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正在黑暗中漂浮,她放松四肢,舒展开来。
列车与轨道相接,平滑而顺畅,偶尔发出微弱的锐鸣声。车内是难得的安静,乘客大都默默低头刷手机,李秀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耳朵的鼓膜被气流挤压。车厢的小幅震动通过李秀的脚底连接至全身,一左一右,一摇一晃。李秀知道自己还在向上漂浮。列车行驶在大山的身体里,它在穿过隧道群,隧道里是漫长的黑暗和宁静,让人失去了实感。这是由C城发往S城的D次和谐号列车。
李秀是个普通的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李佳佳是超市外聘的推销员,她每天把杂七杂八的促销品装进小拖车,然后拿着一沓广告单在附近的居民区跑来跑去,不厌其烦地向路过的每一个人介绍商品。李佳佳很少在家,更少和李秀在一起说什么。她在外面把话说完了,唯一留给李秀的,是她对李秀未来的评判。她说:“李秀以后没啥大出息,顶天了坐个办公室就不错喽!”结尾的喽字拖得又长又响,迟迟在高处不肯下来。
李秀的成长轨迹隐隐重合了母亲的话。她小学毕业后直接被分进户口所在区的普
通初中,等到中考好不容易考进以高升学率著称的市重点高中,便停滞于此了。总数一千多人的年级,李秀作为吊车尾,用一场又一场考试增添了自己没出息未来的注脚。
今天是期末考试后假期的第一天,李秀坐在餐厅,桌上放着这次考试的成绩单,纸面上是摊开的蜘蛛网。李秀按住薄薄的、皱巴巴的纸张,右手用力地抻了两次。掌心与纸面接触,有些搔痒,心也跟着痒意酸涩起来。不知何时,右手牵扯出若有似无的疼痛。李秀低头,是咸湿的汗水湿润了中指指甲边缘的新鲜创口,创口露出内里的红。李秀将手指放到唇边一抿,涩得发苦。
“咔嗒。”钥匙转动开门,妈妈回来了。拖车滚轮窸窸窣窣地碾过门槛,钥匙撞击柜台,鞋跟与地板碰触,李佳佳的脸出现在入户走廊尽头。李秀盯着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李佳佳没有理会坐在餐厅的女儿,她把小拖车停下便径直走向房间。
“妈妈。”李秀试图叫住女人,女人没有搭理她。“你能帮我期末全市统考的成绩单签字吗?马上高三了,老师要开家长会确认孩子的成绩,学校下学期按成绩重新分班。”李秀说完又立马补了一句,“我要去实验班了。”
女人终于停下来回道:“你自己签字好吗?我没空。”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漠然,没有看向女儿,面前是空荡荡。李秀接着哀求:“你能看一看吗?就一眼。”女人叹气,转身向餐桌走来,拿起成绩单扫了扫,李秀无意识地扣动手指。
“你想给我看的就是这四百九十分的好成绩?李秀,你能上大学吗?”女人尖锐地提问。李秀心念一动,撕下中指边缘的倒刺,皮肉连接处结出小小的血花,红豆似的。红豆很快泛作浅浅的红色水湾流进了指甲盖与肉的间隙。“我前进了两百四十名,下学期到了实验班我还会继续进步的!”她急切地回道。
女人定定地看着自己女儿因激动而变红的脸,扔下一句“随便你”,便终止了谈话。李秀看到白色的蝴蝶从女人手中飞出,它在空中轻盈地摇摆,最终落在地上。啪嗒声响起,女人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喉咙一阵紧缩,眼睛、鼻头酸胀,李秀抬手揉了揉眼。眼镜向上离开鼻梁,恍惚间,摇曳晃动的托叶是泪水涟涟的虚影。哭泣是无声的告解,李秀忏悔自己的自作多情。拿出手机,李秀点进自己已经浏览数次的页面,付款购买车票。买完票,她当即收拾行李,留下一张给李佳佳说明自己要用打工的钱外出旅游几天的纸条。至于女人看不看,李秀不在乎,她要去S城找思萍。
思萍是李秀隔壁单元楼的同龄人。她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陪伴了彼此的小学、初中。后来李秀继续上高中,思萍却离开县城外出打工。思萍一口气在外熬过了一年半,期间与李秀断了联系。今年春节,思萍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和新衣服风风光光地回到县城。李秀经过单元楼下,听完了左邻右舍的闲话。思萍回来的第二天敲开了李秀家的大门,李秀开门看见了下凡的天使。思萍烫了头发,手上涂了亮晶晶的指甲油,穿着与县城格格不入的时尚裙子。她二话不说地抱住李秀。“对不起。”天使说。李秀倾身回抱。李秀想起李佳佳在她面前笑话思萍父母,他们不让女儿继续读书,逼着思萍在嫁人和打工中二选一。李佳佳嘴角一撇,眼神泄露出少见的鄙薄。所以李秀怎么会怪思萍不联系自己呢?
小学时,思萍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公认的漂亮女孩。她长相乖巧,性子温暾,成绩优异。李秀对此赞叹不已,她为思萍的荣耀感到骄傲。因为李秀是思萍最好的玩伴、最亲密的朋友,她们互相选择。直到两年前,她们都还形影不离。优秀的思萍不能上学了,李秀被大人们告知结果。
李秀让思萍进门,两个女孩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下午。李秀给思萍讲她的高中生活,总归都是上课、下课、考试、写作业。李秀只笑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陈,一心等着思萍讲。思萍没有多提,只说自己在S城做服装导购工作,一周上六休一,工资待遇不错。然后她连忙点开手机相册递到李秀手中,让李秀边翻边听她说去水族馆玩的经历。县城没有水族馆,只有省会C城才有。思萍去了比C城还远的地方逛水族馆,李秀由衷地佩服她。突然,李秀的手停住了。“真漂亮。”她喃喃道。思萍点了点头,告诉李秀这是水母,并几下点开了一个视频。
水母在手机里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尾巴逶迤着拖在身后,像裙摆的褶皱。一缕缕触手随着水流浮动,透明的、絮状的、波浪的。异色的灯光打在水母的身体上,玻璃箱和软质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碎芒,可它只是自顾自地向上浮动。圆形的水母头一鼓一收,漾开一抹无言的奇幻色彩,多了几分道不清的旖旎。李秀想,水母的美丽是孤高的、静谧的、难以动摇的。
分别时,李秀让思萍之后多联系自己,思萍让李秀有机会来S城找她玩。思萍离开不久,李秀收到了她用新手机号发来的好友申请和水母照片。思萍只在家待了两天,她走后,李秀把水母照片设置成自己的手机壁纸。
李秀讨厌县城。县城被遗忘在群山中,只有日夜流经的江水知道,当地的经济靠着仅存的一家钢厂苟延残喘。县城的万事万物被笼罩在灰色中,四周的大山赤裸裸地袒露出土色和大洞,街上经过一辆辆扬起尘土的红色重卡,烟囱笔直朝天喷涌黑白两色雾气,厂房外部环绕着根根排列整齐的管道。县城孩子要想离开县城,最佳的途径是高考和打工。他们出去了,很少有再回来的。县城太小,县城太旧。李秀太孱弱,李秀太年轻。李秀一直望向县城外,她无比坚信大山背后有着自己不知道的世界。
从家离开,李秀忐忑地登上了县城开往C城的大巴。这是十七年来,李秀第二次离开县城。李秀只坐过一次绿皮火车,是她六岁时李佳佳带她去找亲生父亲讨要抚养费。到了男人家门口,李佳佳放下李秀就走。年幼的李秀不哭也不闹地坐在楼梯口,直到能打开这个家门的男人出现。伴随着震天撼地的哭号,李秀一把抱住了看不清脸的陌生男人。她用自己小小的身体禁锢住男人的大腿,一声比一声撕裂地叫着爸爸。事后,李佳佳给李秀买了三块五一根的脆皮巧克力雪糕。李秀没吃过,很甜。
李佳佳马不停蹄地带李秀回了县城。母女一起从县城逼仄昏暗的火车站出来后,李佳佳牵着李秀站到能看清火车和轨道的堡坎上,她们看着一列火车从车头出现到车尾远去。一双大手攥住李秀的小手,大拇指一遍遍地摩挲过李秀的手背。李秀仰望身侧的女人,李佳佳痴痴地望着火车消失的地方,好久好久。李秀看见年幼的自己说了什么,可说了什么,李秀不记得了。
十一年后,十七岁的李秀独自一人前往县城外的世界。大巴进入C城郊区,李秀看到了一栋栋矗立着的高楼,楼下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大巴在街道上绕来绕去,像是渡海而来的异乡船只。绕到C城站,大巴放下人群,李秀背着书包,站在不真实的土地上,面前是从未遇见的庞然大物,身体飘飘然起来。这时,李佳佳发来消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大字:“早点回来”。
李秀跟着陆陆续续的人群进入庞然大物,她注意眼前的人们如何进站,过安检再分散到各个检票口,随后再做出自己的行动。掏出身份证刷卡进站,把背包放到安检口,站上安检台,然后去拿传送带上的书包。李秀行云流水地完成了进站流程,宽敞明亮的候车大厅出现在眼前。一张张不同的面孔背着包、拖着箱子,脚步匆匆地来来往往。大厅里十分嘈杂,但挑高的空间却把人们的声音放远放弱。李秀感觉每个人都在自己世界的泡泡里,彼此互不触碰,各自飘走。李秀的泡泡也在大厅悠扬飘荡,不被戳破,不会爆开。
在亮得过分的候车大厅,李秀抬头一一掠过黑底黄字的指示牌,找到属于自己的检票口才停下。数不清的人聚集在不同的通道口等候前往不同目的地的明天,李秀庆幸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而这份庆幸在李秀看到白色精灵时溢了出来。修长的列车停在站台边,人们只需要进入一节节车厢坐下,精灵就会带着人们去往各处。李秀找到自己的车厢,迈入其中。当她坐在柔软的座椅上,透过车窗凝视站台时,李秀毫无征兆地开始在脑海里检阅思萍给她看过的水族馆照片。与此同时列车启动,窗外的一切向后倒去,车轮与轨道摩擦出声响。
现在,李秀要逃出这个了无生趣的世界,全速驶离。
列车逐渐远离都市,高楼、马路、车辆和人群不见了踪影,熟悉的乡村田野出现。列车不断钻入大山体内,李秀在大山包裹下的一次次黑暗中领悟到:列车是移动水族馆,一节车厢是一个水族箱,李秀是思萍手机相册里漂浮的水母。水母进入山洞隧道看到的是深海,离开山洞显现的景色是不停涨落的潮汐。李秀睁大眼睛,捉住窗外一座座远去的山头。视线与大山并肩平行时,李秀意识到列车在大山和桥梁衔接的半空飞行。她决定现在询问思萍是否有空,她想一到S城站就看见思萍。对着屏幕一番删删减减,李秀犹豫着向思萍发出了邀请。放下手机,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对大多数乘客而言是枯燥无味、千篇一律的。第一次出远门的人或许会陷入短暂的兴奋,但他们不久便会失去兴趣,变得无所事事。李秀差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幸好她发现自己最为熟悉的群山正在由连绵一片变为一个个独立的山包,再到无边无际的平坦。李秀的无聊被地理变化的了无穷尽攫取了,这之中存在着她需要反复咀嚼回味的意义。
乡村、城市交替出现,列车穿梭停靠在前方又前方的站点,李秀没有错过每一次“即将抵达”的播报。“列车即将到达H城站。”水族馆缓缓降速前进,一栋现代摩天大楼出现,立交桥、商超大厦徐徐露出面容。李秀依稀看见远处的水线,视野骤然开阔,失去了所有的遮挡,宽阔的江面出现。水域与陆地连接处影影绰绰地叠满了楼房,四四方方、形制风格相似的建筑体毫无间隙、不分你我地贴近彼此,密密麻麻的格子布满了全身。长江和它沿岸毫无美感、直直冲上天的楼群一齐欢迎李秀,李秀感到呼吸困难,被难以遏制的恐惧扰乱。这是每一寸土地都在被推翻、被规划、被重建的城市,是李秀从未望见的另一方。
“嗡嗡。”手机震动唤醒李秀,思萍发来了消息。黑色的方块被圈养在白色的长条中,大意是思萍现在不在S城,而她最近上夜班很难突然请到假,今晚没法去车站接李秀。她充满歉意地询问李秀打算在S城玩几天,她会努力争取来陪李秀。真诚的话语后附着两条链接,第一条点进去是一家干净便宜、距离火车站直线两百米的青年旅舍,第二条是到达旅舍的指示路线。思萍惯有的贴心稍稍抚慰了李秀,但难言的焦虑和冲动依旧慢慢滋生。愧意袭来,李秀后悔自己对思萍没有任何预告和商量的打扰。她连忙表示自己一人没有任何问题,着重强调没和思萍商量的抱歉。“思萍你安心上班,我就玩一天,后天早上回家。”大大的笑脸表情在屏幕上绽开。李秀的飘飘然坠向地面,她打开短视频软件,没头没脑地沉溺其中。
在未曾察觉的间隙,夜色浸染天空留下整块浓墨。列车一路提速,再次驶入五光十色的城市,灯火通明,道路严整,彩灯绚烂包围住车窗。前方变得模糊,终点扭曲为黑洞,茫然吞噬李秀的心神。时间不等李秀反应,终点站近在眼前。
“列车即将到达本次行程的终点站,S城站。”车厢躁动起来,人们起身走动拿取行李,然后自发地排成一队挤满过道。李秀背上书包,列车停稳吐出游鱼,人潮从站台涌向地面。水族箱玻璃破裂,水流冲出,残肢碎片散落一地。水母必须从缸中游向大海,李秀靠近异色灯光照射的外面。站在偌大的平台上,李秀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踏进这片斑斓。渐渐地,广场上只剩三三两两的散客,车站关门了。李秀的车次是今晚最后一班,和她一同下车的旅人都游往了自己的去处。李秀不断点进思萍发的链接又退出,最后她点开了车票改签页面,将回程票改为明天最早的班次。
李秀信心满满地把自己抛入了光怪陆离的新世界,然后在一无所知中败下阵来。李秀不敢独自面对,她的泡泡太脆弱。成长和冒险是勇敢者的游戏,李秀是胆小鬼,她还不够格参加。
四下环顾,有人躺在椅子上,有人坐在车站门口抽烟,更多的人直接躺在地上,身下垫着两张报纸。晦暗不明的橘黄路灯晃在人们的脸上,他们面无表情。不远处,或男或女的旅店老板在招揽生意,一个中年男人拦住年轻男生。半晌后,他接过男生的行李高兴地离开。李秀找到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她点了两杯可乐,把包抱在身前。李秀下意识地扣动手指,大拇指划过边缘堆叠的白色死皮,没有倒刺被带起。盯着创口处已经结痂的细小斑点,她停下动作。然后隔着快餐店透亮的玻璃大窗,看了一夜在店外花坛边蜷缩着身体睡觉的大叔。
第二天一早,李秀进站。上车前,她买了一桶泡面、一个卤蛋和两根火腿肠当作早饭。吃完面,饥饿不再啃食李秀的身体。她的肚子里填满了温暖,充盈着能量。李秀闭上眼,任凭自己沉沉睡去,不愿再在漫长的旅程中醒来。回到C城站,又已是夜晚,李秀立马买票登上最近一班回县城的大巴。带着晕胀的大脑和僵硬的身体,李秀狼狈地逃回了县城。
回程的大巴行驶在无尽的夜色中,不见一丝光源,只有探照灯照清了方寸之间的惨白。人们在半夜的大巴上睡去,司机专注地和大巴归返于十年如一的风景。李秀仿佛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她之前从未与夜色相处过久,如今却在当中体味到了自我丧失。两天的旅程对李秀而言,只是使她更为直接地面临自己的失败。忽然,漆黑的幕布上腾起一大簇焰火,是县城钢厂的熔炉高火。橙红色的光芒照亮一隅天空,白雾描摹了边,隔岸的火炉里有什么在势不可当地尽情燃烧。炽热的焰火在李秀高二暑假的夏夜爆炸,明亮在夜幕中如水母般幽幽漂浮,无人知晓的宇宙角落有一团星云形成。低处流淌着白的黄的、星子般的指示灯,日夜不息的机器延绵了几公里的江岸。钢厂攀附着山体。钢厂是县城的心脏,钢厂还在跳动,县城就活着,哪怕是垂垂老矣。
手机震动,是思萍发来消息,一封长长的告白信。“秀秀,我骗了你,其实我没能在S城做导购工作。我的文凭只有初中,一起工作的人最低都是高中学历,有个女生笑话我光长着一张好脸蛋却因为害怕和人交流没有业绩。她说得对,我最终没被留下。现在,我在S城附近S市工业园区的电子厂工作,和县城其他辍学打工的孩子一样进厂了。为了好听,我回县城到处说自己干着份轻松工作。说实话,电子厂挺累的,经常昼夜颠倒。他们说工厂会把人磨成没有知觉的空心病患者,我信了。”第一段文字在这里中断,李秀想象出思萍的欲言又止,低顺的姿态磨损掉眉眼蕴藏的天然锐气。第二段很快跟上,“秀秀,好好读书。等你高考完,我带着你在这边玩个够,不用你操心钱。说不定,还可以让你想好要不要报S城的大学。”一段空格,最后落款是“等你的思萍”。
此刻,李秀无比痛恨自己,是她的自作主张碰撞了思萍的泡泡。思萍比她勇敢太多,勇敢又美丽的思萍在李秀不敢涉足的世界一个人战斗。李秀知道,没有人询问思萍的意愿。李秀足够幸运,李佳佳在她升高中的那年,好几个月忙得见不到人。李佳佳独自在外面战斗。
无限的沉寂被卡车的鸣笛割裂,“嘟——嘟——”两声间隔了好远,那么沉重却又可以蔓延到很远。李秀的耳边响起了从前绿皮火车通过隧道后的长鸣,它带着李秀的灵魂穿过隧道。年幼的李秀问李佳佳:“妈妈,我为什么叫李秀啊?”李佳佳的手停了下来,大手继续握住小手,热烘烘的。李秀的脖子快要变酸时,女人回道:“因为你是我李佳佳的女儿。”
李秀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李秀。李秀是李佳佳的女儿,是李佳佳把她带到了无法逃离的世界并抚养长大,而躯体的全速驶离还无法带上灵魂。她想,或许李佳佳也曾有过颠扑不破的坚信,可母女二人都没能被响彻天地的火车汽笛声传向未来。
不过从今往后,李秀至少可以暂时把灵魂安放在今夜的焰火中,李秀的身体里有水母漂浮。
责任编辑 猫十三
作者简介
蕤川,本名余昕芮,2004年生,四川攀枝花人,苏州城市学院2022级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在读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