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中情报支援新方法研究

2024-12-31 00:00:00杨朝运高庆德
中国军转民 2024年11期

【摘要】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乌双方在情报信息领域展开高技术对抗,特别是乌克兰借助美西方的技术支持,谋求情报支援新方法,构筑战场上对俄的情报优势,其中,以“情报众筹”为代表的情报支援新方法在冲突中的表现尤为亮眼。因此,本文通过对“情报众筹”概念与历史的解析,运用文本研究、案例研究等方法,紧贴战争前沿,阐述“情报众筹”在俄乌冲突中运用的方式,分析其运用特点,深入剖析“情报众筹”的情报支援理念和运用方式。

【关键词】俄乌冲突|“情报众筹”|情报支援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乌双方均采取新型手段以获取战场优势,让此次冲突较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既体现在有形的实体战场,更体现在无形的数字战场。尤其是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技术等新技术飞速发展,情报支援方式也在新技术的助力下有了新的样式。冲突爆发后,乌政府主导开发多款智能终端应用软件和互联网平台供乌民众使用,让每个乌克兰人都可以随时随地拍摄俄军并上传至互联网,而后由乌军对俄军实施精准猎杀。这种新型情报支援模式又称“情报众筹”(Crowdsourcing Intelligence),让乌军可以利用民众力量实现对俄军的动态监视、目标指引和毁伤评估,并使俄军在乌境内的军事行动屡屡受挫。

一、“情报众筹”的发展历史

“情报众筹”也称情报众包,其核心理念是将一个组织需要解决的问题发布到互联网上,并通过集体智慧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和答案。“情报众筹”并非在俄乌战场上首次提出并运用,它随着互联网、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而逐渐成熟。

(一)从商业模式借鉴的理论发展时期

首先,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与普及促成了“众筹”模式的移植。2001年,Tim Shell与 Jason Richey创立维基百科,在技术上实现了一种自发、开放、民主的精神。2005年美国联邦调查局Calvin Andrus发表的论文讨论将维基百科与博客的模式相结合并运用到美国情报工作中,形成一种更灵活的情报分析方法[1]。2006年,美国《连线》杂志的专栏作家Jeff Howe正式提出“众筹”的概念,用来定义一种利用群策群力解决开放式问题的方法[2]。其次,从政府政策层面而言,“9·11”事件使美国情报工作面临的压力越来越高,美国政府与研究机构开始考虑众包在情报中应用的可行性。上述Calvin Andrus从理论上提出,维基百科与博客相结合的模式或可用于分类、组织、检索情报机构内的各种数据、信息、知识,并为开放式的情报问题提供相比结构化分析(Structured Analytic Techniques,SATs)更为灵活的方法。

(二)理论到实践的试验式应用时期

在“众筹”理论的指导下,“情报众筹”在情报工作中有了较为广泛的应用,让“情报众筹”从理论走向实践。其催生出美国国家反恐中心的“情报众筹”平台Intellipedia与美情报高级计划研究局(Intelligenc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ctivity,IARPA)的CREATE两个大规模项目,并取得了一些成果。从目前公开的数据看,从2006至2009年,Intellipedia平台上活跃参与的情报工作者人数由3,000人增至100,000人;内容条目则由28,000页增至900,000页,且平均每天编辑的条目有15,000页[3]。此外,该时期“情报众筹”也逐渐应用于处理一些实际的情报问题。如2011年利比亚冲突期间,大量利比亚人通过“众筹”系统Ushahidi发布冲突态势、照片视频、位置信息,使得联合国能利用“众筹”系统Ushahidi监控2011年利比亚冲突,并为冲突地区的人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三)信息化发达、智能化初步显现背景下的成熟运用时期

随着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飞速发展下,“情报众筹”的运用也愈发成熟。如一些智库也运用“情报众筹”方法开展情报搜集和分析。例如,在对马航MH-17坠毁事件进行调查时,英国民间智库“摇铃猫”(Bellingcat)核心团队将调查任务分解为防空导弹型号、发射车藏匿地点等若干小任务,在网上发布素材需求,试图在短时间内获取媒体报道之外的一手信息。为验证分析假设,核心团队继续发布下一轮“众筹”任务,整合多来源的其他证据,验证“拼图”的完整性和准确性,直到最终认定马航MH-17航班是被来自亲俄武装力量的俄制“山毛榉”防空导弹击落[4]。

二、俄乌冲突中“情报众筹”的运用

乌军利用本土作战的“地利”“人和”以及社交媒体等互联网平台,在俄乌冲突中广泛运用“情报众筹”方式,产生有效的支援效果。

(一)互联网平台投放使用,全民参与情报生产

俄乌冲突爆发后,乌政府主导开发多款“情报众筹”应用软件和网络平台,让乌国民可以自由发布俄军动态,让全民参与到情报生产之中,如表 1列出了部分乌“情报众筹”应用及平台。乌副总理米哈伊洛·费多罗夫主导开发面向乌民众的“情报众筹”程序,充分发动国民力量进行情报搜集。在全民“情报众筹”平台开发商,乌政府在冲突开始后就发布了一系列“情报众筹”应用软件和网络平台。例如,由数字化转型部基于电报(Telegram)平台推出的“电子敌人”(e-Enemy)应用软件,用户在使用该程序时,其会引导用户浏览一系列话题,并输入他们所看到的俄军具体信息,供乌克兰军方发现、打击俄军。除此之外,乌政府还开发了“迪亚”(Diia)、“ePPO观察者”(ePPO Observer)、“我看见”(Bachu)等“众筹”网络平台,同样让乌民众可以通过手机报告俄军动向提供平台。在专用作战应用软件方面,美乌双方合作开发了军用安卓战术攻击包(Android tactic assault kit, ATAK),能够集成民用数据和军用通信、态势感知等模块,实现在频谱拒止环境下的情报支援[5]。

(二)与指挥信息系统相连,融入作战指挥链条

俄乌冲突中,“情报众筹”实现了用户终端到网络云端,再到军方的订单式情报支援方式。这种专用应用程序动员起来的“情报众筹”,加上由情报驱动的分队作战,便构成了从前端到终端的闭合打击链路。大量智能手机终端用户充当前端情报搜集设备,在上报敌情状态信息时,附带上报敌地理坐标信息。后台专用的应用服务器通过无线信号网络同一个个情报搜集设备,并结合数字地图软件对情报进行整编处理,形成局部或整体的敌情态势图,提供给军方,供作战部队实时进行打击[6]。如图 1所示,展示了用户移动终端到火力打击的支援过程。因此,在这种依靠“情报众筹”实现支援作战的新型作战方式下,传统的传感器变成了公民手中的移动手机,“情报众筹”平台变为情报分析加工、作战资源调度的“云端大脑”,作战部队可以即时获得敌方目标信息。在某种程度上,“情报众筹”平台可以在乌军制空权、通信和指控中心被摧毁的情况下充当C4ISR系统的部分功能,甚至是核心功能。

(三)分析评估“众筹”效果,提出新的“众筹”问题

乌克兰的“情报众筹”平台不仅尝试与指挥信息系统相融合,还运用人工智能技术自动分析识别目标,评估“众筹”效果及时给出反馈,提出新的“情报众筹”需求。一是自动识别目标,上传目标信息。“情报众筹”平台依托网络开源技术,引入智能模块,对网民上传的图片、视频等进行自动的目标识别与筛选。例如,在Telegram平台上,乌政府集成人工智能等模块,让乌公民可以通过智能聊天机器人发布信息,再由其进行识别和上报[7]。二是评估支援效果,及时给出反馈。“众筹”平台在分析识别目标后,上报敌目标相关信息,随后由作战部队遂行打击任务,并通过军方、政府等官方渠道评估反馈打击效果。俄乌冲突中,乌军通过“情报众筹”得到相关信息,在作战部队、无人机等实施打击后,民众亦可继续上传目标摧毁程度照片或视频,辅助评估打击效果。三是根据新的情报需求,提出新的“众筹”需求。如果“众筹”问题未能有效满足信息需求,或是上轮打击效果不足且目标依然在移动,那么官方还会继续提出新的“众筹”需求以满足情报需求。

三、俄乌冲突中“情报众筹”的特点

俄乌冲突中,乌“情报众筹”的新型情报支援样式在战争实践中大显身手,为世人展示了智能互联网时代情报支援的新方式。

(一)搜集效率上,普通民众得到充分动员

“情报众筹”的最主要特点就是通过简易便携的手机应用软件把广大民众充分动员起来,通过数量优势提高情报搜集效率,使俄军仿佛陷入了“人民战争”之中。当传统情报支援模式强调传感器的数量、情报流程的必要性,乌“情报众筹”的情报支援方式却实现了军民界限,实现了跨界支援。乌政府将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作为动员手段,方便快捷、覆盖面广。一方面,通过舆论引导,“情报众筹”平台实现了凝聚战斗意志的作用。另一方面,又为他们提供了参与战争、支援作战的便捷手段。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乌克兰“人人都是宣传员、人人都是侦察员”,广大民众通过随手一拍便可完成一次情报搜集工作。而这种海量情报信息经由后台甄别、计算后便形成实时或近实时、可提供部队使用的战场情报。在这里,军民界限空前模糊,平民深度介入作战行动,广大民众可以在战场后方提供有效的情报支援。

(二)效能发挥上,情报支援结构集成高效

“情报众筹”平台让互联网与指挥控制系统连接起来,使情报支援更加扁平化,指挥控制更加直接化,信息转化成指令的速度更加高效化。首先,“众筹”平台的订单式支援模式,可以直接赋能于乌军指挥控制系统,充当乌军指挥控制系统的部分功能,为乌军实时或近乎实时提供情报信息。其次,“情报众筹”平台使乌军在作战实现战场上的敌情单向透明。尤其是俄军在哈尔科夫等乌大中型城市的作战中,乌军利用地理、民情、社情等优势,使俄军在城市作战中屡屡受挫,其坦克等装甲目标多次遭到精准打击,这些都离不开“情报众筹”的作用[8]。第三,“情报众筹”运用模式与乌军军事改革耦合,构成韧性强的“察打一体网络”。2014年乌克兰危机后,乌陆军进行小型化、模块化等现代化军事改革,有效提升了军队现代作战能力[9]。而“情报众筹”平台的使用恰好与乌军改革同频共振,让网络化平台融入各层级军事指挥控制体系,在各个层级都能完成所需的情报保障效果。

(三)理念更新上,网络化智能化平台接入支援体系

“情报众筹”模式的运用与发展,代表了智能化网络化背景下情报支援理念的更新。一是网络平台的接入,让情报与指挥控制更加协调同步。由专用应用软件动员起来的“情报众筹”,加上情报驱动的现代化作战模式,将情报流程和作战指挥控制耦合起来,使得网络云端、情报支援、作战指挥结合起来,呈现出典型的“云—网—端”架构。二是人工智能技术的融入,使情报搜集与分析更加自动化。乌“情报众筹”平台融合聊天机器人等功能,在上传的图片和视频进行自动识别,筛选后自动上传至云端,由乌军或政府加之运用,再赋能于决策或作战。三是情报保障体系的更新,使情报支援更具韧性。一方面,在美西方的技术支持下,乌“情报众筹”不仅可以通过普通的民用电信网络进行传输,还可通过“星链”等通讯手段进行传输,提高了战时情报信息传输抗摧毁能力。另一方面,乌政府研发的“众筹”平台可以在用户手机没有网络的情况下自动备份,只要一有网络就可以进行数据上传,保证了情报的及时性。

四、结语

俄乌冲突已经成为先进网络化、智能化军事技术的试验场,在情报支援实践上,双方均力图探索新方法以谋求情报优势。在以乌政府研发为主题,美西方技术援助的加持下,“情报众筹”的运用恰好贴合乌军作战实际,通过动员广大民众、融入作战指挥链、自动化分析反馈等方式,有效弥补了战场上情报支援体系的不足。因此,在未来联合作战情报支援中,必须高度重视智能化、网络化技术的应用,加速将先进技术转化为军事应用成果,为获取情报信息优势,打赢高端战争提供有力的技术支撑。中国军转民

参考文献

[1]ANDRUS D C. Toward a complex adaptive intelligence community[J]. Studies in Intelligence, 2005,49 (3) : 1-30.

[2]HOWE J. The rise of crowdsourcing[J]. Wired Magazine,2006(14):5.

[3]夏汇川.众包在情报工作中的应用及其对我国的启示[J].竞争情报,2022,18(02):9-16.

[4]李景龙,周伟.基于网络的开源情报调查方法创新与应用——以英国私营情报调查机构“摇铃猫”为例[J].情报杂志,2023,42(02): 8-11, 21.

[5]David S. Ukrainians use Telegram Chatbot to track and target Russian troops[EB/OL]. (2022-05-28)[2024-05-30]https://news.hookupcellular.com/ukrainiansuse-telegram-chatbot-to-track-and-target-russiantroops/.

[8]俄罗斯卫星通讯社.卢甘斯克军事专家:乌情报部门正在哈尔科夫州准备待激活的巢穴和秘密军火库[EB/ OL]. (2024-04-17)[2024-06-05]https://sputniknews. cn/20240417/1058458439.html.

[9]乌克兰军队去中心化改革:以营连为单位进行作战[EB/ OL]. (2022-03-30)[2024-06-07]https://mp.weixin.qq.com/ s/gWtK-qPos5PSU47WTA6H6A.

(作者简介:杨朝运,信息工程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情报理论;高庆德,信息工程大学硕士生导师,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情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