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妙无双：品味《世说新语》中的语言之美

融入名士的生活

《世说新语》的艺术魅力首先源自其独特的“世说体”，全书分类记事，所收录文章大多篇幅短小。不同于许多冗长的正史传记，《世说新语》各章中的短篇没有严格的时间顺序延续。由于各章按照主题分类，有的人物会在不同章节反复登场，错综呈现。比如，你会在“识鉴”中遇到年轻的曹操，又在“容止”中与霸气外露的中年曹操重新相逢，还能在“假谲”中见识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当你翻开《世说新语》，就如闯入一片纷繁美妙的“名士生活体验馆”。轻灵活泼的文段，惊鸿一瞥的瞬间，人物纷呈，来来往往，或是擦肩而过，或是片刻交谈，看到他们在清谈场上的辩论英姿，听到他们在家庭中的温暖言语，就如同在生活中与他们相逢、道别、重逢、相熟……感其音容笑貌，听其旧时轶事，不知不觉间认识他、熟悉他、喜欢他。

写人的精妙手法

《世说新语》诞生后，世人惊叹，如此精练的篇幅居然能将人物描写得惟妙惟肖。书中各篇虽着墨不多，却DB20fNOAQRhczi3QaSyTIg==能直击灵魂，彰显人物风神，让人惊鸿一瞥，难以忘怀。

正如有关东晋名相谢安之事的记载。

谢公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雅量》第35则）

当时前秦苻坚率领数十万大军进犯东晋，谢安的侄子谢石率军迎敌，双方在淝水之地决战。这一仗情势危急，不容有失，众人都无比紧张。然而，谢安却在淡定地与他人对弈，收到战报之后，他慢慢看罢，默然无言，低头继续下棋。当他人忍不住问起战局状况，他也只是飘然说道：“孩子们已经大破敌军。”

如此，《世说新语》精心设置了情节场景，运用了几处独具匠心的细节描写，极为传神地刻画出谢安泰然自若、内心强大的形象，可谓妙绝。

惊人的语言艺术

《世说新语》历来为人称道的，还有出众的语言艺术。对于《世说新语》语言的评价，最常见的便是“简”且“远”，其意大致为“简洁”而“意味悠远”，即书中的篇章皆为“短兵交接”，或是选录人物精到的语言，或是截取人物光彩的瞬间，三言两语间便可描绘出人物风度：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伤惶，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任诞》第47则）

王子猷去找朋友戴安道，乘舟一夜而往，然而到了门口却直接原路返回，因为自己是“乘兴而来”，此时已是“兴尽而返”。此种潇洒通脱，令人叫绝。而《世说新语》对于本则故事的书写，更让人赞叹：“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几个短句，动作清晰，节奏明快；“四望皎然，因起伤惶”八个字将周遭的月照白雪之境、怆然彷徨之情，展现得极为传神；最后，“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一句回答，使王子猷的风神洒脱跃然纸上，光耀千古。书中的故事，往往是以对话或人物的语言结束。旁人反应及后续事件则一概不论，这自然会使读者不由自主地融入文本，代入其间，引发想象，大有与名士共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