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乘缆车游“世界”
2024-11-08 00:00李士闻
海外文摘 2024年11期
在世界最长缆车线路的玻璃包厢里，我们安静地前行了近八公里的路程。从50层楼高的地方俯瞰，富国岛海水看起来湛蓝清澈，如宝石一般。3月的午后，阳光明媚，数百艘彩色渔舟与清澈见底的水面相得益彰，水光潋滟、美不胜收。
全程要20分钟，快到终点时，富国岛站和新建成的小镇映入眼帘。车站看起来很像古罗马斗兽场，形状、样式都如出一辙；进入小镇，高耸庞大的钟塔、广场上巴洛克风格的喷泉和细心仿建的古罗马遗迹，让人仿佛置身于意大利海滨城镇。一座座色彩斑斓却空空如也的台榭坐落在以威尼斯、阿马尔菲、波西塔诺、索伦托等旅游胜地命名的大街上。
和另外三个波兰朋友一起来旅游的托梅克·塔巴卡说：“这里看起来像是迪士尼乐园，也可以说是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这里有两个景区，分别叫“香岛太阳世界”和“日落城”，是越南非常有名的人造旅游景点。
缆车在越南发展风头正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里，世界前四长的缆车线路在十年间相继完工，成了越南经济和旅游业成功转型的注脚。
“缆车计划”网站主营的是产业动态跟踪，其创始人斯蒂芬·戴尔表示，放眼全球，缆车产业的发展主要倚仗城市交通和旅游市场，而亚洲是旅游业最为活跃的地方；若只看亚洲的话，越南则是缆车开发收益最多的地方。他说：“我相信，越南的人均缆车数已经超过了其他的亚洲国家。”
缆车制造商的数据显示，在过去的20年里，越南各地相继建成了26条缆车线路。诚然，欧洲在同一时期建起了数百条滑雪缆车线路，但越南旅游基础设施的蜕变更让人耳目一新。
奥地利的多贝玛亚缆车有限公司是缆车行业两大财团之一，越南绝大多数缆车系统都是这家公司承建的；而越南太阳集团则是该国最大的地产和旅游开发商。太阳集团创始人曾靠在乌克兰卖方便面起家，2007年回到越南后，公司开始涉足岘港内巴拿山的旅游业，并修建了一条总长5.7公里、直达山顶的缆车线路。
该公司已经在巴拿山上规划了多条新线路，其中就包括2022年修建的世界最长单缆缆车线路。之后，曾经法国人最爱的山顶度假地变成了“巴拿山太阳世界”，一座欧洲风格的主题公园拔地而起。游客们可以在公园内看到法式村庄、哥特教堂、地下游乐场、童话城堡，一座被两只巨手托到天空的桥梁还成了网上爆火的打卡地。
每当规划一个项目时，太阳集团的领导们都有着打破缆车世界纪录的执念，希望能借此给祖国带来荣耀。该公司承建的旅游景点中有六个包含缆车线路，而这些缆车则创下了九项吉尼斯世界纪录，比如7.9公里长的富国岛缆车是世界上最长的三线缆车；承载230名游客的下龙缆车是世界上载客量最大的缆车；吉婆岛缆车沿线的缆车塔高达214米，是世界上最高的缆车塔；越南北部番西邦峰顶的缆车线路垂直落差有1410米，是世界上垂直落差最大的缆车线路。
| 低碳出行还是过度发展？|
缆车可以说是工程技术的结晶，这种交通方式不仅低碳，还让遥远的地方触手可及，使高度成为一种娱乐体验。不过，缆车始终是庞大旅游建筑群的一部分。在不少旅客、市民、环保人士眼中，缆车是大地上的伤痕，也是巨型企业过度发展的症状。
环保主义者对太阳集团的吉婆岛开发计划感到忧虑，该计划包括修建缆车网络、度假村、高尔夫球场、游艇港口等在内的旅游设施。该岛位于越南东北部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下龙湾旁，正处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生物圈保护区。
但是，旅游业发展未必一定会对环境带来负面影响。2018年，该公司在越南东北部的番西邦峰顶附近修建了一座佛教主题综合旅游设施。45岁的泰国游客苏维萨·瓦塔纳农和帕特里克·通哈蓬觉得，这个项目很好地平衡了环境保护与发展。他们乘着缆车向山顶驶去，全程约有3.2公里长。二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浓烟围住的透明肥皂泡，而在最终到达山顶的那一刻，四周烟消云散，一片明朗。山岭葱郁，披着棉花般的云朵。山顶旅游设施的设计参考了16世纪的越南佛塔，另还建有十层高的钟塔、相互勾连的石梯和一尊宏伟的坐佛。在这里，没有游乐设施，没有旅店，也没有欧洲地标的复制品，自然景观和人造设施相得益彰。
通哈蓬帮瓦塔纳农在泰国清迈运营“清迈历史旅游项目”。他说：“番西邦峰据说是越南人的圣山，所以人们觉得这里本就该有佛刹和宏伟的造像。如果身体条件允许，徒步上山不是什么问题，但要是有缆车坐，我的祖母也能够到这儿来转转。和其他规模庞大的旅游设施相比，加个缆车真的不算什么。”
在山脚下的沙巴城，情况更加复杂。2010年，这里仅接待了6.5万名游客。随着2014年通往首都河内快速路的贯通，以及2016年缆车线路的启用，此地2019年接待游客的数量攀升至330万人之多。如今，这里的游客数量在250万左右。
26岁的乌汗在胡志明市里的一家非政府文卫组织工作，她带着母亲来此庆祝60岁生日。她认为，缆车让山区的通行更方便，但她却不喜欢城市的野蛮生长。
乌汗说：“我看见当地人的生活正变得越来越好，旅游业正不断推动这个地区的发展。不过，在我看来，这里也有不足之处，比如太过密集的建筑，以及被庞大酒店毁掉的优美景致。而且，我还看见不少孩子在沿街乞讨。”
菲尔·霍力汉是沙巴城一家旅行团的导游。他说，在过去，想要上山的游客必须在当地少数民族赫蒙人的引导下徒步穿过梯田和山间的聚落。如今，山顶每天会引来成千上万名游客，而缆车却恰巧让村庄得以保留自己的原始风貌，毕竟游客不必再徒步登山了。而且，当地的路况和学校条件都得到了显著的改善。
可是在赫蒙人眼里，缆车的兴建则是不折不扣的坏事。曾经，游客想爬上番西邦峰就得需要脚夫和向导的帮助，而如今，他们却被缆车取代。他们抱怨大多数游客的“票子”都被太阳集团这种大公司赚走了，地价、房价、餐饮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太阳集团在针对相关问题的回应中强调了项目所带来的就业岗位，还指出该项目“强化了社群、促进了社会的富足”。另外，回应中强调，太阳集团旨在帮助越南人走近祖国“无穷无尽的自然奇观”，并“把越南变成世界地图中的一个‘旅游必去地’”。
| 比修路便宜 |
缆车专家戴尔说，越南多山且伴有众多丛林和岛屿，在这种自然条件中，缆车的修建速度反而更快、成本更低，也比修路更环保。
越南有1亿人口，中产阶层在极速扩张。但对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许多人仍然难以负担一次罗马假日或是巴黎之旅。25到45美元的往返缆车票算不上是一份欧洲之旅的替代品，却不失为一份小补偿。
35岁的李陈曾在胡志明大学教授酒店管理，后来搬去葡萄牙攻读旅游学博士学位。她和男友来参观太阳集团名下的香岛。这座岛不大，从这里出发，游客可以乘坐富国岛缆车去往一座规模庞大的水上乐PRIXvXXZMoVavRUHh7aQYw==园。除此之外，该公司还计划再增加两个游乐园、三个度假村、一座未来主义风格的摩天大楼和数百座别墅。这对情侣在棕榈树掩映的咖啡店里休憩，而朋友们则在巨大的彩色滑梯上嬉戏作乐。
李陈说，越南人很欣赏太阳世界这个有序且干净的旅游综合体。她觉得，缆车这个主意挺靠谱，毕竟越南游客和西方游客观景的方式有所不同。她说：“外国人去观光的时候一般都穿运动鞋、运动衣；但越南人一般会穿长裙、拖鞋、高跟鞋，他们想更上相一点。”
42岁的弗兰克·吴是美国加州的一名理疗师。他的父母在1978年离开了越南。对他来说，缆车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视角。这是他和妻子凯伦·杜成年后的第一次越南旅行，二人对这个国家的进步和乘坐缆车返回富国岛的平稳旅途感到惊喜。
走进斗兽场式的车站时，吴先生说：“在缆车上眺望大海真是让人不敢想。我的父母是船民。他们在公海上一待大概就是五天。坐缆车时，我会把自己想象成在船上的他们，让我的思绪与他们同在。”
编辑：马果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