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无名高地取名“老秃山”的由来吗?看完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阅兵战旗方阵中那面荣誉军旗“二二二.九东无名高地一级英雄班”背后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1951年12月1日,志愿军第39军接替志愿军第47军防务,担负西起临津江、东至孝龙垡区域的作战任务。该地区成了1952年抗美援朝战争的焦点方向。
老秃山,南朝鲜军称之为“不毛”高地。《韩国战争史》中是这样解释的:“一个高地起用几个名称的事是多见的。比如266高地,由于在战斗中遭到敌我双方的猛烈炮击,树林全被炸毁,夏天都不长草了。因而,我军(指南朝鲜军)称它‘不毛’高地,攻人(指志愿军)称它老秃山。”
其实,中国人民志愿军在第四次攻打老秃山之前,也不称其为“老秃山”,平时口头上称“上浦坊东无名高地”,而书面语称“二二二.九东无名高地”(南朝鲜军称266高地)。第四次攻打“二二二.九东无名高地”之后,美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乘坐飞机视察阵地时,在空中看到无名高地被炮火打得光秃秃的,便说:“这是什么无名高地,简直成了老秃山了!”范佛里特的话通过电台和报纸很快传遍了世界各地。志愿军也觉得“老秃山”生动形象,在五打老秃山、六打老秃山、七打老秃山时,都称这里为“老秃山”了。在1952年8月志愿军总部授予志愿军第39军115师343团7连4班荣誉称号时,还使用“二二二.九东无名高地”的表述,称“二二二.九东无名高地一级英雄班”。
1953年10月,著名作家老舍到朝鲜战场体验生活,写了一本小说《无名高地有了名》,讲的就是“老秃山”的故事。老舍在该书的后记中说:“篇中的人物姓名都不是真的,因为‘老秃山’一役出现了许多英雄功臣,不可能都写进去,挂一漏万也不好。”后来,当事人的回忆和史料记载,从一打到七打,统统称这里为“老秃山”。因此,韩国人编写的《韩国战争史》中才有了志愿军“称它老秃山”之语。
为什么一打再打老秃山?答案很简单,双QoL8+dJcNybkA89so0JX1g==方都看到了老秃山的军事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时任志愿军第39军军长吴信泉在回忆录中说:“我上浦坊阵地以东1公里外,二二二.九高地东南数百公尺的小山头,是敌我缓冲区的一个重要制高点。由于它高于周围的山头,可俯瞰我上、下浦坊南北阵地,对我威胁极大。这个原本在地图上谁也没有看得起的小山头,如今成了军事上的必争之地。”
吴信泉讲得还是比较含糊,老舍对于“老秃山”的描写却十分生动。老舍在《无名高地有了名》一书中写道:“它(老秃山)在敌人手里,我们(志愿军)就受控制,十来里地里我们不敢抬头。而且,敌人可以随时下来夺取我们的阵地。反之,它若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控制敌人,像一把尖刀刺入他们的心脏。”
老秃山的军事战略位置如此重要,也被刚刚到这里接防的美军第45师师长戴维·拉弗纳少将看出来了。美军第45师是1952年6月替换美军第2师的防务,到老秃山跟前的。于是,他于6月初制订了攻占师正面要冲11个目标的“还击作战”计划。
这11个还击作战目标,其中一个就是老秃山。6月6日,美军第45师180团团长埃利斯·里奇中校和美军第45师279团团长普雷斯顿·黑菲上校,按照戴维·拉弗纳制定的老秃山还击计划,合计派出5个排攻占了老秃山。
美军2个团在老秃山彻夜不停地构筑工事,直到6月8日早晨才基本完成。《韩国战争史》称,美军在老秃山上一共构筑了3条坑道,在阵地周围铺设了铁丝网,设置了纵横交错的通信网,在志愿军可能进攻路线上埋设了地雷等。修好阵地后,美军第180团和第279团的主力撤回到后方主阵地上,在老秃山各自留下了2个排(相当于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把守”。美军2个团还制定了主阵地上的步兵、坦克和炮兵协同对老秃山阵地随时增援兵力的一切准备计划。
这是一打老秃山的过程,由美军第45师发起。
这样一来,志愿军第39军115师就在老秃山前处于了“下风”。为了保证115师上浦坊和下浦坊阵地的安全,115师代师长王扶之决定343团歼灭老秃山上的敌人。王扶之是343团的老团长,刚刚升任115师代师长。接任343团团长一职的是耍清川,政委还是王国英。
有了王扶之和师政委沈铁兵的命令,二打老秃山就由志愿军第39军115师343团发起了。
1952年6月8日21时42分,团长耍清川和政委王国英命令2营6连,在师团炮火的有力支援下,分成西、南、北三路向老秃山发起猛烈攻击。6连3排迂回到敌后,勇猛冲上主峰,与美军展开肉搏战。二梯队适时投入战斗,逐个搜索地堡、隐蔽部,围歼美军残敌。经过8分钟激战,全歼守在老秃山上的美军4个排,俘美军2人。战斗结束后,耍清川和王国英命令将阵地交给1营3连1排防守,其余兵力撤回主阵地。
二打老秃山,打得干脆利落。志愿军在老秃山阵地上留下1个排的兵力把守,其他兵力全都撤回到上浦坊和下浦坊阵地。
老秃山由此成了双方的前哨阵地。
美军不甘心失败,三打老秃山由此展开。
1952年6月9日凌晨2时30分,美军第180团1营向老秃山发起进攻。此时,老秃山只有志愿军第343团1营3连1排。1排顶了3个多小时,最终因寡不敌众,全排大部分壮烈牺牲,只有少数人员撤出阵地。
当天夜晚,343团组织3营进行反击,但未能成功。耍清川叫停了反击,开始研究打法。直到6月27日,343团再次组织反击。发起时间是凌晨1时25分,兵分三路向老秃山实施反击。打了两天两夜,因美军加强了防御,只有一路占领部分阵地,其他两路均告失利,不得不撤出战斗。
三打老秃山没有打好,115师不准备让343团再打老秃山了,计划由345团去打老秃山。115师政委沈铁兵对耍清川和王国英说:“你们团已经完成了7个月的阵地防御任务,马上撤下来吧!”
耍清川和王国英从来不认输,立即召集党委一班人统一思想认识:“我们是红军团,决不能打了败仗撤出阵地,一定要再打一次老秃山,带着胜利下山。”
团长、政委一起向沈铁兵保证:“打不上去撤我们职,杀我们的头都可以!”
耍清川和王国英看沈铁兵没有松口,又向代师长王扶之保证。王扶之毕竟是343团的老团长,和沈铁兵商量后,最后批准了343团四打老秃山的请求。
好不容易争取到四打老秃山的机会,团长耍清川决定亲自上老秃山侦察。吴信泉回忆:“当115师向我报告耍清川这一举动时,我告诉沈铁兵、王扶之等同志,要拿出4个炮兵连保障亲自深入敌后侦察的耍清川及身边其他同志的安全,坚决拿下老秃山。”
耍清川在出发的那一天,把身上的日记本、地图等东西统统交给王国英:“你把这些东西保存起来!”
耍清川显然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是在交代“后事”。王国英握着耍清川的手说:“团长亲自深入虎穴,这是全军第一个。为了战斗,这完全必要,祝您此举成功!至于全团上下动员,由我来鼓动,保证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事后,耍清川回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侦察过程——
同我到敌后去的有我们1营营长姜玉清和师侦察参谋孙振冀,一共3个人。我们每人掖上两颗手榴弹,一颗是打敌人的,一颗是和敌人共用的。在临出发时,我还着重地指出:“拼,不是我们的目的,是在万不得已时才这样做。但为了我们整个任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盲动。”
天是那么黑,距离又是那么远,又完全是在草丛和小沟中行走。为了不使敌人发觉,我们不但举步落脚都像小猫捕鼠那样动作,就连出气也要抑制一些。终于涉过了驿谷川,还有一片沼泽地、3条小河和敌人的火制地带,安全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夜晚10点多钟了。
师的侦察排长和3个侦察员在等我们。他们的任务是先去侦察情况和掩护我们。
感觉到夜很短。我们想尽量隐蔽好,想准备得十分妥善,但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我们开始观察了。从草叶的空隙中,用望远镜看清了敌人的一切,看见了敌阵地腰部一筐一筐新翻出来的鲜土,他们挖的是朝天洞。遇到下雨,敌人会像老鼠一样被灌出来的。我把这意思告诉了姜营长,我们都不禁好笑!
我们还看见20多个用麻袋垛起来的地堡,分布在山坳间。其中一个较突出,顶上竖着两根铁杆,分明是无线电天线。这个地堡常常有人往返。姜营长告诉我:“一定是指挥所!”他的估计是对的。
早被我们打坏了的3辆坦克,成一路歪斜在山坡。“很好,这可作为我们攻击时的指路标和方位物。姜玉清,你要记着!”我这样告诉1营营长。“不过这不是个死东西,敌人还可能把它们拖走的。”我又反过来这样说。我的意思是,指挥员必须善于应付实战中时刻变动的情况。
我们核准了无名高地敌人的部署,又根据敌人的来往运输车辆计算,知道了敌人固守这个山头的是一个加强连。又根据地形道路情况,更具体地确定了我们的战斗部署。应该是把阵地夺下来,还要坚守的部署,是要利用这个山头化作“钓鱼台”,来杀伤更多敌人的部署……
当我回到第一线连指挥所时,电话机就忙起来了。师首长和我团的王政委都在电话中热情地慰问我。我把他们急于要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们。
侦察的结果,使我们能够非常清楚和准确地“设计”这次的战斗。炮兵计算了无名高地上每一个地堡的方位和距离。在沙盘的作业中,每一个担负攻击的班以及担负打援的班,都明确了自己的目标、道路、位置。班、排、连的干部两次去看了地形。从我到战士,都熟悉了应付各种情况的预战方案。
胜券已操在我们手里。
四打老秃山是耍清川侦察回来后,在1952年7月17日晚上开始的。
这一天,天空阴沉而压抑,远处的山头像是被一层灰色的布袋覆盖。战斗打响前,耍清川和王国英郑重地将四面鲜艳的红旗交付给了4个尖刀班:1连的2班、9班和9连的2班、3班。每面红旗上都赫然写着:“把胜利的红旗插上老秃山主峰!”9连3班班长王仁山引领全班战士在红旗前立下誓言:“即使我们班只剩下最后一人,也必定将这面红旗插上老秃山主峰!”接着,他向9连2班班长李亮成发起了挑战:“看谁能率先把红旗插上老秃山主峰!”
夜色如墨,时间到了晚上9时15分。突然间,343团各种口径的炮火像暴风骤雨似的倾泻在老秃山上。美军阵地上的铁丝网和地堡盖被炸得飞上了天。当冲锋号响亮地震破夜空时,4个尖刀班像4把钢刀插向老秃山,4面红旗直向主峰飞奔。志愿军勇士们冲锋的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让美军措手不及。9连3班班长王仁山打掉一座地堡后,把红旗插在地堡盖上面。
战斗小组组长白福紧随王仁山身后冲上了山顶。美军打出来的照明弹,照亮了被炮火蹂躏过的老秃山阵地。白福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残余地堡,很快发现了一座位于月牙形交通沟头的地堡。为了不给美军任何反击的机会,白福果断地跃入交通沟,接连将手榴弹塞入地堡,美军在惊愕中被炸死。突然,2个美军从另一座隐蔽的地堡中蹿出,白福眼疾手快地举起冲锋枪,然而枪却意外哑火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福迅速拔出身上的手榴弹,准确地投向美军,2个美军应声倒下。白福孤身一人继续冲锋,却不慎被美军从暗处偷袭,右臂受到了重创。白福强忍剧痛,伏地观察,发现从暗地堡中又钻出2个美军,而后面还藏有1个美军。白福左手拔出身上的手榴弹,朝美军狠狠扔去。1个美军被炸死,另1个美军转身欲逃。这时,迎面飞来一颗手榴弹,白福来不及躲避,便狠狠一脚将那颗未爆的手榴弹踢向逃命的美军,将美军炸飞。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边,9连2班班长李亮成也将红旗插在了被摧毁的地堡上,与进攻中的1连胜利会师。1连的新战士黎万东只有18岁,从救护团分到连里才20多天。在战斗小组组长田贵德的包教下,把手榴弹、手雷、自动步枪、冲锋枪的打法都学会了。他战前下了决心:“第一次上战场,坚决杀敌立功,爬也要爬到老秃山主峰上去!”他和田贵德一起冲上山去,看见一座地堡里的美军正在射击。田贵德朝里面打了两枪。黎万东喊起话来:“缴枪不杀,优待俘虏!”2个美军双手举枪出来了。两人押着俘虏上了山顶,交给了4排。这时,美军一辆坦克开过来,黎万东向4排排长要求:“排长,让我去打坦克吧!”4排排长说:“注意打它的要害部位!”黎万东抓起爆破筒和手雷就上去了。他把爆破筒狠狠地插进坦克的履带里拉响,坦克不能动了,但还在往外打机枪。他又把2颗手雷投进坦克里面,坦克才哑巴了。
1排副排长刘凤岐指挥尖刀班登上山头后,发现右前方有一座地堡。他一跃冲过去,用枪对准地堡眼就是一阵猛打,又扔了2颗手榴弹,心想:“差不多了,该进去抓活的了!”进入地堡,他发现一个家伙双手抱脖子,把头埋到裤裆里。刘凤岐去使劲拉他,他一动也不动。“又一个死的。”这个念头一闪过,刘凤岐立刻想起指导员说过的话:“美国兵会装死!”他便把美军的手拉过来,像医生诊病那样试脉,心里乐了:“真是装死!”他把枪拉响,嘴里喊出:“哈罗!哈罗!”那个美军哆哆嗦嗦抬起头举着双手当了俘虏。刘凤岐就用这样捉俘虏的办法继续搜索,在其他地堡里又使一个“装死鬼”现了原形。
9连和1连在山上会合后,美军开来2辆坦克封锁着通往老秃山主峰的道路。9连组织了一挺重机枪和几挺轻机枪,掩护战士上去爆破坦克。一辆坦克被炸断了履带,另一辆坦克也被打得起了火。这时候,只见1连扛红旗的战士康殿成冒着美军的炮火向主峰奔去,半路挂了花,倒下去动弹不得。他招呼身边的战友把红旗接过去:“同志们!快把红旗插上主峰!”打掉2座地堡的2排战士孙增接过康殿成手里的红旗,冲上主峰,把红旗插上了老秃山。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28分钟时间里。换句话说,仅仅28分钟,这两个连队在老秃山主峰就胜利会师,全歼老秃山上的美军第23团一个连队200多人。大家互相握手、拥抱,高举着枪,跳起来欢呼:“我们胜利了!”
四打老秃山不是28分钟就结束了,而是打了五天五夜。
1952年7月17日这一天,美军第45师与第2师按预定计划正在换防。美军第2师换下美军第45师,防守老秃山。343团抓住美军换防的间隙,用了28分钟攻下了老秃山。但刚换防上来的美军第2师23团很快组织了反扑。美军第23团团长乔治·梅根斯上校命令3连和5连协同夺回不毛高地老秃山。他们从7月18日1时45分出击,到3时45分,用2个小时,将老秃山的阵地全部夺了回去。
志愿军第343团趁美军第23团立足未稳之际,立即发起进攻。一直打到18日下午3时,美军第23团损失惨重,暂时放弃争夺,老秃山才完整地被志愿军343团占领。
但是,美军第23团并没有放弃老秃山,又在7月22日发起了猛烈攻击。
此时,守卫在老秃山上的是志愿军第343团3营7连。守在阵地最前沿的是7连4班。4班班长叫刘佐才。这位“一级英雄班”班长,后来在部队干休所里,回忆了这段防守老秃山的经历。
刘佐才回忆:“我们固守的阵地是4天以前刚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无名高地(指老秃山)。经过几天的激烈争夺后,战场上暂时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沉寂。”
黑夜,志愿军战士们在防炮洞里,抱着枪,互相依偎着躺在湿漉漉的地上打瞌睡。外面下着小雨,凉风带着雨点子吹进洞口。刘佐才回忆:“我和排长石林河同志靠着洞口坐着。黄昏前,团观察所已经发现敌人约一个营在宜兴洞沟口集结,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不能大意的。可是战士们多么疲劳啊!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在战斗空隙里,哪怕是片刻的休息也好啊!”
这时,“轰”的一声爆炸声在夜空中格外响亮。哨兵周元德大喊:“敌人上来了!”
刘佐才回忆:“我们全班立刻跳起来冲出洞子,各自进入战斗位置。我刚跳进工事里,就看见离交通沟十多米的山坡上,一堆一堆的黑影子在蠕动,发亮的兵器有的还碰出响声。我心里明白,这回敌人是趁夜偷袭上来的。”
排长石林河吼道:“同志们,狠狠地打!”
随着排长的一声命令,4班战士手中的机枪、冲锋枪猛烈地向偷袭的美军射击,手榴弹也一个跟着一个飞了出去。守在主峰上的7连指挥所闻声而动,重机枪也开了火,一道道耀眼的火光,射向黑影堆里。
美军躲开正面的拦阻,向山梁子两侧退去。刘佐才说:“从正面上来的敌人刚被击退,忽听见侧后方传来很重的脚步声和钢盔撞击的响声。我转过身一看,另一批敌人又从后面偷袭过来了。排长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我赶紧带着5个战士顺交通沟绕到侧后进入工事。在这里正好(可以)打击从后面上来的敌人。排长和副班长倪祥明,仍在带着轻机枪射击手王义和战士葛方明打击正面的敌人。”
美军一层接一层地往山顶冲,从4班扼守的阵地两侧迂回,左侧5班阵地上的枪声也非常密集,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倪祥明只感觉到全排的阵地上都在激烈地进行着战斗。
刘佐才回忆:“‘排长牺牲了!’副班长倪祥明跑过来突然向我报告,使我打了一个寒噤,指挥的重担落在我身上了。”
天漆黑,雨不停地下,风不停地吹。刘佐才所在工事对面的十几米远处,“哒哒哒”地吐出一串串的火苗,从他们头上擦过。
美军的机枪架得这么近,必须搞掉。刘佐才已顾不得倪祥明,往自己身边一摸,没有反坦克手雷了。他便想起战士吴永珍身上带有反坦克手雷。于是,趁美军机枪换梭子的时候,刘佐才就地一滚,滚到交通沟里,正碰在战士吴永珍身上。吴永珍没吭声。刘佐才把手放在吴永珍嘴边一摸,才知道吴永珍已经牺牲了。
黑暗中,刘佐才摸着解下吴永珍身上的2颗反坦克手雷,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工事里,把2颗反坦克手雷朝着美军机枪方向扔了过去。红光一闪,美军的机枪被炸飞了。
7连主阵地上的迫击炮也支援过来了,打得美军哇哇乱叫。美军的进攻停了下来。
战斗中,工事被打塌了一半。刘佐才趁战斗间隙大声问道:“还有几个人?”
副班长倪祥明说:“就我们3个人,是轻伤。”
刘佐才回忆:“我一看,全班只剩下倪祥明、周元德、宋成久。3个人伤势轻点,还能够坚持战斗。我的头部流血过多,有些昏迷,想说话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刘佐才使出吃奶的力气说:“三星快落了,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天亮。只要天一亮,我们增援部队就会来到。”
“班长,你放心吧!我们决不让敌人占领我们的阵地!”倪祥明说完,带着周元德、宋成久冲出了坑道,回到已塌了的工事里继续坚持战斗。
美军继续围攻老秃山上的志愿军第343团3营7连。他们从四面八方向4班阵地拥来。
“敌人又上来了!”倪祥明刚出洞口,就发现5个又瘦又长的黑影在交通沟里晃动。美军把一颗嗤嗤冒烟的手榴弹扔到了坑道口。倪祥明眼疾脚快,一脚踢去,把即将爆炸的手榴弹踢到了敌群中,炸死炸伤几个美军士兵。
爆炸声惊醒了刘佐才。他在坑道里借着爆炸的火光看见倪祥明正大声命令:“宋成久,你快去守住坑道口!”
倪祥明纵身一跃,提着几颗手榴弹就扑向了刚上来的几个美军士兵。周元德拿着2颗手榴弹也冲了过去。
此时,5个美军士兵已经团团围住倪祥明。有个美军士兵扑过来抓倪祥明。倪祥明挥起手榴弹猛砸过去,美军士兵仰面栽倒了。另外4个美军士兵一齐扑上来,有的拉倪祥明的手,有的拉倪祥明的腿。倪祥明便和美军士兵厮打在一起。
周元德一看这架势:“不好,副班长要吃亏!”他冲上去用手榴弹对准压在倪祥明身上的美军士兵脑门狠击。美军士兵一抬手,周元德将其从倪祥明身上拉下来。
“班长!副班长和周元德跟美军摔起跤来了!”守在洞口的宋成久,焦急地向刘佐才报告。
刘佐才挣扎着站起来,想冲出坑道,但就是爬不起来。他的心像刀扎一样难受。忽然,他听到倪祥明在外面喊道:“班长,我们要和鬼子们拼了!”
刘佐才马上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咬紧牙关往外爬。突然,传来了倪祥明和周元德两位亲密战友最后高喊的声音:“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随着这庄严高昂而伟大的呼喊,“轰轰”两声巨响,震撼着山谷,传向了远方。
刘佐才回忆:“伟大的战友的最后呼声,使我久久不能忘怀。山头上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压不住内心的激动,挣扎着爬到洞口。负伤的战友们一个个都抓起手榴弹,准备保卫坑道,敌人如果冲进来,我们就只有坚决拼到底。但是,敌人却再也没有敢接近我们的洞口。我们扼守着洞口,直到天亮。拂晓,反击部队上来了。反击上来的同志们在洞口外面不远处,找到了我们亲爱的倪祥明和周元德两位烈士的遗体。他们死后还用臂膀紧紧地钳住敌人的脖子,用牙齿咬着敌人的耳朵。倪祥明身底下压着的一个敌人,脑浆迸裂出来,显然是被倪祥明用手榴弹砸死的。周元德背上的一个敌人,全身衣服都被撕得稀烂,头发也被拔掉了几绺。在他们身旁不远的地方,敌人的尸体铺满了山坡。”
敌我双方在无名高地如此激烈争夺,惊动了美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他乘坐飞机在空中视察时,看到了无名高地被炸得光秃秃的样子说:“这是什么无名高地,简直成了老秃山了!”从此,无名高地有了“老秃山”的名字。这个名字随着电波传遍了全世界。
自从无名高地有了“老秃山”的名字后,双方又在老秃山打了3次,直到把美军重新打回到谈判桌前,在板门店签订了《朝鲜停战协定》,才停止老秃山的争夺战。
1952年9月9日,志愿军第115师隆重举行“一级英雄班”命名典礼大会。大会宣读了志愿军司令部和政治部授予志愿军第39军115师343团3营7连4班为“二二二.九东无名高地一级英雄班”荣誉称号的命令。代师长王扶之、政委沈铁兵向“一级英雄班”献旗、献花,致贺词。3营教导员郑天西报告了“一级英雄班”的英雄事迹。原班长刘佐才和刚刚由3营9连调任3营7连4班班长的白福致答词。两位班长一致表示:今后要在战斗中学习倪祥明、周元德死打硬拼的英勇顽强精神,做好一切工作,争取做个全面的英雄班。
1952年9月19日,志愿军司令部和政治部决定给倪祥明追记特等功,授予他“一级英雄”荣誉称号。
1953年2月28日,新华社发布了七打老秃山的新闻通稿,题目是《上甘岭战役以后的最激烈的一次争夺战:我军在“老秃山”重创敌军》。
1954年春天,115师政治部主任李军派宣传干事王照运带着慰问金、慰问品,带着“一级英雄班”十几名战友火热的心,来到“一级英雄”倪祥明烈士的家乡——河南省杞县崔寨乡(今泥沟乡)崔寨村。3月6日,河南省杞县各界2万多人在英雄生长的地方隆重举行追悼倪祥明烈士大会。会场布置得庄重肃穆,主席台两旁悬挂着115师领导机关、“一级英雄班”、中共杞县委员会、杞县人民政府以及各机关、团体、学校和各界人民敬献的10面锦旗、“人民功臣匾”、大幅挽联。台上放着金边玻璃框镶着的“立功喜报”、“烈士证明书”、部队慰问信和各种慰问品。最惹人注目的是在会场中央,中共杞县委员会和杞县人民政府为倪祥明烈士竖立起的一座不朽的英雄纪念碑。
“一级英雄”和他的“一级英雄班”故事,随着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阅兵百面战旗方阵,重新被“激活”,传遍神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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