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中共中央明确提出了“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白区工作十六字方针,为党和军队的情报工作指明了方向。实践证明,在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艰苦漫长的斗争进程中,相对于与敌人面对面作战的公开战场,隐蔽战线为夺取革命胜利同样起着重大的作用。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政府准备从陪都重庆迁都南京。1945年12月,国民政府行政院及各部会先遣人员到达南京。1946年4月25日,行政院在南京正式挂牌办公,各部会于28日也正式对外办公。此时,父亲马克勤作为中共军情特工正潜伏在重庆国民党中央党政军联席会报秘书处(简称联秘处)担任少校秘书,管理机要。联秘处直属蒋介石侍从室第六组(情报组)领导,主任唐纵(中将、国防部保密局副局长、警察总署署长)。为了对外保密,联秘处机关设在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长办公室内。此时的参谋总长是国民党一级上将何应钦,参谋总部秘书长是中将阮肇昌。联秘处主任由十三太保之一的萧赞育(侍从室第三处中将副主任)担任,萧是蒋介石的亲信,副主任是潘公展(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和徐复观(徐佛观,蒋介石侍从秘书,少将)。萧、潘均是挂名,实际工作由徐主持。
此时,联秘处(重庆)也在积极筹备迁往南京,因受交通条件限制,根据安排准备从5月份起分批飞往南京。1946年4月30日,国民政府颁布《还都令》,宣布于5月5日“凯旋南京”。5月3日,蒋介石抵达南京。
1946年6月26日,全面内战爆发。国民党不仅忙于内战,而且为适应内战需要还积极调整了军政体制,撤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新设立了国防部。联秘处名义上原隶属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长办公室,现改设在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作为一个部建制,仍保持了原名称。秘书长由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中央组织部部长谷正鼎兼任,副秘书长是徐复观。
国民党中央党政军联席会报秘书处“顶天、立地”,权力甚大,所涉皆为特密,国民党重要决策均出于此。联席会报分为甲种、乙种、丙种三层次,即中央、省(战区)、专署三级,后又有了县级(丁种)。时期不同,各种分类有交叉。最顶层的是蒋介石的“官邸会议”,特别情况下党政军联席会报也按“官邸会议”进行。
联秘处成员,包括国民党中央党政军各部会。各部会派高级专员任联络秘书,负责人按期聚会,共同商讨有关问题、交换情报、制定重大决策等,并呈报蒋介石和侍从室。决议形成后向省、战区、专署、县等各级“会报联秘处”下达命令执行。
1946年11月15日到12月25日,国民党在南京召开了“制宪会议”。毛泽东指出,这是蒋介石非法的分裂的国民大会。从那时起,国共双方在宣传领域的争议日趋激烈,蒋介石开始重视这个问题,经常与一些重要人士会谈。蒋介石主持的这个会议,习惯上被称为“官邸会议”。不过,在“官邸会议”之外,还有一个机构,即国民党中央宣传小组,负责人是蒋介石侍从室主任、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陈布雷。
国民党中央宣传小组常为“官邸会议”作准备,类似“官邸会议”的秘书处。这个机构很精干,10人左右,正如陈布雷的一贯作风。陈布雷是召集人,参加会议的人均为组织机构和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包括陈立夫、董显光、邓文仪、李唯果、黄少谷、张道藩、陶希圣等,主任秘书是徐复观,秘书是谢然之、蒋君章,地点在南京湖南路508号陈布雷公馆。蒋介石每次均来参加,除有关人之外,外间始终无人知道。
1946年6月间,一架美制军用专机降落在南京机场,一位年轻的少校军官走出飞机。他就是潜伏在联秘处的中共太岳军区情报处特工马克勤。根据徐复观安排,到南京后,马克勤继续在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联秘处任职,担任总干事和会计主任,管理机要、关防和财务。联秘处归属国民党中央党部,根据蒋介石要求,该机构扩大并得到加强。
抗战胜利后,一段时间内国民党中央党政军联席会报(也称联合会报)未能如常举行。考虑到今后和中共斗争的需要,蒋介石决定要侍从秘书徐复观重组“国民党中央党政军联席会报秘书处”,并指定由徐复观担任副秘书长,负责常务。蒋很欣赏徐的学识,对其十分信任。1943年,徐作为国民党军令部驻八路军总部联络参谋在延安待了大半年,与中共领导人接触甚多,与毛泽东有过多次深谈。年底回重庆被蒋召见,徐写了一份报告《中共最近动态》呈蒋。对此,1944年1月20日,有文曰,“审核徐复观对共产党批评与观察报告后,公(蒋介石)称其吾党中最正确之报告与最有力之文字也”。1945年1月,蒋介石对蒋经国下达手谕,“平日对共产党问题,可与徐佛观互相探倘研究”。1945年5月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徐任蒋介石随从秘书,参与蒋介石主持的“官邸会报”。从此,徐开始进入国民党党政军高层,参与机要。
早在1939年底,马克勤就与徐复观相识。那时,徐为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冀察战区校阅第九组(或五组)组长(主任),马通过中共地下党组织安排,以随员身份陪同徐到河北视察国共游击区。1940年1月至3月初,国共在局地发生几次大战,徐在马的安排下脱离险境,因此两人有过“生死之交”,并一直保持联系。这为马克勤后来能打入国民党高层情报机构埋下了伏笔。
文献有载,1941年1月21日,程潜(上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参谋总长)电报云:“军委会校阅第五组主任徐佛观被第十八集团军支部队约4000人围袭。”而实际情况是,在这一时间前后,国民党二级上将、河北省主席、冀察战区总司令鹿钟麟,与冀察战区副总司令、第97军中将军长朱怀冰经常搞摩擦,偷袭八路军,结果被八路军反击。此时,冀察战区校阅组正在该部视察,不巧受到连累,实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并非有意为之。
马克勤从重庆到达南京后,当务之急是及时与南京中共代表团朱汉民(原中共南方局与马克勤的联络员)取得联系。他虽曾多次去过梅园新村,均因便衣特务监视严密而不能达到目的。后经新华日报社侧面了解,马克勤始知朱汉民已随重庆中共代表团撤回延安。这一变化,给情报工作带来极大不便,使不少重要情报变成废纸或不能及时发挥作用。
1947年3月初,太岳军区情报处联络员周知(周乃琢)奉命赶往南京接头。就在周知到达南京前不久,马克勤参加了一次国民党中央党政军联席会报,会上透露了蒋介石下令胡宗南部进攻延安的确切消息。3月1日,国民党中将、国防部参谋次长刘斐制定了“闪击延安”的计划,建议将中共的政治中心一举拿下。蒋介石同意了这个计划。此前一天,2月28日,蒋介石就急电胡宗南来南京,商讨原定3月10日攻打延安的计划。3月4日,胡宗南被任命为西安绥靖公署主任,并于3月10日晚在洛川召开军事会议,3月14日开始进攻延安。
令蒋、胡未料到的是,3月初,中共中央就得到了国民党进攻延安的情报。这使中共方面保卫延安有了充分的预判和准备。3月8日下午,延安广播电台播放了“延安各界保卫边区、保卫延安动员大会”的新闻。3月19日晨7时许,胡终于“克复”了延安,但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据了解,胡似乎不在意,大约是因为蒋在此前训示,现在“剿共”仍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
联秘处为配合这次反共高潮,决定在全国各地建立情报网,并制定了各地的化名、代号,开始秘密通信联络,还责成专人编印了大量宣传材料,寄发各情报机构,扩大反共宣传。
太岳军区情报处联络员周知的到来堪称及时雨,这些重要情报被及时转送中共中央和东北、华北等相关战区,对保卫延安、对各大战区的战役部署、对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947年4月间,太岳军区情报处又派来了联络参谋鲁晋(化名卞子章,晋中军分区参谋长)。由于他是第一次来宁,对国民党统治中心的情况不熟悉,竟直接进入国民党中央党部马克勤的办公室。不巧的是,他还被徐复观“偶然”发现了。这个极为秘密的情报中心有严格规定,除有关工作人员外,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鲁晋的闯入还是第一次,不能不引起徐复观的怀疑。鲁晋离去不久,徐复观就盘问了马克勤。好在,当时正是鲁南战役的紧张时期,从山东逃来南京的人日益增多,因此马克勤借口说是家乡刚逃来南京的亲戚,因生活无着特来求助。也许这一解释合乎情理,徐复观也信以为真,没有发生意外。但此事也给大家提了醒:“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地下工作,决不能心存侥幸。”
1947年8月间,联络员周知二次来宁。适逢原在重庆担任过马克勤联络员的刘存真也赶到了南京。早在重庆时期,刘存真和周知在通过徐复观安排工作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导致二人均无法留在重庆。徐复观对马克勤说:“军事委员会新成立了青年服务总队(后为绥靖总队),是由青年学生组成的,已任命刘培初为总队长,隶属汤恩伯部,活动地区是河南的伏牛山。我已把刘存真的情况介绍给培初先生,他很欣赏刘先生的经历,打算任命他为大队长,希望能亲自面谈后,再作出决定。另外,我的朋友刘翔先生被任命为‘青年远征军’政治部主任。当前正在配备干部,急需一些政治指导员,周知先生如果愿意的话,就可到这里工作。准备工作就绪后,就出国到缅甸去。”徐复观一口气把具体情况向马克勤作了介绍,很明显两个人的工作已基本定下来了。由于两位联络员均被外派,给当时在重庆的情报工作带来了很大影响。后来,在重庆的联络工作由中共南方局张晓梅(张锡珍,中共南方局妇女委员、邓颖超副手)、朱汉民(中共南方局青年组成员,后任中共香港情报站负责人)先后担任。
刘存真仍在刘培初部工作。1944年在河南期间,他曾见过他的老上司、原国民革命军第15路军中将参谋长、河南省政府秘书长兼保安处长罗震,并对罗震多次进行过争取工作,并希望通过他的努力,说服国民党军张轸部队起义。经过中共地下党的帮助和多方努力,此等大事竟意外地获得成功。
这次来宁,刘存真正是陪同罗震与马克勤相见,专门商讨部队的起义计划。马克勤与刘存真在宁重逢,本来就是件高兴的事,当得悉罗震专程前来南京是商谈张轸部起义的消息时,真是既紧张又激动。马克勤便和周知研究,决定由刘存真引见,共同拜会罗震。
罗震为官清廉,马克勤和罗震相见虽是第一次,但罗震留给他的印象是深刻的。早在两年前,刘存真曾介绍过罗震的为人和表现,说罗震是比较开明、有一定远见的人。这次会晤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谈吐诚恳而和蔼,具有文人学者风度。他主动介绍了张轸本人和部队的情况,并迫切地向马克勤提出要求,希望得到中共军队和地下党的支持,从速组织和发动该部的起义工作。罗震的谈话充满了诚意,使在座的都深受感动。马克勤当即向罗震表示,一定把他的意见及时向上级转达,请他放心,并规定了联络办法等事项,谈话圆满结束。
回到住地后,马克勤当即与周知、刘存真作了进一步的研究,决定由周知火速返回太岳军区情报处请示汇报,希望能尽快作出决定,以便开展工作。
1948年5月,刘存真再次来宁。此时,原刘培初部的“青年服务总队”已改称为“绥靖总队”,刘培初仍任总队长。刘存真是来宁向国防部领枪支弹药的。刘存真仍任大队长职务,驻防开封地区。他借机与马克勤相商,计划对他亲自掌握的大队从事策反工作,发动该队起义。刘存真认为条件基本成熟,唯干部力量尚感不足,特别是电台技术干部亟待充实,希望能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增派得力干部,开展这项工作。此时鲁晋来宁,他们当即共同商定,请鲁晋返回情报处请示,要求及时派遣干部前来支援。然而,因战争频繁,交通受阻,派遣的干部未能及时赶到。而在我人民解放军解放开封时,刘培初部被击溃,损失惨重。刘存真因“作战不力”,受到处分,回到南京待命。
1948年9月初,由于战局迅速发展和情报工作的需要,太岳军区(原属晋冀鲁豫军区,1948年3月划归华北军区)派遣原情报处负责人、后任华北军区陇海路情报站站长兼运城军分区情报处副处长的袁之平(化名徐静业)与交通参谋鲁晋到达南京,建立“华北军区南京联络站”。行前,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政委薄一波决定并介绍华东军区和中共长江局无锡联络站负责袁之平的军地交通联络,袁之平担任站长和支部书记。其任务是获取全国战局急需的战略情报、发展情报组织。组员为马克勤、鲁晋,后续加入的是笔者的母亲王芸仙、二叔马克余(马金魁)、三叔马克谅(马文魁)。由于马克勤掌握联秘处关防印章及授权,联络员的特别通行证皆由其开出,此证在手,在国统区活动可通行无阻。
随着战局发展,胜利的天平已开始向中共倾斜。自1948年11月起,国民党已开始有计划南逃,联秘处也决定分批迁往广州。袁之平根据形势发展,对马克勤去留问题作了认真的考虑,认为国民党南逃去向尚不明确,且联秘处撤离后,唯独徐复观未动,故决定让其暂留在南京,等待时机。后获悉,徐复观受蒋经国的指示,组织特务机构“中华大同盟”,已去上海筹备,具体情况不明。但徐复观到达上海不久,又发生了变化,“中华大同盟”并未成立,而是成立了由蒋经国直接领导的“国防部青年救国团”(1948年12月成立,代号3811部队),准备由徐复观担任团长。徐复观未接受这一任职,而是由中将胡轨担任了团长。其中真实情况如何,始终不详。为了查明徐复观的动向,并争取打入“国防部青年救国团”,袁之平决定由马克勤前往上海去见徐复观,探听虚实。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经徐复观介绍,马克勤进入“国防部青年救国团”,并经胡轨亲自批准,担任该团本部专门委员会中校秘书。专门委员会上校梁铭芳是马克勤在联秘处的同事。
“国防部青年救国团”原驻防南京,随着国民党节节失利,解放军步步逼近,于同年12月迁址杭州,司令部设在灵隐寺。“国防部青年救国团”的主要任务是固守大陆,待国民党卷土重来时作为配合“反攻”的力量。而专门委员会有着同样的目的,专门收容分散的特务,将其作为一支地下军,在杭州、上海、南京、徐州、济南等沪宁、津浦铁路沿线,秘密部署潜伏。
马克勤的工作是接待往来特务,负责办理特务登记、宣誓,指定派遣地区和任务,并发放活动费用等。与此同时,他还负责建立“国防部青年救国团专门委员会南京联络站”(下称青救团南京联络站)。这个联络站,作为专门委员会的中心联络点,凡南来北往的特务,必须经过该站审查,控制是很严格的。马克勤接受这一任务后,当即赶到南京筹备,并借机向袁之平作了汇报,商定了青救团南京联络站站长人选问题。这个送上门的美差,是控制特务活动的重要环节,当然不会轻易让给别人,研究决定由鲁晋担任。此事经马克勤负责介绍、推荐,得到了该会主管专门委员会工作员梁铭芳的严格审查获批准。鲁晋如愿以偿地担任了青救团南京联络站站长职务。
此后,大家一起讨论了袁之平的工作。既然袁之平要在宁坐镇领导工作,没有公开职业作掩护是不能长期立足的。当时正处在极端混乱的情况下,介绍工作谈何容易,但可以用经商的办法作掩护,因此决定在南京夫子庙钞库街开设一个以经营日用什货为主的什货店,袁之平当店老板,并以马克勤的两个弟弟(马克余、马克谅)为店员。经过积极筹备,店不久便开张了。这样一来,华北军区南京联络站也有了固定的地点(原来的联系点设在石鼓路国立中央高级助产学校王芸仙处)。工作是如此紧张而又顺利,大家都喜出望外。为获取敌人战时动向,马克勤特意安插马克余进入“国防部绥靖总队”绥靖四大队担任准尉队员,驻丹阳、乌衣、杭州一带。为保密,马克余本人并不知详情。
事后,马克勤赶回杭州并开始工作。不到一个月,专程来专门委员会办理登记的特务竟达20余人,其中不少是老特工,多被派遣至沪宁、津浦铁路沿线潜伏,可谓“生意兴隆”。
1948年10月底,马克勤和王芸仙经组织批准在杭州结婚。徐复观、牟宗三(徐复观朋友)、梁铭芳等均参加了婚礼,并拍照留念。
1947年到1948年,随着人民解放军在全国的战略反攻,蒋管区人民运动不断发展,全国学潮迭起。南京地下党领导的学潮此起彼伏,令蒋介石很是头疼。
1947年5月,在各地党组织的领导下,中央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校积极组织反内战、反饥饿委员会,开展声势浩大的罢课、请愿活动,并张贴“内战不停,饥饿不止”等大标语。18日,国民党紧急颁布了《戡乱时期维持社会秩序临时办法》。19日,上海7000多名学生举行反饥饿、反内战大游行。20日,华北、宁沪等地学生分别在北平、天津、南京和上海等地举行大游行。当天,国民党当局在南京布下重兵,前往南京举行联合示威游行的宁沪苏杭6000多名学生,遭到国民党军警的袭击。学生重伤19人,轻伤104人,被捕28人,这就是震惊全国的“五二○”惨案。惨案发生之后,南京学委在中共南京市委的指示下,举行了记者招待会,报告了惨案发生的经过,并通电全国,揭露国民党当局的罪行,呼吁全国学生团结起来向着国民党反动派进行坚决斗争。
5月30日,毛泽东发表了《蒋介石政府已处在全民的包围中》的著名评论,指出:“中国境内已有了两条战线。蒋介石进犯军和人民解放军的战争,这是第一条战线。现在又出现了第二条战线,这就是伟大的正义的学生运动和蒋介石反动政府之间的尖锐斗争。学生运动是整个人民运动的一部分。”
同月,国民党特务机构接到全国学联将于6月1日举行全国规模的游行示威,并在国统区内开辟第二条战线的重要情报后,通过联秘处研究,在蒋介石主持的“官邸会报”中重申了“以组织对组织,以行动对行动,以示威对示威”的决策,密令各主要城市的高层机关坚决镇压学生罢课游行运动,对有革命或进步关系的学生实行逮捕。
1947年6月1日清晨,国民党党政军警特相互纠合,对武汉大学师生进行镇压,犯下了严重罪行。在震惊全国的武汉大学“六一”惨案中,3名学生中弹牺牲,几十名进步学生和教授被逮捕。
继南京“五二○”运动、武汉大学“六一”惨案等之后,1948年1月29日,上海发生了全市学生反对国民党当局妄图扼杀学生的民主爱国运动。为此,联秘处发文要求教育部严厉处置。
在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后,国民党政府加紧了对国统区人民的血腥镇压,相继颁布了《国家总动员案》《后方共产党处置办法》等血腥法案,并以“共产党嫌疑”的罪名在全国大城市任意逮捕、监禁学生和爱国民主人士,并强化了保密局、中统等特务组织,在“党政军联席会报”策划下,公开和秘密搜捕行动从未间断。
马克勤回忆:“1948年秋天,国民党已溃不成军,失败已成定局。在国民政府首都南京,敌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继续作垂死挣扎,并把主要精力倾注于破坏南京地下党组织、残酷杀害我地下党员。在此紧要关头,南京金陵女子大学有1人被捕,供出了我南京地下党20余人。当我在联秘处获悉名单时,立即趁夜深迅速将其抄录后归档、记熟后销毁。”
按照规定,在国民党中央党部“工作”的马克勤和“华北军区南京联络站”属军队情报系统,与南京地下党组织没有横向关系,也不允许发生联系。但这些地下党员命在旦夕,马克勤十分着急。情报到手却不能起作用,怎么办?看着这些战友在黎明前死去,实在不忍!由于此情报绝密,且由马克勤签收保管,如果劫取外泄,暴露的危险极大。一旦被发现,不仅马克勤本人被抓,整个联络站都有危险,多年的情报经营将毁于一旦,损失不堪设想。唯一的机会是,联秘处此时正忙于分批撤往广州,暂时留京的也人心涣散,管理不严,确有可乘之机,只能拼死一搏了。
袁之平心急如焚,决定动用此前华北军区授权但从未动用过的和苏南地下党组织的秘密联系方法,派遣联络参谋鲁晋亲自将这批“死亡名单”火速送往无锡我方联络站。由于鲁晋身任“国防部青年救国团专门委员会南京联络站”站长一职,沿途无人阻拦,“死亡名单”送达及时,避免了这批地下党员被杀,保护了南京地下党组织。事后特务虽有追查,但因查无实据,不了了之。这件事十分机密,在有关南京党史和金陵女子大学地下党的相关资料中虽有提到,“由于情报系统提供了消息,一批暴露的南京地下党员被组织分别秘密送往了安全地点,等等”,但情报来自何处,何人所为,无人知晓。
一篇报道引起了笔者的注意:“1948年,国民政府加强对高校的控制,但金陵女子大学校长吴贻芳坚决抵制政治对学术的干预,根据办学宗旨,并没有对学生的社会活动尤其是爱国活动加以限制。最著名的事例是1948年秋季,国民党政府在南京展开了对学生的大搜捕。一天夜晚,吴贻芳听说自己有学生被列上了黑名单,连夜赶去面见当时的教育部次长杭立武,严正地说道:我以吴贻芳担保,金女大没有你们逮捕的人。为了女子大学的声誉,军警不得进入校园。就这样,尽管当时学校里有地下党的秘密组织在活动,但金女大没有一名学生被抓走。”
笔者发现此事件的“时间(1948年秋)、地点(金陵女子大学)、地下党、黑名单、无人被捕”等“关键词”与马克勤所说完全一致。如能查明此事,真不枉当年马克勤与其战友们的一片“赤子之心”了。
此前,马克勤坐过监狱,受过电刑,失去双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冒死营救党组织、进步团体及国际机构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了。在重庆联秘处,马克勤多次冒险送出绝密情报,如国民党预谋的火烧“苏联大使馆”、捣毁“新华日报社”、围困“中共代表团驻地”,以及“沧白堂事件”“校场口事件”“重庆谈判”等重大情报,均提前通知了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军队情报部门,避免了重大损失,受到中共南方局负责人董必武的接见和表扬。
1949年4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三野战军即将全线发起渡江战役。渡江战役前,“华北军区南京联络站”原太岳军区情报处人员归建第二野战军情报处。“华北军区南京联络站”任务至此完成,但这些“无名英雄”即将面临的是更为艰巨的任务。
1949年4月20日,南京国民政府拒绝接受中共代表团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21日,毛泽东、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从20日午夜起,人民解放军强渡长江天堑;22日,南京敌军仓皇弃城逃跑;23日子夜,解放军进入南京城;24日凌晨2时,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总统府。
自4月22日起,国民党军政人员陆续逃离南京。23日早晨,南京市民联名建立了“维护南京秩序委员会”,并推举马青苑(西北军将领)为主席,吴贻芳(金陵女子大学校长)为副主席,以维护城市秩序。23日中午,国民党行政院新闻官在何应钦(行政院院长)官邸正式宣布:国民党政府撤离南京。马青苑、吴贻芳二人于23日下午致电毛泽东,欢迎人民解放军进入南京,“以慰民望”。毛泽东曾复电嘉奖。
其实,在23日上午10时左右,毛泽东就从南京政府和谈代表团团长张治中处了解到了南京的一些情况,可直至等到马、吴二人电报,前方仍没有电来。到了24日早晨6时,前方仍无电来。毛泽东不能再等,于是提笔写下《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宣告灭亡》。消息发出后,24日早晨,粟裕、张震致电前总委、军委:35军已占南京;15时,新华社南京电:国民党22年的反革命中心南京,已于23日午夜为人民解放军解放。
马克勤回忆:“1949年4月24日深夜,全市电灯忽然大放光明,接着是鞭炮声、锣鼓声和人民群众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使久已暗淡无光、失去生活信心的南京人民又振奋起来,恢复了生命活力——南京宣告解放了!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也使我们长期处在地下的情报工作者产生一种轻松感,紧张的心情被一扫而空,也同南京人民一样,欢欣鼓舞,欣喜若狂了!”
马克勤写道:“连日来,人民为庆祝南京的解放,到处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秧歌舞蹈活跃在大街小巷,人民群众都拥向街头,整个南京沸腾了,绝望的南京人民又逐渐恢复了生机。不久,南京军事管制委员会宣告成立。袁之平急不可待地约我前往军管会,想尽快与上级党取得联系。军管会卢伯明(鲁道麟,后曾任南京市公安局政保处副处长、华东公安部处长、上海公安局副局长,原中共南京市委情报系统负责人)接待了我们。他听取了袁之平的介绍后,满口答应,表示负责与有关方面联系。大约是4月底的一天上午,二野司令部情报处李璜来到兰园6号和我们见面了,顿时出现一个极为动人的场面,激动、兴奋、愉快的心情,使每个同志简直是欣喜若狂。我们终于迎来了南京的解放,回到了党的怀抱,重享革命大家庭的温暖,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袁之平、马克勤、鲁晋、马克谅至此归建二野司令部情报处,负责人为情报处副处长魏锦国(原晋冀鲁豫野战军情报处三科科长、中原军区情报处副处长,后任空军情报部副部长)。王芸仙成为南京地下情报人员(属二野司令部情报处),联络人是江燕(原中原军区情报处京沪站副站长,后在南京市委统战部工作)。马克谅加入二野司令部情报处培训班学习,马克余仍潜伏在“国民党青年救国团”。
封面图片说明:1948年9月,华东野战军向战略要地山东省会济南发动攻势作战。图为济南战役胜利后,“洛阳英雄营”进入济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