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起伏,邙岭东延,伊洛奔涌滔滔。在这块美丽丰饶的土地上,涌现出了一位以民为天、以干为本、以身作则、择善而行、择善而事,人民群众念念不忘、老幼妇孺颂扬的乡镇党委好书记——于林森。
于林森是一个农民出身、从普通工作人员中成长起来的基层领导干部,为乡村全面振兴、农民富裕奋斗了一生,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勤奋、苦干、善良、奋进、清廉的高大形象。2015年2月,他离开这个世界。
至今,在他的出生地现河南省洛阳市伊滨区光武街道杨湾社区(原河南省偃师县李村乡杨湾村)和他工作过的原乡镇的乡亲们,对于于林森的去世感到惋惜。他们忍着悲痛,带着思念,追忆着他的事迹,谈论着他的言行,感受着他琐碎小事中闪耀着的光辉。他的精神激发了人们对人性良善的敬仰和呼唤,激发了在乡村振兴中向风而立的豪气。人们借着于林森一生为兴农富农奋斗的精神,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指引下,迈着坚毅的步伐,在城乡融合发展和乡村全面振兴的大道上奋进。
一、一身黄尘富民梦 钉耙飞溅血色真
1963年,国家刚刚渡过了20世纪60年代初的“低标准,瓜菜代”(即每人每天供应不到半斤粮,不足部分用瓜菜补充)的艰难时期。这一天,湛蓝的天上挂着温柔的太阳,繁茂的树叶,低垂的果实,反射着柔和的阳光,深秋的五颜六色为苍茫的大地涂抺出一片灿烂。行人匆匆,阳光在他们被风雨吹皱的脸上,刻下了忙忙碌碌的日月印记。秋收已毕,难得今年风调雨顺使玉米每亩收获超过了500斤,红薯也亩产过了3000斤。丰收的喜悦荡漾在人们的心头,挂在人们的脸上。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公社所在地赶集,买卖购物,路上行人如织。
有几个老农坐在田边看着青山大叔耙地。
生产队长杨大伯看着青山叔的身影,对身边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后生说:“这地东南角高,西北角高,中间凸出,西边低,南边凹,不仅耙着费劲,还有可能耙不平。”
青年后生叫刘二峰,他接过生产队长的话:“耙地只能是碎土,想用耙地来整平一块地,难!这地要想平整好,需要先用劳力削高填低,再用耙把地整平,这要大动干戈才行。”
“这块地安排在明年彻底整平。现在只求用耙顺地势分段整理,能浇上水就行。这事也只有你青山叔能做好,其他人谁有这本事?”生产队长说。
大家把目光投到地里耙地的青山叔身上。他赶着一匹枣红马,手握缰绳,站在耙上。这耙是个长方形的大框,上面布满约四五寸长的耙齿,是农家用来粉碎土块的主要农具之一,有经验的老农在粉碎土块的同时,用它来平整稍有起伏的土地,此时青山叔正在做着这个不太容易做好的事情。只见他左脚踏在耙的前梁上,右脚踏在耙的后梁上,双腿紧绷。到了东南角,双腿微曲,耙齿入地,带土前行,向西边直冲过去。到了西边,前腿稍抬,耙的前梁所带泥土便顺势脱落,接着后腿抬起,脱落的泥土便被耙的后梁均匀摊平。如此反复几次后,东南角被削去了一部分,西边的地增高了不少,地块渐显平整。
“这位老哥耙地真是把好手。”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大家回头看时,只见一个30岁左右的青年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他穿着一身粗布老黑兰对襟上衣,下穿老黑兰粗布长裤,脚蹬圆口粗布家常鞋。剪着板寸头,鼻直口方,一双浓眉,两眼炯炯有神。
见有人称赞他们的耙地技术,众人一丝自豪感掠过心头。
刘二峰喊:“青山叔,歇歇脚,喝口水吧!”
青山叔一抖缰绳,高大的枣红马扬头打了个响鼻。青山叔从东南角刮土到人们所在地的西面,前脚一抬,后腿微曲,一堆黄土被均匀地铺于洼处。
刘二峰把一碗温开水递到青山叔手里,说:“青山叔,您老歇会儿,让我去耙一趟吧?”
青山叔接过温开水,喝了一大口,说:“好,你去吧。”
刘二峰把腰带紧一紧,迈腿上耙,一抖缰绳,枣红马拉着耙,穿高越低,在地里穿梭。刘二峰鼓着两腮,使劲蹬着双腿,很吃力地随耙在田里穿梭。
刘二峰在耙过中间凸地时,忽然一个趔趄,差点儿从耙上掉下来。如若掉下,耙齿将会损伤他的双腿和双脚。人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有人对那匹马断喝:“吁!”那马极通人性,听人猛喝,便嘎然停住。
大家抬眼齐看,原来喝停枣红马的正是那个陌生的青年人。那人对惊魂未定的刘二峰说:“小伙子,耙遇高疙瘩,要前腿虚步,让前耙(即耙的前梁)扬起。两手要握紧缰绳,身子后倾。前耙过了高处,后腿要用劲蹬耙,稍稍弯曲,使后耙(即耙的后梁)刮土,带往低处,前腿微微用力,主要是掌握方向。”
青山叔听了,心想,这耙地可是个技术活,能把地耙好的人不多。这个人年纪不大,却在这里指手划脚,他是卖能呢还是真会耙地?想到这里,他问陌生人:“你会耙地?”
“也是庄稼人。”青年人答。
“你上耙试试?”
青年人不便推脱,就说:“跟老师傅们学学吧!”
他走到地里,迈步上耙。一声吆喝,枣红马拉耙在地里撒蹄打欢,跑了起来。
只见这个青年人如大将军般威风凛凛地站在耙上,抖缰赶马,使耙如飞。他耙走东南,双腿微曲,耙齿深深入地,刮起一大堆土,又沿南边凹线,驰往西边低洼地。只见他把腿抖了三抖,便把所带黄土均匀洒下。当耙经中间凸起处,他来了个大旋转,刮土折而向南,把土洒落。如此反复几次,中间凸地,已被削去许多。他又耙削西北,洒土西南。当耙走西南、东北时,因地势起伏不大,耙便不再带土,只是划碎土块。再飞驰东南,折而向西,如此反复,地里的高低态势已变。
青山叔心中暗暗叫好,对大伙说:“这个人不简单。他会直耙、横耙、对角耙、沿边耙、旋转耙,还会飞耙、蹲耙、抖波耙,他是耙耙在行啊!”
生产队长杨大伯接话:“这旋转耙、飞耙、抖波耙,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削平小块凸地需用那旋转耙,但要使牲畜、人和耙浑然一体。牲畜打转,耙随牲畜转,人要随耙转,要使削地、带土、平地一气呵成,弄不好人就被甩到耙下了。这个人有眼光,耙地脑子也灵光,能看出哪高哪低,知道哪里取土,哪里垫洼,耙完的地利于走水浇地。”杨大伯喝了口水,接着说:“这块地的水井在东边,经过耙平,基本解决了凸凹问题。用井水浇地,水既流得利,又不积汪。”
刘二峰听了,对这个青年人满是敬佩,端一碗温开水喊:“大哥,歇会儿吧!”
青年人停了耙,来到田头,找了一条土埂坐下,接过刘二峰递过的温开水,一饮而尽。青山叔说:“不错啊!那旋转耙,我上了几岁年纪,都不敢使了,抖波耙也使不好,你还有这功夫。哪个村的?”
“李村公社杨湾村的。”
杨大伯听了,疑惑地看着他说:“听说杨湾村出了个干部叫于林森,农活样样精通,你认不认识他?”
“我就是。”
“唉呀,真是你啊,于部长。”大家都投来敬佩的眼光。
这个青年人,就是农民的儿子——时任偃师县诸葛公社武装部部长的于林森。
于林森不仅仅是耙地在行,样样农活也都拿得起放得下,不论是犁地、耙地、摇楼播种还是扬场打掠都十分出色。就拿摇楼播种来说,在没有播种机的小农经济时代,这可是一个技术活。人们把种子放进一个特制的木斗里,木斗的下面是三条可以漏下种子的通道,通道的前面装有小犁尖。在播种时,前面由牲口或者由人拉着播种篓,后面一个人扶着播种篓摇晃,种子顺着木斗下的小孔均匀地漏进木斗下的三条通道,埋进小犁尖划开的小沟槽。摇篓的技术影响种子漏下的速度和数量,速度和数量影响庄稼苗的稀稠,最终影响产量。于林森摇篓播种,速度适中,数量合适,出的苗全而均匀,农民们无不佩服他的摇篓播种技术。扬场打掠是把用石磙碾压脱粒的麦子在场上顺风上扬,以除去麦壳。但仅靠风的力量只能除去麦壳,不能去除其中的少量麦杆、麦穗,因此需要由人一边扬场一边用大扫帚把麦杆、麦穗拨拉到旁边,称为打掠。打掠的力度要恰如其分,才能既把麦杆、麦穗打扫于两旁,又不把麦粒扫掉。
于林森来自农村,始终保持着普通农民的本色。他下乡调研,每到一地,都要加入劳动的人群。他决不是在人前卖弄自己的种地技巧,而是在干农活中与农民们拉家常,了解他们的所需所求。他以让乡村振兴、农民富裕、改变农民困苦生活的坚定信念,以一个真正的中国共产党员的觉悟和理性,把党的方针、政策融于农村、农业、农民工作的大局中。他怀着对农民的朴素情怀,穿着爱人给他做的普通圆口布鞋,走遍了公社的村村寨寨,踏遍了公社的沟沟坎坎。
青山大叔听说他就是于林森,感慨地说:“于部长,想不到你脱离了农村多年,还对农活这么精通。”
于林森对青山大叔笑笑,说:“大叔,农村是咱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家。我是农民出身,我知道咱农民的苦和难。我没有想着脱离农村,只想着如何使农村兴旺,农民富裕。”
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每个人的心里都对他暗赞不已。
于林森说的是心里话。他从一个农民成长为党的基层领导干部,经过不断学习,深知农民在农村工作中的重要作用。他这个普通的农村干部,以他特有的“兴农富农”的工作方式,以勤恳和认真、诚实和坚韧,把内心深处所蕴藏的为乡村振兴不懈奋斗的精神尽情地表达了出来。在和平年代里,这种表达不同于战争年代里的惊涛骇浪,而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绵绵春雨。他最初担任李村乡武装部干事,1958年乡改为人民公社后,他升任诸葛公社武装部部长。他是搞民兵武装工作的,他对全公社的民兵组织状况了如指掌。但是他知道,民兵工作必须以搞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为前提。他也清楚,增产粮食,发展副业,使农民吃饱并富裕,是我们党始终为之奋斗的目标。因此,他在抓好各村的民兵组织、民兵训练的同时,常年奔走在田间地头,满身黄尘,用心调查全公社的土地、农民收入、农民生活状况。他对哪个村、哪个生产队有多少地,地界在什么地方,地里有几口水井,哪块地肥沃,哪块地贫瘠,哪块地浇水有困难,哪块地种的什么庄稼,甚至哪块地的草势如何,什么时候该除草,心中都一清二楚。他在开会时、吃饭时,把情况与主要领导和主管农业的同事交流,有的放矢地解决了许多问题。以后不论职务怎么变动,他都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这个习惯。
其他人未必清楚,他本人也未必知道,正是他的这种不懈坚持和奋斗,使他的人生成为为乡村振兴、农民富裕、为农民解忧的精神永恒。
于林森为改变农村、农民、农业的状况而兢兢业业地工作,是他农民的淳朴、良善本性的表露。如果说人的良善在平时还可以假扮的话,那么,在突然而至的生死时刻,却是难以伪装的。
那是20世纪60年代末,于林森调到岳滩公社工作时间不久,他就跑遍了全公社每个大队的角角落落和田块。一天下午,他正走在返回公社所在地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和太阳的万道霞光,望了望一群群结伴赶会(农村定期交易小商品的集会)的人们和路上行驶的车辆,不远处一群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唱着歌在野外活动,歌声甜润优美。这一切都昭示着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农村已经有了飞跃的发展,将来更加美好的农村图景浮现于他的脑海中,他笑了。
忽然,他听到了人们的惊叫声。他停住了脚步,扭头四处张望,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耙上,一面使劲拽拉缰绳,一面不停地高喊:“马惊了,快闪开!”原来这个年轻人在耙地扬鞭时,鞭捎不小心伤到了马的敏感部位,马惊了。马拉着耙越过一块块田地,狂跑前奔。在越过一道田梗时,年轻人从耙上摔了下来,几位大爷和路人都忍不住惊呼。好在年轻人是摔在了耙后,没有被耙齿伤到。
惊马拉着耙向前奔跑。如果不能迅速拦住它,让它拖着装有两排四五寸长耙钉的大耙冲上有众多行人和孩子的大道,如果孩子们躲闪不及,如果……已经走到路边的于林森不敢想象下去,他斜刺里向惊马奔去。
几位大爷和其他人显然知道了于林森的企图,不由地齐声高喊:“那位兄弟,小心!”
于林森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见他飞快地跑到惊马面前,伸手抓住了它的笼套。惊马奋力扬头,猛然把他甩在地下,拉着的钉耙向前撞去。眼看一场灾难就要发生了,人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位群众大声喊:“危险!快离开,快离开。”
于林森哪里肯听,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惊马拉耙伤了孩子们和赶会的乡亲们。他就地一骨碌,身子和头躲开了钉耙的碾轧,而他的腿没有躲开,四五寸长的耙钉在他的腿上扎了两个窟窿,鲜血顺腿流了下来。年轻人带着哭音边跑边喊:“老哥,你怎么样?老哥……”
此时的于林森,顾不得两腿鲜血淋漓,忍着伤痛,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又扑向了惊马。他死死地抓住缰绳,又跳上钉耙,抖动缰绳,迫使惊马减速并掉转方向,拉耙向田里跑去。终于,在他熟练地操纵下,惊马慢慢地平稳下来,人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场大祸被于林森化解了。
路人大多不认识于林森,看着这个勇拦惊马受了伤一瘸一拐走路的汉子,相互打听:“这个人是谁?”
有一个人认得于林森,对众人说:“他是刚调来的公社党委副书记、武装部长于林森。”
“是于书记!”路人中的许多人早就听说过于林森是种庄稼的好把式、党的好干部,感叹地说,“真是,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做。”
夕阳染红了远方的天际线,于林森向大家挥挥手,慢慢地向公社驻地走去。
关键时刻勇拦惊马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于林森,以实际行动说明了他对农民的浓情,对大众的深情。他已经达到了无私无我的境地,以他高尚的道德,向人们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员和中国共产党干部的美好形象。此时,人们长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由生出了满满的敬意,发出了由衷的啧啧赞叹。
二、苦海无边勇击水
风急浪高固初心
人生多苦难。面对苦难,人们的表现千姿百态。有人被苦难所击倒,因而一蹶不振;有人在苦难中沉沦,因而消极颓废;有人常陷于曾经的苦难回忆而悲悲戚戚,怨天尤人;而有人却把苦难当作财富,历练出超人的胆气、勇气和志气。有人说:“良心丧于困境。”其实,苦难也腌渍出良善。苦水里泡大的于林森,他所经历的苦难,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于林森苦难的童年,使他经历了一次人性的洗礼,洗炼出了他坚毅、善良的性格,培育了他质朴、纯真的为人,在生活的磨炼与火热的革命实践中,他逐渐成长并枝繁叶茂。
于林森1931年出生在原属河南省洛阳县第八区杨湾村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里。因为家里穷,父亲有病得不到及时医治,在他1岁时,父亲去世,家中塌了擎天柱,原本贫穷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日子过得更为艰难。在母亲、爷爷、奶奶和姑姑们的呵护下,他才得以数次在生病后与死神擦肩而过。但是,老天并不眷顾他,在他5岁时,母亲又因病离他而去。父母双亡的于林森,面黄肌瘦,只剩下皮包骨头和一个大脑袋。爷爷奶奶看着于林森整日少气无力,体弱多病,常常心酸难受,愁眉难展。他们拖着年迈的身躯,农忙种地,农闲帮工,在街坊邻居的接济下,总算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抚养成人。
1942年,河南遭遇了水、旱、蝗(蝗虫)、汤(国民党将领汤恩伯驻军河南祸害人民)四大灾难。此时才11岁的于林森弱不禁风,又一次遭遇人生的厄难。为了保住家中的这一棵独苗,爷爷奶奶挖野菜、捋树叶,姑姑们省吃俭用相帮,才勉强度过了灾荒之年。灾年过后,为了有口饭吃,12岁的于林森开始外出当学徒,跟着别人学织袜子,担挑子,走四乡,串八方,赶集镇。一天下来,于林森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地沉重,但他知道这是他一家生活的来源,为了活下去,自己必须坚持。
1948年陈赓大军解放了洛阳,他家分得了土地,他也由此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爷爷年纪大了,17岁的于林森从此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他不相信,他的命运永远笼罩在阴历月末那荫蔽的月光之下,他要干,他要奋斗。从人生的苦难中,他坚定了对人生的信仰,在翻身解放的美好中,他规划了自己人生的道路,设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他蹚过淙淙溪流,翻过沟沟坎坎,穿越层层迷雾,怀抱让生活改地换天、坚定全家幸福富裕的决心,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以一个青年农民的质朴和毅力,实现着他的看似平淡实则高远的梦想。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下地干活,与邻居们互帮互助,相互借用牲畜、人力、农具,犁地、耙地,与老天赛跑,抢时间收割、播种、追肥、浇水、防旱、防涝,事事用力,把样样农活都做踏实、做精细。
他知道,是共产党给了他一家新生,因而对党感恩、忠诚。他热爱新社会,热爱共产党,热爱党组织分配给他的每一项工作。作为翻身农民,他积极参加土改工作和反匪反霸工作。在工作中,他认真负责,思想进步,很快,上级便选拔他担任了民兵队长。1948年刚解放,南部山区土匪猖獗,他按照上级指示带领民兵随区(乡)公所的武装干部进山剿匪。为抓住土匪,他和区(乡)里的其他人员进到万安山的深处,按照上级的指示蹲在指定路口、山隘,连续几天几夜守候在山坳里,挨冻受饿,直至完成任务。
一天中午,天气炎热,于林森在南山凹参加剿匪战斗之后,蒙着一脸灰尘,挂着满身风霜回来了。他虽然身心疲惫,但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他边洗脸边对爷爷说:“爷爷,我们昨晚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逮住了大土匪头子毛大邦和他的喽啰兵。”
爷爷由于担心孙子的安全,经常通宵不眠,整天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听完他的话,就问他:“徐二妮抓住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爷爷对他说:“森啊,咱这里共产党刚来,社会不安宁,土匪还很多。他们杀人不眨眼,枪法又准。听说徐二妮百步穿杨,弹打飞鸟,死在他手里的人有上百个。咱这好日子刚开头,你可千万要小心。你要有啥闪失,我和你奶奶可就没啥活头了。”
“爷爷,咱这好日子都是共产党给的。来到咱这里的共产党和解放军,有山东的、山西的、陕西的、河北的、本地的,几乎各省都有。他们和咱一样,都是穷苦人,都是解放后分了地才过上了好日子。咱不能让穷和苦吓着,也不能让恶霸土匪吓着。那些土匪,见不得穷人好,不把他们清剿了,咱还得受穷受苦。”
爷爷点头。
不久,为合理调节农村劳动力,最大发挥劳动工具的作用,根据上级的号召,村里成立了互助组,让各家自愿结合,互帮互促。由于他的犁、楼、锄、耙、扬场、打掠等农活干得又好又快,为人又热情,不怕苦肯出力,在村里有着极好的声誉,因此,大家都愿意与他家互助合作。
1953年,为加快农业的发展,村里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后又成立了高级社,于林森被推举为高级合作社社长。担任社长后,他积极组织生产,平整土地,开沟挖渠,积肥沤肥。为提高粮食产量,他向本村老农和外村老农学习,并到外地取经。经春季防霜,夏季防涝,秋季防旱,当年便使合作社的粮食亩产从100多斤提高到200多斤,翻了一番。农民的生活也随之改善,许多人家从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
他家里穷,没有上过学,解放后,他经常为不能读书看报而惋惜。恰在这时,为普及文化教育,党中央号召在农村扫除文盲,文化进家,文化惠农。能识字,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
一次,他在参加会议时,听乡里的书记说:“伟大的列宁说过,在一个文盲的国家里,建不成共产主义。”
会后,他问这位领导:“共产主义是个啥?”
书记说:“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点灯不用油,磨面不用牛,吃穿不用愁。”
于林森听了,发自内心地渴望尽快建成共产主义,因此他对扫盲工作特别上心。除了组织生产,他在村小学里开办了夜校,挨家挨户地动员人们参加识字班。在学习中,有些人觉得识字比干活还累,因此不愿学习。于林森就对他们说:“识字能学到新知识,能加快共产主义建设。这么好的事,大家都要努力,我们穷人才能不再受穷。”
有人说:“共产主义还远着哩!咱们怕是赶不上。现在咱庄稼人当务之急,不是识字,而是干活。地里没写字,庄稼上也没写字,识字也得干活,不识字也得干活,脸朝黄土背朝天就是咱农民的命。要想摆脱这苦命,得靠祖坟上冒青烟,进城,当工人,当干部。”
于林森听后说:“共产党给咱分了田,分了地,又让咱集体报团取暖,成立互助组、合作社,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共产主义咋来的?是靠咱这两只手干出来的。咱不能天天说受穷受苦是天命,天天想着如何逃出农村进城享清福,只要咱们好好干,共产主义总有一天要建成。不干,永远也摆脱不了贫穷,跳不出苦海。”
为了督促大家学习,他让学校的老师把很多生字挂在地头、村头,还自编了一段顺口溜来鼓励大家:“全国解放,分田分房。吃穿不愁,日子走上。互助合作,相互帮忙。扫除文盲,读书算账。有了文化,心明眼亮。实现共产主义,紧跟共产党。”
于林森说的和做的,说明他已从现实中,以朴素的阶级意识,启动了从感恩到觉悟理性的升华过程。当时,农村的文盲率达到了90%以上,他深知扫盲工作的繁重和重要。他在社员大会上,用一个觉悟了的翻身农民的话,阐述苦难不应只是悲伤的回忆,而应激发出改天换地的志气的道理。为此,他走家串户,宣讲识字学习的好处。通过他的不懈努力和督促,两年后,村里的年轻人很多达到了能记账、算账、看书、读报的水平,上了年纪的人和一些家庭妇女,不少人也有了能认识个人的名字和简单计算日常生活开支的能力。人们的文化水平提高了,明白事理的人多了,为一点儿小事闹纠纷的人少了,村里的工作也好做了。后来中央在农村实行的一系列政策,如动员群众购买国债,进行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等工作,都十分顺利。
1954年,杨湾村从洛阳县划归偃师县管辖,改为偃师县李村乡杨湾村。
在扫盲运动中,于林森这个目不识丁的农村青年,也学会了识字、算账、读书看报,摘除了个人的文盲帽子,思想认识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在生产劳动中,他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他入了党,成为村子里的第一批党员,也成为乡里瞩目的人物。
1956年,李村乡扩干,他符合上级的要求,经考核考察,被招到乡里担任武装部干事。
村里的一位本家大叔对他最好,见他出息了很是高兴。在他准备到乡里报到的头天夜里,到他家和他话别:“森啊,你总算跳出农村这个苦海啦!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干,我们还等着沾你的光哩。”
他说:“叔啊,咱是农民出身,我调到乡里去干事,也还是在农村跑,不会离开农村。发展生产,让地里多产粮食,让大家有吃有穿,想办法让农民富裕,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组织对我的信任。”
大叔频频点头。
不沉浸于苦难,不悲伤于苦难,不畏惧于苦难,把苦难当作砥砺意志的磨刀石,立志奋发,一心为公,一心为农,说明了于林森这个农民的儿子,已在思想上有了质的飞跃。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其赤。
1958年,全国掀起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李村乡改为李村人民公社,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体制(即财产属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三级所有,以生产小队为核算的基础)。受当时形势所迫,一些人虚报产量,说粮食亩产几万斤,一只母猪一窝下了40多个猪仔,一亩地棉花收了3000多斤,还配上打油诗:“棉花一亩过三千,棉垛堆起入云端。喜笑颜开棉堆坐,凑上太阳吸袋烟。”
浮夸风一浪高过一浪,处于风口浪尖的各级干部,有很多人人云亦云,盲目跟进,但于林森却没有跟风,他仍保持着农民朴素和诚实的本色。他说:“一亩地产几万斤粮食,听都没听过。亩产百斤皮棉都不容易,哪里能产3000多斤?一只母猪下10多个猪仔就不简单了,哪能下40多个?这明摆着是糊弄人嘛!这样的话我不说,这样的事我不干!”
在“大跃进”中,有人对深翻土地提出要求,说什么“深挖三尺三,粮食翻一番”。于林森结合个人种田的体会,在总结深翻土地的经验时说:“不是所有的地都适合深翻。近河的地过于深翻,就容易翻出沙和鹅卵石,有些地过于深会翻出死土,非但不能增产,反而会减产,深翻土地要因地制宜,多数地掌握在三四十公分为宜。”
于林森对合理密植也有独到的看法。如果土地肥沃,可适当密植。例如玉米地里肥料充足,一窝可留双株,一株一个玉米棒,双株就比单株多一个棒,每亩产量可增加三分之一。如果土地肥力不足,留双株就不行,每株都不结棒,或每个棒都籽粒不满,因此一窝只能留一株。
由于于林森坚持实事求是,不造假也不支持造假,因而受到了一些人的攻击,说他右倾、保守,满脑子资产阶级小农意识。但是,不论身处顺境还是逆境,不管风多高浪多急,在1960年的灾荒面前,他仍坚持说实话、干实事,经常早出晚归,深入田间地头,和大家一起劳作,并与所包村的党支部书记、民兵连长、老农等多方筹措粮食,确保食堂不断粮、不断顿,不饿死一人。
一次,他随检查团下乡检查工作,大队干部为了让他们看群众的劳动积极性,大冬天让一群妇女穿着单薄的外衣,抹着红脸蛋,腰上系着红领条,挑着粪担子从他们面前经过。他看见这种做法,不但没有表扬大队干部,反而对他们提出了严肃地批评:“你们这是形式主义,哪是劳动。”责成大队干部立即停止这种做法。
于林森知道,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和希望,地分三六九等,地不平,土不肥,长不出好庄稼,改变农村面貌就是一句空话,因而把平整土地、培育土地肥力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他清楚,水对农业至关重要,浇不上水,多产粮食就是空想。因而,在诸葛公社工作期间,他经常到刘井等南部山区缺水的几个村,认真向老农请教并结合气象部门记录,研究历年下雨的量、时间和水势走向,向公社党委提出在山区低洼处多挖水囤,在沟内水线上多修水塘的建议。他的建议得到了党委的重视并予以采纳。几年时间,公社在南部山区先后建起了数十个水囤和四五个水塘,有效地缓解了群众的吃水问题,解决了部分旱田的浇水问题。
党没有亏待这个工作始终实实在在、实事求是、从不投机钻营的农村干部。他刚参加工作时,任偃师县李村乡武装部干事,不久提拔他进了公社党委领导班子,随后又把他从李村公社调到了诸葛公社升任武装部长,后来又被逐步提拔。先后任李村公社党委委员,诸葛公社武装部长,岳滩公社武装部长,岳滩公社党委副书记,翟镇公社党委书记,高龙公社党委书记。以后又调偃师县政府工作,任县委委员,县经济贸易委员会副主任,农委副主任,经济联合社副主任等职。无论职务怎么变动,他为农服务的初心没有变,让乡村振兴、农民富裕的思想、作风没有变。终尽生命,他的这个信念始终明确,始终坚定,始终稳固。
干部的职级固然标示着干部的资历和能力,但与干部内心世界的纯净度却不成比例。无论在什么环境中,于林森始终以他的笃信、真诚对待人和事。当时,岳滩从省里下放了6名厅级干部,有计委主任、公安厅、机械厅、水利厅等省厅的厅长或副厅长、纪委书记,到岳滩接受再教育,公社指派于林森负责这项工作。他认为,这些干部既有丰富的农业、农村、农民工作经验,又有熟悉政策、长期在省机关工作的经验,站得高看得远,他们来到岳滩,是岳滩的宝贵财富。于是,于林森就不断地向他们请教学习,共同探讨规划实现农村富裕的蓝图。
他始终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官,而是几十年如一日地为群众着想,为群众解忧,为群众解难,把自己融于群众中,群众也把他看成了自家人。于林森把职级当作是“造福人民”的责任,职级越高,责任越重,职级的提升,标示着责任的层层加码。他常说:“职位的提升是上级对你工作成绩和能力的肯定,是一种督促,它意味着更多更大的责任。职级不是特权,也不能用来炫耀。”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虽然乡党委书记是比七品芝麻官还要小的官,但却是与农民直接接触的党的基层干部,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党的形象,牵扯着农民的利益。于林森在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默默为乡村振兴、农村富裕燃化着自己,从不张扬,从不炫耀。
党和人民记下了于林森的辛苦,他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到省里、县里参加表彰大会。但是,他不是把参加表彰大会看作一种荣耀,而是把每次参加表彰会都看作是一次学习别人经验的机会,当作一次激励,他的工作更踏实,作风更扎实,与农村更贴实了。
于林森一以贯之地保持着农民的本色,坚持始终,由此也造成了一些误会和麻烦。
早在1957年,于林森作为乡政府的模范干部到省里开会。他坐上了从洛阳到省会郑州的火车。刚上车不久,一高一矮两位乘警就一左一右站在他的两旁,他被控制了。
高个子乘警打量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身材魁伟的青年,上身穿的是粗布缝的农村人司空见惯的棉袄,下身穿的是粗布新式棉裤,脚上穿一双与棉衣棉裤不相匹配的解放牌球鞋。矮个子乘警两眼紧紧盯着他鼓鼓的腰,腰里好像别着一把手枪。
高个子乘警问:“请问你上哪儿去?”
“郑州。”于林森刚开始有点儿发愣,瞬间就明白了,是他的枪引起了乘警的怀疑。那时镇压反革命的运动已近尾声,但仍有敌特活动,乡武装干部都有佩枪。他上了火车后,列车员为乘客倒水,看到他腰里似有手枪,便马上报告了乘警组,乘警组立刻派人找到并控制了他。
他掏出工作证和到省城开表彰会的介绍信。两位乘警看过工作证和介绍信,紧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高个子乘警对他说:“原来是劳动模范,按规定,劳模开会,是可以坐卧铺的。”
“卧铺太贵,我想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凑合凑合就到了。”
“你带有枪支,别坐这里了,我们给你找个地方吧。”两位乘警把他安排到了乘务员晚上休息的卧铺车厢里。
1965年,他到洛阳地委开会,进地委大门的时候,门卫看他的穿着像一个老农,以为他是个普通农民,拒绝他入内。
1966年,他到郑州开会,中午吃饭,因为他穿着朴素,被炊事员误认为混吃混喝的人而不给他盛饭。
这些亲身经历,使他感慨万千。他说:“以衣帽取人,拿身份炫耀,明知是封建社会的遗毒,但一些人总是乐此不彼,可见人的思想改造是多么不容易。”
上级有政策,干部退休时,凡是在1949年9月30日前参加工作(在农会中担任支部书记、粮秣委员、民兵队长工作)的,可享受离休待遇。按于林森的条件,他完全可以享受这些待遇,享受离休待遇的工资要远高于他目前的工资水平,还有保姆费。而这些钱对于他家紧紧巴巴的生活支出,是非常需要的,但他从没有向组织讲过。当有人提醒他时,他却说:“刚解放在农会那段时间,为的是保卫土改成果,党招收我当干部,就是为我那段工作做了结论。我知足了,我不想再向党伸手了。”
三、漫漫征程肝心碎
户户飘香天酬勤
长期基层生活的历练和各种苦难的煎熬使于林森生发了改变农村面貌的坚定信念,使他为乡村振兴、农村富裕奋斗的决心更加坚定,方向更加清晰。
在工作中,于林森对农村、对农民情真意切,他以人性的灵动,诠释了人生应该怎样脚踏实地融于为人民服务的过程之中。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极难。它要求实施者具有高智商、高情商、富于创新的头脑,具有公正无私的道德修为,具有谦虚谨慎、求真务实的作风,具有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精神。
于林森具备了这些素质、作风和精神,他在为乡村振兴、农民富裕奋斗的漫漫征途中殚精竭虑,想出了许多妙招,取得了很大成效。
1971年开春,在一次翟镇公社所在地翟镇村逢集(农村定期的买卖集会)的头一天晚上,各村的党支部书记接到一个奇怪的通知,让他们早上6点前到公社大院集中,然后集体到街上赶集,不许请假,不许迟到。
村支书们议论纷纷,不知新调来的公社于书记,这是要干什么?
村支书们不敢耽误,天刚蒙蒙亮,他们准时赶到了指定地点。这时,公社党委书记于林森和党委一班人以及公社所有的工作人员早就在公社大院等候他们了。
由于于林森的威信和能力,虽然当时全国处于动乱之中,他也被扣上了保守派的帽子,但领导们知道,抓革命要紧,促生产更要紧,而且抓革命的成效是以生产的成果来衡量的。所以,经过考察,于林森被慧眼识珠的领导任命为偃师县翟镇公社党委书记。
于林森刚刚调任翟镇公社党委书记20余天,时间不长,他已走遍了公社的各个村落,踏遍了公社的农田和河滩滩涂。虽然当时干部下乡调研或处理事务,多数人吃派饭,干部吃饭时要给粮票和钱。群众知道,有粮票外出才可以吃到饭,有现钱就可以购买家中需要的其他物品,因此群众十分乐意接待下乡干部。但于林森下乡调研,为掌握群众的真实情况,却很少到干部指定的人家去吃饭,而是在吃饭时,随机到农户家中,人家吃啥他吃啥。他看到了多数农户以玉米、杂粮为食:早上玉米面汤煮红薯,中午玉米面馍,晚上黄豆糊涂面条。即使如此,玉米面也不能敞开吃。成年人多的人家,分的粮食不够吃,春上要靠到集市上买红薯、红薯片等杂粮来维持生计。至于麦子磨的白面,农户家只是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吃上几顿白面馍或白面面条。
于林森经过调研,掌握了全公社的田地、庄稼、农副业等集体生产、收入的情况,了解了农户的生活、房屋、家里的器具、愿望和要求等基本情况,心中有了数。
于林森连续主持召开了两天的公社党委扩大会,提出了向河滩要地,与杂草水洼争地,扩大耕地面积,精耕细作,改良品种,增加化肥、农药供给量,倡导科学种田。这一工作思路在会上形成了共识,得到了党委一班人的支持。
今天,他见村支书们到齐了,便把大手一挥,说了一声:“现在开会。”
嘈杂的人声静了下来,于林森发表了他就任翟镇公社党委书记后的第一次演说:“同志们,咱们都是共产党员,都是党的基层干部,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就是让群众吃好穿暖,让群众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让人们感觉到共产党领导人民建设的社会主义是一条光明大道,永远跟党走。我们要把毛主席的各项指示落到实处,就必须以抓革命、促生产的优异成绩,作为我们的工作目标和责任……”
接着他重点讲了农民的生活现状,他说:“多数农户一天三顿吃红薯和玉米面等杂粮。即使如此,农户们的粮食也不够吃,还要到集市上买。而我们的机关干部,吃70%的白面、30%的粗粮玉米面,这与农民的生活差别很大。现在我们的党员、干部和各村支部书记的任务,就是要缩小直至消灭这个差别。”
说完,他带领机关干部和支书们到集市上去看红薯片交易。只见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各种各样的商品交易正在进行。他们来到粮食交易的地方。因为当时禁止大米、小米、面粉、麦子、玉米等在市场交易,所以这里只卖红薯片。但是,卖的人少,买的人多,买红薯片的人排着长队,焦急地等待着。当他们看到村支书和公社的一大群干部同时来到这里,卖红薯片的人一脸惊慌,想要背起口袋走人。公社的一位干部走过来,对他们说:“我们来只是看看红薯片交易情况,并不干涉你们的交易。”他们听了,情绪稳定下来,交易继续。
于林森问几个买红薯片的人买这些红薯片干什么,是酿酒还是人吃?人们回答:“田里打下粮食,大多交了公粮,剩下的粮食不多了,不够吃,国家又禁止粮食上市,只好买红薯片以作补充。”
于林森又询问了卖红薯片的客商是什么地方的。回答都不是本地人,大多是邙岭的或者是万安山南北的。他们家住山岭地区,雨水少,种庄稼收成差,只有种红薯、晒红薯片。他们把多余的红薯片拿出来卖钱,再从地下市场买点玉米等粮食,以做调剂。
其实,于林森所问的问题,他在几天前已经做过调研,弄得清清楚楚。今天只不过是让公社干部和村支书们共同看看事实,让各村的支书统计一下本村来买红薯片的人数,以便统一思想,为下一步工作打基础。这是他的工作方法,也是他采取重大行动的一个步骤。
从集市上回来,于林森让大家回到公社会议室,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怎样向田地要效益,让农民吃饱吃好。
思想决定行动。为解决群众的吃饭问题,他带领全公社干部群众首先打响了向河滩要地、向水洼要地的千人大会战。为把河滩滩涂变为良田,他带领干部群众在翟镇的伊河上游筑坝调水,使河道南移,然后再削高填低,翻土压沙,一个冬天就使宁南、前王等几个村多出了几百亩水浇地。紧接着,大军向北转移,在老洛河古道上除去杂草、芦苇等,开挖排水沟、蓄水池,使许多过去杂草丛生的水洼地变成了旱涝保收的良田。
翟镇地势低洼,一些土地严碱厉害,冬春,于林森号召群众深翻压碱,改良土壤,极大地提高了粮食产量。
于林森在抓改造滩涂地、盐碱地、水洼荒地的同时,并没有放松对现有土地的管理。他要求全公社每块土地都要精耕细作,坚决消灭大田地里土壤湿是肉蛋(形容土壤软粘如肉)、干是铁蛋(形容土壤干硬如铁)的恶劣现象。同时,他仍然如在其他公社工作时一样,穿着老伴给他做的圆口布鞋、粗布衣服,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每天在全公社各队的土地上转悠。多年后,当时的公社干部陈宏斌说:“全公社190多个生产小队,于书记到过180多个生产队长的家,每个生产小队长的名字他都能叫得出来,每一块土地属于哪个生产小队的,他都知道,每眼井的位置他都清楚,每眼井能浇多少亩地,哪里的庄稼长势好,哪里的庄稼长势差,哪块地需要浇水了,哪块地需要中耕了,他都心中有数。”
有一年,早春的一天,于林森带着技术员检查麦子的生长情况,当他走到宁北村王坟地的一块麦地时,发现地里的杂草较多。恰在这时,一个老农从地里走了过来,他就问:“请问老哥,你是不是六队的?”
老农回答:“是。”
他对老农说:“你回去给老王(即这个队的生产队长)说一声,就说这块地该除草了,让他派人来把草除一除。”
技术员补充一句:“你对王队长说,就说这是于书记交待的。”
老农把于林森的话对王队长说了之后,问王队长:“于书记知道你,还知道那块地是咱队的?”
王队长笑了笑,说:“全公社的每个生产小队长的名字,他都知道,全公社的每一块地,他都知道是哪个生产队的。”
老农啧啧称赞。
不仅是这个老农称赞,凡是与于林森一道工作过的同事,又有哪个不称赞他的认真、朴实、脚踏实地的作风呢?
1976年春上天旱,为督促各个生产队浇地,并查看浇地效果,他经常半夜起床,叫上住在公社机关里的干部陈宏斌等人,打着手电,来到田间地头,询问柴油机的工作情况:今晚上浇了多少地?地中间有没有浇不到的地方?生产队长、大队干部晚上来不来浇地现场?在一次检查中,发现翟西的地块里有两个柴油机手在工作时用柴油机上面的一个部件烤青蛙吃,便当场对二人进行了批评教育说:“不是怕你们吃,而是怕你们引起火灾。你们知道在柴油机上点火,万一烧坏了机器,损失有多大吗?”事后,连夜到所在生产队的队长家里,告诉了他这件事,让他以后要经常检查柴油机手的工作情况。
经过大家的苦干,一些不宜种植小麦、玉米的盐碱、水洼荒地被改造成了水稻田,但这里不种水稻,人们对种植水稻没有经验。于林森带着农业技术人员到南方参观考察水稻生产。参观后他发现:水稻在南方可种两茬,晚稻的播种时间为6月中下旬,收获时间为10月上中旬,而中原地区的冬小麦在6月收割,9至10月播种。因而,不仅仅是盐碱、水洼地可经过改造种植水稻,就是正常种麦子的良田,如果有灌水、排水的条件,也可以在做好水稻的育秧、整田等工作之后,实行麦稻轮作,全年完全可以收获一麦一稻。于是,他成立了由技术人员、老农、公社干部、大队干部组成的水稻种植试验指导组,指导全公社进行麦稻轮作,获得了成功。一季下来,果真如于林森所说所愿,家家用麦子交够了公粮,剩下了满仓的大米。从此,翟镇公社的农民结束了吃不饱的历史,结束了一年吃大半年的红薯面、玉米面等粗粮,四处购买红薯片的历史。翟镇的干部和吃商品粮的职工一年也不再吃30%的粗粮,而是全年吃麦子面和大米等细粮,翟镇成为偃师县唯一一个不吃粗粮的公社。农民、干部、职工只要端起饭碗,就想起了他们的于书记,无不感慨万千。人们提到于书记,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尽管这件事与袁隆平等人的大作为不能相提并论,但在翟镇的历史上,却是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于林森,执着地要改变农民生活状况的愿望终于在他所工作的地方逐步得以实现。
于林森没有开怀大笑,因为他知道,在解决农民吃饱吃好问题的同时,还需要谋划并着手解决农民的经济收入过低问题,于是,他把精力放在兴办社队企业上。在带领公社有关人员外出江浙考察时,为了节约费用,每个人带了二三十个火烧馍,一路吃干粮,喝开水。在杭州住宿时,女婿去看望他,竟发现他住在一条邻近武林门旁边的小巷,一个每晚只要一元钱的干店里。考察回来后,他顶住压力,担着政治风险,在全公社干部大会上,他提出无工不富的工作思路,认为农业只能解决吃的问题,要想富,有钱花,就必须走发展工副业的道路,实现农业工业化、农村城市化。以现在的话说,就是要走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的决定所指出的走城乡融合发展的路子。这一朴素的工作思想,成了当时翟镇公社全体干群的共识。会后他要求各生产大队、各生产小队都要因地制宜,开办社办企业、队办企业,以改变农村面貌,实现农民富裕。
翟镇处于伊洛河中间,受水害影响较大,田地易灾易毁,因此各村都有自己的传统手工业,当时民间就流传着“田村绳,宁庄桶,前李梭,翟镇支着粉汤锅。圪垱头锤,二里头苇,东西罗洼推石滚”的民谣,说明翟镇民间有着发展手工业和经商的传统经验。经过调研,他知道田村村民们有制麻绳的传统,就深入到田村,让有制作麻绳经验的老农放下包袱,大胆行动,对村中的年轻人言传身教,在村内建立了多个麻绳生产小组,实施麻绳工程。他们生产出各种麻绳:有细如铅笔的捆扎绳,有粗如锨把的悬吊绳,有各种各样的农用绳。推向市场后,十分畅销。麻绳的原料是黄麻,对生长的土地质量要求不高,可以在轻度盐碱地里种植。由于田村特殊的地理条件,一部分土地处在洛河故道上,盐碱地多,低洼地多,适宜黄麻的生长。这一项工程的实施,使集体和村中很多人家都得到了丰厚的收入。
取得田村的经验后,于林森要求各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都要根据自身的条件,充分发挥自身的传统优势,在原有基础上发展不同的手工业、加工业、农副业。在公社党委的号召鼓励下,北乡有的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根据他们湿地多、芦苇多的特点,组织起芦苇编织队,将苇子编成苇席,供家庭用,编成苇箔,供农户盖房用;南面临河的几个生产大队充分利用滩涂地,办起了林场;宁南等有的生产大队还种植了几百亩的果园;宁北的几个生产队办起了木业作坊;北许、翟西等村建起了化工厂;没有传统手工业的村,根据需要,有的村成立了打井队,有的村开挖了养鱼塘。有的生产队没有开展工副业生产的原料,他们就想办法从南方买回竹子,加工成煤矿用的竹帘子,赚了不少钱;还有很多生产队充分利用农村农闲时间和妇女劳动力,发展针织业、编织业,既增加了农民收入,又提高了妇女的劳动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在水稻种植成功后,他又指导没有其他工副业生产原材料的村和生产队用稻草编织草帘……一时间,翟镇各生产大队和很多生产小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宜工则工,宜副则副,宜渔则渔,效益显著,使农民和集体的收入大幅度提高,许多大队和生产队的劳动工值普遍由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几毛钱提高到1元钱以上。
于林森是一个实干家,从实践中他认识到知识和人才的重要性,因此,他非常重视知识,重视人才。他召开党委会,研究如何在实践中利用现有的人才问题。首先,他把当时的高中毕业生视为公社的人才,提倡高中毕业生毕业后可以不回村,根据个人爱好,由公社安排到化工厂、木工厂、机械厂等社办企业、村办企业或卫生院、卫生室和学校等部门实习,肯干的、干得好的可以留下,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成了这些企业或部门的技术能手和台柱子。其次,对公社原有农业技术人员、回乡的学生,进行农业技术培训,充分发挥他们在林果管理、机耕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多年后谈及此事,宁北第四村民组的李光辉至今仍记忆犹新,他说,自己是1975年从翟镇高中毕业的,毕业后赶上了于书记制定的好政策,先到宁南村的一家卫生室实习,看到了医生为病人治病的医德仁心,后又到学校实习,体会到了教师们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献身精神,以后进入高等学校学习,最终成了一名当时国家正紧缺急需的人民教师。
1976年,提出了要加速四个现代化建设,要使全国人民共同富裕,这为于林森大力发展乡镇企业提供了良好的内部环境和社会环境,他精神焕发昂首挺胸地穿着老伴给他做的粗布鞋走乡串户进行调查,记下老百姓的疾苦和期盼,他要为农村振兴农民富裕甩开膀子大干了。他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手工业、副业生产,他外出调研考察,上郑州找领导谈设想,求支持,到洛阳进工厂,看车间,回来后动员干部,发动群众,让大家找门路,找伙伴,群策群力,购机器,办工厂,他决心要走出一条城乡融合发展的农村工业化的新路子。他在翟镇工作的数年间,为翟镇的农工融合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从20世纪70年代初到80年代初,翟镇的社队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地崛起。北许村、二里头村、翟东村办起了染织厂、机械厂、纺织厂、化工厂;宁南村建立起了翻砂场,生产球磨铸铁;翟西村建起了糠醛厂;宁北村建起了木工厂;四角楼办起纸箱厂;甄庄村办起了制药厂、针织厂等,村村有企业,烟囱冒烟,机器旋转。在集体收入提高的同时,农民的收入也提高了,很多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和社员家庭有了存款。在这些社办企业中,北许化工厂产值最高,利润最多,在河南省乡镇企业中排名第二,多次受奖。翟镇多次被评为偃师县、洛阳市、河南省乡镇企业发展的先进单位。
实现农业机械化,把人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这是于林森强烈的愿望。他认为,人们依靠传统的“二牛抬杠”(即两头牛被拴在一根木杠上以保证在犁地时步调一致)犁地,靠人力畜力结合耙地,靠人拿镰刀割麦子割稻子,靠用石磙碾压脱粒,靠扬场打掠净粒等劳动太繁重,必须改变。因此,他多方筹措资金办起了公社机械厂、农机站,使全公社打麦和秋耕都用拖拉机,浇地用水泵、柴油机,机械维修不出公社。这些农业机械的投入使用,极大地解放了大批劳动力,减轻了农民的劳动强度。他认为,电力是为发展工农业生产提供动力支持的关键,因此,当工业赚了钱之后,在原有基础上他又大办电力,把高压电通到每个村,低压电通到每个生产队、每个农户、每个麦场,因而翟镇成为洛阳地区少数几个最早通电的乡镇之一。电力的通达,也为农业的发展提供了极大支持。各村不能用机井浇地的地块都全部打了机井,各个大队都建起了面粉厂,真正方便了群众。
人们的收入提高后,丰富精神生活,提高人的素质,增加人们的知识就成为领导人必须考虑的问题之一。人们以为,不苟言笑的于书记只知道下乡调研、在田头与老农交谈、在会议上讲话,对文艺不热衷、不支持。其实他们想错了。一个优秀领导人的思维是全景式的,工作也决非是单一的。于林森非常清楚人们的思想决定人们行动的道理,用文艺的形式,用寓教于乐的方式,达到宣教的目的,是千古以来行之有效的方法。所以,他抽调专人负责文艺工作,成立公社文艺宣传队,各村也指定专人负责文化宣传工作。他要求各级领导都要为宣传队提供人力物力支持,因而各村的宣传队异常活跃。夜晚,群众足不出村就可以看大戏、听说书、观歌舞。翟西、宁北的宣传队更是声名鹊起,排演的《沙家浜》和《洪湖赤卫队》等声情并茂,唱腔优美。他们走村串乡,进行宣传、演唱,极大地丰富了乡亲们的生活,宣传了党的政策,宣示了农村未来的发展前途,激发了群众的劳动热情。有的宣传队员有天赋,加上他们自身的勤奋,名声逐渐增大,被偃师县、洛阳市剧团或宣传部门抽调,为县、市培养了很多文艺宣传人才。
1978年,他离开翟镇公社,担任县经委副主任。在这期间,他经常深入企业,检查督促,尤其重视涉农企业的发展,对化肥、农药、水泵的生产,更是惦记在心。
不久,于林森又被调任高龙公社党委书记。高龙公社南临多山的大口公社,北近伊河,是一个丘陵地带,地形地貌不同于翟镇公社。它既没有如同翟镇公社的河塘湿地可改造,也没有充足的地下水保障小麦的稳产高产,要想使小麦等作物在短期内实现稳产高产是不现实的。那么,怎样使高龙公社的农民利用有限的土地快速解决温饱问题呢?于林森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于林森以他的踏实聪明和才干,使自己成为了一位从农民中成长起来的具有实践经验的农业专家。他发现高龙公社的土地除了适宜种麦子,也适宜种棉花。麦子是冬小麦,是头年冬种,第二年夏收,一年收获一季,而棉花是春种秋收。他想,如果在田里头年种下冬小麦,第二年春在麦子长起来之前,在麦田中套种棉花,到夏季收麦时,棉花苗才长出了土,收麦子并不会糟损到棉花苗。到秋天收了棉花,也不耽误冬小麦的播种。这样,土地面积不是等于翻倍了吗?
于林森精于思考,从不蛮干。他认为,搞麦茬棉与在翟镇公社改造水田种水稻不同,这是一个新创造,需要先行试验。
说干就干。他在高龙农场进行了麦棉间作试验,试验是成功的。原来一季麦子收获800斤左右,在麦田里种了棉花,麦子亩产不减。原来一年种一茬棉花,一亩收获皮棉约110斤左右,在麦田里间作的棉花,由于生长时间长,棉桃结得多,亩产提高至150斤左右。于林森硬生生向一亩地要了两亩地的收成。仅此一项便使高龙公社的农民收入增加了一大截,他夙愿以偿。
庄稼不仅要种,而且要管。棉麦套种,需要水肥充足供应。天旱时,他要求机井白天黑夜不停地抽水浇地,晚上机井房中必须有人值班。在夜查中,他发现有个别人开了抽水机之后,跑回去睡觉。他说:“这是很危险的,一旦出了问题,马达被损坏,花钱不说,误了农时,农作物就要减产,大家的劳动就会付诸东流。”因此,每年在天旱浇地最忙时,于林森就很少睡觉,他经常在晚上带个干部,一个人骑一辆自行车,到各个机井房走走看看。因而有个别爱偷懒的人心里害怕,私下里称他是“夜游神”。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说:“该‘夜游’还得‘夜游’。我睡少了,但庄稼却长好了!”
麦棉套播,他的这一大发明,被上级肯定,在《河南日报》刊登,在河南省广播电台反复播报,并且在全省推广。
为了充分利用土地,他要求每个生产队在大田四周利用地边、沟沿种植油菜,既节约了土地,又解决了群众的吃油问题。很多人说,20世纪80年代初,高龙的万亩麦田四周金黄色的油菜花随风起舞,成为当地田野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群众高兴地用一段顺口溜来赞美说:“万亩麦田金镶边,油菜花开黄艳艳。粮棉油菜双丰收,新型种植创高产。”
于林森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的大爱,不仅通过他不懈地为乡村振兴、农民富裕奋斗表达出来,也通过他对社会鳏寡孤独的关爱表现出来。
1979年秋天,他骑自行车下乡回公社时,听到路边的玉米地里有一个孩子在哭泣,便下车顺着哭声来到一座新坟前,蹲下身子认真询问孩子叫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坟里埋的是他什么人?
孩子擦擦哭红的双眼,抬头见是一个干部模样满脸慈祥的人在问自己,便抽泣着说:“俺名叫满成,俺的父母都死了,俺日子难过才到坟上哭的!”
问明情况后,于林森当即让孩子随自己回到公社,先用自己的粮票在灶上为孩子买了饭。饭后,他又让公社通讯员到孩子的所在村,让村支书立即到公社来。在他向村支书询问了孩子的情况后,当着村支书和孩子的面,交代村支书,孩子的生活以后由村里照顾,由村里和学校协调,学杂费减免,衣被由公社民政负责。安排好后,他又让公社民政助理随孩子一同回家,进一步了解孩子的有关情况并向他汇报。
孩子给他磕了个头,感动地哭着回到了家。
两年后,孩子年满18岁,符合县里的招工条件,他便利用公社的指标,优先安排孩子进了城。
1983年,根据1982年的新宪法,改变了“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政社合一”体制,公社改称为乡,大队改变为村民自治委员会,于林森的职务也从公社党委书记改称乡党委书记。但无论职务怎么变,称呼怎么变,他的“乡村振兴、融合发展、农民富裕”的坚定信念始终没有变。他在任职李村乡、诸葛公社、岳滩公社、翟镇公社、高龙公社时创新农业种植,发展工业、副业,推广农业机械化等方面的作为和成就,都是他以这个信念为支撑,以深入群众为依托,脚踏实地勤勉工作所结出的硕果。
由于他对农业、农村、农民的深入了解和对解决三农问题的深刻认识,1984年,他被调任偃师县农委副主任。上任后,他把在全县普及大型收割机当成工作目标之一。经过他的奔走呼号,全县各乡镇基本解决了犁地、播种、收割的机械化。他为解决飞机喷洒农药的事,几次到省里找有关领导审批,找业务部门落实,直到问题得到解决。
1987年,他调任县经济联合社副主任。在这个位置上,他除了经常下乡鼓励群众养鸡养猪,发展手工业外,还首倡在偃师火车站前兴建小商品市场。市场建成后,每天客商云集,百货琳琅,购物的群众人山人海,连附近孟津、巩县的一些群众也慕名而至,一时成为洛阳周边最红火的小商品集散地。
他十分注重根据城市发展的动向制定农业、农村工副业发展的方向和策略。当他听一个从深圳回来的人说,城市里档案柜十分紧缺时,就鼓励推动李村、庞村的一些有技术基础的人和小企业兴办铁箱厂。经过几年的发展,偃师铁箱畅销全国各地,成为县里的利税大户。
四、为民燃尽生命绿
碧阳一片化丹心
兢兢业业为党的事业、为人民的幸福奋斗了几十年的于林森,经过千锤百炼,已经从一个农民成长为党的优秀农村工作干部。他既没有为一己私利贪婪的欲望,也没有久经风雨看破红尘的消极。他对人生持既不脱离现实又积极向上的态度。回答了“人生应该怎样渡过”这个深奥的话题。
奥斯特罗夫斯基说过“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怎样才算没有虚度年华?什么才是没有碌碌无为?有人认为立德立言立功才是人生的轰轰烈烈,有人认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绝世傲情,有人垂涎那一掷千金的富豪生活,有人追逐那醉生梦死的灯红酒绿,有人不屑于只看见柴米油盐,认为那是胸无大志,有人只为职级高低而争斗,相互倾轧。但是,也有很多人看到了“位卑不敢忘忧国”的志士仁人,又有很多人看到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崇高人性。
于林森——这个农民出身的干部,一生的梦想就是改变农村面貌,为农民服务,实现乡村振兴、农民富裕、城乡融合。他把自己的生命融于农村工作中,融于农民的生活里,他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他的积极进取的人生,他始终把紫衣红顶升官发财看得很淡,而把惠农兴农富农看得比天高,比地大,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具有进忧国家、退忧民生、为人民鞠躬尽瘁的真正的共产党员的品质,他生活得实实在在,是没有虚度年华的典型。他常常对一些持有悲观宿命思想并常常哀叹“自己的一生是白活”的人说:“人这一生,只要不与人民为敌,不进行破坏活动,用一双手进行劳动创造,就都活得有意义。不要认为咱们是农民,就认为我们低人一等。没有我们农民种地,咋能保证全国各行各业的人不饿肚子?国家建设咋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农业是国家建设的基础,农民是夯基人。正是一代一代农民和知识分子的劳动协作和经验积累,技术传承,才使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高。前辈农人们为后代人留下了增产的经验,后人在前人生产经验的基础上再增产,所以说,每个人都为社会生产的发展作出了贡献,谁都没白活。我是农民出身,长年在农村跑,脸比别人黑,身上的土比别人多,可我不觉得丢人,还觉得光荣。”
于林森未必知道,他的这一段话看似普通,实则揭示出了由每一个人的辛勤劳动和前后代人的传承劳动促进了社会发展的原理,而这正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和灵魂。
由于于林森对人笃信忠厚,和气可亲,乐于帮人助人,他的上级、下级、同事、农民及各界朋友,都对他非常尊敬和尊重,在偃师县也是屈指可数的名人,在他遇到什么困难或办什么事时,也都愿意帮助他。从他6万多元盖一座大楼可以看出他的威信到底有多高。
他在高龙公社时,因为公社办公所在地处于村子的中间,人们办事不方便,他决定把办公的地方从村子中间搬到靠近公路的地方。报经上级同意以后,他就精心谋划,多方用力。在当时,盖一座公社用的政府办公楼和附属设施,预算需要资金十几万元,远远超出了公社的承载能力。面对困难,他上郑州找领导,争取到了计划内钢材,回乡进村找干部、下企业,做宣传动员工作。许多受过于林森帮助的企业和村子都争相捐赠盖楼所需物料,结果整个大楼完工,只花了6万多元。其他公社的党委书记们听了,都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与于林森共事多年的同事说:“这事不奇怪,老于会打算。能自己人干的活,就发动机关干部义务劳动。不拿工程回扣,不铺张浪费,能省的地方都尽量节省,公共开支1元钱、1毛钱地往下抠,能省多少就省多少。在高龙,他平时积攒下了丰厚的人脉,有那么多企业争相捐助,6万多元盖一座楼,这事也只有老于能办得到。”
由于于林森的威信高,人脉广,他怕子女们利用他的关系做违反政策的事情,因而经常对子女们说:“虽说你爹连七品芝麻官也算不上,但在这县城还是有些影响的。你们在单位不能利用我的关系和职位为个人谋取任何好处。”
于林森对于子女的要求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他的大儿子按政策被安排到乡镇企业局工作,他找到局里领导,直接提出儿子不能进局内科室,让领导把儿子安排到基层锻炼,做门卫工作。工作一段时间后,单位领导看他儿子为人诚实,工作努力,准备提拔他儿子。儿子知道后,掩饰不住心中的高兴,回家便与父亲说了这件事。但是,儿子苦苦等待了很久,领导再也没有说起提拔他的事。由于父亲经常教导他不要争荣誉,争地位,因此,他也就没好意思询问领导。一年后他才知道,是父亲专门找到他们单位领导,认为儿子还小,在基层工作时间短,提拔快了不合适。
儿子感到委屈。
于林森对儿子说:“你的这个领导曾经是我的下级,过去他工作积极,经过组织研究,提拔了他。但他有可能认为是我提拔了他,现在要提拔你以答谢我,所以我告诉他不要急着提拔你。如果你真的表现好,有能力,相信组织不会埋没你,咱要凭真本事晋升。”
儿子心里嘀咕:“你咋知道我不是靠真本事引起了领导的重视?”但没有说出来。
于林森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说:“人家说过要提拔你,后来再不提了,说明你干得还不够好。”
有人听说了这件事,闲话道:“这老于脑筋还没转过弯来,还在等别人上门找着提拔你儿子。你啥没见过,天上哪会掉馅饼?”
“是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人附和说,“迂阔!门卫工人和当副科长怎么能一样呢?”
儿子听d0FbxNfrUgdvf17wNnWJ2F2BCfGIOhVEmfjGXcxhQ1Q=了,感到难堪,情绪低落。
于林森对儿子说:“别人想说啥让他说去,咱还是要踏踏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于林森为群众着想是细致入微的。20世纪80年代,电视机还是稀罕的东西。他是县里的干部,商业局新进一批电视机,问他要不要。虽说他每月有几十元钱的工资,但家里5个小孩有2个正在上学,老伴常年累月支撑家里地里的农活家务,多病缠身,看病买药,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原打算是不买的。他对老伴说:“这电视又不是米面,有台电视机看当然很好,不看也能过得去,咱就不买了。”但是,过节休假,当时电视台正演播《陈真》,他的孩子和邻居家的孩子跑几条街找电视看。他与街坊邻居闲谈,得知他们晚饭后也没事干,也想看看电视,但是没地方看。他从乡亲们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农民们希望得到精神慰藉的热切。他和老伴商量后,一咬牙,买回了一台黑白电视机。他抬了一张桌子放到家门口,把电视机放在桌子上,这样,人们都可以在街上看电视。从此后,一到晚上,孩子们和大人们拿个小凳子坐在街上,黑压压一片,都在静悄悄观看电视剧。他吩咐老伴,一定要等人都走了再收电视机。有的人刚开始接触电视,感到新鲜,常常看到将近凌晨,他的老伴和孩子们都坚持人不走不赶人走,人不走不收电视机。这样一来,买了台电视机却为老伴增加了更大的负担,但老伴和他的孩子们无怨无悔地坚持了几年,直到电视机普及。
20世纪90年代初,村里修路,涉及到各家各户,很多人家门前不是菜地就是猪圈,或者堆放着其他杂物。修路时路要取直加宽,这就触动了很多人家的利益,因此,有些人不高兴,或拦阻施工,或迟迟不挪动门前的东西,村干部几次做工作,这些人都无动于衷。无奈,村支书和两个村干部到县城找到于林森,说明情况后,希望他回村做做工作,使路能早日修通。
于林森听完情况后,当即随村支书回到村里,召开了全村群众大会。在会上,他讲了修路的好处,路通了,好走了,受益的是大家,拉东西,运东西,雨天行走,下地干活都方便……他在会上一讲,很多人思想通了,一些怕自己利益受损、不想修路的人见是他回来做工作,也不好再说什么。会后不长时间,全村的道路便顺利地硬化修通了。
人的生命过程不都是顺利和欢乐,有风雨,也有坎坷。人生有时会遇到七灾八难,会在痛苦、失落、失意、苦闷的伴随中度过,于林森也不例外。他的小儿子,一表人才,听话懂事。由于受父亲的言传身教,在工作中极具爱心和同情心。1998年5月底,他的小儿子随单位的同事外出公干,平息农民械斗。看到打架的人群后,出于工作责任心,小儿子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正在劝导一个人时,旁边的另一个人突然举起大棍砸向对方的一个农民。小儿子看到情况凶险,急忙去拉那个被砸的人。棍子落下,正砸在小儿子的头上,同事们急忙把他送到医院。抢救了一个多月后,虽然性命保住了,但生活却不能自理,成了废人。小儿媳妇还年轻,留下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离他而去。
老伴哭着对于林森说:“咱的小儿子像你,爱管闲事,才挨了这一闷棍。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离不开人,还有孩子也要人来照顾,这日子可咋过?”
老伴抽泣了一夜,于林森也整夜无眠,披衣坐到天亮。几天时间,他的头上增添了许多白发。
有一天夜里,老伴对他说:“咱一辈子没做过赖事,可为啥这倒霉事就轮到咱?”
最小的儿子出了这样的事,老伴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林森也很悲痛,如何才能让老伴走出心理阴影呢?
他想了一会儿,给老伴宽心说:“他娘啊,人这一生沟沟坎坎,啥事都会发生。咱一生只做好事,不做坏事,老天也算照顾咱啦!我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差点儿被饿死的农村孩子,进了城,吃了皇粮,咱家人老几辈子也没这福啊!咱们的儿女们聪慧、踏实、孝顺,各有成就,我爷爷若活着,肯定说是咱积了大德了,咋会是咱做了没良心的事惹了老天爷呢?”
老伴想想,这也是事实,心里的纠结减轻了许多。
人总是要老的。1991年,于林森到了60岁,退休了。原来在翟镇公社受过他帮助的一个人,在深圳发展,有了出息,办了工厂,发了财,成了民营企业家。听说他退休了,对他说:“您是我见过的最质朴伟大的人,也是把人生看得最透彻的人,我非常敬重你的人品。你退休了,来我这里吧,当个顾问,只拿工资不用干活,没事咱俩说说话就行。”
他对那个企业家说:“共产党给我发的有退休金,我不能只拿工资不干活,只享清闲,当寄生虫。我是农民的儿子,离不开农村,如果哪个村子请我当顾问,我倒是愿意。”
毕竟上了年纪,没有精力到农村去了,于林森赋闲在家。但他看到那些退休了的干部、职工没事干,又没地方去后,就与老伴商量,买了几副扑克牌、象棋、麻将,在自家小院中支几张桌子,为大家提供一个娱乐场所。他和老伴贴水贴工夫,为这些人搬凳取牌,十分尽心。子女们问他图的啥,他说:“你爹既不是图名声,也不是以此来打发无聊,我图的是大家高兴,邻里和气。”
这就是不悲观,不消极,不怨天尤人,没事干自己找事干的于林森。
2015年1月22日夜间23点左右,于林森感到不适,头痛头胀,全身难受。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老伴问他怎么了,他说全身难受,可能是受了风寒。老伴开灯下床,为他找感冒药。但发现他脸色苍白,感到不对劲,就对他说:“我给孩子们打个电话,送你去医院。”
他对老伴说:“再等等。孩子们明天要上班,能不叫他们就不叫他们。再说,现在到医院,医生们累了一天,正在休息,能不给他们添麻烦就不添。”
他,一名老共产党员,心里装的永远是人民和国家,总怕给别人增添麻烦。他平时有个头痛脑热,零星买点药花的钱,从不报销。如果因病住院,花费不超过2000元,也不去报销。他小儿子是因公负伤,医药费由公家报销,他有时要为自己买药又要为小儿子买药,因为年纪大了,怕记不清,就把钱装两个口袋里。为小儿子买药要发票,交给儿女去报销,为他自己买药则不开发票,即使开了发票也不去报销。有人知道了,说:“你是老干部,该你享受的,你就要享受,你又不是多拿多占,为什么不去报销医药费?”
他说:“我是个农民,现在国家管我吃喝,又管我医病,我很知足。我不想拿几张发票找这个人寻那个人,给别人和国家添麻烦。”
于林森就是这样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可他仍怕为别人增添麻烦。
5点多了,天色刚刚亮。老伴看他的情况好像不是感冒,说话舌头不灵活,喝水也不利索,赶紧给大女儿打电话。大女儿一听,86340deb69abe79b4c3ee2580ab556d14bff052ed5488d785fc7716498e52f22就知道不是小问题,马上向医院叫了救护车,也给大弟弟打了电话。
于林森被救护车拉进医院后,已经昏迷了。经过检查,是脑出血。经过抢救,他清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了市委(当时偃师县已经撤县建市)领导和同事们,他用目光表示对他们的谢意。他看到老伴和子女泪眼婆娑,拉住老伴的手,久久不放开。这个与他同甘共苦几十年的伴侣,用柔弱的身驱支撑着这个家,才使他心无旁骛地工作。他知道,这一次是永别了,他感到对不住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老伴也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四只泪眼相对,默默无语。子女们见状,感到心酸,都泪如雨下。
他又昏迷了过去。
他的眼前晃动着一个身影,那是他的爷爷。爷爷挑着担子在前面走,他要替爷爷挑担,但怎么也赶不上爷爷。爷爷不见了,他看到了一座坟,一个10多岁的孩子在哭泣,那是满成。他走上前,把满成抱在怀里。
他再一次清醒过来,轻声地对儿子说:“我梦见你们老爷(当地人对曾祖父的称呼)和满成啦!”
子女们知道,他心中还牵挂着那个孤儿满成,满成也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现在满成已经成家立业,生活得很幸福。
“打电话让满成来一趟?”大女儿问。
他摆摆手说:“别打扰他。”
他的情况越来越差,他也自知不行了,用尽力气小声地说:“回杨湾,一切从俭,不收礼,不待客,不搞仪式。”
于林森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子女们按照他的遗愿,2月11日,把他送回到生他养他的杨湾村。父老乡亲们都来看他,他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慈详,用这种方式和乡亲们作了永别。
农民的儿子、党的好干部于林森走了,享年84岁。
于林森,一个农民出身的农村干部,他的一生都坚守着对农业农村农民的热爱。他吃粗茶淡饭,穿粗布家衣,从未有过一丝贪婪,也没有半分消极,风里雨里,遵循着干则变、干则前行的行动准则,灯尽油枯,走完了无愧于党和人民的人生路程,用生命划下了一条闪亮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轨迹,在不懈地为乡村振兴、城乡融合、农民富裕的奋斗中,把燃烧着的一片丹心,化为一轮碧阳,发出温暖众人的永久热光……
(本文创作得到李英才、于群玲、陈宏斌、李光辉、王志顺、于宏伟、李嫩英、杨静梅等人支持,在此以表谢忱!)。
作者简介:
杨进明,1948年11月出生于洛阳市伊滨区杨湾村。原宁夏党校学术委员会委员,讲师,高级政工师,原校委员,副巡视员(副厅级),宁夏经济学会副会长,宁夏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长篇小说《千年三公梦》,发表《梅岭绝唱》等中、短篇纪实及小说多篇。
责任编辑/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