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长成参天大树

2024-11-29 00:00:00曲光辉
诗歌月刊 2024年11期

时间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转眼,《诗歌报》(《诗歌月刊》)竟然就四十岁了,让人的眼睛不由得睁得大大的,怎不叫人感慨啊!就像一个人,四十岁了,正值不惑之年,当祝贺。祝你在未来的岁月中筋骨健壮,长成参天大树。

我知道《诗歌报》是因为当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它同《深圳青年报》联合举办的“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专号,以其巨大的震撼力赢得了诗人和读诗人惊喜的目光。后来大概就是《诗刊》开辟“青春诗会”,因我的许多黑白画在该栏目中被推出,不久,我接到了《诗歌报》主编蒋维扬先生的一封信(我猜想,他可能是通过《诗刊》社而得知我的地址),希望我能够为《诗歌报》画些黑白画,之后还寄来了一个天蓝色塑料套皮的记者证。记得我还应蒋老师的邀请,为他的诗集设计过一个封面。

从此,我的许多黑白画便在《诗歌报》上连续不断地发表了,一直到改成刊物后的《诗歌报月刊》,持续了很长时间。

其实那些黑白画里面,有些是带主题的创作,但也有许多是些尾饰,很小的,当时国内的报刊很需要,编辑很喜欢在报刊文章的头尾缀上那么一枚,以填补文章之间的空白。在我同《诗歌报》有了联系之后,我特别地将这个可以投稿的地方转告了我的朋友任韶华,我们俩同住在烟台,经常凑在一起喝酒、吹牛,骑着自行车满街逛荡。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当时,他在《华夏酒报》干美术编辑,我在烟台开发区《东方时报》干美术编辑,并捎带着编个文学副刊。任韶华画那种带有思辨式的线描画,线条拙拙的、涩涩的,很有味道。我们两个的画风不一样,我的画是版画式的大块黑白风格,自己觉得有简洁的力度。由于关系密切,我们俩商量着弄出了一个民间画刊,我为之取名为《无根树》,意思很明显,弃绝传统之根,追求现代表达,并且设计了封面,复印后到处赠送,略微有点显摆的意思。那个年头,想不花钱找个复印的地方很不容易,因此,我们两人分头忙活,到处找人复印。《无根树》大概出了四期后,无疾而终,但我们两人的那些黑白画先后都在《诗歌报》上发表了。在《诗歌报》上经常发黑白画的还有个叫钱省的,画得也很好。后来他来烟台,经诗友阿非领着上我家,那天正赶上我老婆出差不在家,我和钱省,还有阿非三人,一直聊到凌晨。我因喝了大量的咖啡,一夜未睡。我记得钱省自嘲地说,他的名字倒过来叫省钱。那个叫省钱的钱省,之后再无联系,现在也不知在哪方天下发财,过得可好?心里有些惦念。我因住在闭塞的小城,许多外界的消息传不过来,整天昏昏沉沉,过得像个弃儿。终于有那么一天,有个从四川过来的人,向我和任韶华透露了一个信息,说我们因为在《诗歌报》上发了许多黑白画,外面反响很大,那意思我们在外面是颇有些名气的。当时二十几岁的我们,立马觉得眼前一亮,感觉天终于被我们撬开了一道缝,似乎看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希望,心里窃喜。这希望是什么,说不清楚,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这就是我们茫然的青春啊!现在想想,《诗歌报》竟然还有如此大的能量和作用,怎能不令人感动和振奋?除了在《诗歌报》上发黑白画,我还在上面发了几首诗。当时,我的诗写得很少,不如画画出手快且多。哈哈,茫然的青春,又多了忒多的浮躁和虚荣,真的很有意思。

还有一件小事,不知是否值得一提。那时,烟台开发区建区不久,建筑寥寥无几,到处一片荒草野地,泥路坑坑洼洼,也没有邮电局。每当《诗歌报》(还有别的杂志)寄来稿费,我必须到指定的邮电局去取。我骑着自行车跑上四五十分钟到福山臧家邮电所,每次攒上七八张,吭哧吭哧地不论刮风下雪(下雨倒没有遇上),好像一个特务去接头地点领取活动经费,然后便忽觉腰杆变粗了似的牛哄哄而归。就这样跑了一两年,后来开发区有了邮电局,便免除了那四五十分钟奔波的辛苦。后来就把臧家邮电所的位置忘了,现在叫我去找,怕是如何也找不到了。我在那些年,因有了点稿费,时常请客。大客请不了,小客可随便。

1994年,任韶华和我先后调到了《烟台日报》社。应该是在8月末,我俩皆接到《诗歌报》邀请函,去安徽黄山市参加《诗歌报》创刊十周年庆祝大会,其间还有个“临工奖”的诗歌颁奖活动。这次诗歌活动,我俩是唯一特邀的绘画作者。这次活动对我来说很重要,首先,我可以见到未曾谋面的《诗歌报》主编、著名诗人蒋维扬先生(他在报上的名字叫城父),相互联系了这么多年,不知先生长啥模样。其次就是可以见到许多知名人士,算是见了世面。事隔三十年,许多事的细节皆已模糊了,只能大概地说一说了。我是和任韶华一起结伴去的。还依稀记得天刚蒙蒙亮时,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地驶上了南京长江大桥。那心情不好形容,因为在我小时候,这大桥就让我记忆深刻,小学的课本上就有该桥雄姿伟岸的插图。此番乘车穿越,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在南京,我联系了诗人王永福。我和任韶华在王永福家里喝酒,直到酩酊大醉,夜里在他家一间空屋子的地板上睡了一觉。活动结束后,在杭州我又联系上诗人王道坤,好像在他家里住了两三天,并由道坤兄领着专门去拜访了诗人、散文家方竹先生。因为之前我同他有过多次联系,他那时刚刚停止诗歌的写作,转写随笔,文章颇丰。他已从内蒙古《草原》杂志调回杭州,在一家报社任职。后来我与王永福失去联系。道坤兄虽也失去了联系,好在十年前因阿非又恢复上了,我俩常在微信中互动。他依旧写诗,那些富有情感的诗句,很容易打动人。

在踏上黄山市境内之后,我和任韶华雇辆三轮人力车,一边走,一边和蹬三轮的聊天。我问本地的名吃是什么,他告诉我是牛蛙。我心想:一定要在此地用嘴会会牛蛙。会议开得很隆重,见到了蒋维扬先生,他长相儒雅,是我在电影上能够经常见到的知识分子的形象,风趣幽默,有长者之风姿。还见到大名鼎鼎的谢冕先生和著名诗人公刘。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突然记起很早的时候(大约是七十年代末,或是八十年代初),公刘先生应邀到烟台《胶东文学》杂志社做讲座,《胶东文学》杂志社编辑、诗人王常滨用青岛口音到处打电话召集人,告诉大家——“是著名诗人公刘”,那怪怪的腔调让我们几个人嬉笑着学了好多天,以至于几十年后,偶尔凑到一起,还会学上一两声。在那十周年庆祝活动的酒宴上,我终于见到并吃到了当地的名吃牛蛙,可惜我被女诗人荣荣用酒灌了个烂醉,吐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牛蛙也从我的胃里吐丢了。丢人的事,就不说了!任韶华当过兵,这家伙长得眉清目秀,像年轻时的演员唐国强;我生得粗糙丑陋,身材五短。蒋维扬先生却认为我更像个当过兵的人。我说蒋老师风趣幽默是有原因的。那天在参观一风景区时,一个女诗人买了陌生的水果,问蒋老师这个水果怎么吃。蒋老师笑着说,让她把果肉丢了,吃皮,我在旁边看着直笑。在活动期间,我只记得爬了黄山,还参观了黄宾虹的故居,原来仅仅是路边的一座破旧的房子。蒋老师向我介绍,问我知不知道黄宾虹,那时我不画国画,只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但确实对黄宾虹丝毫也不了解。无知呀!现在知道了,有时会在手机上搜出黄老先生的山水画看一看,对他的艺术心向往之。还记得观看了一些牌坊。没有文化,看了也是白看,至今一点印象也没存留下,想想自己很是可笑。现在我是挖空心思地在回想当年的情景,可惜,一切皆成烟云,空空荡荡。庆幸的是,我尚记得在山上照相一事,因石壁上凿刻的“大块文章”,引来多人在下面留影,蒋维扬先生要给我照,我觉得我这种浅薄之人不配有“大块文章”做背景,所以拒绝了。但我却给蒋老师拍了一张,可惜回烟台后,我拖拖拉拉终也没能将照片寄给蒋老师。任韶华还催过我两次——咳!后来想起来,很是懊悔。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曾和任韶华通电话,想让他给我提供一些记忆,但因时间太久,他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他提供了一件事,说在参加活动期间,我们俩被邀请去蒋维扬先生家吃过一次饭。这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对不起了蒋老师!

曲光辉,笔名勾勾。1957年生于山东烟台。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省美协会员。有诗歌、随笔、评论与绘画作品在国内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