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地旅游,中午在一家家常菜馆吃饭,偶然瞥见菜单上一道新颖的菜名——干煸蝉蛹,忽听邻座惊讶地说:“这蝉蛹也能吃吗?” “是啊,挺不错的,给你点盘儿尝尝?”“不了不了,有点儿瘆人……”我抬眼望向高远的晴空,思绪随着流云掠过时间的洪流,一下子回到幼年时那个蝉声鼎沸的盛夏。
蝉,有齐女、玄虫的雅称,但我小时候常听的是大人们操着浓重的口音将其唤作“跌喽龟”。不过,当它被捉住抛入油锅时便没那么多讲究了,求的只是个新鲜。我们邻里几个小孩常约着在路口的梧桐树下玩,斑驳的叶影投下片片清凉,群蝉蛰伏在树干上叫得响亮,将几个胆大孩子的魂儿勾了去。他们拾来两三个空塑料瓶,撸起裤腿,努力攀上树,顺着枝丫处蹬来踩去爬到顶,逮着鸣声停顿的短短一瞬,手伸进暗处一掏,猛地塞进瓶堵上口,跳下树,只见瓶里五六只蝉或焦灼地仰面抖动着翅膀,或徒然扒着光滑的瓶壁挣扎。树上的其它蝉似要将仅有的生命燃尽似的,涌起阵阵声浪。
不多时,盐水清理干净的“跌喽龟”进了油锅,金黄的油在乌黑大锅中沸腾翻滚,鬼魅的蓝色焰火幽幽地浮动,浓重的油烟从锅中迸出。做饭的叔叔拿着铲勺掀搅一阵,待到蝉裹上层金壳,便用漏勺盛出,倒入另一个锅,拌着孜然、辣椒面之类的香料翻炒一段时间,油亮的薄翅显得酥脆时,便起锅端去门口,招呼周围小孩儿来尝。我们瞧着平日里鲜活的小虫成了冒着热气的盘中餐,都好奇地抓来跟嚼薯片似的品尝起来。那味道外酥里嫩,鲜香麻辣。常常在还剩最后一点时,又演变为抢零嘴般硝烟四起的“战争”。
孩童的吵闹,大人的谈笑,都在记忆中高吟的蝉鸣下逐渐淡漠。眼前的瓷盘不知何时装入了一只只蘸着调料的“跌喽龟”。树叶仍清碧炽热,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童年的朝云无觅处,好在能从眼前的盘中餐里寻觅那时的无忧,追忆从未泯灭的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