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敕勒川（组诗）

致敕勒川

大青山下，水草丰美

歌谣也生长得蓬蓬勃勃

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

忧伤的长调即从马背上缓缓飘起

羊群的目光水灵灵的

蒲公英的种子随歌声落到爱人的心头

那歌声会悠长地攀上大青山顶

回首望去，无垠的风吹草低

歌谣里挤满了幸福的悲伤

历史的深处传来苍苍茫茫的回音

青色的城

赶在太阳升起之前

我去呼和浩特的郊外

在晨曦中回望

草原上，这座“青色的城”

初升的太阳如此耀眼

撩开如烟如雾的偌大的面纱

你的美

让我的心头为之一颤

大青山如一位端坐着的慈爱的母亲

张开宏阔的臂膀

用最丰美的乳汁滋养你

历经千年月岁

长出满城的人间烟火

羊群在远处的草甸子上飘动

赵长城在晨风中显得沧桑而肃穆

刹那间，我似乎领悟了草原的博大与隐忍

我将记住这个北国的早晨

记住这座“青色的城”

淖尔

——草原之泪

溪流在草甸子上画了几个巨大的问号

在此处停留，沉思

长生天那样肃穆

牧人心中，并非虚幻的神祇

它清晰地映在明净的水底

千百年来，草追逐着水源

奉献爱情

牛羊追逐着草

像云朵在北方的天空跋涉

生命的艰难与快乐，被风裹挟

在马蹄声中得到悲伤的演绎

牧人唱着低沉绵长的歌谣

歌声从蘑菇般的毡房上滑落

雄鹰的身影

被孤独地刻在云朵之上

淖尔——草原之泪

沙漠因你的悲悯得到救赎

长生天啊

这荒芜的北国

一滴泪水

滋养了一众勃发的生命

青冢

风在草尖上无声地飘忽

不是传说

不是游客心头，一刹那的惆怅

不是无垠的草原，你无尽的眺望

琵琶声铮铮钅从钅从

在大青山南簏

在阳光与和风中穿越

绵延的车马之声渐远

喧嚣裹挟着一位远嫁姑娘

泣血的眼眸

她用剩下的三根弦

奏完了自己凄美的人生之歌

千年风霜，掩不住

她的泪痕

她的叹息

她悲欣的容颜……

套马

草原上的每一缕风都是自由的

马的青春也是如此

我羡慕那些风中飞扬的鬃鬣

自由的蹄声，天纵而快乐

夏天，各式花朵毫无顾忌地爱着

草原如此坦荡

告诉你青春永驻的秘密

那青青的牧草也如此自由，让我顿生心酸

没有羁绊的生命

会开出无限的美艳

那匹渐显英俊的马驹，立在黄昏里

我开始为它祈祷

一种疼痛似乎与生俱来

尴尬一直在生命的深处潜滋暗长

草原无边的恩赐与怂恿

在某一个清晨被无情地征服并摧毁

永远的敖包

用心仪的石块堆垒

用虔诚的祈祷与膜拜堆垒

默念长生天，垒成神的家园

五色的神幡在黄昏的风中翻舞

招引着草原神秘的斑斓

每块石头都曾被善良与坚韧打磨

星空下显出温馨的灵光

石头在千年风雨晨昏中生长

羊群、马群飘得再远

也能找到散发着马奶酒香气的家园

流浪的、漂泊的、跋涉的

将合十的双手高举过蒙垢的头顶

冥冥之中

清亮的泉水渗进荒芜的心田

爱情有时也在此停驻

晚霞燃烧成了无边的海誓山盟

空旷无垠的草原上

这一堆石头，突兀耀眼

我在一个秋天的薄暮路过

虔诚地垒上了一块我的心愿

长调

这沧桑的旋律

从马背上顺风飘过

从星星般的蒙古包上飘过

从大青山南簏柔缓的坡面上飘过

从无边的草原，粼粼的绿波上飘过

从牧羊姑娘的眉眼上、发梢上飘过

在《史记》与《汉书》的字里行间萦绕

在倾颓的古长城遗址上萦绕

在孤寂的成吉思汗陵寝上空萦绕

在逐着水草迁徙的羊群、马群间萦绕

在被践踏了千百年依然蓬蓬勃勃的草尖上萦绕

这苍哑的喉音

从牧马汉子岩石般的胸腔涌出

汇成草原上千回百转的清澈的河流

与马头琴烈火般地相爱

由此烙上，一个民族血脉的印记

这声音被马头琴粗重的弦声应和

在千年时空里绵延，呜呜咽咽

随风而逝的大汗

弯刀在马背上跳舞

漫天烟尘，掠过辽阔的草原

掠过起起伏伏无边的亚欧大陆

无数生命，在绵延的征战中蓬蓬勃勃

在刀光剑影中，枯萎零落

马蹄声回荡于天宇

夜幕降临，女人忧伤地唱着天似穹庐

熊熊的篝火映照着俊俏的脸庞

迷离的醉眼生长出无尽的渴望

渴望，那个粗重喘息着的汉子

豪饮一壶浓烈的马奶酒

揽着她柔软的腰肢，沉入无边的夜色

这千年的夜色浓稠得让你灵魂颤栗

夜风也难于吹散无边的血腥

羊群、毡房在安详的梦乡里

梦见水草丰美的故土

一个平静的黎明悄然降临

无法领略那马背上千年的恩怨情仇

草原在无数次枯荣中走向成熟

那个杀伐万里的汉子

早已随风而逝

夜空下，旷野上

是谁还在吟唱，岁月茫茫的悲歌

作者简介：

曹伯高，1962年出生，男，江苏省兴化市人。1980～1984年苏州大学中文系学习。曾获“江苏省中学语文特级教师”“全国优秀教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近年来以叶愚为笔名，在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