无效赋权。在此背景下,自媒体平台虽助力农村女性实现经济增益、提升独立性及增强社会能见度,但其赋权过程却不可避免地受制于公众审视,赋权效果呈现出一定的虚拟性、表象化特征,实为一种“被看见”的幻象。
四、结论
本研究聚焦于网络自媒体如何促进中国农村女性“蜕变”。通过深度访谈,系统考察了农村女性在内容选择、制作、发布及互动中的自主性与动机,采用质性分析法,构建赋权影响因素分析模型。研究发现,主动性的展现、主体性的强化以及社会性的融入,三者协同作用,共同推动自媒体平台作为农村女性赋权媒介的实际效能。
自媒体赋权农村女性展现出一种被动的主动性。其动因更多源自生存压力下的现实选择,而非性别意识的主动觉醒。她们涉足自媒体领域具有偶发性,低门槛的内容创作,如热门唱跳与直播卖货,为她们提供便捷的创业窗口,其主动性内嵌着浅表性,被迫性和不稳定性。此外,农村女性在内容创作中体现出主体意识的觉醒。却不可避免地受到“他者凝视”的影响,导致她们在追求公众关注时,倾向于构建符合传统性别角色期待的奉献者形象或被物化的女性形象。这是主体性在外部期待下的重塑,其独立存在感被相对削弱。最后,农村女性从家庭私域走向公共领域,构建其社群空间,却未能实质性地重塑既有权力架构。因此,网络空间中的“被看见”或为一种表象幻象,其网络上的高度曝光反衬出现实层面的进一步边缘化。
自媒体平台的出现让中国农村女性展现其自身的主动性和主体性,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赋权。然而,传统性别规范与权力架构仍隐性地作用于网络可见性之中,潜在地引导、限制乃至操控农村女性的自我表达,表明其赋权过程存在表面化与局限性。本文基于可见性—权力的维度,提出解决策略,首先,以乡村为单位,结合实地文化与农产品,打造农村女性形象,以激发其主动性。第二,将区域发展与个人品牌相结合,呈现不同民族、地区的生活方式,以提高农村女性视频内容的文化底蕴和创新力,展现其主体性。第三,自媒体平台打造农村女性守护计划等公共话题,打破农村女性话语权与参与权缺失的现象,以提升其话语能力,突出其社会性。因此,中国农村女性赋权机制应视为内外双驱的深化进程,既要激发女性内在觉醒,释放被压抑的主体性与主动性,强化内源性赋权;也需强化其社会角色,促进积极可见性,拓宽外部赋权路径,形成内外联动、共同驱动的递进式赋权机制,以实现农村女性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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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曹乐(1988—),女,汉族,四川成都人,博士,眉山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数字媒体与文化。
(责任编辑: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