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文学社作为山西大同大学最主要的文学社团之一,也是山西省高校创办历史最长的文学社团,1986年由洪海文学社和五月诗社合并成立。雪野文学社坚持纯正严肃的文学追求,关注小说、诗歌、散文诸文体的创作,主办有原创纯文学刊物《绿岛》,曾入选《全国文学社团名录》《全国优秀文学社团大辞典》,被多家报刊媒体报道,被誉为“在文学原野上滑行的一只雄鹰”。
这样的傍晚细微如火星(组诗)
梁小炳
黄昏
我该用什么语气谈起往事,褪色的黄昏里
晚归的鸟群消失在山后的树林边缘
——一天又要结束了
身后的生活已经锈迹斑斑,一些事物被收集
积雨云,镰刀,水桶,盛满这些年来
所有的不安与疼痛,我清晰地感觉到
时间,才是我们始终无法拥有的事物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像一滴水的碎裂
云影之下,是逐渐泛白的日子
整个冬天,北温带的树木交出他们的阔叶
我总是企图拾起一些,将自己包裹起来
以草木的姿势,学习隐忍的技艺
写给母亲
窗外的玉兰又一次在风中飘落
故乡的春天也离开很久了吧
那时,窗前的喜鹊还未长出丰满的羽翼
你坐在墙边,用新生的枝条编制箩筐
也告诉我樱花与桃花的区别
那些明媚的时光就这样
被你一条一条压进那些疏密的缝隙中
并借此将春天,一点点做旧、封存
远处的山坡上,浩荡的花色正倾斜成
一种热烈的火焰
——多么灿烂的季节
后来,关于童年的记忆总是定格在春天
想你的时候,故乡怒放的花海里
就弥漫出一种隐隐的疼
倒春寒
母亲在电话里说故乡正下着一场雪
应该是从夜里开始的
春寒料峭的三月,世界在视线中不断缩小
从山外回到山内,最终回到老屋的门前
那条小路已经被打扫很多次了
但是仍然湿滑,我想到母亲很多次走在上面
从门口的柴垛上抱回劈好的木柴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一直走向她漫长的中年
后来我们谈起农事和收成
去年的玉米和谷粒还沉睡在昏暗的米仓
如同一些未曾提及的秘密
窗外大雪压枝,用重力截断山路
一些骨骼开始坍塌,远处的树林中
松涛与风声交换寂寞
田野还是空旷的
母亲说雪化以后才是春天
鲤鱼之诗
没有钓鱼的人,除了河
岸上的草苔也是寂寞的
找不到一个倒下的理由
漳河边,我们花一个下午的时间
等一只红皮肤的鲤鱼
它的体内会有一团火
用来点燃北方的山林
水声柔软,波纹并不深刻
如同我们变幻莫测的一生
我不确定它们最终会流向哪里
河的另一端,是否也有钓鱼的人
一只鲤鱼就这样被鱼钩赋予曲折的命运
它也许比我更需要一个机会
游向不确定的明天
这样的傍晚细微如火星
黄昏,积雨云
营造一种盛夏的压迫感
狭长的林荫路就像一条幽深的巷子
部分天空在此处呈条带状下陷
分割出明暗的边界,恍若黑白底片
也许是一种幻觉?
这些年,我们已习惯寄居于人间的低处
沉默的柏油马路向远方延伸下去
在那里,暗淡的星子正跃出地平线
树影幢幢,像某种肃穆的仪式
——这样的傍晚细微如火星
也如我们的身世
明亮的云层压低自己的姿态
造成雨后初晴的错觉
这也是一种萌发吧,在初春的二月
节气正不断衰减
又不断增加着物候的明度
梁小炳,本名梁炳彦,2003年生,山西长治人,山西大同大学2021级医学检验技术专业在读本科生。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山西文学》等。
春分开始思考(外二首)
卜平
今天,我思考如何均等
像太阳直射赤道
昼夜开始平分
私念的指针将被拨动
于黄赤交角归零
今天,不止我在思考
玄鸟将一株草看了千遍
理了理羽毛,成群北上
复制出数万草原
人类还在企盼,敞开大门
请求瓜分绿色的祝福
远处的高山和云朵
定格沉思天之高与地之阔
“不能伸手触摸,不能投影覆盖”
不得不提前思考
春天何时到来
空
天空终于忍心删掉繁杂的修饰
这使它拥有更多
它犹豫了整个秋季
用空旷为初冬打了则响亮的广告
在等另一场赴会
远处的群山划出一块盆地
梦中雪流淌进来,置换出一片平整的空白
剩雪被阳光引诱,嘴唇嗫嚅了几下
想借着风把自己唱给山谷
哽咽在下一次闪烁
把候鸟收回南方,把草原打包储藏
把枝叶拾回土壤,把生气压缩抽空
整个冬季窖藏来年的醇香
第七天未讲完的故事
沉木流浪的脊背于喑哑中端出阔大
你与它共有历史的嗅觉
几块鹅卵石随意卧在底砂
是河水不小心弄丢的一丝丝清冽的梦
扭动身子、划动双鳍在巡回中数次触碰
方寸之间,这是你与河流唯一开启的话题
雪浪石复刻苔藓,一日长为峻峰
被人类誉为假山
也许你的眼中并不能分辨
何为绿色,何为山峰
只好把佝偻消瘦的影子打包 叠进
第七天故事的尾声
几棵水草虚掩一处黝黑,咕噜咕噜喘息
一束阳光从窗口挤进 惠及你的周身
七天外故事的余温如此舒适
卜平,本名田湘媛,2003年生,山西忻州人,山西大同大学2021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渌水诗社社员、山西大同大学雪野文学社第二十七届社长。曾有作品发表于《青春》《山西文学》《山西大同大学报》等,偶有获奖。
我在某一天
张雅琪
我在某一天丢下琐碎的一切,
躺在草坪仰望着蓝天,
好似无关风雨的海面。
纯净的碎云卷走心中的疲惫,
丝丝微风携来淡淡的青草香。
时间似乎在此刻暂停,
躁动也恰好被抚平。
我从黎明的小巷走到黄昏的街头。
露水打湿沾满尘土的裤脚,
夕阳拉长慌乱摇摆的影子。
时光的沙漏磨碎了光阴,
奔波的发条生锈停转。
手中的纸笔已写不出理想的日子,
这琐碎的一切,被我在某一天捡起。
张雅琪,2004年生,山西大同人,山西大同大学2023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
她者离别记(外二首)
玄烛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王勃
夏天攥紧心中的竹林,历经几番离别
几代人。最后引我们到这里
摸索着叶脉拓在风中翠绿的青春皱纹
那是岁月在荡着翠绿葳蕤的古调,一种离别
似黄莺的鸣音
失路者的身影,依旧是天涯浪子的模样
所拥有的智识和包裹
都发福膨化在太阳之下
破出鱼油来黏着在阳光里
好多双湿润的眼眶绊住我们
看着背诵着“行行重行行”的离人
她行得更远了,行进灰色的雾朦胧
拾掇好往事的尸骸
和我的影子,在她的瞳孔里如滚水一般
淡淡散去。热泪、热火、滚烫的星子
爱和思念先于前程举起火把
将我们和夏天烧干
葬在书里
复活,在春畔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
忧来无方,人莫之知
——曹丕
诗人的宽袖,风已无力吹起
那春畔,太阳锈蚀了白灰色的
软絮。只等待一场温情的雨
让那高山林木最高处的枝丫
最先感到颤动的心,被宇宙濡湿
待到幽幽雨下
要春与我把臂,住进人们的愁绪里
从那只小舟纵身跃下
又从这边昆明湖上岸
水里的鱼藻养育松的根丫
水上的明月揉碎柳的长发
冷冻的花蜜在眼底泥泞
我要听蝴蝶复活
如同潮汐一样振翅,又哭泣
弯刀
在这片黑暗里踟蹰良久,生的念头
从一开始就卷进湖水中央的旋涡
然后某一天下意识地蠕动
在她内部寻求一片光明
脐,是她勾住我生命的弯刀
痛苦的觉悟,出世的可靠
拉开我晃荡着水波的双眼
杀害她怀中的青春
我似是一道天谴的疤痕
环在她曾经少女的腰间
她却说我是水淋淋的弯刀
她腰间的顺手利器,她无形的坚固战壕
玄烛,本名赵秦晴,2004年生,山西阳泉人,山西大同大学2021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作品见于《微型诗选刊》《鹅凰文苑》《山西文学》等。
责任编辑 陆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