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诗歌报》试刊,同年11月正式创刊。她初出茅庐便气势非凡,那些充满先锋精神的诗歌,无疑为全国各地的青年作者们带来强烈的召唤与鼓舞。当时我在大学读书,诗歌写作是我课余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习诗一段时间后,我开始踊跃投稿,《诗歌报》自然就成为我最重要的投稿方向之一。1985年,《诗歌报》发表了我的作品《古炮台》,紧接着又发表了我的《凤阳花鼓》等作品,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迹。起初,我并不知道编辑是谁,后来才逐渐在有关诗稿的书信往来中认识了蒋维扬、姜诗元、乔延凤等老师。这些信件用的是特制的窄小稿笺,稿笺上是简短精要的评语,每次收到我都如获至宝。1988年11月6日,《诗歌报》发行至第100期时刊出纪念特辑,我写下了《一百年来的天空》一诗以示祝贺,发表在当期头版。此诗不仅表达我的贺意,也表达我要如行星一样发出光焰的诗歌理想:
我偶尔抬头 看天空 看
一百年来的天空中 迈动着
鹰翅和人脚 还有苦难中
坚毅发光的脸 一只鹰或一群人
举着树枝托住我不放
我 就坐在一百年来的天空下
行走或静坐 看从父亲走到我自己
走在或坐在脚步挑拨的灰尘中
纪念诞生甚至死亡
石头顽固不化 水中窜越火焰
长风里 漫天是耀眼的星光
1989年,我听到《诗歌报》将要停办的消息,不禁大为诧异,然而,她又很快以《诗歌报月刊》名字亮相,中间当然充满无法知晓的曲折,但好在最终一切顺利,尤其是蒋维扬老师依然主持编辑工作,使得刊物沿袭了原先的风格。在此煎熬的过程中,我与全国各地的诗人一样翘首以待,结果还是比较让人欣慰。我们还能有缘继续围绕在这样一本青年性、探索性的刊物周围。进入20世纪90年代,由于诸多因素影响,我少有写作,也几乎不投稿了,但1994年《诗歌报月刊》策划“行星,今日的光焰”专号,以纪念创刊十周年时,作为一个老作者和老读者,我按捺不住兴奋,特意写下了两首诗歌《行星的光焰》《闪电或鹰之歌》表示祝贺,并记述了我在诗歌道路上成长的真实感受。承蒙《诗歌报月刊》厚爱,将其发表在1994年第8期头条。其中诗歌作品后面的附记就是一段诗歌发展史和个人写作史的见证,兹录如下:
1988年11月6日,《诗歌报》创刊百期,我发表了《一百年来的天空》以纪念其百期之旅并表示一个作者的谢意。今年又逢《诗歌报》创刊十周年并拟定专辟一期“行星,今日的光焰”以添加十年来在该刊发表过作品、在国内诗坛有一定影响的部分青年诗人的作品来增色,我特作《行星的光焰》以示祝贺和感谢。同时,也想在此创刊十周年之际,向创作道路上给予我不少帮助的《诗人》(1984年10月创刊)《诗林》(1984年10月创刊)《诗潮》(1985年1月创刊)等杂志表示一个作者的祝贺和谢意。
《诗歌报》《诗人》等诗歌报刊创刊的十年,是我国诗歌进入繁荣、探索的十年,诗歌阵地得到扩大,诗歌队伍不断壮大,诗歌思维、力量的格局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诗歌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都有了长足的发展。这与众多诗歌报刊的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有幸的是,这十年,恰恰是我发表处女作的十周年,作为诗坛十年来的见证人,我不时地准确地感受到诗歌发展的脉搏,同时也感受到诗歌发展的曲折和必然。因此,我对《诗歌报》等诗歌报刊创刊的十周年是怀着深厚的感情的。是一般作者和读者难以体会到的。
回忆和《诗歌报》的交往,还有很多细节,但主要集中在文字方面。或许我是一个好学者,我总会写信给编者请教有关诗歌创作方面的问题,甚至对刊物上登出的作品发表个人看法。信件交流是我和诗人、编辑交往的主要方式,因此我和《诗歌报》编辑们都有过信件的来往,包括早期的姜诗元老师。真正见到面的只有蒋维扬老师,且仅仅一次。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南京作协组织金陵之秋诗会,全国各地来了很多诗人,安徽来了公刘、刘祖慈等,维扬老师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会议。他来得匆忙,只作了简短发言,由于编务在身,上午到会,下午就返回合肥。我见他要走,就起身相送。天忽然下起小雨,我们都没有带伞,幸好金陵石化宾馆离公交站很近。他上车后摆摆手,叫我赶快回去,我就这样看着一个头发渐白、脸庞红润的诗人缓慢地消失在雨雾中。后来听说他去了《安徽日报》,再后来,我出版诗集寄往报社请他教正,他给我回了信并予以鼓励。和乔延凤老师,早些时候就有书信往来,他接手《诗歌报月刊》后也经历了停办事件,此间我们多有交流。有过书信交往的还有祝凤鸣老师,一个优秀的诗人,其作品简洁跳跃、深邃准确。他离开刊物后,去了安徽卫视兼职。他有一个在安徽国土部门工作的中学同学,刚好是我大学同班同学,我偶尔从同学那里打听他的讯息,我们也曾经相互传递过见面的愿望,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实现。前些年惊闻噩耗,极为难过。
1994年后,我没有再向《诗歌报月刊》以及后来易名的刊物投过稿,但我还是她的读者,很多年都坚持订阅。《诗歌报》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很重,主要是她的编辑方向曾经引导了我写作的方向,我的努力又不断得到诗界的认可。记得蒋维扬老师曾经在一封信中回复我这样一句话:“你是我所见到的作者中最认真、最勤奋的一位。”谢谢这样的评价,我至今仍感到莫大的鼓舞。其实我并没有多少文学天赋,我拥有的就是一股韧劲。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年少气盛,给《诗歌报》等刊物投稿次数很多,编辑老师们不仅没有丝毫厌烦,反而给予肯定。这样的双向交流,既是我个人进步过程中的驱动力,也是一个时代精神风貌的缩影!只是现在对于那个时代的诗人而言,也许繁荣的光景已经远去,时光的雕塑不断被剥蚀,记忆的碎片如同玫瑰花瓣自由飘落——我们真心怀念那个诗情洋溢的时代,简单而纯净!诗歌唤醒了一大批青年,在缪斯指引的道路上留下天真勇敢的足迹,同时也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昂扬奋进的足迹。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安徽《诗歌报》及《诗歌报月刊》,高举青年性、探索性的办刊宗旨,不仅和《深圳青年报》一起举办了现代诗歌大展推动诗歌运动,还开风气之先,率先举办全国性的爱情诗、探索诗大赛(我也是获奖者之一),更是十几年如一日,着力引领、潜心培养一大批诗人,和《诗刊》《星星》一道成为中国诗坛三足鼎立的力量,并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诗坛的风向标和重要诗人集合的高地。而我,一个她所惠泽的诗人,一直将这些引以为荣。如今的《诗歌月刊》既有崭新的风貌,也继承了《诗歌报》的优良传统,带给诗爱者新颖的阅读体验和文学营养。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未来将沿着《诗歌报》开辟的道路,为中国诗歌的发展贡献新的力量。热烈祝贺《诗歌月刊》创刊40周年!衷心祝愿《诗歌月刊》杂志越办越好!那些昔日闪耀的诗人,也将如同行星,在缥缈的银河系里,从未消失或隐退,运行在各自的轨道,坚毅的脸庞在寂寞浩瀚的天空下,闪烁璀璨的光芒。
柳荫,本名麻旭亮,1967年11月生于浙江台州温岭。作品曾入选《青年诗选(1987—1988)》《诗歌报10年精华》等诸多选本,曾获《诗刊》《诗歌报》《读者文摘》等设立的奖项,出版《柳荫诗选》《我的大海翻滚火焰》等诗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