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的婚姻生活不太美满。每当她向爱人抱怨工作时,爱人会说她的工作一文不值,没什么好抱怨的,是她太敏感了;每当爱人心情不好,他就要求小芳放下一切来陪伴他,做不到就埋怨小芳不能理解他;每当爱人为家里买物品时,他会不断强调自己的付出,却忽略小芳平时做的一切……小芳逐渐陷入自责,感觉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错。
凯明觉得自己在爱里活得特别谨小慎微。比如他已经做得足够体贴了,但爱人总会说凯明不够爱她,甚至以“离婚”来威胁;比如爱人会有意无意地嘲讽他:“你什么都做不好,没有我你怎么办”;比如爱人会翻看他的手机,看到有新增的异性好友时,就会用冷漠来表达对抗……凯明觉得这样的爱让他很自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心理学家卡拉库尔特把情绪暴力定义为,通过自身消极情绪的传递对对方进行心理和情感的攻击,从而使对方焦虑抑郁,否定自我价值。受害者很多时候都察觉不到自己被暴力对待了,因为这种方式并非显性的伤害,而是披着温柔的外衣,受害者会逐渐变得自卑敏感,过度依赖对方,情绪不由自主,受对方的言行所影响。
据美国国家亲密伴侣情绪暴力调查表明,情绪暴力是发生在亲密伴侣之间的最常见的操纵方式,近半数的美国人表示自己曾遭受过伴侣的情绪暴力。
正如上述案例的主人公,情绪暴力会破坏人们的自我意识,使人们走向低自尊,人们会不断怀疑自己“我不值得被呵护”“是我太敏感了”“我的感觉是错的”。这些排斥感使人们陷入无限内耗,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即使是作很小的决定都会纠结与挣扎。最典型的表现为恐惧亲密和丧失独立性。
恐惧亲密:虽然我们渴望有人能接纳自己的负面情绪,但又恐惧表达出来,害怕再次受到打压,于是在对方面前总是战战兢兢。这种感觉会延伸至其他人际关系当中,让人习惯性地否定自己,恐惧面对真实的自己。
丧失独立性:头脑会经常回荡“我离不开他”“没有他不行”,想法和行为会以对方为核心,被对方所牵制,渐渐地对方可以主宰我们的喜怒哀乐。
心理咨询专家安德拉·马修斯认为,情绪暴力以情绪为“武器”,它的“进攻”比起肉体暴力、怒骂、恐吓等伤害形式要隐蔽得多,需要我们用心去辨识:
心理学者海恩对此的解释是,在对方需要你的时候,你得马上出现并回应,如果有差池,他会觉得你做得不够;当你需要他时,对方则表现出冷漠或不回应。渐渐地,想要获取对方的认同,你只能不停地表现出对他的爱。案例中的小芳正是如此。
比如以“你太敏感了”“你心眼太多了”的话语,或者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来将你的感受排除在外,甚至用嘲讽、贬损,如“你怎么这么蠢”“你总是不行”来瓦解你的自信,实现对你的控制。
当对方不满意你的表现时,他会以“离开”或“伤害”来威胁,就像凯明的伴侣用“离婚”作为警告,用“冷漠”来表达“你会随时失去我”,旨在让凯明陷入担忧惶恐,对她保持高度警觉和配合。
除了以上三种,还有一些不太容易辨识的情绪暴力形式,如对你若即若离,隔离你的社交圈,剥夺你的知情权等。
很多人认为一旦觉察到伴侣有这样的倾向,我们就可以及时抽身逃离。但现实是,离开这样的关系并不简单,尤其对于童年曾遭受过照顾者情绪暴力的人来说。伊利诺伊大学心理中心研究表示,这类人更容易在成年后困在情绪暴力的关系中。
一方面,熟悉的情绪暴力关系“操纵与被操纵”让他们感到很安全;另一方面,被操纵者在自我牺牲、取悦他人的过程中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我是有能力和价值的”,平衡了曾被破坏的自尊。加上他们本来就习得了照顾者的操纵方式,现在对方也这样对待自己并偶尔表达爱意,不仅让他们拒绝承认对方是蓄意操纵,而且认为这正是卓有成效的相处模式。
找到自我价值的闪光点,善于发现自己的优点,以此来消除情绪暴力所带来的自卑感。同时,对伴侣的否定要大胆拒绝,不能因为迁就对方而被“洗脑”。心理学家詹茨表示积极的自我对话是帮助我们重新找回自我价值的有效途径,她提议这样练习:如案例中凯明被嘲讽,他可以写下对方的负面评价“你什么都做不好”,然后罗列发生在生活中能反驳这个评价的真实事例,越具体越好,像“我吉他弹得好,朋友经常邀请我弹曲子”;再用理性去质疑,像“结婚前大家对我的评价都很好,为什么结婚后就被认为什么都做不好呢”;最后反复和自己强调“我值得被关心”“我可以很优秀”等积极话语。
积极与对方沟通,恰当表达自己的感受,指出对方的情绪暴力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引导伴侣多与自己分享积极的情绪,一步步改变被动的交流局面。
如案例中小芳的爱人不断强调自己的付出,却对小芳说:“你做了什么?就以为你很辛苦?”小芳听了肯定很委屈,那么就等爱人平静下来,再和他沟通:“我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有你在我感到特别幸福。其实我也像你那样为家做了各种事,如果你全然否认了,我会很伤心的,我希望你看到我的付出,也给予我认同和鼓励,就像我欣赏你那样。”
首先站在对方的角度理解他,肯定他的做法,一开始可以这样开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之后我会……”再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需求,展现我们独立的思考:“如果你……我会很伤心,我希望你能……我会很开心。”在平和坦诚的氛围中沟通,不但对方极有可能改变态度,而且能帮助双方找回婚姻的温情。
我们可以尝试记录对方所出现的情绪暴力,从而觉察其根源,这个根源正是他早年经历里最核心的创伤。
例如凯明的爱人翻看他的手机,怀疑地问:“你是不是有新认识的女性朋友啊?”这时凯明就记录下当时她说的话,等下次出现类似情景时,爱人可能换了另一种方式,也许是冷漠地转身离开,那么凯明也记录下来。
我们会发现这些记录的言语或行为总有一部分是相似或重复的,这些都反映着对方潜在的创伤,再仔细思考,会逐步理解对方为什么对手机信息如此敏感,也许她过去有被欺骗或被抛弃的创伤,或者她的家族里曾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通过记录和复盘,我们就更能理解爱人内心的脆弱。当然,创伤问题可以更深入地挖掘下去,但要在爱人的同意下跟她沟通,帮她修复,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耐心。
如果我们发现自己的努力不能改变关系,甚至对方把之前的行为升级,变为严重的心理虐待,那么可以寻求心理咨询师帮助,我们也要提醒自己有离开这个人的权利。
“谁痛苦,谁改变”,海灵格认为,受害者痛苦,就先作出改变,改变并非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为伴侣关系探索新的可能,过程中我们付出过、努力过,最终变得更好的我们相信,那个更好的他就在不远处了。
(本文作者系中国心理学会少儿心理咨询师、儿童心理作家,全国妇联《婚姻与家庭》特聘专家)
编辑:沈析宇 17555627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