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有个风俗,过了正月十五,新的一年就可以开工了。于是,正月十六,吴师傅打好被条,带上换洗衣服,身穿欢度春节的一套深蓝色的笔挺新西装出发了。
吴师傅是婺源县远近有名的木匠师傅,而且是大家公认的大师傅。他做的家具很精致,要品质有品质,有模有样的,请他打家具的能在半年内排上队就算不错的了。
这次出门,吴师傅不是打家具,也不是房屋装修,而是从婺源的西南乡吴家村专程去百公里之外的东北乡的江湾村投奔师傅当学徒。这次,他千方百计通过关系找到了江大师,非要做他的徒弟不可。江大师是婺源乃至全国颇有名气的徽雕师傅,还是颇有名气的徽雕非遗传承人,他的作品曾在全国大赛中获得金奖,称他是徽州木雕大师实不为过。
古时,徽州府有一府六院,婺源是其中一院,所谓院就是现在的县。历年来,婺源文风鼎盛,所有的建筑都是以徽派建筑为主,所建的房屋先用柱口搭建后,再砌上四面的砖墙。因此,房子的柱口和大梁,以及门壁的建筑和做工尤为重要,木雕工艺更为突出,故称为徽雕。
吴师傅来到江大师家中,见到江大师和师母在堂前坐着,便马上下跪说明来意,诚恳地拜江大师为师。
江大师见状e8d1f3d4d25486b2be911ec4f84f7625f724e67eecd0f54a57be3df742d571ca,感到莫名其妙,说:“吴师傅,你也是全县远近闻名的木匠师傅,怎么来拜我为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大师,我做木匠虽有名气,但我想来跟你学习徽雕手艺,请师傅恩准!”吴师傅跪在地上,没得到江大师的答复就不起身。
江大师弯下腰准备扶他起身,又陡然间停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老婆。他老婆也不知怎么回事,不便插嘴,只是沉默不语。江大师知道,还没弄明白吴师傅来意就扶他起身,不就等于是默认了吗?于是,他沉思了片刻,便问道:“吴师傅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大师,我这次专程来拜您为师是真心实意的。”吴师傅抬起头双目真诚地注视着江大师和师母。
“我做徽雕主要是做房屋的梁柱门窗等方面的雕刻手工,与你打家具、房屋装修虽然有些相同,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怎么能当你的师傅呢?”江师傅还是不解地说。
“江大师,跟您学习徽雕,我是想在房屋装修和家具上也加上雕刻艺术,以满足客户需求,恳请大师收我为徒!”
“是这样啊!”江大师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觉得吴师傅还是比较诚恳的,双手便扶他起身,说,“那好吧,教得不好请多海涵。”
“谢谢大师!”吴师傅激动地说。
“不用谢,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江大师请吴师傅坐在身边的沙发上,开始高兴地聊了起来。
师母便起身说:“老头子,吴师傅,你们聊,我把西房收拾一下,好让吴师傅住我们家。”
第二天一早七点多钟,吴师傅就跟着江大师到工地上学起了徽雕的手艺。
江大师既然收吴师傅为徒,就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教了起来。他教吴师傅如何使用凿子精雕细刻和怎样构图分布,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细心指导,吴师傅也学得一丝不苟。江大师告诉吴师傅,在雕刻双龙戏珠时,龙的鳞甲从全身到尾巴要由大到小、由浅入深地雕刻。特别在雕刻龙的眼睛上尤为慎重,轻重适中,做好“画龙点睛”的效果。在雕刻牡丹花时要注重花瓣大小均衡,充分体现花儿鲜艳夺目的特点。还有,在雕刻古代人物和自然环境上要活灵活现,生动逼真。再有,在雕刻文房四宝时,要浓墨重彩等。
吴师傅跟着江大师学习雕刻已经三个多月了,江大师看到吴师傅的做工进步好快,也就放手让他单独做了,只是在设计上加以指导。结果有一天,在一根大梁上雕刻双龙戏珠结构时,他们俩负责一人一匹龙头的雕刻,二人边说边做,吴师傅一不小心,手抓的凿子一滑,把龙的眼珠子凿了一个小角,他急忙慌张地说:“师傅,不好了!龙的眼珠子弄坏了一个小角。”
“什么?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江大师有些生气,急忙走到吴师傅面前,很不客气地说。
“师傅,那怎么办?”吴师傅有些歉意地说。
江大师仔细端详着损坏的地方,没有发话。
吴师傅看着江大师严肃的神态,深感不好意思,心想,这次死定了!
江大师还在注视着龙眼,手在不停地比画着,经过十几分钟的深思熟虑,终于发话了。他说:“还好,我修改一下,没事的。”他边修改边说,“这事不能全怪你,咱们以后做事一定要专心。”
从此,吴师傅在雕刻学艺上更加谦虚谨慎、严谨好学。时间过得如流水一样,很快半年过去了。他的学艺虽然赶不上江大师,可毕竟是做木工手艺出身的,有一定的基础,雕刻出来的作品也是有模有样的。
吴师傅的学习时间即将结束,他利用几个晚上的时间,打了一个精致的小樟木箱子送给江大师,以表谢意。
吴师傅在将要离开江大师之际,叫来了本家的三位兄弟来到江湾村,选中了该村最具风味的饭店,在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谢师宴。
江大师略带歉意地说:“吴师傅,咱俩都是师傅,不必这么客气。”
吴师傅怎么说也不肯,非要拉着江大师和师母坐上了客厅上门头的两面八仙椅子上。吴师傅理了理身上春节时穿过的西装,再一次深情地下跪,双手举拜,说:“江大师,师母,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记心中,请受徒弟一拜!”
“好了,好了,吴师傅别客气了,快快起身,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再说,我也学到了你的一些木工手艺,我们以后加强合作,共创辉煌!”
“好的,我们以后加强合作,谢谢师傅!”
这时,大门口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