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壁球撞击在墙壁上的响声不断传出,壁球场中正有来自不同城市的两位少年球员在进行着激烈的比赛。场外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还掺杂着一些加油打气声。林峰坐在山打根市队的教练席上,神情严肃地盯着场中的局势,不时出声搭配手势进行指点,提醒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场中比赛的阿飞。
来自山打根的阿飞15岁了。他身材匀称,身形敏捷,此时正代表着山打根市参加沙巴省壁球选拔赛。带队教练便是林峰。这场比赛是为半年后即将举行的马来西亚壁球皇马锦标赛进行选拔,获胜球员将能代表沙巴省出征参加全国大赛。半决赛场上正在酣战,获胜方将能直接获得全国大赛参赛资格。场上电子指示牌上,阿飞的分数遥遥领先于对手。
林峰望着挥汗如雨的阿飞,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思绪逐渐飞散。他也曾是山打根市的王牌壁球运动员,别人眼中的天才球员,可是却因为当年那件事……
场外突然爆发出了汹涌的呐喊,把他的思绪拉回球场。优先获得了比赛赛点的阿飞,趁对手一个接球失误,来了个精妙的对角杀球。随着裁判举起双手,对着赛场喊出:“Tamat!”(马来语:结束)阿飞兴冲冲地主动跑过去伸出手,对手无奈地也伸出手。比赛结束。
阿飞顾不得擦汗,拿着球拍跑出球场,跑到林峰面前,夸张地要抱教练。林峰哭笑不得,往后躲了一步,没搭理他张开的手臂。他在阿飞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这才到哪里,等赢了全国赛再拥抱!想做冠军的人,给我矜持点。”目送阿飞蹦蹦跳跳地离开,林峰笑着摇摇头。虽然说话有点严厉,嘴角可憋不住笑意,毕竟当年他也曾在赢了省赛后就这么疯疯癫癫地,一路打到吉隆坡。
林峰随着走出球场的人流慢慢踱到户外广场,找一条长椅坐下。今年基纳市(即山打根省会基打哥那巴卢的简称)的夏天分外炎热,球馆外没有空调,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林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10令吉的香烟,抽出一支衔在嘴上,掏出打火机点燃后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他在热浪簇拥里望着远处宁静的蓝天。基纳市区这一带没有太高的楼,天际线一直延伸,能看到远处的克洛克山。
总有20年了。林峰从小以调皮捣蛋著称,平时闲着没事就喜欢到处蹦蹦跳跳,撩猫逗狗,偶尔会闹得邻里鸡飞狗跳。父母从小学一年级就把他安排到各种体育项目培训班里,让他至少找个正经发泄精力的途径。平心而论,林峰很小时就表现出体育天赋,只是恒心不够,俗称三分钟热度。他练过游泳、乒乓、网球、足球、篮球、羽毛球,大多无疾而终。坚持最久的是羽毛球,也就跟着校队打了两年,热情一消失就马上放弃。父母都觉得可惜,他却跑出去爬树逮知了去了。
小学五年级时,也是同样一个炎热的暑天,萍姨介绍林峰参加了当地华校的壁球俱乐部。说是俱乐部,其实就是教练带着同样精力过剩的一群孩子在玩。萍姨是林峰妈妈的好友,大家祖籍都在福建,平时在一起时讲讲福建话。萍姨闽南语很好,与林峰妈关系分外亲近,当时是山打根市壁球俱乐部的主席。这几年,壁球在山打根市开始盛行起来,俱乐部旗下的壁球运动员数量也不多。为了推动壁球在山打根市的发展,萍姨从外地高薪聘请了一个名叫Sammeer Naveed的巴基斯坦籍职业教练。Sammeer的发音接近“山姆”,大家就叫他山姆,他也不反对。山姆教练有空时也指点一下小球员,俱乐部额外付给他1500令吉。
林峰就这么跟着山姆开始初步训练,很快从十几个业余球员里脱颖而出。从一接触壁球开始,林峰就展示出极佳的天赋,对壁球的各种技巧都能快速上手。短短两周训练后,他已可以和专业球员进行简单对打。加上山姆的倾囊相助,林峰13岁入选到专业队。专业队的训练强度很大,从周一练到周六,每天训练3小时。这时的林峰年龄大了些,嘴唇下长出了薄薄的一层胡须,也不去爬树了,每次练习都不会落下。
他习惯了这一周6天的训练,渐渐开始融入壁球俱乐部。在最初参加专业训练那段时期,调皮的林峰还会偶尔和比他大一两岁的队员发生些小争吵,随着彼此之间的相处,他和大家处得亲密无间,与山姆教练更是熟到可以在课下开玩笑的程度。小白、小卡和宏宏是林峰在俱乐部最要好的朋友,但同时也是他潜在的竞争对手。小白和林峰同岁,小卡和宏宏比他们大一岁,但他们比林峰更早接触壁球,球龄都在3年以上。好胜心要求林峰比他们更刻苦,山姆教练制定的训练任务,林峰会主动加码到双倍完成。有时他周六和周日也不闲着,独自到球场进行加练。林峰的反手球和测旋球很快就变得非常出色,虽然暂时还打不赢3位好友,但至少可以有来有往。山姆教练把他的成长看在眼里,有时也会拍拍他肩膀,用不标准的本地话说一声“Baik”(马来语:不错),或者干脆笑嘻嘻地操起闽南语说“吼啦吼啦”。
训练9个月后,林峰迎来壁球生涯中第一次正式比赛——山打根市壁球选拔赛。成绩优异的球员,将能代表本市前往省城基纳参加省赛。那天同样是一个炎热的暑天,初次参加正式比赛的林峰,进场前就觉得脑袋热得有些昏,心情极度紧张。首场面对水平远不如自己的对手,失误频发,丢了第一局,险获“Pakej Lawatan Pusingan Satu”(马来语:一轮游大礼包)。林峰有些着急,一抬头看见旁边的山姆淡定异常,还冲他点点头。远处观众席上,小白、小卡和宏宏也在观众席朝他挥手。林峰的勇气和感觉渐渐回来了,平日练得很熟的几个绝招也得到施展机会。算是天时地利吧,他最终两局直接击败对手,拿下首场对局胜利。
多年前的那场比赛,林峰、小白、小卡和宏宏四个人都成功进入四强半决赛。好朋友终究要对垒沙场。林峰运气真的好差,分组时遇到了实力最强的小白,即使林峰使出了他接触壁球以来所学会的所有绝招,最终仍旧败北。在接下来争夺三四名的决赛中,林峰又以一局之差惜败给了宏宏。那次他是第四名。
没想到的是,前四名球员都被选拔上代表山打根参加省赛。对林峰来说,这是意外之喜,对山姆教练何尝不是。赛后他高兴地紧紧搂住小白和宏宏,又伸出手召唤林峰和小卡,教练的胳膊又粗又长,把四个孩子都搂在怀里。萍姨拍下了教练兴高采烈搂着四人的合影,后来一人洗了一张,送给了他们。
而正是这次出征省赛,让初出茅庐、有些志得意满的林峰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为市级赛第四名的林峰,在省赛中压根儿没获得个人赛资格,只能参加团体赛。而当年的山打根市壁球队无论在个人赛还是团体赛的表现都没有获得多好的成绩。连林峰心里暗许为最强的小白,都被基纳市队的种子球员打得落花流水。唯有高中组的一男一女两位球员拿下了各自组别的第四名,获得了参加国赛的资格。四个小伙伴则铩羽而归。
经历这次省赛后,林峰的得意之心多少收敛,更刻苦地投入训练。山姆教练也一直看护他们个人的成长,定期布置不同的训练任务,给予他们最专业的技术指导。说来奇怪,在这之前对其他运动项目都是三分钟热度的林峰,却在如此辛苦的壁球训练中坚持了下来。即使期间偶尔遇到挫折,也并没有让他产生放弃壁球的念头。
转眼间5年过去,林峰是一名身姿挺拔的17岁高中生了。这5年间,即使学业越来越繁忙,林峰也从没落下过壁球训练,依然日复一日每天准时准点到球场报到。在林峰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上了赛场就会感到恐慌的小男孩了。他已经成为一名专业壁球运动员,也正值身体各项数值的巅峰期。5年里,林峰参加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壁球赛事,其中有自费前往的国际壁球锦标赛,也有选拔成功被赞助参加的国赛。基本上每隔1到2个月都要到各地出征参赛,这已经成了林峰的生活常态。好在父母也一直非常支持林峰的壁球生涯,丝毫不觉得这会影响到学业。
在参加的诸多赛事中,林峰的表现有好也有坏。在大部分赛事中,林峰都能凭借优异的壁球技巧拿下良好的成绩;偶尔也会有发挥失常,惨遭“Pakej Lawatan Pusingan Satu”的滑铁卢时刻。无论如何,这些赛事经验都成了林峰最好的积累和磨炼,推动着他的进步。而在沙巴省少年壁球界,林峰这几年拼命三郎似的打球为他赢得了美名,每一次对局交锋,都能让对手头疼无比,颇有“凶名”在外,他凶猛又难缠的打球风格被人称为“Harimau Sandakan”(马来语:山打根猛虎)。
在这些年的壁球生涯中,林峰也遭遇过各种各样的境况。输赢、伤病那都是常有的事,有时还会面对外界和自身的质疑,偶尔还会和别人发生一些争执。幸好他都挺过来了,那些经历也都已成为他成长路上的风景。而这一路上,一直陪伴他成长的依然是山姆教练。不管林峰处在任何境况,山姆教练始终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不断地给予他关心、鼓励与指导。在林峰犯错误的时候,山姆教练会及时纠正他,让他不管是在技术还是心理上都能得到健康的成长。
林峰与山姆教练也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执。那年林峰14岁,也许是刚步入青少年叛逆期的缘故,脾气变得极为冲动,时常因为打球时的一些失误而乱发脾气,把护目镜和球拍一顿乱摔。山姆教练训斥了林峰好几次,林峰默默听他训斥,却难免依然故我。一次在市级比赛中,因为发挥失常,林峰在进入八进四的对决中输了,提前被淘汰出局。当时林峰已经是各大省赛的常客,多少有点偶像包袱。难堪之余,他在球场上大发雷霆,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球拍打断了,又把壁球场隔壁厕所里的一面镜子也打爆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又有记者在场,难免会在报道时添油加醋。这对俱乐部的影响自然极其不好,林峰遭到禁赛半年的惩罚。山姆教练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托小白告诉林峰,以后都不要再踏入球场,自己也不想再见到他。小白绘声绘色地和林峰学着教练发脾气的样子,用蹩脚的闽南语恼恨地说着:“北七,死根那!”(闽南语:白痴,死小孩!)林峰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等一段时间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山姆还会拍着他肩膀说:“Baik”或“吼啦吼啦”。一直到两周后,他来到球场,山姆教练马上背过身去,不去看他,林峰这才慌了。他以为因为这事自己的运动生涯就结束了,自己再也无法上场打球了。
那是个6月的傍晚,林峰放学后不知不觉走到球馆。训练已经结束,空荡荡的球馆里没有人。林峰步入换衣间,低着头走过一个个衣柜。他发现山姆教练的衣柜忘记锁了,虚掩着柜门。他好奇地顺着柜门缝往里一瞥,看到那张两年前萍姨拍的照片被好好镶在镜框里,照片里的山姆正兴高采烈搂着四个小伙子。啊,原来教练没有忘记自己,原来他一直珍藏着那张合影。林峰第二天一早就跑到球馆,在赛场外远远看着队友们训练,一直到中午,山姆好像没看到他似的,在场上板着脸忙来忙去。当林峰终于失望地转身,打算离开时,听到一声响亮的“Sini Kau”(马来语:你过来),林峰大喜过望,连忙飞奔到教练身边。于是一切都恢复如初。
又过去3年,林峰开始备战全国壁球皇马锦标赛,这是受马来西亚政府认可的全国最具含金量的壁球赛事。林峰纵使参加了诸多比赛,却总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地错过这个赛事,也因此时常被朋友们开玩笑,说他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玩笑归玩笑,林峰心底确实有个执念,发誓要在这场国赛里大放光彩。
时间很快到了比赛前一天,林峰和一众沙巴省队球员已经抵达吉隆坡。出乎林峰预料的是,原本此次他们应该是由山姆教练带队,但却临时替换成了省城的教练。林峰对此颇感疑惑,也打电话询问了山姆教练缘由。山姆教练给出的答复是家里突然有急事,因此无法前往,只是叮嘱他在比赛中好好发挥。林峰也没多想,继续专心地迎接比赛到来。
林峰这次果真发挥良好,并且运气也很不错,在前期完全避开了各队种子选手。接连几轮对决都轻松拿下,成功挺进到八强赛。在八进四比赛中,林峰遇上其他省种子选手。历经五个回合,一番棘手的鏖战后,林峰略胜一筹,三比二险胜对手,成功进入了四强赛。这让林峰无比兴奋,因为这算是他在同等级大赛上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了。只要明天再拿下四强赛,便有可能成功问鼎这次比赛的个人冠军。
当天晚上,回到酒店的林峰接到萍姨打来的一通电话。萍姨告诉他,山姆教练这天匆匆递交辞呈,离开了山打根,回到了他的祖国巴基斯坦。林峰听到这则消息后,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他无法接受他最信任的山姆教练就此离去。他数次拨打了山姆教练的电话,却无人接听,通过社交软件也无法与他取得联系。他反复询问萍姨,为何山姆教练要离开,但萍姨也不知道详细缘由,山姆教练只在辞呈里说明家里发生了意外状况,需要他立马回国。林峰只能浑浑噩噩地接受这一事实,他壁球生涯中最重要的人,他的恩师,山姆教练已经不会再陪伴他走下去了。而状态低迷的林峰,在第二天的四强赛中毫无意外地发挥失常,连丢三局,输掉了比赛,无缘冠军宝座。在随后的三四名决赛中,他依然没能找回状态和斗志,最后只获得个人第四名。虽然这也算是林峰的最好成绩,但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一想到山姆教练不会继续陪伴他打球,心里就莫名地感到失落和无助。
在一段时间的教练职位空缺后,萍姨通过多方协商,从其他市调配了一位新教练来任教。经历一段时间的磨合后,林峰始终无法适应新的教练。因为不管是从打球风格、运筹思路到训练方式等方面,林峰的一切都是由山姆教练专门为他定制的。突然换了一个风格迥异的新教练,林峰实在无法习惯,他还是更喜欢山姆教练给他设计的训练计划。山姆教练悄然离去,就如同一个转折点,林峰的表现此后就逐渐走了下坡路。纵使过后在新教练的带领下,林峰也出征了几个赛事,表现却一直发挥失常,以至于接连几次都没能进入八强赛就被淘汰出局。还来不及面对球场的失败,林峰就不得不迎来人生中的另一难关——高考。为了应付高考,林峰不得已只能减少练球的时间,忙于应付学业。又因为山姆教练的离开,连续几次赛事的发挥失常,水平直线下降,让林峰渐渐产生退隐壁球界的念头了。在高考来临的前两个月,林峰的身影彻底从壁球场上消失了。高考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林峰虽然偶尔还是会回到壁球场打球,但已经是娱乐性质居多,他不再参加任何赛事。这时,林峰已经理解了山姆教练的不告而别,因为他通过各种渠道,终于辗转和山姆教练取得联系,也知道他是因为双亲病重而身不由己,繁重的家庭琐事让他没心情主动告诉林峰发生的一切。
林峰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巅峰时期。他对壁球的热情渐渐消退。
山姆教练的离去,除了对林峰造成了影响,对山打根市壁球俱乐部也是一个巨大损失。山姆教练离开后,俱乐部的整体表现一年比一年糟糕。一年后的某一天,萍姨宣布俱乐部面临巨大资金问题,不得已将新教练解雇了。至此,山打根的壁球水平降至低谷。那以后萍姨虽然还在极力组织球员训练,但无奈缺乏专业教练指导,球员水平难以得到提高,也越发难以获得各大赛事的入场券。
时间如流水般,又是5年过去。林峰上大学,大学毕业,在吉隆坡找到工作。在首都的高楼大厦里工作了一段日子,他始终无法适应大城市的快节奏和职场压力,随后便毅然辞掉工作,回到了老家山打根,当起了自由职业者。日子平淡如水,也还算过得去。
一天,林峰接到了萍姨的电话。省里出台政策支持各地发展地方体育,山打根市想要重新推动发展各大体育项目,壁球赫然在列。萍姨想邀请林峰以教练身份重返俱乐部,为山打根培养新一代壁球运动员。林峰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在萍姨的不断劝说下,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想起当年的山姆教练。如果那时候不是山姆教练,或许就没有后来林峰经历的那么多精彩的时刻,山打根市的历史上也会缺失包括他在内的很多杰出壁球运动员。而如果新时代的孩子中,真的也存在着天才球员,是否会因为他的拒绝而就此埋没了呢?一念之间,林峰便答应了萍姨请求,暂时出任俱乐部的教练一职。随后的一段时间,林峰回到了自己成长的那个壁球场,接替了当年恩师的职务,训练起新一代壁球运动员。接连几批学员之中,都没有出现天赋出众的球员,正当林峰萌生退出的念头之时,阿飞出现了。
阿飞的出现,就如同当年的林峰一样,一开始便展露了非比寻常的运动天赋。人们都认为,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壁球运动员。林峰产生了爱才之心,选择了继续留在俱乐部,竭尽所能教导阿飞。阿飞也没有辜负林峰的期望,很快地便成长起来,在球场上的亮眼表现甚至还要超越当年的他。
“啊!”
忽地一声大喊,把林峰从回忆中唤回,回头一看,原来是阿飞这臭小子在后面吓他呢。看到教练回头瞪着自己,阿飞吐了下舌头赶紧逃走了,边逃还边回头对林峰做着鬼脸。“死根那”,林峰大吼一声,把手里的烟头一扔,拔腿就朝阿飞追去。一边嘴里还喊着要把这臭小子屁股给打烂。两人追逐的身影在日暮底下逐渐远去,直至在远处消失不见,只剩下即将燃尽的烟头躺在地上,丝丝缕缕的烟雾慢慢地消散在蓝天下。
责任编辑 苏牧
作者简介
林廷轩,马来西亚,南京艺术学院国际教育学院与设计学院留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