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麦德林：可食用植物之旅

维罗妮卡·波特罗带着一群游客走在哥伦比亚麦德林市艾尔波布拉多区一条繁忙的大道上。她说：“食物无处不在。”而她身后的游客们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导游想说的并不是街边小贩出售的玉米饼和热带水果果汁。波特罗抬头望去，用手指着头顶上方遮挡烈日的大片树荫。这些城市景观树对游客们来说，就像是被城市楼群遮住的绿色幕布，是司空见惯的风景，因此他们很难理解波特罗为什么一再强调“食物无处不在”。

生物学家卢卡斯·博萨达是波特罗的丈夫，这对夫妇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绘制麦德林的植物图谱，在该过程中，他们发现，尽管城市在过度扩张，但土地仍在持续为人们供给食物。从游客们站的位置算起，几个街区之外就有一片气势宏大的菠萝蜜树林。“这是一种原产自亚洲的水果，它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番荔枝，果实可以为很多人提供食物。在它还是青色的时候食用，口感跟肉类似，可以扩充素食者的食谱；等它成熟了，你就可以享受它作为热带水果的芬芳甜美。”波特罗介绍道。

菠萝蜜是一种巨大的水果，一棵树最多能结25颗果子，即使它的果实如此巨大，但当地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名字，这有些荒谬。正是因为这种现象，这对夫妇开创了“可食用植物之旅”的活动。大自然里的物种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多样性，但食品产业总是提供给我们同样的食物。我们一年到头只想着吃青苹果和牛油果，却完全不去想它们从哪里来，什么时间是收获期。我们对食物的来源越来越缺乏了解。波特罗提了一个问题：“如果人行道的砖缝里长出了土豆或扁豆的花朵，你能认出来吗？”她希望人们记住一个基本的概念：当我们吃下一个果子，一棵新的树就会从它的种子中发芽，结出新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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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妮卡·波特罗和卢卡斯·博萨达为游客讲解街边的植物。

波特罗说：“卢卡斯和我的好奇心都很强，我们开始有意识地在城市中漫步，辨别各种气味，留意花园中植物的形态以及果实掉落在人行道上砸出的痕迹。这种探索欲驱使我们发现了许多种水果。‘这是野草莓树吗？’‘那里有斑马香蕉！’……守着如此丰富的植物宝库，我们不禁自问，为什么哥伦比亚还有人缺少食物？怎样才能让更多人了解并学会在生活中寻找食物呢？”

麦德林的情况对其他城市也有参考价值。有数据显示，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林荫道上共种植了5558棵果树，其中牛油果树最多，共有1238棵。但是，当地人会把目光投向那些树吗？或者说，他们会利用这些果实吗？墨西哥城仅2021年就种植了25万棵果树。这是墨西哥环境部恢复城市植被、清理植被杀手槲寄生行动的一部分。这些树都在哪里？行人能分辨出果树和非果树的区别吗？他们知道哪些水果可以吃吗？

波特罗说：“问题不仅在于人们不认识那些树、花或果实。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对食物了解太少。由于不珍惜土地所赋予我们的一切，无视那些可能比我们都年长的原生树木，以至于我们错过了属于我们的味道，错过了这片土地上祖辈相传的食物。我们缺乏对本地食材和传统的了解，导致我们总是把目光投向别处。在哥伦比亚，所有东西都依靠进口，我们忘记了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其实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而矛盾的是，几年前她住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时，曾吃过一种哥伦比亚紫薯，这种紫薯她在家乡从未见过，在国外却成了备受推崇的超级食品。

波特罗和博萨达希望人们能够正视食物，他们发起这项活动的目的不在于观光本身，而是像下一场赌注，希望借此投下一颗种子，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在“直觉厨房”项目之后，他们还推出了一系列“美食教学晚餐”，通过多重感官的体验，让食客们了解他们品尝到的食物有怎样的起源和历史，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尝试新口味和新物种。“我们还为孩子们开发了很多项目，因为只要有孩子们的参与，就能尽快修复我们和食物之间的脱节。此外，我们创建了一个生物多样性储藏室，里面存放了至少34种由本地农民种植的食物，许多参加我们徒步活动的人都想支持这些食物的推广。”波特罗说。

一个母亲正带着女儿品尝菲油果树的叶子。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的《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报告，2020年全球营养不良人口约为6.9亿。而在哥伦比亚，国家卫生研究所公布的数据显示，瓜希拉省2022年有85名儿童死于营养不良，这意味着当地迫切需要更多像这样的项目，必须从根本上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食物文化，打破完全依赖低效食品供应链的局面。粮农组织的数据表明，供应链问题是造成当前营养不良问题的最大因素之一。

波特罗说：“食物供应不应该只是一种买卖。我们与食物脱节，完全依赖超市的货架为生，这样是不行的。我们必须与食物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因为食物不仅为我们的身体提供了能量，还为我们的头脑提供了关于我们所处环境的信息。”在生物多样性储藏室里，她利用非传统的食用植物制作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她介绍道：“这是木薯叶粉末，木薯叶是世界上最容易被浪费掉的营养绿叶，它含有大量铁和蛋白质，与芝麻混合可提供大量的钙。这些混合物使膳食轻而易举就具有了很高的营养价值。”波特罗的灵感来自巴西克拉拉·布兰当博士的“混合面粉”，布兰当利用富含矿物质和维生素的树叶粉来消除贫民窟的饥饿。

野餐布上的食物不仅应时应季、不含农药，而且带有麦德林泥土的气味。

在麦德林漫步几个小时后，大家认出了一种被称为“美味怪兽”（龟背竹）的植物，它是一种攀援植物，在人行道旁傲然挺立着。大家了解到，它的果实不仅可以用来当装饰，而且在适当的成熟度下是可食用的，味道还很甜美。

最后，可食用植物之旅以野餐划上句号，大家一边分享徒步中的发现，一边品尝广场上的新鲜食物，这些食物不仅应时应季、不含农药，而且带有麦德林泥土的气味。当然，如果这种气味更诱人一些的话，也许会带动更多人关注这座城市周围的林木。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