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到了,孩子可开心了!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孩子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午饭也是妈妈三催四请才叫起床来吃的;坐在餐桌前,孩子吃饭吃得漫不经心,吃几口就要看一会儿自己的智能手表,最后也没吃多少;还没到晚饭时间,孩子又饿了,躺在沙发上吃起了薯片。
但是妈妈就没那么开心了,洗完碗后一坐沙发,结果摸到了孩子掉的薯片渣,心累、委屈、愤怒涌上心头,她怒吼:“你给我出来!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会添乱,这就是你在学校里学到的好东西?放假放得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你对得起我吗?”
孩子的惊慌中混杂着疑惑和不服气,妈妈在爆发后逐渐恢复冷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我刚才真的好生气,好憋屈,感觉都怪他,都是他惹我的,我就想让他也感觉到我有多憋屈!现在想想,我说的是有点过了……我怎么又会变成那样呢?我该怎么办呢?
妈妈的情绪真的积攒已久。孩子不起床,就浪费了妈妈为他准备的早饭;孩子吃午饭心不在焉、吃得少,也让妈妈觉得劳动成果没有被尊重;薯片渣更是让妈妈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在为维持家里的干净整洁付出”。在这些时刻,妈妈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受害者”,而孩子就是那个“迫害者”,“被伤害”的感觉逐渐积累到某一程度后,妈妈就爆发变成了“迫害者”。
这其实是一种典型的心理游戏,沟通分析心理学家卡普曼叫它“可逮到你了,你这个混蛋”。这个游戏的模式就是,一个人总是找机会让别人犯错。就像这位妈妈,她希望孩子早起吃早饭,但并没有提前跟孩子说,孩子就不知道自己不起床会浪费妈妈的心意。这个过程会让妈妈显得是孩子行为的“受害者”,然后她就可以去“逮到”孩子,继而指责他、对他发火。
这个游戏中有两个典型角色,“迫害者”往往没有觉察到自己在发出破坏性的负能量,“受害者”感觉自己脆弱无助、需要照顾。这两个角色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相互转变的,在开头的故事中,我们就看到了妈妈从“受害者”到“迫害者”的转变,她认为自己就是反复“被惹”“受害”,最后才会变成这样的。
此外,还有几种常见的心理游戏。比如另一种“迫害者”和“受害者”常玩的游戏叫“踢我吧”,模式是一个人相信自己不值得别人去爱,于是就像一个“迫害者”一样,对自己的爱人各种不好,直到对方受不了、真的离开,这时候他就又变成了“受害者”。
除了“迫害者”和“受害者”,心理游戏中还有一种角色叫“拯救者”,他们总是给别人提供帮助,不过这种帮助可能并不会被接受。“拯救者”常参与玩的一种心理游戏叫“我只是想帮你”,当听到别人开口求助时,就觉得自己必须帮助他、拯救他。但是“拯救”的过程往往十分坎坷,接受“拯救者”帮助的人会玩另一个心理游戏“对,但是……”,他们表现得像个“受害者”,觉得“你(指“拯救者”)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做不到”。这两种游戏在家庭中也很常见,比如当孩子说自己遇到的困难或挫折时,很多爸妈会给出意见指导,但孩子不仅不会听,还会觉得反感,甚至情绪崩溃。
“拯救者”同样能和另外两种角色相互转变。一般来说,“对,但是……”游戏玩到后来,“拯救者”就会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因为自己的好意总是被拒绝;但在对方看来,“拯救者”可能会变成“迫害者”,因为他的建议没有用,甚至是在帮倒忙。
无论是哪种心理游戏,整个过程都可以用这样一个公式来表示:
饵+咬钩=反应→转变→混乱→报偿或结局
在这个公式里,“饵”的意思是,一方会像抛出鱼饵似的设下一个陷阱,而另一方会像鱼一样“咬住”“上钩”,然后两方就进入了心理游戏,进行一系列的互动、相互反应,并且发生三种角色的转变,然后双方都会感觉到混乱,最终两个人都得到不好的结局,不仅没解决问题,还产生了愤怒、沮丧等很多负面情绪。
有意思的是,这个结局即便在外人看来不好,却是他们内心一直预设想要的结局。心理游戏其实是重演了过去的沟通模式,强化了人们内心原本的心理预设。比如,玩“踢我吧”的人,等到对方受不了、离开的时候,他就更相信自己“不值得被爱”、是个“受害者”;玩“对,但是……”的人,变相地拒绝着别人的帮助,来证明自己就是做不到、就是需要别人拯救。
这些预设,反映的是每个人内心的心理定位,可以分为以下四类:
我好,你也好:这种心理定位被认为是健康的,拥有这种心理定位的人,既自尊自信,又尊重别人,他们很少会玩心理游戏。
我不好,你好:拥有这种心理定位的人,常常会感到自卑、抑郁,在人际交往中可能会讨好别人,或者逃避交往,并在心理游戏中落得“受害者”的结局。
我好,你不好:拥有这种心理定位的人,是傲慢、偏执的,总会挑剔、对抗别人,他们常玩“可逮到你了,你这个混蛋”,虽然“逮到别人”时显得自己“获胜”了,但长此以往就会遭到别人的排斥,是个“输家”。在很多家庭中,父母在面对孩子时就会持有这种心理定位。
我不好,你也不好:这种心理定位会带来空洞、绝望感,促使人玩“踢我吧”的心理游戏,招致自己和别人都不满意的结局。
这四种心理定位也不是完全固定的。一方面,人们有时会在这些地位之间移动,但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最基本的心理定位作为锚点,这个心理定位会形成他的性格底色。另一方面,每个人基本心理定位的形成,遵循的是大致相同的发展规律:婴儿时期的基本心理定位都是“我不好,你好”,因为婴儿对身边的事物无能为力,只能求助于“好”的大人;随后,
如果婴儿能够得到充分的照顾、关注和认可,便会形成“我好,你也好”的心理定位,但如果婴儿被忽视甚至虐待,便会保持“我不好”的心理定位,并有可能会认为“你也不好”;基本心理定位形成后,便会在今后的生活中反复被验证,逐渐被巩固。
人们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形成了心理定位,又因心理定位的驱使不断地掉进心理游戏的陷阱,就像开头案例中的妈妈,其实早已不是第一次爆发了,在接下来漫长的暑假中,她可能还会和孩子反复玩这个游戏,反复情绪爆发。到底该怎么办呢?
首先是,不要自动化地掉入已经开始的心理游戏,而是要觉察当下、及时中断。我们已经知道,心理游戏都有一些常见的模式,也有一些常见的“饵”,有一些很直接,比如玩“对,但是……”游戏的人会反复表达“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也有一些没那么明显,比如开始玩“可逮到你了,你这个混蛋”时,人们会先标榜自己,“我任劳任怨”“我很有耐心”。我们可以留意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包含这些“饵”,如果包含,就先给自己按个暂停键,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现在驱使我们说话、行动的已经不是当下的情境了,而是以前形成的心理定位。这样,就可以中断心理游戏。
其次,家长还可以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提前预防心理游戏的出现。以这位妈妈为例,她看起来任劳任怨,又是准备早饭午饭又是打扫洗碗,但她在做这些事时都是委屈的,并且选择把这些委屈憋在心里。如果她早早开始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就能让孩子更早也更清晰地意识到,掉薯片渣等行为会给妈妈带来怎样的影响,从而避免做出这些行为,也就不会出现“可逮到你了”的心理游戏、“惹”妈妈生气了。
此外,虽然这次的心理游戏是妈妈和孩子玩的,但爸爸的影响也不可忽略,妈妈可能也会经常和爸爸玩同样的游戏,因为在这个案例中,爸爸是缺位的。家务、育儿不是妈妈一个人的事情,父母的分工合作是很重要的。如果爸爸也分担了一部分家务,或者在孩子赖床、看手表、吃薯片时进行了管理教育,那妈妈的委屈感也不会积累那么多了。
沟通分析心理学家说,心理游戏是亲密的反面,所以,想要在这个暑假和孩子相处得更和谐、亲密,就及时觉察、中断或者预防心理游戏,进行更直接、真诚的沟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