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晓玲不爱吃芹菜,但她喜欢闻炒芹菜的味道。傍晚放学回家,小巷子里家家户户升腾的炊烟中,总是弥漫着炒芹菜的香味。这种味道诱使她的肚子咕咕作响,她不自觉地快跑起来,连背着的书包也跟着兴奋地颠簸。但她心里惦记的可不是炒芹菜,而是爷爷做的糖醋排骨。
林晓玲的家在一条只能通过一辆平板三轮车的窄巷子里。整条巷子的路全是由石板铺成的,铺在当中的石板多数有半个门扇那么宽厚,有些表面还刻着辨认不清的字,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凑成了铺路石;铺在边角的石板只有书本大小,有的表面坑坑洼洼,有的表面光溜溜;还有一些细长条的石板,凑在其中。这些大大小小、或长或方的石板石条互相挤挨着,随意地拼拼凑凑,却又严丝合缝,敦实可靠,从无松动。杂草和青苔费劲地从缝隙里冒出来,又被行人的脚步踩踏,长得稀稀拉拉。
石板巷子从南往北两头贯通,互相望不见头,白墙黑瓦人字顶的平房立在巷子两边,像是被这条巷子整齐地切开。在阳光好的冬天,林晓玲的奶奶会搬出一把小竹椅,靠在屋檐下的墙边晒太阳,她笑眯眯地对林晓玲说:“这老房子呀,已经一百多年了,我小时光(时候)就住在个里(这儿)了,那时光……”奶奶张开双手,伸向小巷子的南北方向,“这一排房子呀,以前都是我们家,后来呀,你太爷爷就把它们都分出去了……”
林晓玲在一旁用手指抠着粗糙的墙皮,嘟囔道:“奶奶,你这个牛已经吹了八百多遍了。”
奶奶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奶奶也爱吃爷爷做的糖醋排骨,即使她的牙已经都摇摇欲坠了。
林晓玲家里一共住着十口人:爷爷奶奶,林晓玲一家三口,三叔一家三口,还有刚刚结婚的小叔一家两口。上下两层的老房子住满了人。林晓玲九岁之前和爸妈住一个房间,过了十岁,奶奶心疼林晓玲没有固定写作业的地方,硬是在二楼的角落收拾出一间小屋子给了她。
房间只够放下一张小床和一个写字台,窗户开在斜面天花板上。一开始,林晓玲对这个天窗特别着迷,她躺在床上,白天看云、看雨,夜里还可以看星星。只是后来,夏天的阳光和热气都会透过天窗,让屋子变得如同蒸笼一般,林晓玲满头的汗水让她再也没了看风景的心情,爷爷只好用厚布帘把天窗封了起来。
房间虽然局促,但让林晓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自在。她喜欢一个人在屋子里写作业、看书,甚至发呆。这个房间架空在后门的小河上,白天会有光从旧木板铺成的楼板缝隙里透上来。林晓玲趴在地板上,透过虫蛀的小眼向外望,看到河水从她房间下面流过,水草往流水的方向舞动,还有一些小鱼在水草的间隙中,时而银光一闪。这让林晓玲兴奋了好久,她感觉自己是和小鱼住在一起,每天,她都会往地板的小眼里塞下去饼干碎末,然后猫在地上看小鱼们争食,小鱼们一小群一小群来回穿梭……为此,林晓玲写了一篇作文《我家门前的小河》,她自认为是上学以来写得最好的,等着班主任金老师能当范文读一读,可是等来的却是金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林晓玲,你这篇作文写得不错,可下次不能胡编乱造了,我家访的时候去过你家,门前是一条石板小路,哪里来的小河啊?”
金老师又一次来家访了,为了验证林晓玲家后门那条小河的存在。高跟鞋在凹凸不平、长长的石板小路上歪七扭八地坚持了一路。爷爷笑眯眯地给金老师倒了茶,然后推开后门。金老师搭着林晓玲的肩,在后门的河埠上站了很久……
“我小时候也多想在家门口有这样一条小河呀!”金老师轻声感叹。
第二天,那篇作文被展示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二
林晓玲的生日在炎热的八月。吹灭生日蜡烛之后,屋子里的灯就再也拉不亮了,电扇旋转的叶片“咔啦啦”地停了下来。老房子的电路总是在夏季出现问题。
有维修经验的爷爷和爸爸搭着竹梯上了屋顶。林晓玲站在石板路上,手里拿着一根棒冰,抬头看他们干活。紫红色的夕阳从远处一直蔓延到屋顶,映在爷爷和爸爸的背脊上,背脊变得轮廓模糊,泛着亮橘色的光,几乎和晚霞融合在一起。林晓玲看得痴迷,嘴巴张得大大的,就等着他们在上面喊一句:“修好了!”然后就会像以往每个断电的夏日傍晚一样,一切恢复正常。她甚至都没有察觉手里的棒冰开始融化了,棒冰悄悄地变成液体,流过手掌,顺着小臂滴到石板上。一群蚂蚁被吸引了,慢慢聚拢在一起。
爷爷是和屋顶的碎瓦片一起滚落下来的。林晓玲吓得手里的棒冰掉到了地上,她听到爸爸大喊:“触电了,触电了,爹触电了!”然后,她身边都是慌乱的大人在叫嚷着,她模糊地看到他们一阵风似的推着平板三轮车,快速地在石板小巷上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那个平板三轮车是爷爷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推出去卖早餐用的,他做的面饽饽是这条街上最受欢迎的早餐——在烧得炙热的平底锅上“刺啦”磕开鸡蛋,撒上葱花,盖上圆形薄面皮,涂上爷爷引以为傲的、自己做的甜面酱,最后裹上老油条,四溢的香气引得客人每天早上把平板三轮车围得水泄不通……爷爷总是笑呵呵地迎接他们,乐此不疲。林晓玲突然又想到了糖醋排骨,想到生日蛋糕还没有切开,她这才发现棒冰已经在地上融化,周围爬满蚂蚁,她的脑袋“轰”的一声,接着就“哇哇”哭了起来……
夕阳渐渐暗了下去,整条石板巷开始蒙上灰蒙蒙的夜幕。林晓玲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一步也不能挪动了,她不知所措,放声哭泣,脸上满是泪珠和汗水……巷子里空得就剩下她一个人。
爷爷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竟奇迹般地康复了,只是他头上的白发被电得所剩无几,脑门上还多了一个鼓鼓的小包。
爷爷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出门卖过早餐,他把平板车交给了林晓玲的爸爸:“老大,以后你就替我卖吧,平时你得上班,就礼拜天出出摊吧。邻居们不能没了我这一口。但甜面酱还得我来做。”
从此以后,爸爸就接了爷爷的班,一个礼拜去卖一次早餐。爸爸穿上爷爷的白色围裙,上面“欣河食品厂”的红色字样已经模糊不清,可围裙依然结实干净。而爷爷迷上了象棋,以前他也偶尔去巷子南口的老年棋牌室下过几次,但现在是彻底把下棋当成了爱好。他在吃完酱黄瓜的玻璃瓶口上系一根红绳,泡上浓茶,每天一早雷打不动地拎着茶瓶子晃到棋牌室去,他似乎找回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上紧了发条去上班一样。
那段时间,不到饭点是见不着爷爷的。他有时候兴高采烈地回来:“哈哈哈,老许这臭棋篓子,输了我一天!”有时候又骂骂咧咧:“老许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狠毒招式,明天我一定要破一破他,不服,真的不服!”
奶奶这时候会埋怨他:“象棋、象棋,什么时候给你孙女做糖醋排骨啊?”
爷爷一愣神:“老太婆,是你想吃吧!明天明天。”
爷爷从来没有食过言,糖醋排骨会如期而至,但象棋也绝不落下一天。奶奶说,他这是被电了以后,智商提高了,爱玩这类智力游戏了。
有一次,过了饭点也没见爷爷回来,家里人只好让林晓玲去找。林晓玲一路小跑,汗津津地穿过石板巷,找到棋牌室,看到里面只剩爷爷和老许两个老人,异常安静,他们头顶上的电扇在“呼呼呼”快速地旋转,风声让林晓玲感到一丝紧张。
她走过去,站在爷爷身后,不敢出声。望了一眼棋盘上所剩无几的象棋子,又看到爷爷光秃秃的脑门上那个突起的小包,似乎也在认真地盯着他们出招。
老许突然大声喊道:“有了有了,将军,将军了!”把林晓玲吓了一跳。
爷爷看了半天棋局,汗珠从眉心缓缓滑下来,眉头一紧,知道大势已去:“再来再来,今天非得破了你这招。”
“爷爷,回去吃饭了。”林晓玲连忙插话。
爷爷这才发现孙女站在身边:“哎呀,晓玲啊,你怎么来了?你等我一下,爷爷再杀一盘,这盘肯定赢。”说着,自顾自摆起棋子来。
“老林啊,你孙女都来叫你了,先回去吧,明朝(明天)再来,明朝再来吧。”老许嘴上说着,手上却顺着爷爷一起把棋盘摆好了。
林晓玲干脆就坐旁边看他们下棋。不知多少盘以后,她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一些,甚至盘算下一步要怎么走,虽然和他们的路子完全对不上,但她也渐渐投入其中,把叫爷爷回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在一旁安静地观棋,从马尾辫里散出来的几缕头发,随着电扇风飞扬起来……
最后,还是妈妈又来喊他们,爷孙俩才不得不起身回家。回去的路上,林晓玲挨着爷爷,走在妈妈身后:“爷爷,你教我下棋吧!”
其实,林晓玲的学校就是一所象棋特色小学,每周三都有象棋兴趣课,但报名的基本都是男生,林晓玲之前也没什么兴趣。但今晚,她似乎隐约体会到了围在一起下棋的男生们的快乐。
三
自从林晓玲也学上象棋以后,爷爷就更忙了,白天和老许杀得天昏地暗,晚上还得教孙女。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沉,林晓玲的爸妈在天井里摊开做薄面皮的小火炉,炉火把暑气渐消的天井又烘得炙热,妈妈拿着一把大蒲扇为爸爸扇凉风。三叔三婶带着上幼儿园小班的弟弟出门了,小叔和小婶子在二楼房间里唱着卡拉OK,林晓玲早已经习惯了他们“呼天喊地”的歌声,她每天写作业的时候,也总伴着这快乐的节奏,但她依然能把字写得工工整整。奶奶坐在藤椅上,看着林晓玲和爷爷摆开的棋盘,渐渐打起了瞌睡,她隐约听到“相飞田、马跳日……不对不对,小兵不能退”……最后,伴随卡拉OK的歌声,鼾声响起。
学了快半个月,林晓玲勉强可以和爷爷过上几招了。她下不过的时候,总会把爷爷过了界的棋子偷偷抹掉一个,有时候是“炮”,有时候是“车”,她觉得这两种棋子真是厉害得让她讨厌。
爷爷揉揉眼睛:“我的炮呢?我的车呢?”
“早被我吃了,哈哈哈!”林晓玲也知道爷爷是假装不知道,但她喜欢看爷爷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当然也希望自己能赢下一盘。
林晓玲也去棋牌室看爷爷和老许下,她觉得老许确实比爷爷厉害,有些棋招就是一个陷阱,等着爷爷憨憨地往里面钻。等大家都发现的时候,老许早就憋不住地洋洋自得了。
林晓玲有心记下了一些招,晚上和爷爷下的时候就用了几招出来。爷爷嘀咕着:“晓玲,你最近下棋怎么跟老许似的!”
但林晓玲毕竟还只是一个初学者,虽然她慢慢地不用靠偷爷爷棋子的方法下棋了,但布置陷阱远不及老许那般老谋深算。她一遍遍去记老许的棋路,再观察爷爷的应对方法。发展到后来,爷爷和孙女会在晚上一同研究破老许的棋招,爷爷开心地夸赞孙女:“我孙女真是聪明,年轻人的记性就是好啊,我老了,记不住喽。”
在林晓玲的帮助下,爷爷终于让老许也钻进了他的陷阱里:“哈哈哈,老许啊老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老许在“呼呼呼”旋转的电扇下,心有不甘地擦着额头的汗,嚷嚷着还要来一盘。
林晓玲的棋艺,就在这段时间里飞速进步着。
四
九月,林晓玲上六年级了,她的班主任依然还是金老师。之前有传闻说金老师不带高年级了,所幸现在站在讲台上的还是她。林晓玲喜欢金老师,喜欢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的样子,她温柔地给同学们讲鲁迅,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讲她遇到过的许多好玩的事……虽然之前金老师误会过林晓玲的作文是“胡编乱造”,但林晓玲依旧喜欢她,喜欢听她的课,她觉得金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博学的老师。林晓玲甚至暗暗发誓:长大了也要当这样的老师。
今天,林晓玲有一件心事要去找金老师说。
“金老师!”林晓玲来到办公室,金老师抬眼望着她,柔和的目光给了她说下去的勇气,“我想……我想,这学期能不能加入象棋兴趣班……”
在金老师的游说下,象棋兴趣班的指导老师同意了,前提是要对林晓玲做一个水平测试,因为兴趣班是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中小学象棋比赛的。测试内容是随机找一个班里的棋手,和林晓玲来一场对弈,就在下周三。
金老师搭着林晓玲的肩:“林晓玲,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下象棋了,但老师相信你!”
林晓玲望着金老师,说:“老师,我会好好准备的。”
说实话,林晓玲也不知道要怎么准备,她只和爷爷、老许下过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交手经验了。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请求有点冒失。她不知道下周的对手到底有多厉害,现在只想着不能让金老师失望。
回家的路上,她走得特别慢,慢得连书包都感觉越来越重。小巷子里家家户户做晚饭的香味,随着白色的炊烟,准时弥漫开来……
林晓玲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对门空着的老房子正搬进来一户人家,门楣上已经贴好了过门笺“泰山石敢当”。一个男孩子从门里跑出来,帮着搬行李,他瘦瘦小小,皮肤白皙,头发黄黄的。他看了林晓玲一眼,转身又进去了。
林晓玲推开自家的门,脑子里已经帮新邻居取好了绰号:黄毛。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人都在议论对门的新邻居,还是奶奶的消息灵通:“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老房子,一直空着。听说他们家儿子调皮,在自己房间里放烟火,把屋子点着了……幸亏这小鬼头还机灵,马上打了救火电话,他爸妈回家的时候,房子湿淋淋的,半间已经熏黑了。”
林晓玲忍不住笑出来,原来还是一个放火的黄毛啊!
“他们家要翻新,只能先来老房子里住一段时间。”奶奶把剩下的内容也补充完整后,随手夹起一块糖醋排骨。
晚饭后,妈妈吃力地把一桶桶热水搬上二楼,倒在大水盆里,准备让林晓玲洗个澡。天气转凉,洗澡是林晓玲家最大的问题——没有一个真正可以洗澡的地方。在房间里洗澡,每次都要把热水搬上二楼,洗完了又要一桶桶搬下来。今天爸爸在厂里值夜班,只好让妈妈来搬了。
洗澡的时候,林晓玲正想把象棋班的事告诉妈妈,妈妈先开口了:“晓玲啊,妈妈想和你说件事。我们要搬家了,爸爸妈妈这几年攒了点钱,买了一套房子,是楼房那种,以后啊,就我们一家三口住了。你也马上要上初中了,在新家会有自己的卧室、书房。对了,卫生间是独立的,洗澡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升腾的水蒸气模糊了林晓玲的脸,她看不清妈妈的表情,但她能听出来妈妈很开心,她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隔壁房间的卡拉OK声又响起来,林晓玲的眼前全是白蒙蒙的水蒸气。
五
星期天的早晨,林晓玲跟着爷爷去了棋牌室,虽然她不知道该怎样准备,但她想跟爷爷和老许再多学几招,或许用得上。
棋牌室里已经有老人开始博弈,老许早就在等爷爷了。“黄毛”也混在其中,林晓玲一眼就看到他了:“你好,你也爱下棋吗?”
黄毛转过脸看看林晓玲:“是啊。你住在我们家对面,我搬进来的时候见过你。”黄毛微微笑了一下。
“我们是邻居,我叫林晓玲,你叫什么名字?”
“刘宇。”
“哦哦,我以为你姓黄呢!”林晓玲露出一丝坏笑。
刘宇茫然地摸摸脑袋:“为什么我得姓黄?”
林晓玲扯开了话题:“要不要我们来下一盘棋啊?”
刘宇有些自傲地小声说:“你下不过我的。”
林晓玲一怔,她从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没下过你怎么知道?”然后她不由分说地摆开了棋盘。
刘宇下棋的速度很快,林晓玲感觉对面的棋子像千军万马一样朝她奔来,把她的棋子逼得苟延残喘,她攻也攻不上去,守又来不及守,很快就被打掉了老帅。
“我和你说了,你下不过我。”刘宇的声音很沉稳。
“你怎么那么狂啊!”林晓玲有些急了。
“我是我们学校象棋队的队长,下个月要去参加市里的比赛。”刘宇一副很专业的架势。
听到象棋队,林晓玲想到了自己,就把想加入象棋兴趣班的事告诉了刘宇。
“那我再陪你练一盘吧。”刘宇主动提出来。
可是这次结果还是一样——惨败!
林晓玲抬头,看到对面桌和老许对战的爷爷,说:“最后一盘吧!”林晓玲搓了搓手,心里有了计划。
这盘棋是刘宇下过最漫长的一盘。刘宇着急地盯着林晓玲:“你倒是下啊!”林晓玲不慌不忙地看看棋盘,又思索地皱皱眉头,嘴里还嘀嘀咕咕。
“快下啊!”又是催促的声音。林晓玲抬头对他嘻嘻一笑,这才落下去棋子。她每一步都是那么慢吞吞,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她在设“老许牌”陷阱了……
突然,林晓玲欢呼起来:“将——军,赢喽!”
刘宇看了半天棋盘,终于明白过来:“你,你这是什么野路子啊?棋谱上都没有这样的下法啊!”
“能赢你的路子啊!”
六
刘宇送了一本棋谱给林晓玲,祝她能在周三的测试中顺利通过,因为林晓玲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一个下棋赢了他的朋友。
周二晚上临睡前,林晓玲又认真研究了几页棋谱,然后信心满满地睡下了……
石板小路上星星点点,好像下过雨了。秋雨有点凉,林晓玲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似乎在奔跑,但又感觉肚子有点痛。她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昏暗又无尽的石板小巷,好像微微能闻到芹菜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想告诉爷爷奶奶,她要去住新房子了,但她还惦记着糖醋排骨。哦对了,别忘了喂她房间下面的小鱼。肚子又是一阵痛,比之前痛得真实一些。一张棋谱在她脑海里翻江倒海,好像是睡前看的那一页——明天就要去测试了。
林晓玲一下子清醒了,她发现自己趴在爸爸的背上,爸爸喘着气,跑在小巷子里。
“一定是晚上吃柿子又喝了牛奶,吃坏了!”身后是妈妈的声音。
“刚刚吐得都要晕过去了,快、快去医院吧!”爸爸的粗气在耳边一直喘着。
林晓玲痛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想起了金老师,想起了刘宇……明天还有象棋测试呢!
路灯昏黄的光洒在石板路上,他们潮湿的脚印越来越远。
发稿/朱云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