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外军无人机作战运用的思考及我军发展无人机的建议

自贝卡谷地之战后，无人机越来越受到世界各国的青睐。无论是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还是纳卡冲突、俄乌冲突，无人机在作战中都取得了一系列战果，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俄乌冲突，俄乌双方大量使用“弹簧刀”、“天竺葵”-2等自杀式无人机，低成本民用无人机，生成了一系列新的作战样式。社交媒体广泛传播无人机作战运用战果，产生了巨大影响。复盘21世纪以来的一系列无人机作战和反无人机作战重大事件和典型案例，我们可以发现不少值得反思之处，在借鉴世界各国无人机体系建设、运用、实战经验的同时，应注意不断警醒。

有关思考

美军无人机立足体系打“顺风仗”，我军不能全盘接收美军的经验做法

美军无人机体系建设与运用一直走在世界前列。近年，美军更加积极推动无人机作战运用，越来越多的无人机参与各类军事行动，其任务领域不断拓展。在海湾战争和科索沃战争中，无人机执行战场侦察、监视、电子对抗、战场毁伤效果评估等多种任务，发挥了重要作用。2020年1月，MQ-9无人机刺杀伊朗革命卫队精锐部队“圣城旅”的指挥官卡西姆·苏莱曼尼将军。美军使用RQ-4、MQ-9等无人机对我国目标进行侦察监视。

复盘美军典型无人机作战运用，我们不难发现，美军无人机都是在美军作战体系支撑下展开作战行动。在海湾战争中，无人机除了作为诱饵诱骗伊拉克军队雷达开机外，基本都是在美军取得绝对制空权的低威胁环境下作战，作战对象以恐怖分子为主，主要威胁目标是超近程防空导弹、小口径高炮，无人机基本未遭遇任何电子对抗。这意味着飞行高度只要超过 5000m，无人机可以被认为没有威胁，其他战场几乎没有这种理想的作战环境、充分的作战保障条件。然而，看似强大的美军无人机，一旦遭遇真正的对抗，立即会暴露短板。继RQ-170无人机于2011年被伊朗捕获后，多型多架美军无人机相继被伊朗诱骗、捕获，RQ-4被伊朗击落；在俄乌冲突中，MQ-9无人机被俄罗斯战斗机放油攻击，最终坠毁；也门胡赛武装曾击落多架MQ-9无人机。这些案例充分说明，美军无人机性能和作战样式存在不足。在这个世界超级大国作战体系支撑下，美军无人机尚不能百战百胜，其他国家怎能照搬美军无人机的发展思路？

俄乌战场上的无人机缺少强对抗环境，我军不能简单复制俄乌冲突中的无人机作战样式

俄乌战场上，作战双方均大量运用各型无人机，作战样式呈现了很多新特点和新趋势。其中一个新特点是，大量低成本无人机甚至民用无人机进入战场，取得辉煌战果。在战斗进入相持阶段后，乌军大量“弹簧刀”自杀式无人机、四旋翼无人机、穿越机等装备打击俄军目标，自主完成观察-判断-决策-行动（OODA）作战环。作战期间，乌克兰多次使用无人机对俄罗斯实施战略打击，袭击克里姆林宫，多次袭击俄罗斯的炼油厂。据美国《新闻周刊》网站5月27日报道，乌军使用远程自杀式无人机攻击部署在俄罗斯纵深的“沃罗涅日”-M远程防空预警雷达系统，至少导致一座系统受损。俄罗斯也使用“猎户座”、“天竺葵”-2等无人机打击乌军目标。

由广为流传的视频可知，俄乌双方操控改装而成的简易民用无人机临空打击对方士兵，操控穿越机攻击对方坦克。这些播放流畅的视频显示，当时战场上没有任何电子干扰手段，在战斗初期，双方士兵甚至只能四处躲避而无计可施。随着战争进一步持续，俄军使用简易铁丝网等方法防护坦克和自行火炮，使用电子战装备对乌军无人机进行干扰，这充分说明俄乌双方在战场上使用的低成本简易无人机具有局限性，其战场生存力较低，我军需加以注意。

无人机作战具有高效费比优势，机型发展不能片面追求性能

无人机的主要优势是效费比高，在完成危险任务的同时，无人机自身成本低，人员零伤亡。例如，“旗手”TB2无人机具有较高的费效比，在纳卡冲突、俄乌冲突中广受好评。对于近距支援任务，影响无人机作战效能的主要因素是侦察任务载荷和机载武器性能。考虑各类对抗场景，担负坦克、装甲车等移动目标打击任务的无人机都需要进入类似于“道尔”M1近程防空导弹和“红旗”-16中程防空导弹射程之内实施临空打击。在这些防空导弹射程之内，即使是隐身无人机也不可能确保不被战场上密布的各类侦察探测装备发现以及不受电子干扰装备影响，同样，载弹量有限的察打一体无人机也不可能在战区长时间遂行任务。如果为了解决无人机遭受干扰攻击、续航时间短的问题，军方片面追求无人机性能，为无人机配置高性能侦察载荷和防区外攻击弹药，同时增大无人机续航时间，必然导致无人机成本大幅升高，使无人机丧失高效费比的优势，甚至成为对手重点打击的高价值目标。因此，除少量遂行“踹门”任务的无人机需要具备隐身、远程固定目标打击等能力外，其他察打一体无人机发展绝不是追求尺寸越大越好、性能越高越好。

主要启示

基于作战体系找准定位

作为一种新质系统，无人机尽管还存在问题，但是已经在近年爆发的局部冲突中展现出良好的运用前景，未来必然在我军作战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然而，我们要清醒认识到，无人机尤其是单一功能的无人机作战能力有限，既不可能百战百胜，也不是西方电影中的“孤胆英雄”。军方只有将无人机作为整个作战体系的一个节点，将合适的装备用到合适的场景，才有可能发挥无人机的作用。这就要求我军在无人机论证阶段必须明确无人机在整个作战体系中的定位、无人机承担的具体任务、无人机与其他系统的关系，将无人机融入作战体系。在信息化层面，无人机应与其他系统互联互通；在运用层面，无人机与其他系统相互支撑、相互补充，实现协同作战，真正成为整个作战体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基于作战场景确定能力

我军明确无人机在作战体系中的定位后，还要确定无人机的作战能力。

首先，根据作战场景明确无人机的性能与技术指标，因为性能是能力的基础。综合考虑作战对手和无人机参与作战的具体阶段，我军需明确无人机飞行性能，通信、任务载荷、动力等系统的技术指标，为后续无人机体系建设提供基本依据。

其次，根据无人机任务明确作战对手。作战对手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作战地域、对抗强度和具体作战对象，可以为我军确定无人机机载导航系统、机载通信系统抗干扰能力，任务载荷侦察能力，机载武器打击能力等要素提供参考。

最后，根据作战方案明确无人机参与作战的具体阶段。例如作战初期，此时对手还具有完整的防空体系，无人机需具备强大的隐身能力、抗干扰能力等战场生存能力，以及低空突防、远程打击等攻击能力；在战斗相持阶段，我军已掌握部分制空权，对手的主要防空系统可能已经消耗殆尽或是部分防空系统丧失了作战能力，此时无人机主要遂行近距支援任务，突出发挥观察-判断-决策-行动（OODA）作战环能力，面临的主要威胁是中近程防空导弹。察打一体无人机应具有大载弹量，其弹药射程稍大于对手防空弹药射程即可。自杀式无人机等低成本无人机打击敌方坦克、装甲车等移动目标以及人员等防护能力较弱的目标。

基于持久消耗控制费用

现代战争是高消耗战争，装备价格随着性能的提升越来越高，日常使用费、维修费也日益升高。如果这一趋势不被遏制，最终可能导致经济不可承受。最典型的案例是，美国F-22战斗机和B-2轰炸机都因高昂的价格导致产量大幅下降。纵观俄乌冲突，从作战双方最初使用的察打一体无人机到后期大量使用的价格仅为几千美元的“天竺葵”-2等自杀式无人机、价格更为便宜的四旋翼无人机，除了“旗手”TB2等察打一体无人机无法被迅速补充外，低成本无人机在很大程度上因价格便宜、生产周期短被快速补充并大量消耗，而防空导弹的价格远超被拦截的廉价无人机，陷入“成本泥潭”。因此，我军着眼打赢高技术战争的同时，必须高度重视持久消耗战所要求的费用严格控制。一方面控制无人机采购成本，不能买不起无人机；另一方面必须控制使用维修费用，不能用不起无人机。

相关建议

重点发展高端、低成本无人机，适当发展中端无人机

借鉴国外无人机作战运用经验与教训，在机型发展层面，建议我军重点发展远程长航时无人侦察机、隐身无人作战飞机两种高端高性能无人机和低成本消耗型无人机，适当发展中端无人机。高端高性能无人机以质取胜，可以兼顾数量，重在高敌一招、胜敌一筹。其中，远程长航时无人侦察机在平时战时均执行任务，其作战半径应满足情报侦察保障需要和远程精确武器目标引导需求，突出非接触式远程侦察能力，必要时指挥察打一体无人机、自杀式无人机、蜂群无人机遂行任务，能够在敌军防空导弹射程外使用多种侦察载荷完成战场监视、目标识别、打击引导、战场毁伤效果评估等任务，让敌军想打却够不着；隐身无人作战飞机突出高隐身能力，能够隐蔽快速接敌，具备敌军雷达探测距离外的防区外目标打击能力，让敌军想打却看不见。低成本消耗型无人机以量取胜，性能够用即可，建议我军主要发展自杀式无人机、无人机蜂群。这类无人机具备分布式侦察、监视、打击、干扰等多样化能力。中端无人机以遂行近距支援任务的察打一体无人机为主，在我军夺取部分制空权后遂行战场支援任务，应具有大载弹量，能替代武装直升机执行部分危险性较高的任务。另外，我军需发展可遂行通信中继、物资补给等任务的支援型无人机。

关键技术应实现重大突破，智能技术提高作战能力

从国外无人机近年发展动向看，关键技术决定无人机性能，性能是无人机所有作战能力的基础。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日益成熟，可提升无人机自主作战能力，是无人机能力的倍增器。

我军发展无人机首先要增强无人机自身能力。飞行能力、抗干扰能力是比较重要的能力。在关键技术层面，自主导航技术发展比较迅速，无人机目前基本上可以不依赖卫星导航系统便能实现自主导航，但通信系统抗干扰技术水平仍较低。无人机蜂群具有较高的作战效能，但是必须依赖抗干扰通信系统才能实现智能群体作战，蜂群自组网、协同控制等关键技术亟须取得突破。技术快速迭代可实现无人机能力快速提高，机载系统采用软件进行定义。根据任务需要和技术进步，机载设备的各类软件、任务载荷需及时升级。

成本控制以体系赋能为导向，突出性能成熟可靠

军方若想买得起、用得起无人机，归根结底要严格控制无人机全生命周期成本。首先，我军应合理分解无人机使命任务，突出无人机融入体系和在体系中作战的重要性，无需研制“全能机”，避免无人机承担过多任务而配置过多的设备。实现过高要求，追求过高性能的做法将导致无人机机载设备重量、成本呈现非理性增加；其次，我军需使用成熟技术，降低采购成本，除隐身无人机外，不过度追求“高、精、尖”无人机技术，不过度求新、求异、求全，强调在满足作战能力和一定前瞻性、拓展性的前提下，先进技术够用就好，技术成熟度越高越好，全生命周期成本越低越好；最后，我军应提高无人机可靠性，降低使用成本，无人机使用寿命延长可减少维修需求，降低无人机在使用期间产生的设备更换费用、维修费、维护保养费，确保部队用得起、修得起无人机。

结束语

在当前大国竞争与博弈背景下，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更新迭代，无人战场会逐步成为现实。作为重要的无人系统之一，无人机必将迎来更加蓬勃的发展，承担更多作战任务。从平时到战时，从侦察到打击，从初战到终战，无人机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更加高效地打赢未来战争，我军必须认真吸取、借鉴世界各国运用无人机作战的先进经验，立足我军作战实际，深入研究无人智能作战的制胜机理，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我军无人机发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