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娟儿的一封信

亲爱的娟儿：

你那边一切安好吧？莫要担心外婆，外婆现在过得可舒服着呢。外婆每天都在溜达，看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老家也回过了。还有，木头板子真没黄土地睡得舒坦，所以你和你妈妈呀，莫要内疚了。

近来你成了大作家了，我也读了许多你的文章。回想起来真是惭愧，我那把年纪正是该安稳度日的，偏偏还那么爱玩，那些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啊。当时吐吐舌头不过为了掩盖我的孩子气，你们也就原谅外婆的小任性吧。

现在看着你的文字，阿勒泰的戈壁滩一点一滴地浮现，权当我又透过你的眼睛，重新经历着那些风浪与尘嚣。乖乖，当年你和你妈妈可是以女子的稚嫩扛起了男人的担当，那么多雨打风吹你都轻轻带过，在你的字里行间我竟找不出一个“苦”字。裁缝活儿拼拼凑凑绣出了你的半个青春，多少个夜晚你整宿不眠，埋头于针线，可是你却说“世界就在手边，躺倒就是睡眠。嘴里吃的是食物，身上裹的是衣服。在这里，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遗憾”。感动之余，外婆也很欣慰，至少你笑着接纳了生活的不完美，并试着去热爱、去感激。一脉相承地，我们仨都是这样，再颠簸的生活，也闪亮地过。

那些阿勒泰山啊额尔齐斯河啊，我们仨也曾一起目睹，当然不需要多说。就谈谈人情吧——妹妹和阿克哈拉的卢家小伙子最后幸福吗？吃过我分的糖果的孩子们各自安好吗？桥头的大别墅有没有挺过时间的风沙？时过境迁，每每回想，也会感慨哈萨克人不驻足停留于生活的富足，宁愿献祭孤独来换取原野自由的风；骏马一扬蹄，故事和人也便随风散去。牛羊静默在晚霞的万丈金黄里，远处小小人影挥鞭呵斥之时，你悟不透的动容，或许正是如此吧。

噫！娟儿，原野的风还能刮上几个年头呢？随着越来越多的道路轰然炸开，曾经偏僻的角落涌入越来越多的生意人，他们没日没夜地翻开草皮攫取冬虫夏草，又为了野生木耳的收购价几近打作一团。局外人渴饮山川的鲜血而不思感恩，这毁灭性的后果却交由当地的牧人承担。对此，你说你无能为力，可你恰好路过，记录了那些被抛弃的狗子们和它们悲壮的死亡，并大声说出。娟儿，你要始终相信文字的力量，相信真诚的力量。外婆觉得，在你看不见的阿勒泰的角落，也许因为你的文字，会多一颗迷途知返的心。

远处拖依的歌声又起，你曾热烈地舞动过的拖依，又在唤你回家看看了。当然了，没时间也不要紧，只要你在晴朗的夜晚一抬头，外婆便能透过阿克哈拉那轮明晰清冷的圆月，清楚地看见你。祝

平安健康，万事顺意

永远爱你的外婆

2024年x月x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