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地区出土单尊立佛的风格与源流研究

摘 要：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雕塑以独特的造型、精湛的雕刻工艺和丰富的艺术内涵著称，展现了佛教艺术在中国古代的发展轨迹及与周边文化的相互影响。对山东地区不同遗址出土的单尊立佛进行系统的分类和比较，研究其风格演变和源流脉络，可揭示该地区佛教艺术的传播与发展轨迹。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风格多样，有北魏、东魏、北齐时期的质朴简约风格，也有隋唐时期的细腻华丽风格，反映出不同时期的社会文化背景和宗教信仰变化。基于此，通过文献分析与案例分析法，分析山东地区出土单尊立佛的风格与源流，不仅丰富对山东地区佛教艺术的认识，也为理解中国佛教艺术的整体发展提供新的视角。

关键词：山东地区；单尊立佛；风格；源流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1.002

0 引言

山东地区作为中国佛教艺术的重要发源地，其出土的单尊立佛在中国佛教雕塑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山东地区出土的单尊立佛，不仅数量众多，而且风格多样，涵盖不同时期、不同流派的艺术特点。山东地区出土的单尊立佛风格丰富多样，从早期的简约写实风格到后期的繁复华丽风格，呈现出明显的时代特征和地域特色。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在不同时期的艺术风格和造像技法体现了佛教文化在中国的本土化过程。通过对佛像的深入研究，可以揭示佛教传入中国后如何与本土文化相融合，从而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佛教艺术风格。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不仅反映了佛教艺术的发展历程，还揭示了佛教文化的传播路径及其与周边文化的交流互动。基于此，佛像作为珍贵的历史文物，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对单尊佛像进行研究，能够促进对其保护和传承的重视，从而推动文化遗产保护事业的发展。

1 山东地区单尊立佛基本情况及其类型

单尊立佛是以单一佛像为主要表现形式的佛教造像，经过详细的考古调查，山东地区共发现175尊单尊立佛，包括铜质和石质两种类型①。山东地区单尊立佛的出土情况揭示了其在不同地域和不同时期的分布及风格特征。石质单尊立佛包括单体圆雕和造像碑，总计142尊。石质立佛主要集中在青州、临朐和诸城一带，特别是青州龙兴寺窖藏出土的立佛数量最多，目前已收集50尊，佛像均未标明年代。诸城城南体育中心工地和临朐明道寺遗址也出土了大量佛立像，共计69尊，同样未标明年代。此外，广饶和博兴等地也陆续发现工艺精湛的单尊立佛碑像，其中包括4尊带有纪年的造像。铜质单尊立佛共收集33尊，其中20尊均有确切纪年。博兴出土的纪年造像占12尊，其余分布在诸城、邹县、青州等地。尽管铜质立佛数量相对较少，但是其纪年题记保存完好，能够为研究提供重要的年代信息。山东早期的单尊立佛因材质不同而各具特色，石质佛像数量庞大但少有纪年，铜质佛像虽然数量较少，但是纪年题记保存完好。

考古学家运用考古类型学的方法对山东地区单尊立佛进行详细分类：将金铜佛像划分为两类—莲台座和四足方座；将石质造像划分为三类—长方形碑体、舟形背屏和单体造像。单体造像立佛数量众多，但大多头部和手脚残缺。根据发髻、面相、袈裟样式及衣纹特征等细节的变化，单体造像立佛可进一步划分为四个亚型：“通肩袈裟+系带”、“通肩袈裟+袒右僧祇支”、通肩袈裟和袒右袈裟②。具体来说，单尊立佛的类型可以根据其材质、造型和装饰细节等进行详细分类和分析。例如，石质佛像通常体积较大，雕刻工艺精湛，造像风格深受中原文化影响，能够展现浓厚的地域特色，而铜质佛像多为小型精美之作，质地坚硬、造型生动，从而反映佛教艺术在山东地区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2 山东地区单尊立佛的风格特色

2.1 端庄稳重的形象

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雕像以端庄稳重的形象著称，该特征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域的佛教造像中得到充分体现。单尊立佛的端庄稳重形象不仅体现了佛教的宗教理念和美学观念，同时也反映了山东地区特有的文化和艺术风格。

端庄稳重的形象体现在佛像的姿态和体态上。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大部分采用站立姿态，身体挺拔、姿态端正，给人以稳重而庄严的视觉感受。该姿态不仅表现了佛陀的威严与神圣，还象征佛教信仰中强调的平和与坚定③。例如，青州龙兴寺出土的立佛造像，以挺拔的身躯和庄重的姿态充分展现此风格特征。该尊佛像高约150厘米，双脚并立于莲花座上，双手结定印，整体姿态端庄而稳重，给人以宁静祥和的感觉。身体的比例匀称，表现出佛陀的威严和慈悲，使观者能够感受到一种肃穆而宁静的氛围。

端庄稳重的形象还体现在面部表情和五官刻画上。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通常面容端正，表情宁静，双眼微闭或微睁，流露出慈悲与智慧的神情。面部的线条简洁而柔和，五官比例匀称，能够体现出佛教造像中追求的和谐美感。此面部表情不仅增强佛像的亲和力和神圣感，也使观者能够感受到佛陀的慈悲与平和。例如，临朐明道寺遗址出土的佛像，其面部表情宁静祥和，五官刻画细腻生动，体现端庄稳重的风格特征。该尊佛像高约180厘米，面部线条柔和，双眼微闭，嘴角微微上扬，呈现出安详宁静的神情。面部的雕刻技法极为精细，眉目之间充满慈悲和智慧，使观者能够感受到佛陀的慈爱与平和。

端庄稳重的形象还通过服饰和衣纹表现出来。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通常身着通肩袈裟，衣纹流畅自然，线条简练但不失细腻，服饰的褶皱处理精细而富有层次感。衣纹的雕刻不仅展示出佛像的衣着形态，还增强整体的庄重感和神圣感④。例如，诸城城南体育中心工地出土的立佛像，其衣纹雕刻细腻、线条流畅，能够展现出服饰的自然垂坠感和褶皱层次，进一步体现佛像的端庄稳重。该尊佛像高约160厘米，通肩袈裟的衣纹自肩部自然垂落，衣纹的线条流畅而有力，层次分明，增强了整体的立体感和庄重感。

2.2 流畅细腻的线条

流畅细腻的线条不仅体现出佛教艺术的高超技艺和审美追求，同时也反映山东地区特有的文化和艺术传统。

流畅细腻的线条首先体现在佛像的衣纹雕刻上。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通常身着通肩袈裟，袈裟的衣纹线条流畅自然，富有层次感。雕刻师通过细致的刀工，将衣纹的褶皱和流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使佛像整体形象更加生动和立体。例如，青州龙兴寺出土的立佛造像，其衣纹线条流畅自如，细腻的雕刻技法将袈裟的自然垂坠感和褶皱的层次感表现得极为生动。该尊佛像高约150厘米，袈裟的衣纹从肩部自然垂落，线条简练而有力，能够增强整体的立体感和动感。

流畅细腻的线条还体现在佛像的面部和身体线条上。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面部线条简洁而柔和，五官比例匀称，展现出佛陀的慈悲与智慧。面部的线条处理极为细腻，眉目之间的细微刻画使佛像显得生动而富有神韵。身体的线条同样流畅自然，肩部到腰部的线条过渡自然、曲线优美，体现出人体的自然形态和佛像的端庄稳重。例如，临朐明道寺遗址出土的佛像，其面部线条柔和、双眼微闭、嘴角微微上扬，呈现出安详宁静的神情。身体的线条从肩部自然延伸到腰部，曲线优美，能够增强佛像的动感和立体感。

流畅细腻的线条还通过佛像的装饰细节和背景纹饰表现出来。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常常在背屏和底座上刻有精美的装饰纹样，除常见的火焰纹饰之外，上部两侧各有飞天，顶部通常雕刻有口衔莲花的飞龙。背屏上覆盖的莲花通常位于束腰的弥勒座上，下面有方形基座，基座前雕刻有两只相对蹲坐的狮子。例如，诸城城南体育中心工地出土的立佛像，其底座和背屏上雕刻有精美的莲花纹样，线条流畅自如，雕刻技法细腻精致，能够进一步增强佛像的艺术美感和神圣氛围。该尊佛像高约160厘米，底座上的莲花纹样层层叠叠，线条流畅，雕刻细腻，展现出佛像的华丽和庄重。

2.3 地域文化的融合

地域文化的融合不仅体现出佛教艺术的多元化发展和文化交流，也反映出山东地区独特的历史背景和文化传统。山东地区作为中国佛教传播的重要节点，其佛教造像风格受到中原文化、西域文化和本土文化的多重影响，从而形成独具特色的艺术风格⑤。例如，临朐明道寺出土佛像，面部表情宁静祥和，眼睛微闭，神态端庄，此造型风格不仅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还融入了山东地方独特的艺术风格。此外，佛像的衣饰雕刻也展示出地域文化的多样性，如袈裟的纹饰、褶皱的处理等，均体现了山东地区的工艺传统和审美观念。临朐明道寺出土佛像高约170厘米，头部的雕刻表现出高耸的发髻和精细的发纹，面部表情宁静祥和，眼睛微闭，神态端庄。袈裟的褶皱处理细腻，线条流畅，能够充分展示服饰的层次感和自然感，使佛像整体更加生动和真实。特别是在袈裟的细节雕刻上，可以看到大量的精美纹饰，如莲花纹、云纹等纹饰，不仅增加佛像的美感，也体现出山东地区的地域特色。佛像的基座和背屏上同样雕刻有精美的纹样，莲花座的花瓣层层叠叠，线条流畅自然，与佛像的衣纹相呼应，背屏上的云纹与莲花纹样交相辉映，整体效果和谐统一，增强了佛像的神圣感和艺术美感。

地域文化的融合还通过佛像的题材和内容表现出来。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不仅表现佛陀的形象，还融入大量的地方文化元素。例如，广饶和博兴出土的立佛像，其底座和背屏上刻有大量的地方纹饰，如莲花纹、云纹等饰，不仅增加了佛像的美感，也反映出山东地方文化的影响。佛像在题材选择上既保留佛教艺术的传统，又加入地方性的装饰元素，从而体现出地域文化的融合与创新。例如，广饶出土的立佛像底座上雕刻有精美的莲花纹，莲花的花瓣层层叠叠，线条流畅，背屏上刻有云纹，云朵形态各异，充满动感，纹饰不仅丰富了佛像的装饰，也使佛像更具地域特色和文化内涵。山东的单尊立佛雕塑在风格上既体现北方佛教艺术的豪放，又融合当地的儒家文化特点。北方佛教艺术以雄浑大气、造型饱满著称，而儒家文化注重礼仪、端庄和内敛，双重文化的融合使山东地区的佛教造像既有雄伟壮观的视觉效果，又不失儒家文化的庄重与典雅。例如，邹城出土的一尊佛像，其造型饱满厚重，体现了北方佛教艺术的豪放风格，而面部表情的宁静祥和和姿态的端庄稳重显现出儒家文化的影响。该尊佛像高约160厘米，体态丰盈，肩膀宽阔，双手结印，显示出雄浑的气势；面部表情庄严肃穆，眼神柔和，流露出宁静与智慧，体现出儒家文化的内敛与和谐。这样的融合不仅增加了佛像的视觉冲击力，也赋予其深厚的文化内涵，使观者能够从中感受到多元文化的交融与和谐。

3 山东地区单尊立佛源流分析

3.1 山东单尊立佛的来源

山东早期的单尊立佛与河北地区的佛教造像有着紧密的关联。河北地区出土的后赵建武四年（338）坐佛形式成为山东单尊立佛的主要原型。青州市博物馆收藏的一尊立佛即为该影响的典型实例，该尊佛像的背后铸有舟形背光，周围装饰有火焰纹，中间是圆形项光和舟形身光，皆呈素面。立佛面相方圆，下颌饱满，头顶高肉髻，其特征在河北太平真君五年（444）和太和十六年（492）造像中也有明显表现⑥。此外，此尊立佛穿着通肩式袈裟，衣纹简洁规律，沿身侧呈“U”字形排列，脚下的圆形覆莲饱满圆润，莲瓣立体自然。该造像风格清楚地显示出河北造像对山东立佛的深远影响。

早在北魏太平真君年间（440—451），河北地区立佛形式便已成熟，右手施无畏印、左手施与愿印的姿态成为经典。此姿态在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中也得到延续。例如，临朐明道寺遗址出土的佛像，其头部雕刻细腻，发髻高耸，面部表情庄重肃穆，穿着通肩袈裟，衣纹简洁自然，体现出河北造像的风格。衣纹的排列方式、褶皱的处理以及莲花座的设计，均与河北早期佛像极为相似。其特征表明，山东单尊立佛在早期阶段深受河北佛教造像的显著影响。北魏中期的山东单尊立佛进一步展示河北造像的影响。山东出土的金铜佛像，如太和八年（484）和太和十四年（490）造像，其发髻高大，面相椭圆，身躯壮硕，穿着厚重的通肩袈裟，衣纹排列平行密集，背光顶部略钝，方座素朴。此造像特征在河北地区的立佛中也有明显表现。例如，河北灵寿县出土的金铜佛像，其年代为太和十九年（495），与山东造像在风格和形式上高度一致。该相似性不仅表明山东和河北地区在佛教艺术上的紧密联系，也说明佛教文化在北方地区的传播路径⑦。

山东地区在北齐时期的佛教造像风格也受到河北和山西地区的影响。山东的立佛像形象与其他地区相比，大体一致，皆以面广额方、脖颈粗短、肩宽胸厚为标志性风格。面部神态多见休目合唇，于思惟中彰显宁静典雅之感，不见前期亲切憨厚之趣。袈裟衣褶精练，强调紧贴身体，恍若无物。山东地区单体圆雕立像与山西、河北同时期的立佛相比，更显得简洁素朴。此时期的山东佛像，虽然保持一定的地域特色，但其主要风格特征仍明显受到河北和山西佛教造像的影响。从山东地区单尊立佛的来源可看出，河北地区的佛教造像对山东佛教造像的影响是深远而持久的。其影响不仅体现在造像的形式和风格上，还体现在造像的技术和工艺上。例如，河北地区早期的佛像多采用高耸的发髻、圆满的面相、简洁的衣纹排列，其特征在山东地区的佛像中也有所体现。此外，河北造像中常见的无畏印和与愿印的手势，也成为山东佛像的常见姿态。此类共同特征表明，河北的佛教造像传统在山东得到延续和发展，同时也为山东佛教艺术注入新的元素。

3.2 山东单尊立佛的发展

隋代以后，山东地区的金铜立佛数量显著增加，透雕技艺的运用日益成熟，立佛呈现出丰富多彩的风格。例如，青州龙兴寺出土的隋代金铜立佛，其背光采用透雕技法，火焰纹装饰繁复，整体雕刻工艺精细，显示出隋代透雕技艺的高超水平。该尊佛像面相饱满，肉髻低平，双眼微闭，表情宁静慈祥，身穿通肩袈裟，衣纹简洁流畅，体现隋代佛教造像的典型风格。隋代的金铜立佛不仅在造型上有所创新，还在工艺上引入模印法，使立佛的生产更加标准化和多样化，从而展示出佛教艺术的繁荣景象。唐代是中国佛教艺术发展的黄金时期，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在此时期也得到进一步的发展⑧。唐代立佛在风格上较北齐时期稍显粗短，面相宽厚，头部比例较大，躯干厚实，体型显得庄重稳重。例如，临朐明道寺出土的一尊唐代金铜立佛，其头部雕刻比例较大，面部表情庄重肃穆，肉髻低平，身穿通肩袈裟，衣纹简洁自然。此时期的佛像大多去除光背，采用桃形或圆形头光，此变化表明自北魏时期逐渐成熟的举身大背光式立佛开始逐渐衰落。

4 结语

综上所述，山东地区作为中国佛教艺术的重要发源地，其单尊立佛造像不仅反映当地独特的宗教信仰体系，更体现中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融合和互动。山东地区的单尊立佛在造型、姿态和神态上均展现出独特的地域风格，其既体现佛教艺术的宗教功能，也融合当地的审美趣味和工艺传统。未来，随着考古发现和研究方法的不断进步，能够揭示更多关于佛教艺术和文化交流的宝贵信息，为弘扬和保护中华传统文化做出更大贡献。

注释

①张静文.北朝至隋朝时期山东单尊立佛分期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24.

②马超.山东博兴龙华寺考古发现与研究[J].文物鉴定与鉴赏，2023（24）：174-176.

③李林璘，付卫杰.山东临淄佛教石刻造像及经幢初探[J].文物鉴定与鉴赏，2022（13）：6-9.

④余普彪.四门塔佛像造型初考[J].艺术研究，2020（3）：36-37.

⑤黄文智.山东北部北朝背屏式三尊石刻造像造型分析[J].天津美术学院学报，2018（11）：66-71.

⑥张理婧.青州北齐佛造像域外源流新探[J].中国美术，2021（6）：47-54.

⑦管厚任.北朝青州地区背屏造像头光与火焰纹的样式渊源[J].上海工艺美术，2020（1）：74-76.

⑧冷山.佛像的渊源与当代佛像的塑造[J].雕塑，2017（3）：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