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的风景

2024-12-31 00:00:00常得贵
椰城 2024年9期
关键词:衙门土司时光

在一个秋老风寒的日子,我追随着大通河的浪声涛韵,来到甘青腹地深处,探访鲁土司衙门。谁能想到,在这钟灵毓秀的八宝山川,在温情脉脉的田园深处,竟然隐藏着一座巍峨峥嵘的宫阙殿宇,一座被誉为“西北小故宫”的土司衙门。府衙湮没在村野之中,偏居一隅,远离尘嚣,已被风雨侵蚀了五百多年。五百年的桑田沧海,五百年的斗转星移,够得上苍老吧,连四周层层环绕的村落里,都弥漫着一丝远古的气息,我就是被这遥远的时光引领而来。

一个小时的路程,坐在车上还没怎么酝酿情绪,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儿,等睁开双眼,就已看到一座巍峨的牌坊拔地而起,把一派肃穆的森然气象,延伸到半空里,似乎在向苍天昭示着什么。牌坊下面有十根粗壮的侧柱,宛如忠诚的卫士,紧紧守护着倚天耸立的牌坊;上端檐角上翘,画栋雕梁,赫然写着“世笃忠诚”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虽经日磋月磨,风侵雨蚀,依旧耀眼醒目,无不彰显着鲁氏子孙世代为国戌边的赤诚忠心。

下了车,扑面而来的是一派淳朴的田园风光,真想不到为什么要来到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来到这个古风犹存的田园小镇。或许世上再没有离乡村这么近的衙门了,藏身其间五百多年的宫阙殿宇,和门楣间古色添香的新式院落搭配在一起,竟也交相辉映。衙门门前是一条装满旧风古景的长街,徜徉其间,街面上古意盎然,五百年前的气韵已经深深根植在这块土地上,哪怕在地上随便捡起一块光阴的碎片,在手中拼凑起来,都可以冒充文物。衙门门口有两只雄壮的石狮酣然而卧,我快步走到一只石狮跟前,半卧着的狮身,比我站着还要高上半头,幸好举起手臂还能够着鬃尾。我轻轻抚摸着石狮,它端坐着岿然不动,一双怒目圆鼓鼓地向外凸起,即便直直面对着我,空洞的目光也懒得转动一下,仿佛守护了几百年空寂的岁月,健硕的身子已被时光淘洗一空,着实没有了百兽之王的那份威严和霸气。

一路上碰见好多悠闲踱步的村民,他们看见我这个陌生人时,往往报以友善的笑脸。一位皓发银须的老者,在门口台阶上盘膝而坐,他大概是这个村落里最古老的居民,最年长的观众,最虔诚的主人,密密麻麻的皱纹里,似乎晾晒着一些永远也晒不干的陈年旧事;干瘪的嘴角间,衔着一根细长的烟锅,每隔上片刻,就要滋滋地砸吧一下,再慢悠悠地吞吐出一圈圈的烟雾,隔着老远,也能闻见一股呛人的旱烟味道。他细细打量着盘桓在这里的每一个陌生人,一双苍老的目光在衙门和人群间来回游移,似在引领着那些生人们缓缓前行。我顺着他的指引,踏着历史铺开的卷轴,抖落红尘中沾染的丝丝嘈杂,一步步地向衙门门口走去,去探寻一段被青砖灰瓦围圈起来的斑驳岁月。

在这寒冬料峭的时节,游人很少。门口左侧设立收费处,卖票的窗口空无一人。我买了一张票,票价不是很贵,我把票攥在手心里,票簇新如初,而我手里似乎攥着一把久远的岁月。

我跨过高高的门槛,蹑脚踏入,两扇灰竭斑驳的木门半开半合,木门中央有两只硕大的铜环,不知上一次是谁来叩响的,我到来的时候,锈迹斑驳的铜环仍在冷风中微微摇晃。院子里没有其他涉足的游客,与外面熙攘的大街相比显得十分寂寥。里头静得出奇,也深得出奇,步入其中,方觉其大,整个衙门坐南朝北,中轴对称,组成六进院落,院院相连,环环相扣,其样式完全效仿王公府第,按照工部法式营建而成。庭院深深深几许,其阔大的程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难怪享有“西北小故宫”的美誉。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我但看无妨。每个院墙皆用青砖砌成,每堵墙面上镶满了精致而又寓意吉祥的砖雕,或祥云缭绕,或龙飞凤舞,或状若莲花,或麒麟送子,显得那么淡雅,那么精巧。我久久地驻足观望,青灰色的背景上全是被岁月洗涮过的痕迹,一种古朴的韵味从四面八方洋溢而来,一瞬间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端详了好久,才在寒凉的风声里次第穿行而过。伫立在仪门之下,昂首仰望着“提督军门”的匾额,不禁思绪翩然。八世土司鲁光祖因战功显赫,明万历时擢升南京大校场总理提督,后人将衙府的第二道门命名为“提督军门”。我到来时屋门紧闭,心里忍不住想推开蚀痕纵横的木门窥视一下,一探究竟,可惜用力推开后,时间的指针仿佛在那一瞬间慢了下来,看到的遍地都是时光遗留下的断简残篇。我一遍遍地环视四周,一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用双手轻轻抚摸着墙垣斑驳的肌理,十根手指在那盈寸间反复揣摩,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于是一段血肉丰满的历史,慢慢地濡润开来。

钟灵毓秀的八宝河川,自古就是连接二省三县的四方通衢,土司衙府自然成了守疆拓土的一道屏障,历史的冷风苦雨岂能轻易放过这个锁钥之地?和每一个险关要隘一样,这里一度硝烟弥漫,烟尘滚滚,好在土司衙门历经十几个朝代,从曾经主政一方的府衙变成一个偏僻的乡村小镇,中间绕过破除四旧的十年浩劫,保存至今仍然完好无损,不能不说是个奇迹。遥想当年,萧瑟的朔风,持戟的士卒,铿锵的颦鼓,疾驰的马蹄,这些历史遗留的残章断片,早就沉淀在这片土地的深处,随着时光流逝,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在这里轮回播放。我沉浸在无边的遐思之中,耳根一片清净,听不见马蹄哒哒的声音,听不见冷风呼啸的声音。在一阵静默中,冷不防传来一声脆亮的鸟鸣,清越婉转,宛如天籁,打破了头顶的沉寂。我赶紧抬头去寻,鸟儿早已划过茫茫天际,遁入逍遥,消逝得影踪全无,而后是长久的无声。漫步在这古老的衙门里头,和那只稍纵即逝的鸟儿一样,我充其量也只是个行色匆匆的过客而已,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鸣叫,不啻于一声急切的呼唤,彻底将我唤醒,将我从幻想中拉回到脚下被钢筋水泥禁锢起来的土地上。

我收回思绪,继续朝前缓行。仪门后面耸立着四株参天的千头柏,皲裂斑驳的树干,撑起一片干净蔚蓝的天空,苍老的枝桠迎风摇摆,似乎在欢迎着我的造访。我顺脚来到古意盎然的大堂,门口左右两侧端庄地肃立着四个森森大字,“肃静”“回避”,从仓颉造字开始,还从来没有觉得哪几个汉字能让人凛凛生威,只要往旁边一站,让人不由地肃然起敬,心里升腾起一种尘世远离又穿越历史的肃穆之感。“肃静”之处静谧异常,听不见一丝纷繁嘈杂;“回避”之地,渗透着高冷的庄严。整个大堂雄伟森严,高大壮观,房屋木质精良,骨架紧凑,置身其中,早已物是人非。厅堂内摆放着厚重的红木桌椅,上面落满了经年的烟尘,看样子好久没人挪动过,沧桑如斯,真不知这是不是当年最初的模样。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看不到土司大人高居朝堂的威仪赫赫;公案桌上空荡一片,仅残存着一束远年的余光。我在想,这里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若是能开口说话,把五百多年的光阴娓娓道来,真不知会诉说出多少个久远的故事。也不知这小小的朝堂,还能否盛装得下这么多的陈年旧事?

我抚摸着时光流逝的痕迹,感受着岁月跳动的脉搏,脚步轻轻一抬,似乎一下子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我来到土司大人迎接宾客的燕喜堂,光听这个喜气的名字,忍不住在心里要多默念几遍。我仰首观望,目光逡巡在雕梁画栋之间,绵绵华贵的气息从那里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层层乌瓦斜覆的屋顶之下,流溢着高雅之韵贤达之气。不难想象,这里曾经宾客盈门,人来客往,是仕宦显贵聚集之地;如今人去楼空,一切的鼎沸都在虚渺的时空里淡淡隐去,或如流星般划过,璀璨一瞬;或如落叶般飘零,寂然无声。在空寂已久的厅堂中央,再也看不到主人悠闲亦或忙碌的身影,一缕冬日清冷的阳光随意地涂抹在地上,无数纤细的尘埃在那一柱光影里悠然飘动。我不免感慨唏嘘,还觊觎什么高官厚禄,还贪图什么浮名虚誉,再耀眼的繁华,都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走出燕喜堂,往前匆匆地赶了几脚,人还未到,岑寂的足音已在祖先堂的门口回响起来。祖先堂原名效忠堂,只见檐下悬挂着“报国家声”的巨幅横匾,整个布局为七楹、两层的歇山顶建筑,属于明代典型的三段式结构,此种风格即使放眼古代,寻遍大江南北,也实属罕见。透过敞开的厅堂大门,远远就能看见中央悬挂着成吉思汗和历代土司高冠修眉的画像,有的已经漫漶不清,看到的仅仅是丰额异骨的大致轮廓。我仔细端详着,数百年的青史在眼前一页页地迅疾翻开。相传鲁氏土司的始祖是成吉思汗第六子阔利坚的四世子孙脱欢,为元朝宗室,被封为安宁王兼平章事,元至正二十八年,明军攻克大都,元顺帝携后宫王妃逃往上都,脱欢追随不及,北逃失败,于是率部避入河西走廊,一路仓皇地流落至此。后来投降明朝,被朱元璋安置在庄浪卫连城,永乐年间,三世土司失伽因平叛有功,被明成祖赐姓鲁,赐名贤,连城土司始称鲁土司,才得以繁衍生息下来,由此诞生了这巍峨华丽的“三十六院,七十二道门”。一束亮光从上方的幽暗处聚集在大汉的画像上,他寂然无声,沉吟不语,这一片温暖的光色,已经很难将他打动。我默默凝望着弯弓射雕的一代天骄,他如鹰隼般的眼神也回望着我,历史厚厚的风尘也难掩眼里智慧的光芒。我轻轻拂去画像上经年的尘埃,开始沉浸在一种时光错乱的幻觉里,即便眼前晴空万里,脑海里却翻腾起“风云激荡”四个大字,萌生出一幅乱云飞渡雁阵横空,长啸如风马蹄如雨的悲壮画面,隐隐如闻金戈铁马之声……真想不到在叫连城的这个地方,在看不见半点城池的乡野村落,我还能亲眼目睹这些先人们的画像,在历史烟云的层层覆盖之下,他们脸上携带的那些刚毅、果敢、剽悍、骁勇等等极具威猛的表情,早被时光之水悄然洗去,发黄的脸颊变得瘦骨嶙峋,只剩下温情脉脉的余韵。我心怀敬畏,慢慢地向前靠近,再靠近,眼里不单单是欣赏,更多的是一种景仰。

从明清一直持续到民国时期,穿越了五百六十余年,历经十九世土司,没有人能告诉我,500多年究竟有多遥远,该有多少个季节的花开花落,星月流转。这遥远的背后,又该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也无从探究。但我深深地明白,这些永不消散的魂魄,将永远留存于此,他们忠诚地守护着这一方山川风月,供后人们世世代代前来凭吊和膜拜,听着这来来去去永不停歇的足音,这些相貌堂堂的王者,想必也不会太寂寞了吧。

我漫步在庭院中,岁月的车轮穿梭其中,古旧的气息环绕左右,眼睛总是闲不下来,一刻不停地东张西望,眼前值得流连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目光落在东西两侧的配楼,青灰色的瓦檐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古朴斑驳的感觉。在斜落而下的灰瓦飞檐上,悄然肃立着好多叫不上名字的奇珍异兽,它们栖息在蔚蓝的天穹之下,晨望朝霞,暮观星月,个个头角峥嵘,一派活生生的样子,几乎呼之欲出。

除了我的脚步声,四周阒无一人,没有喧嚣,没有狂躁,只有时光在飞檐上安然流淌。我心里隐隐地萌生出些许悔意,为何偏偏选择在天寒地冻时来到这里?此刻若不是深处在一片萧瑟的寒冬时节,时光若能倒流,若能穿越,再往前倒推上两三个月,时令又返回到深秋,该有多好。如果真能这样的话,站在几百年前的光阴里,任凭潇潇冷雨敲打在瓦檐上,听着冰凉的雨点珠落玉盘般的脆响,听着雨声弹奏出梦幻一般的乐章,这里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心里又将会泛出怎样的一种心绪?怕是一定会恍如梦境吧。然而,此刻冷风挟裹着我孤单的身子,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穿越时光的那份快乐,更无法体验一番斜风细雨的那份浪漫。

我久久凝视着隐藏在青砖灰瓦中造型各异的砖雕,仿佛在欣赏一件雍容华贵的艺术珍品,目光几乎粘贴在那儿,动弹不得。眼前每一块青砖玲珑剔透,不饰粉彩,空心里面夹杂着无数粗细有度的线条,显得那么轻盈,朴素中寓着精巧,满密里显着空灵;每个被日光熏黄的屋檐之下,密密排列着一件件精妙绝伦的房梁木雕,虽然没有镶金嵌银,只镀满了岁月的风霜,但个个惟妙惟肖,姿态万千,又血脉相连,不分彼此,共同构成一幅气势强劲的画面,让人不得不心生惊叹,那刻刀是如何绕进砖木的夹层空间,在纤毫之间宛转自如?这些精美异常的稀世珍品,仿佛被那些能工巧匠的一双双巧手,雕刻出了一个个活脱脱的生命,我静静地与它们对视着,好端端的眼里竟然有些潮润起来,用手狠劲一揉,揉出来的却是一粒被岁月打磨过的沙尘。

冷风吹动着一片枯黄的残叶,领路似的在我脚下翻滚,说来也巧,那片落叶恰好停在了衙门东侧的花园门口,这里正是历代土司观光赏玩的后花园,可惜我来得不是时候,花事正盛的季节已过,繁华不再,花团锦簇草木葳蕤的景象好像成了远年往事,自然无处可寻了。深冬的后花园里异常静默,那些乱舞的蜂蝶也不知躲避到哪里去了;没有了唧唧的虫声,这里一点也热闹不起来;幸好时不时地从远处传来几声冗长的鸡鸣和犬吠,打破了一片沉寂。我踏着厚厚的尘埃,踟蹰在花园深处,眼前古树参天,布满亭台楼榭,有门窗是千眼观花的绿照亭,有把酒临风的八卦亭等等。我放轻脚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大意,生怕惊醒了一场酣睡的梦境。脚下是一条被荒草湮没了一大半的小径,我努力搜寻着土司大人在这里来回盘桓的身影,同时寻思着这里的第一个春天会是什么模样?反正对此情景我一点都不陌生,遥想往昔,每每阳春之时,花园里春意阑珊,花团锦簇,满院绿树葱茏,杂花映目,土司大人在繁冗的公务之余,怕是一定会来此踏青游春的吧。春光如酒,大人听着轻音,闻着清香,品着清茶,沐着清风,徜徉在花木扶疏的幽幽小径,品茗赋诗,吟咏山水,一切都是那么随意,那么自然,真不知在这里贮存了多少美好的时光。我消磨了大半天时间,辗转走动了好久,纵使脚步再轻,也怕已经吵到了一场沉寂的酣梦,惊悚之余,随手轻轻采撷了一束冬日里最后枯萎的花朵,赶紧走出被寒气重重包裹的花园。

往回走时,忽然听见声声钟罄悠悠地传送过来,似乎来自另一个遥远而陌生的世界,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我的心扉。我侧耳倾听,不敢愣神,就这样,不经意间走进了“闻佛清柔音”的意境之中,恍然想起一墙之隔的地方,乃是重檐琉顶的妙音寺。隔着寺庙色彩斑驳的院墙,诵经的梵音悠悠地传送过来,那般空灵,那般通透,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走出老远,袅袅余音依然在耳际边回响,如禅意般直透肺腑。高出墙头青瓦鎏顶的飞檐上,闪现着隐约的庄严,纵我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刹宇佛影。我心头顿生一丝痴念,怂恿自己想在妙应寺里走上一遭。正欲动身前往,却眼见暮色苍茫,天光趋于暗淡,天色向晚,香气氤氲的庙宇里,定然不会有再来进香的晚客,只有一些双手合十默念经卷的僧众,佛门清净之地,还是不去打扰的好,于是作罢。

回头望去,冬日最后一抹淡淡的阳光,映照着静默在五百年岁月里的土司大院,映照着青灰苍老的瓦片。我黑白杂糅的一蓬乱发,正如瓦楞间那几株披离的衰草,在冷风里萧萧索索地飘摇,我顾不上梳理一下,踏着轻盈的脚步,跨出了高高的门槛,试图返身去关上沉重的木门,听见吱呀一声,便把几百年里落下的风尘,全关在了里面。先前的岑寂渐渐隐退,周边村庄里的人间烟火相继升起,我的身子,又被嘈杂的声浪所淹没。

作者简介:常得贵,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散文百家》《散文选刊》《飞天》《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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