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站在残墙之下
野地的风,向我袭来
我轻轻握住墙体露出的柳枝
握住了一段段历史的风声
我轻轻握住墙体夹缝的苇草
握住了一句句带血的誓语
拾起一只陶罐的把手,似有汗渍斑斑
这陶,盛过戍卒的青春、期盼和呼唤
拾起一块带花的瓷片,似有泪光溢出
这碗,盛过苦涩的烟缕和泪滴
我沿着内墙走过一圈,丈量着死寂的城池
计量着属于此处死去的时间
我辨认着城内的房基、马桩
打量着一处处时间的残骸
城内吐绿的野草,坚守着往昔戍卒的意志
为残城注入绿色的胆汁、绿色的血
远方,一队队山峦列阵,似有某种隐喻
卡浪沟已经干涸,隐隐地涛声依旧
烽燧站在远处,依然闪着眸光
它举起残损的岁月,让我一一阅读
琴匠的大半生,多少把琴
像鸟一样
从他的手中飞出。多少琴弦
如同澎湃的江流,奔腾着他
音符的神骏
在吾库萨克乐器村的制作间
他神情专注地凿着一件锯坯成型的木件
在木件上凿出一个碗的模样
小砍刀,一下,一下,深浅有度
我认出这是一把艾介克琴的雏形
他点头笑了,引我观赏墙上悬挂的
一件件神品
艾介克琴,弹拨尔琴,热瓦甫琴……
琴身锃亮,琴弦锃亮
琴音锃亮
我一把把试过。这是琴匠生命灿亮的一部分
琴弦上,有灵境的鸟儿欢鸣着
琴匠的大半生,由一把琴、又一把琴弹奏着
高亢或低沉,奔放或凄婉
从他深邃的目光里,我看见
无尽音符的繁花
徐徐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