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刚离婚的妈妈愁容满面地走进了咨询室:儿子刚进入初三,成绩从全年级前30名掉到末尾,尤其在父母离婚的阶段;暑假时承诺了好好学习,但听到老师反馈其上课还是不在状态;回家就刷视频,沉迷手机世界。妈妈向咨询师求助:到底如何才能跟孩子好好沟通,让青春期的儿子好好学习?
咨询师与这位来访者妈妈详细交流后,了解到她的成长经历。来访者作为独生女,在父母的精心呵护照顾下,成长历程一直很顺利。直到最近几年,父母的相继离世和前夫的婚外情,让来访者自觉失去了全部依靠,整个人陷入不安和动荡中:对父母有万分不舍,对前夫有无尽的怨和恨,而孩子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因此,来访者的注意力更多转移到孩子的表现上,甚至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痛苦和不安传递给了孩子。来访者还曾把孩子拉入自己一方阵营,来寻找支援表达对前夫的怨恨,使孩子卷入了她与前夫的纠缠中。
对孩子而言,从小学到初中的转换会带来巨大的学业压力。而家庭关系的变动,特别是父母关系的破裂,已经破坏了孩子的安全感。加之孩子被卷入父母之间的纷争,需要在照顾和平衡父母关系方面承担更多责任。此外,孩子还需要为母亲的情绪和安全感提供支持,这对孩子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成为来访者的支持力量,并帮助拓展来访者的支持性网络:来访者正遭遇生命中重大打击,父母离世和自己离婚,整个支持性体系被打碎。咨询师在一对一个案咨询中,创造安全空间,与来访者建立关系,理解、共情来访者,成为来访者的支持力量;同时,邀请来访者参与咨询师带领的觉察小组、读书会小组。在原有信任关系的基础上,咨询师给予陪伴和支持,为来访者创建一个安全和支持性的环境,提供自我觉察、疗愈的空间和机会,同时鼓励来访者可以多参加社交活动,帮助疗愈和成长自己,拓展社交关系和新的支持系统。
关于父母:咨询师陪伴来访者去经历丧失的五个阶段:否认,讨价还价,愤怒,悲伤,接受;用倾听、共情技术“接住”来访者情绪,让来访者感受到安全,并能敞开表达,疏解情绪。
关于婚姻:咨询师采用“空椅子技术”,邀请来访者选一个沙具代表前夫,面对“前夫”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咨询师陪伴来访者体验和穿越这些情绪,同时引领来访者从自我负责的视角去重新看待这些经历,帮助来访者重构认知,从受害情结中跳脱出来,提升对生活的掌控感。
除此之外,咨询师用澄清、面质技术,帮助来访者去厘清与前夫的互动模式,看到自己对关系的期待,对对方的需要,以及有一些不合理或期待偏高的部分,如来访者指责前夫欺骗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的事还做,做也就算了,还瞒着自己做。咨询师询问来访者,如果他不瞒你,告诉你,会怎样?来访者说,会跟他发脾气,吵架。咨询师面质:对啊,如果这样,他或许瞒着你还可能平安无事,而且,哪可能什么事都依着你想要的来呢?
来访者意识到自己会有“逼人太甚,得理不饶人,或者要求有点高,希望按自己意愿来”的时候,开始学会自我觉察与反思。咨询师引导来访者思考,当关系中的问题已经发生,婚外情已成现实,你可以做什么让自己舒服一些?通过引导反思,来访者意识到离婚是自己想要的最好的选择,只是自己不想接受他出轨这个事实,想要回到以前关系好的时候。
关于孩子:咨询师给出对孩子现状压力的评估,让来访者理解孩子的压力,并鼓励来访者要相信孩子的力量,同时也相信自己的力量:当我们为自己负责,减少让孩子为我们支撑时,也是在给孩子空间。当我们给到孩子的压力小一些时,孩子就相对更有能量去应对他自己的生活和学习。我们作为成年人,可以借助别的方式去支持自己,例如寻求咨询师的支持、亲友的陪伴。
咨询师对来访者进行心理教育方法的普及:孩子现在处于青春期,父母要关心他们,也需要给他们空间,让他们自己思考和处理自己的问题。当孩子抱怨在学校遭遇的不公平对待时,要共情孩子的感受和情绪,并可以询问孩子,需要父母做什么来给予孩子支持。来访者意识到自己之前都是否定、指责孩子,觉得是孩子自己的问题。自我反省之后,来访者下意识地调整自己与孩子的沟通模式,给予孩子更多的陪伴、鼓励和支持。
同时,咨询师通过示范,教来访者如何跟孩子进行共情和沟通:比如当孩子提出来解决问题的方案时,我们要肯定他,支持他去做;当他未能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尝试邀请孩子:如果愿意的话,妈妈可以和你一起看看遇到了什么困难;同时对孩子的进步和改变,要给予及时的肯定。
咨询师通过角色扮演的方式,教来访者如何支持孩子。咨询师扮演妈妈角色,来访者扮演孩子——
来访者(孩子):妈妈,我需要××家长的联系方式。
咨询师(妈妈):嗯,可以。你需要找他有什么事吗?
来访者(孩子):××今天说我“××”(一句脏话)。
咨询师(妈妈):你当时听着一定很难过吧?
来访者(孩子):嗯。所以我要投诉他,告诉他家长!
咨询师(妈妈):嗯,嗯,一会我可以陪你一起。下一次,我们也可以现场就制止那个同学,严肃地告诉他“我不喜欢这个词,请不要再说了!如果再说,我将告诉老师,让老师介入处理”。
来访者(孩子):他都不理的。
咨询师(妈妈):那他再说的时候,我们就告诉老师,并邀请老师处理。当老师处理过还是这样的时候,下一步就提醒他,“如果老师处理你也不听的话,我会投诉给你家长,并让我妈妈介入”。
来访者(孩子):所以我一会找他家长。
咨询师(妈妈):好,一会我们一起跟他和他的家长聊一聊。我在你的身边陪你。
经过八次咨询,来访者在自我成长方面和亲子沟通方面都有了明显的改善。情绪方面,来访者表示自己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虽然还是对孩子的现状有点焦虑,但没有那么易怒了,感觉自己很“安心”。认知方面,来访者深切地体会到:改变不了外在,只有改变自己;愿意继续往内探索,去成长自己。行为方面,来访者对孩子较少发脾气了,虽说内心还是有些焦虑,但在尽量克制唠叨,给到孩子的空间大了很多。关系方面,来访者也能更坦然地处理和前夫的关系了:“在交出钥匙的那一刻,感觉解脱了,不欠他了。”与孩子的相处中,知道如何给孩子支持和共情,知道应该如何跟儿子沟通,跟孩子的关系由紧张逐渐转向和谐。社交方面,来访者通过读书会又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支持系统逐渐扩大。
来访者因“如何与孩子沟通”而求助,在咨询师深入了解其成长经历、亲子沟通模式之后,咨询师发现,“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沟通技巧的学习,而是来访者自身有很多“未完成的事项”在困扰她的身心,导致了与青春期儿子沟通上的不顺畅甚至矛盾冲突。
咨询师通过识别“来访者问题”背后“真正的问题”和“问题的症结”,与来访者澄清介入目标,帮助个案直接面对更深层的困扰。在这个个案里面,家长自身的情绪、心理困扰处理好了,地基打牢了,再提供亲子沟通的方式方法建议,家长才能真正领会和应用,才能产生效果。
很多时候,看似是孩子出现了问题,但孩子的问题其实是家长和家庭遇到困难的折射,家庭各个子系统之间互相缠结。把家长自己的任务收回来,自己寻找资源面对和处理,帮助孩子看到家长处理自己问题的勇气和能力,孩子才能放心,回到自己该承担的发展任务中去应对自己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