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愁予在《错误》一诗中写道:“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对我而言,我的故乡就是这样的存在。然而,故乡并不是水墨画般的江南小镇,只是一个静谧的小城,卧在长江边上。随着四季的变化,故乡的容颜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春·序曲
春天到了,我是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知道的,因为它来得比冬日的阳光更早,更干脆。但是气温仍很低,我推开窗一看,仍旧是光秃秃的枝干和铺着残雪的土地。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见证了嫩绿的幼芽如何从枝丫上冒出,又如何从拇指那么大长成满树的苍翠。
“多穿点儿,知道春捂秋冻吗?”妈妈说道。
我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飞奔出去,把妈妈的叮嘱远远地抛在脑后。
我当然知道!我会用戴着毛绒手套的双手去捧花园里的残雪,用力将它们捏作一团,然后向屋顶抛去。我会伸手去触摸久违的阳光,对着碧蓝的天空傻笑。我也会在路边的桃树下久久驻足,心想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漂亮的花朵,我可不想等太久。
城里的那座西山,此时就会迎来一群群以“踏青”为名而出游的市民。山里的路还是非常湿滑的,人们要走得特别小心。当山里的寺庙重新燃起袅袅的青烟,清明节也就来了。
夏·轻舞
夏天无疑是四季里最接地气的那一个。
不知从何时起,繁茂的行道树上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蝉鸣,走在路上,尤其让人觉得聒噪,可当人躺在凉席上,准备享受惬意的午睡时,却又感到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宁静。与蝉鸣相对的是夜晚清冷的蛙声,几年前,当楼外的那片土地还闲置时,“听取蛙声一片”是常有的景象。
故乡的夏天怎么少得了滨湖里的走廊和荷塘呢?滨湖是故乡的眼睛,故乡依水而建,水增添了故乡的灵气。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沿湖而建的那一条古色古香的走廊,那是夏天傍晚饭后散步的好去处。趁着天边那一抹灿烂的晚霞还未消逝,迎着湖面上吹来的习习微风,我挽着家人或朋友的胳膊自由无拘束地沿湖走上几圈。走廊外是一小片人工荷塘,荷叶很茂密,偶尔会有几朵满绽的荷花昂扬着,挺立着,也会有半开的花朵在绿荷里若隐若现,颇有种欲说还休的娇羞。
秋·回首
“好大的风!”刚走出教室,我不由得惊叹道,接着努力竖了竖衣领。
“不对不对,是快哉此风!”他骄傲地扬起头,大步走进风中。
秋天到了,空气里仍残留着夏日的激情,但树叶开始落了。一阵风吹过,就会有金黄的叶子悄然离开枝头,飘落到地上。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谁也无法预知离别,及时地寄出离别前的问候与祝福。
不多久,从家到学校的那条林荫小道上就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黄叶,我轻轻地踏上去,少有声响,也许是还混杂着昨日雨水的缘故吧。我极其享受走在这条金色小道上的时光,仿佛行走在一直令人羡慕的浪漫剧情里——周围的景物都了解我的心境,身边的那棵大树会在我伤心的时候,“扑簌扑簌”将金黄的叶子落满我的肩头。
冬·驻足
我的故乡是吴王古都(今湖北省鄂州市)。这里,避暑宫掩映在西山苍莽的林木里,武昌楼历经风雨依然傲立指向苍穹,松风阁前一条曲径宛如历史与现实的衔接。
哦!还有那块试剑石。传说会稽铸剑工匠采武昌铜铁,锻造了一口宝剑献给孙权。孙权为了试其锋芒,携剑上山,举剑对天祷告:“若苍天有归,成全我东吴大业,必削石如泥!”言罢,手起剑落,石头一分为二,一立一卧,于是试剑石就成了孙权以武而昌的象征。
雪纷纷而下,覆盖了红色的砖瓦,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清冷的雪一方面使历史建筑看起来更加肃穆,屹立在历史的深处,另一方面又使现实的喧嚣沉寂,让人觉得走着走着便一脚踏进了历史的洪流中。
尾音
我从故乡的四季走过,其实也是从我的童年、我的少年走过,故乡容颜的变化里藏着我的记忆、我的感触。多少年后,待我踏马归来,我会说,我不是个过客,是归人。
(作者系北京大学人文地理与城乡规划专业2015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