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虚构与真实之间

当天边的云雀被北半球的习习秋风理顺茶色的尾羽，太平洋西岸低飞的海鸥正划破碧蓝如洗的晴空，身披白色礼服盘旋于南半球春日清晨的深蓝幻梦。1973年10月，刚刚伴着曙色于沉睡中苏醒的澳大利亚悉尼港迎来了光彩夺目的一天，悉尼海港大桥横卧于碧波之上的钢筋铁骨似乎也透出潜藏的欣喜，在云雾晕染下变得面目温柔起来。倏忽间，最后一缕薄雾消散于粼粼波光之中，一位神秘的客人来到了这里，打破了港口的宁静。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她轻轻掖了一下颈前打成风琴结的丝巾，向着围观人群挥手致意。笑容满面的她头戴点缀有羽毛、网纱且工艺考究的尼龙礼帽，于众人护卫下进入了一座造型奇特的现代建筑。不过，她的到访可不仅是为观赏当日于此上演的普罗科菲耶夫所作歌剧《战争与和平》，更是受邀为新近面世的澳大利亚悉尼歌剧院主持盛大的落成典礼。

这座刚刚诞生的现代建筑此后成为悉尼的城市名片，数十年来仍被视为极负盛名的现代剧院。它由丹麦建筑师约恩·乌松设计。在毕业于丹麦皇家建筑艺术学院之前，乌松曾经是一名立志成为海军军官的水手。或许每名水手都对亲近海洋有着天生的渴求，悉尼歌剧院便像是蔚蓝海域的守卫者，看似沉默地屹立在距离海面19米高的花岗岩基座上，实则于安静中孕育着与波涛同频的动感——它由三组交错的白色穹顶组成，于海天之间泛起珍珠般圣洁的光泽，安然纯净而又活泼灵动。

一眼望去，这座剧院既像满载着艺术瑰宝的船队扬起了风帆准备出航，又像懒懒憩于港湾的巨蚌张开贝壳吮吸沁爽的海风，还像一朵瓣瓣分明的白色巨花，只要乐声响起，便会在海面随风旋转、舞动起来。不过有意思的是，乌松最初的设计灵感其实是来自几瓣切开的橙子！总之，凭借惊艳造型闪耀于世界建筑史的悉尼歌剧院已被世界各地的人们给出了各种浪漫的解读。

它不仅外观标识性强，内部亦空间开阔、结构完善、功能完备，世界级的歌舞剧、交响乐表演都曾在这里上演，这座享誉世界的艺术殿堂帮助乌松斩获了建筑领域的国际最高奖项——普利兹克建筑学奖，而这也成为他一生中圆满实现却未能亲手触摸的美梦。直到去世之前，他也未曾实地看过这件自己缔造的建筑瑰宝。也许丹麦建筑师协会的评价可以视作迟来的慰藉：“约恩·乌松一生的辉煌只有一次，但这一次已是传奇。”

如果把世界建筑史看作浩瀚的星海，如悉尼歌剧院般闪耀的星辰还有很多，许多现代剧院正同步绽放着建筑、文化、艺术交融的熠熠光辉。因为剧院建筑需要承载很多特殊功能，所以在设计建筑空间形态时，需要综合考量很多要素，如视听音效、专业的表演设备等。随着时代和技术的更迭，人们的欣赏品位和审美需求全方位提升，专业人士在对视听盛宴的打造过程中需要投入更多奇思妙想。比如对于现代剧院来说，数字媒体技术的介入亦很重要，还要实现对不同表演形式的跨界兼容。也就是说，杰出的现代剧院在拥有亮眼别致且契合周围自然环境的建筑外观之外，还要做功能上的集大成者，能够独树一帜地烹调出浸润人们心田的文化艺术盛宴。

蜚声国际的世界知名剧院，如法国巴黎歌剧院、挪威奥斯陆歌剧院、俄罗斯莫斯科大剧院、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意大利奥林匹克剧院、中国广州大剧院等，它们中部分建筑本身并非建造于现代主义艺术时期，但从环境功能和剧目、设备的配置来看，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染就了现代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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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顶级现代剧院的序列中，我国目前上榜的是如水晶般嵌于珠江北岸的广州大剧院。这座现代剧院是伊拉克裔英国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在中国落地的首件作品，有“圆润双砾”之称——两座铸钢结构的主体建筑以黑白灰交错的色调演绎出前卫的节奏，成千上万块形状各异的玻璃、石材交相拼合为晶莹的幕墙，于建筑内部璀璨的各色灯光映衬下冷暖辉映，仿佛刚刚从天边坠落的宝石，与池水中本体的倒影共同组成了一只精致剔透的蝴蝶。建筑内部亦如外表般元素丰富，同时拥有歌剧厅、实验剧场、当代美术馆和专供不同表演形式的排练厅。以歌剧厅为例，流线型的墙体和壁面的凹槽帮助音响效果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缀有“满天星”的天花板正将乐池座席上的观众笼罩于银河之下。表演尚未开始，观者已入梦中。

当然，国内的其他现代剧院同样值得一观。外形呈半球状的中国国家大剧院栖息于长安街畔，南北两侧的水下长廊见证着敦煌飞天掠过天鹅湖，于文化的碰撞中连接起民族与世界。状如古典亭台的上海大剧院寓意“天圆地方”。反翘的屋顶似与世外艺术来客深情相拥：灰姑娘曾穿上舞鞋在这里重现午夜童话，经由殿堂级编排的“木石前盟”亦将指引你遁入“世外仙姝寂寞林”。独具未来感的大连国际会议中心大剧院有着双层金属幕墙，看似冰冷刚毅，却栖山眠海，于“春云春水两溶溶”中增添了一抹柔情……

包括国内现代剧院在内，世界各地许多现代剧院都由知名建筑师设计，外观和结构自然卓尔不群。然而对于以刻录艺术为灵魂的公共空间来说，能够使观众穿梭古今，逃离都市的浮嚣，沉浸在丰富多元的剧目中体验俗世难以触及的情感，或许才是现代剧院的精神内核。“如果是玫瑰，它总会开花的。”当歌德言明心中的企盼，浮士德已在神灵的帮助下得到救赎。现代剧院就是见证艺术疗愈的玫瑰花田，每个来这里亲近艺术的有缘人，都将同样收获艺术的祝祷。

（本刊编辑部摘自《美育》六年级上册，人民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