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歌剧中的视觉叙事者——舞台灯光

2024-12-18 00:00胡钧颐
艺术大观 2024年26期

摘 要:本文以原创民族歌剧《八一起义》为例,讨论分析舞台灯光在红色主题类歌剧中,对于还原历史背景、营造现场氛围、满足时空转换、推进演出节奏、塑造人物形象、激发演员表演激情、诱导观众了解历史并走入人物心理世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打造红色主题歌剧精品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

关键词:民族歌剧;舞台灯光;视觉呈现

中图分类号:J6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7357(2024)26-00-03

《八一起义》作为一部历史性革命题材红色歌剧,以八一南昌起义为创作素材,在舞台设计上既需符合当时的历史环境及背景特征,又要在重大的历史时空背景下,关照时代和地方典型性的特征,这部戏的舞台设计师抓住“历史宏大”与“事件真实”,力求把演出剧场传统镜框式舞台打造成宏大壮阔与简洁流畅并重的诗画现场,形成一个全方位的战争场面与抒情场面动效互补关系,既满足时空转换及戏剧层次的表达,又照顾到歌剧表演的需要,同时还能架起与观众沟通的桥梁。这种“大虚小实”的设计形式,在给灯光留出充分设计空间的同时,也对舞台灯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下,我们以这部歌剧为例,讨论分析舞台灯光在红色歌剧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对红色主题类歌剧精品打造能起到哪些辅助作用。

一、舞台灯光犹如“导向剂”般既还原时空背景又营造演出氛围

舞台灯光设计作为一种独立艺术形式,每一只灯在灯光设计师的手中都拥有自己的语言。灯光设计的前提是从剧目的整体叙事和时空背景出发,不仅要还原故事的时代背景和整体空间环境,创建演员表演的场所,还要能够营造令观众产生共鸣的情感氛围。

歌剧《八一起义》的编剧立意上以“军魂所系,统揽全剧”来全面反映起义时的历史背景和起义过程,时空较为广阔地转换交替。而该剧灯光设计把握住用影调去营造“在枪声之前是一种腥风血雨的白色恐怖,而枪声之后则是一种扬眉吐气”的历史背景与情感氛围,刻画革命先烈“即使是死也是幸福的死”的这种满怀热血的视觉形象。整体基调围绕着舞台的主题及剧情的变化,主基调和背景色调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冷暖色搭配融合使用,让观众感受到在冷峻紧张的氛围中又透露着丝丝血气。如开场《怒火在风雨中燃烧》唱段中,多媒体营造出大雨滂沱的背景及投在纱幕上滴滴鲜红流动的血液,而舞台后区平台上站满了先烈,即使尸横街头却依旧不服输不投降。舞台灯光则利用染色灯铺上较为冷的蓝色调子,配合多媒体的大雨滂沱作为塑造整体氛围的大结构,随即一种白色恐怖的冷峻紧张感扑面而来;而当主演上场时,前区给予主要演员一束暖色定点光,打破整个冷峻的氛围,仿佛让大家感受到在这么悲壮惨烈的场景下,有人像一束希望的光一般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前区与后区的冷暖区分,既划分了两个区域的时空,又框定了整体的氛围,同时也为后面的剧情埋下伏笔[1] 。

再如《冲锋冲锋》唱段中,整体大面积用红色作为主色调(如图1),营造出一种战争的激烈紧迫氛围,并映射出战争后的火堆中先烈们即使踏着血泊,依旧为追求光明一往无前、冲锋陷阵的牺牲精神。尤其是在后面哑巴中弹身亡后,景芸准备拉燃导火索,替哑巴完成未了心事前的单独唱段《雷火中的笑容》,随着一声枪响,高饱和度的红光逐渐出现,这种“纯粹”的红色又被赋予了另一种氛围的导向作用,虽奔赴死亡,但景芸牺牲时坚定理想、追求光明的心理世界,在这一声声“亲人啊,我来了,战友啊,我来了”中,被灯光外化表现得淋漓尽致、痛彻心扉。

这里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是,为表现“纯粹的红色”,灯光师所使用的染色灯具是DLW 6012C7 WASH,其R9值大于等于90,该光源能够较真实地展现红色物体的色彩,准确表现红色调的场景,烘托歌剧叙事的基调。例如,在本剧中《按时起义》的唱段(如图2),官兵们被通知8月1日凌晨4时起义时便开始互相为对方系上红领巾,在高还原度、高显指的灯具下,红领巾作为整个画面最突出的视觉中心点,在此刻更显得庄严神圣,仿佛向观众传递出每个起义官兵只为一个理想冲锋陷阵、勇往直前的牺牲精神,更让人对革命先辈们多了一份敬仰。而在南昌起义胜利后,南昌市民、各界人士涌上街头,军民共庆胜利,手举红旗欢送起义军出发时,军民手中的红旗和起义军颈上的红领巾的红色,共同奠定了整个画面的基调[2] 。

当然,舞台灯光设计师在确保灯光设计和整体的舞台视觉效果协调一致的情况下,综合考虑室内环境中的温度、湿度和空气流动影响,使用放置在地面及吊笼位置的4台烟机和2台雾机,精确控制烟雾量、释放间隔和持续时间,以及烟雾的走向和分布,表现战争硝烟、模拟火车烟囱,或是表现一些较为意象化的场面,在剧中不仅营造出了一种神秘感和戏剧性,还强化了该剧要传达的主题和情感,给观众以意味深长的感受。

二、舞台灯光好似“雕塑家”般塑造舞台空间

罗伯特·威尔逊(Robert Wilson)曾谈到光可以塑造空间、时间和物理界限,“戏剧是‘空间和灯光的建筑……’,无灯光则无空间,没有空间,时间就无法存在 ”[3]。在舞台艺术中,舞台灯光师利用光线的强度、方向和颜色,在舞台上勾勒出空间的维度;通过不同角度的照射,勾勒人与物体的轮廓,赋予人与物体形状和体积,增强其立体感。在歌剧《八一起义》中,要在传统的镜框式舞台中去创建一个能容纳宏大时空的场景,实现舞台设计要求的简洁而不失大气、凝练却具壮阔的视觉气质,灯光需在“干净”方面下功夫,光束需呈现“干净”的状态,选择既能满足功能性又能交代时空背景与心理空间、满足观演者视觉上的最佳出光角度,通过灯光的层次和深度,创造出立体的空间,或使简约的舞台瞬间开阔,又或将宏大的场景巧妙压缩,让观众的视觉感受随之扩张或聚焦,完美匹配歌剧的宏伟与细腻。

在光位的选择上,主要为面光、耳光、侧光、顶光、逆光、柱光六类,每只灯都按合适间距分布,挂在最适合的位置,尽最大可能发挥每只灯的最佳效果。侧光在歌剧中塑造人物身形方面尤为有效。本剧中,侧光使用的灯具均为高显指、高光质且光斑角大的LED四合一电脑灯,通过从舞台两侧投射的光线勾勒出演员的轮廓、面部特征和肌肉线条,增加视觉上的深度和质感,创造出类似于雕塑作品的立体效果。例如,在《我要枪》唱段中,火车景片到位时,利用吊笼上的高位侧光对景与人进行勾勒,使每个面孔都展现清晰的历史痕迹和生命的故事感。

在耳光、顶光、柱光及面光的设置方面,不仅“机动”地解决了多演员各角度照明的问题,而且对塑造人和物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在《拿起枪去战斗》唱段中,当主演说完最后一句台词之后舞台空间则切换至另一个时空,身着囚衣的演员从后区高台戴着手铐向下走,灯光上利用面光的三台电脑灯切出一条光路跟随演员走下高台,将整个空间主次进行划分,舞台左侧的会议桌前众人的亮度在此时减弱,整个视觉中心聚焦在囚衣演员的形象与唱段中,当囚衣演员及后区平台人物下场后便随即收光,“黑区”的设置让整个舞台更显灵动,与此同时会议桌前众人亮度缓缓恢复,此时利用三只角度较侧的灯光对人物进行勾勒,使其更具有雕塑般的立体感;同时,利用切割灯的切割属性将整个演区切得更干净,在避免野光的同时,也使整个画面变得更为“拢气”,使观众的关注点始终联结在剧中的人物和剧情的走向方面 [4]。

在歌剧舞台上,也常用逆光创建轮廓线或“光晕”效果,勾勒演员或物体的外形,使得照明对象与背景分离,增强其立体感。在《光明的前程》唱段中,逆光染色选择了显色指数很高的LED摇头染色灯,在剧中某一场景中橘黄色的逆光勾勒出演员的身形,仿佛带着希望与光明一般向着井冈山前进,整个灯光与场景不动声色地为多媒体背后的中国旗帜增添了一种激昂的气质。

当然,因为《八一起义》是一部塑造群像的作品,调度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灯光是如何来塑造具有立体感的人物形象并突出主要人物的表演,这就不得不提到追光灯的巧妙使用,通过追光精准地照亮演员或特定物体,通过光与影的对比,使被照射的对象在视觉上从背景中脱颖而出,成为舞台上的视觉焦点,同时也赋予了它们更深的象征意义。

三、舞台灯光好似隐形“指挥家”般导引剧情节奏

舞台灯光在歌剧中同时也扮演着一种隐形的指挥家的角色,以一种几乎无形的方式细腻地导引着剧中的每一个情绪波动和节奏跳动,将剧情、演员、舞台设计、音乐和观众的情感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控制演员表演情绪,激起观众心理共鸣。歌剧《八一起义》的灯光能够依托于舞美及戏剧情节的虚实大小、音乐情绪的节奏逻辑等因素合理地把控剧情叙事、情感和节奏,通过灯光的表达强度、留白尺度、黑区设置、转变节点的把控来增强故事叙述张力。如在几段抒情唱段中,灯光专注于主演男女二人的区域,以营造恰当的氛围感。在送别场景中,伴随着远处的汽笛声、警车的鸣笛声,灯光渐亮,使用高位的流动切割灯作为演区的主要光源,当女演员唱到“我们燃起希望迎着朝晖”时,灯光色温渐渐降至3200k,光束感变得柔和温馨,仿佛期盼着他们再次相聚的愿景;而在之后的真正分别唱段中,随着两人挥手远去,灯光渐收,整个舞台顿时感觉诗意盎然、意蕴深邃。整个唱段,灯光都是以戏剧情节作为支点,合理地进行变化,使整个咏唱节奏和情绪波动被衬托得更加让人动容 。

著名剧场理论家、导演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强调了演员与其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重要性,演员需要在舞台灯光所设计的环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伴随着灯光从而进入戏剧情境;而舞台灯光除了要不断雕琢场景及演员的形象,还要帮助演员迅速进入歌剧情境,推动他们的情感变化,使其表演更具激情,更为煽情。如在一场带有爆炸的战争戏中,随着灯光渐起,众士兵立刻在灯光及舞美营造的氛围中准备就位,前区士兵伴随着音乐及灯光的频闪律动,扛着树木道具进行挥洒与舞动,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下很难不让演员以为当下那一刻他们就是自己所扮演的士兵角色,心中是饱含着为人民奉献的坚定信念,修的虽是断桥,但修的还是我们的家园!

海尔·克拉格在《剧场的力量》中,也探讨了舞台灯光作为剧场艺术的一部分会直接影响到观众的体验,强调舞台灯光不仅能够辅助演员进入设定的戏剧情境,而且能够架起与观众心灵沟通的桥梁。在本剧中,当主演唱至剧情高潮处,后排黄色逆光泼洒在身上时,舞台灯光犹如一支画笔一般将个人对祖国最崇高敬仰生动地描绘出来,让人物的情感得到升华;而当他将唱词递进至本剧最高潮处时黄色逆光亮度达到最高值,这神圣的一刻瞬间提升至一个新维度,整个唱段,灯光的变化恰当地烘托出人物的心理世界,引领观众悄然融入剧情,走进人物的心理世界,起到了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四、结束语

通过深入分析红色歌剧《八一起义》的舞台灯光,我们能明显感受到舞台灯光不仅仅有服务于视觉美化或情节辅助的功能,实际上其本身在歌剧中就扮演了多种角色,对营造演出氛围与时空背景、勾勒人物和物体外形、塑造人物心灵形象、强化歌剧叙事张力、激发演员表演激情同时激起观众心理共鸣都赋予应有的甚至超乎意料的魅力和影响力,是一部红色歌剧能否成为经典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

参考文献:

[1]任冬生,王立峰,胡博.歌剧《盼你归来》的视觉呈现[J].演艺科技,2021(Z1):92-96.

[2]亚龙·阿布拉法,王雨琪,施端.歌剧《蝴蝶夫人》中舞台灯光的戏剧性[J].演艺科技,2020(11):58-62.

[3]刘秋霞.从光影角度来探析剧场艺术——以罗伯特·威尔逊的作品《沙滩上的爱因斯坦》为例[J].戏剧之家,2022(25):6-8.

[4]伊天夫.传统与当代——从灯光设计向整体设计转化[J].演艺科技,2021(09):12-16.

[5]郝超,郭冬明.旌旗猎猎碧血红[N].中国国防报,2024-07-3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