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中信发展改革研究基金会正式成立,基金会成立后立即组建了中信改革发展研究院。我有幸参与了一些会议,在基金会指导的学术刊物《经济导刊》上发表了有关文章,尤其在基金会主办的“中国道路丛书”中组织出版了年度系列智库报告。在我的理解中,中信基金会成立以来要做的重要工作莫过于贯彻“坚持实事求是,践行中国道路,发展中国学派”宗旨,而要理解这个宗旨,必须理解中国崛起推动的世界历史大转型,理解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的普遍意义。
识别中国思想文化潮流的历史坐标
2008年是世界历史的激荡之年。美国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闭引发全球资本主义金融危机,而中国举办奥运会被看作是中国崛起的标志。在中美战略合作的大背景下,中国政府在经济上支持美国,不仅大量购买美国国债,同时大量向美国出口物资产品,帮助抑制了美国的通胀,使美国渡过这场危机。而全球经济的增长,更主要的是推动中国经济的赶超和加速发展,尤其推动中国产业体系升级,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化。然而,当美国意识到中国崛起已经具有了挑战美国世界帝国霸权的实力,美国的对华政策即开始进入调整期:究竟是深化“接触”战略,还是转向“遏制”战略;是在美国主导的世界帝国中给中国赋予“利益攸关者”(stake-holder)的地位,甚至采取“中美共治”,建构“中美国”,还是基于意识形态的“新冷战”乃至“文明冲突”的思路;重建西方民主联盟体系,不仅用来对冲或“平衡”中国的崛起,而且将进一步采取“脱钩断链”的制裁措施,将中国排除在美国主导的世界体系之外,从根本上抑制中国崛起的可能性,成为美国面临的重大选择。
面对美国对华战略的争论和战略调整,中国在如何回应美国战略调整的问题上,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这不是简单的如何开展对美外交关系的技术性争论,而是在深层、长远的发展道路上产生的争论。而在中美关系已经从力量对比关系的量变发展到战略对手质变的关键阶段,“韬光养晦”式的战略模糊已经不可能再持续,而必须将这种较量用清晰的战略关系展现出来。若积极回应美国设计的“中美共治”道路,意味着中国必须接受“历史终结”理论,不仅要在经济秩序上融入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而且在政治秩序上也要融入美国主导的世界“民主”秩序,在政治体制方面接受美国的安排,成为美国建构世界帝国的“远东之锚”。反之,中国若希望走自己的现代化道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甚而主张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那就必然要面对美国对华“遏制”战略乃至由此发起的“新冷战”。
更重要的是,2008年到2012年,正是中国最高政治领导层即将换届的关键时期,政治敏感时期,学术思想的交锋极为活跃,各种论坛和学术会议纷纷提出自己的学术思想或主张,试图对新领导层的思想路线产生影响。可以说这个时期中国思想舆论界的争论,反映了中国社会各阶层的思想动态。无论是关于改革开放“前三十年”与“后三十年”之间的争论,还是“北京共识”与“华盛顿共识”的争论,无论是在国际领域中国是否结盟的争论,还是围绕“历史终结”和“文明冲突”的争论,无论是大陆政治儒家和海外新儒家的争论,还是形而上学的“情本体”与“仁本体”的争论,甚至儒家思想中“和谐”与“P73jIFz3Cri66b87y0mIDw==斗争”的争论,都是以自身的学科和学理路径来回应上述思想争论。
从这个角度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思想学术的发展慢慢汇聚成三个基本潮流。其一就是“新自由派”或“自由右派”,主张在“历史终结”论的全球化背景下,以美欧体制为范本,推动中国穿越所谓的“历史三峡”,这种理论主张不仅获得了全球金融资本力量的加持,而且获得中国新兴的商业阶层和中产阶层的支持,而且与主张改革开放的政治力量结合在一起,一时间成为经济政治社会影响力最大的主流理论。其二就是“新左派”或“自由左派”,这种理论的总基调就是依据人民群众的力量来推动中国崛起,并联合全球南方力量来反对美国主导的世界帝国的霸权体系,建立世界政治经济新秩序。由于“新左派”致力于“批判的武器”,在学术思想领域具有较大影响力和创造力,但在经济社会领域缺乏影响力,尤其精英学术界与草根社会之间缺乏互动的机制,与自由派获得新兴商业阶层和中产阶层的支持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如此,新左派在政治上获得社会主义的中国特色派的支持。其三就是保守主义思想的兴起,不仅对自由派所依赖的西方现代性理论进行颠覆式的哲学批判,更重要的是直接助力中国传统思想,尤其儒家思想的复兴,其总基调就是将中国经济崛起转化为中国传统文明的复兴。
事实上,从五四运动以来,这三种思想就与中国的发展道路以及对全球秩序的理解想象紧密结合在一起。在这三种思想中,保守主义虽然在理论上对自由左派和自由右派都构成批判,但在传统迈向现代的历史大趋势下,保守主义思考的不仅是对现代性的批判,而是如何转化为构成现代性方案的有力要素。五四运动以来,保守主义传统首先对传统思想的右翼阐释,尤其将儒家思想阐释为一种私人生活的心性儒家,不仅支撑公共领域的自由民主政治,而且支持资本主义经济增长,形成儒家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论述。在这种背景下,对传统思想文化的左翼阐释主要集中在法家和墨家思想,从而形成现代中国儒法、儒墨之间的长期论争。改革开放之后,对儒家的理解不仅开辟出政治儒家的阐释道路,而且复兴汉代经学,将儒家思想从海外新儒家的心性伦理学转向政治哲学和政治学。而面对中国未来发展道路抉择的关键时期,新左派所强调的中国政治主体性与政治儒学所强调的文化自主性结盟,形成了政治与文化的相互支撑,共同抵制摧毁中国政治主体性和文化主体性的基督教思想传统中的“历史终结论”。一旦自由左派和政治儒学确立了政治主体和文化主体之“体”,那么自由右派所主张的市场经济、法治秩序和民主政治就会作为“用”被吸收到其思想主张中,这就构成了“通三统”这个新的中国文化思想的主流。这不仅构成了2012年中共十八大开辟新时代的文化思想背景,也构成了中美关系在“关键十年”(2008-2017年)从合作走向竞争的文化思想背景。可以说,这个时代中国的各种思想文化主张在这个政治大坐标下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基于中国道路的中国学派
2008年9月,我结束了在香港的工作回到北大法学院,并在2010年成立了北京大学法治研究中心。一方面研究中国崛起所推动建构的国内和国际的政治新秩序;另一方面投入到通识教育中,思考支撑这一政治新秩序的文化新秩序,我将这一新秩序统称为“法秩序”(nomos)。因此,法治研究中心的“法治”的英文名字并不是主流法学家所主张的the rule of law,而是用古典传统中的nomos这个概念。我们在很小的范围内展开研究。对于国内秩序的研究集中在政党与国家的关系上,尤其研究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宪制秩序和法治秩序的地位和作用,对于国际秩序的研究集中在帝国和国际法问题上,我们推出了“帝国与国际法译丛”。
作为这两项工作的辅助,我们带着一个学生团队系统跟踪中国发展变化的动态和全球发展变化的动态。就中国发展变化的动态,我们持续创办了两份内部动态月刊,一个是《中国发展动态》,每个月都跟踪党和国家的发展战略和各领域的方针政策(早期我们还编辑了《中国法治动态》和《港澳动态》),另一个是《中国思想动态》,追踪中国知识界在公共学术期刊上关于中国发展战略和思想文化发展的论述和主张。我们每个月都召开一次动态例会,分析每个月中国发展战略和公共政策、公共学术界的讨论,然后确定所要撰写的动态内容。如果有一些重要的主题,我们就会撰写专门的研究报告。用两个概念来概括这两份动态的作用,就是尝试搞明白“中国怎么做”和“中国怎么想”。这些看起来简单的资料整理,恰恰奠定了我们思考中国问题的坚实基础。
正是在面对这些真实的、发生在现实层面的公共政策,我们真正感受到国家崛起的速度和力度,并深刻感受到中国在经济社会各个领域的“发展实践”,已经远远走在了中国思想知识界话语“表达”的前面。比如在中央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之前,我们注意到IWD1UwjefE3zfqfDO0+C9Q==中国政府与欧洲国家签署了一系列联通欧亚大陆铁路运输的协议,感受到内陆城市重庆的崛起。比如我们注意到残害中国船员的缅甸犯罪分子被引渡到中国审判执行死刑,这个案例所展现的不仅是对刑法学所讲的国家主权暴力的理解,也折射出中国与东南亚的关系,由此理解今天处理缅甸“电信诈骗”的手法。我们还注意到围绕城市化的争论,究竟是走大城市化的道路还是推动县域城镇的发展,也关注到西方对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指责,并专门撰写了研究报告。总之,正是面对中国现实生活的飞速变化,我们意识到现有的理论、知识和概念往往无法有效解释中国政治经济的发展状况,如何运用新的理论和概念来表述中国的现实,理应成为中国学术思想界关注和思考的问题。
中国发展已深深嵌入到全球发展之中,理解中国发展还必须关注全球的发展变化。为此,我们紧密跟踪欧美重要战略性刊物关于全球问题的讨论,翻译编辑了《全球战略动态》(月刊),并因此创办了“法意”公众号,组织团队翻译欧美公共知识界关于全球战略动态的思考,不仅有全球秩序问题、中美关系问题,而且有关于资本主义以及文明问题的各种思想讨论。在每月动态跟踪的基础上,我们不仅撰写年度报告,而且挑选一些具有前瞻性的战略问题进行专门研究。这些都是一个智库要做的基本功课。然而,我们始终将自己定位为学术研究机构,既不关心如何去“上折子”,也远离当时各种媒体炒作,集中力量开展学术研究和理论探讨,培养学生如何思考中国问题,如何收集资料,如何撰写研究报告。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当孔丹先生组织成立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时,我们很自然走到了一起,因为“探寻中国道路,建构中国学派”是我们共同的理念。孔丹先生年轻的时候曾在陕北插队,所以我一开口说话,他就听出陕北的土味。后来,他参与到推动中国改革开放的高层决策。而真正让他大显身手的是带领中信集团利用香港的平台在国际商业领域纵横捭阖,将中信集团打造为立足国内、面向世界的大型国际化央企。
利用港澳“一国两制”的优势,推动国企走向世界,成长为国际化的新型现代企业,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央高层的重要战略举措。中国刚刚对外开放时,熟悉市场经济规律、具有国际视野的企业家少之又少,中央一边让荣毅仁、王光英这样老一辈民族企业家重新披挂上阵,一边着手培养新型的国际化企业家,其中有不少都属于“红二代”。他们充分利用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机会,成功地推动大批中国央企成长为全球性的国际化企业。然而,就在中美关系进入实质性变革的关键时期,他们中间也开始出现思想分化。有些人主张将国有企业私有化,进而推动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民主化,走“改旗易帜的邪路”,希望运用所掌握的政经资源,利用私有化和民主化的机会将国有企业“化公为私”,摇身一变为类似苏联解体之后的财团寡头。有些人则坚定不移主张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做大做强国有企业,夯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当他们退休时,就意味着他们要随时准备退出一手经营发展起来的巨型央企,过普通人的退休生活。这两种抉择无疑是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孔丹先生始终将自己看作是共产党人,清醒地认识到是党的培养和安排他才有机会执掌如此大型的企业,而不是他个人的才能靠创业做出这么大的企业。因此,他从来没有生出“化公为私”的贪念。他在退休后出版的回忆录中,深情回忆了自己成长经历中党和国家对他的培养,而回忆录取名为《难得本色任天然》,就是强调自己作为共产党人“本色”,随时接受党组织安排的任何工作。
正是基于自己人生经历的感悟,尤其在这个关键抉择时期所切身经历关于中国发展道路的争论,使孔丹先生意识到要解决这个道路抉择和个人抉择的根本问题,必须要在学理上将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讲清楚,讲清楚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前苏联的传统计划经济道路,也不能学苏联向美国转轨的自由化道路,而必须走中国自己的现代化道路,也就是我们当今倡导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因此,孔丹先生始终强调我们不是“左派”,也不能成为单纯的“左派”,而要坚持实事求是,探寻中国独特的现代化道路。他甚至生动地把我们定义为“实事求是派”或“中国道路派”。因此,从基金会和研究院成立起,孔丹先生就将基于中国立场的学术研究作为重点。他一直强调没有扎实的、前瞻性的学术研究,为“上折子”而撰写的智库报告有可能会误导决策。为此,孔丹先生亲自筹划组织编辑学术丛书,并将丛书确定为“中国道路丛书”。在这套丛书的组织中,我提出将我们团队撰写年度报告出版,立刻获得了孔丹先生的支持。那个时候,我们撰写的各种年度报告差不多有20多册,包括“中国发展动态”“中国思想动态”“中国法治动态”“全球战略动态”等。
从商业的角度看,出版这些动态报告必然是赔钱的。一方面我们的动态报告是在每月动态的基础上,每年撰写一个五六万字的总报告,而动态基本上是对各种政策的资料梳理。每一本书就类似“年鉴”这样备用的工具书。另一方面,我们大约在2016年才开始讨论出版,出版的都是好多年前的报告,相当于整理出版历史资料,而且还不是一两本,而是很多本。尽管面对出版的商业市场压力,孔总还是非常支持,认为这项基础性资料整理生动地记录了中国道路的踪迹,为中国学派的研究提供基础性素材。季红老师专门组建了一个编辑团队启动了这个出版项目,并在“中国道路丛书”中专门开辟了“智库报告”这样一个类别。这个时候,《中国思想动态》所记录的各种争论显然已不适合出版。最后,我们把精力放在十八大以来的中国发展动态上,几年来,季红老师和我们共同努力,编辑出版了《新时代:中国道路的延伸与使命(2012)》、《新开局:中国制度的变革与巩固(2013)》、《新常态:全面深化改革的战略布局(2014)》、《新模式:走向共享共治的多元治理(2015)》、《新征程:迈向现代化的国家治理(2016)》和《新动能:再造国家治理能力(2017)》。这六本报告生动地记录了从十八大到十九大,中国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推进国家发展战略,只要浏览国家发展战略的走向就会明白,中国已不可避免地按照自己的发展轨道向前发展,由此中美两个国家按照自己的轨道运行时候必然会从合作转向竞争。这不是由个人意志或情感好恶决定的,而是由事物发展的内在法则决定的。
我的专业领域并不是哲学思想史,也不是做专门国际问题研究。在十九大召开之后,我撰写的《哲学与历史:从十九大报告解读“习近平时代”》和特朗普对华发起贸易战时就撰写的《中美“关键十年”:新罗马帝国与新的伟大斗争》等评论文章,之所以引发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归功于长期关注中国发展动态、中国思想动态和全球发展动态,这些日常跟踪所获得的现实感和历史感,有助于我们摆脱一些既定概念和理论束缚,从历史发展的现实趋势看待发展进程,从而获得一个相对准确的把握和判断。
由于出版资金的压力,我们不得不压缩出版项目,将2012-2017年的法治动态压缩为《全面依法治国新战略》一本书出版,并将十九大以来几年中国发展动态压缩为一本出版《大变局:从“中国之制”到“中国之治”》。直到2021年,我们才将本年度的中国发展动态进行理论加工,出版了《百年新路:新时代中国治理的行动路线》。至此,我们的中国发展动态差不多可以每年出版一本。
我们在组织出版动态项目时期,香港正处于“占中”运动以来的不稳定状态,为了让内地人更深入理解香港问题,我申请了中信基金会的项目支持,专门组织团队协助刘兆佳先生翻译并编辑了三卷本的文集《香港人的政治心态》《香港社会的民主与管治》《香港社会的政制改革》,放在“中国道路丛书”中出版。由于孔丹先生曾经长期在香港工作,格外关心香港问题,对我的这个计划特别上心,几次邀请刘兆佳先生和邵善波先生等到北京讨论香港问题。无论是动态项目编辑出版,还是刘兆佳先生著作的出版,季红社长都倾注了大量心血,很多稿件都是她反复斟酌修订,包括书名也都是她亲自策划敲定,由于长期加班加点看稿子,她的眼睛受到很大影响。但即使在医院做手术治疗期间,她还多次给我打电话,讨论书稿的修改和出版事宜。
中国道路:革命与全球化的接力
正是在孔丹先生和季红女士的支持下,我们的合作除了动态项目的出版,还增加了组织翻译。我们以“法意”公共号的名义组织了一个翻译团队,与中信出版社合作翻译一些重要著作,包括《美国陷阱》《隐秘战争》《芯片陷阱》《中国式创新》和《资本与意识形态》(漫画版)等。值得一提的是翻译《美国陷阱》一书。
在中美贸易战刚刚打响的时候,美国授意加拿大扣押孟晚舟女士。我们非常关注相关的动态和进展。因此我撰写了关于美国“长臂管辖”的相关文章并将其与美国的世界帝国建构联系在一起,而当时国内法学界几乎还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期间我注意到一个信息,就是法国企业家皮耶鲁齐也遭遇了类似孟晚舟的境况,他专门写了一本自己亲历的书来揭露美国如何利用长臂管辖吞并法国企业。我立刻组织“法意”团队孔元博士等人把书翻译出来,在“法意”公众号上率先刊登,引起广泛转发。这时,中信出版社已经购买了这本书的版权,看到“法意”推送的译文后,就直接采用了“法意”团队的译稿,推出了《美国陷阱》的中译本。这本书影响巨大,让大家清晰地意识到全球商业领域不仅仅有商业陷阱,更重要的是存在将商业、法律、情报和军事交织在一起编织的“美国陷阱”。这本书让中国人认识到“孟晚舟事件”不仅是她个人的遭遇或华为一个企业的遭遇,而是所有中国企业面临的遭遇,也是整个国家面临的遭遇,由此孟晚舟事件也就上升为中美博弈中国家必须出面解决的政治问题。皮耶鲁齐在来中国的访问中就直言不讳指出,他之所以经历这样的遭遇并导致公司被美国吞并,是因为法国政府未能出手解救。其实,不是法国政府不愿意出手解救,而是法国政府没有意志和能力对抗“美国陷阱”。
经历孟晚舟事件之后,中国人开始从全球商业经济的逻辑深入到商业底层的政治军事逻辑,普遍意识到中国企业走向全球绝不能处于“裸奔”状态,而必须依赖法律的乃至政治军事的保护。这就意味着中国企业国际化在推动中国经济崛起的同时,必须伴随着推动中国在政治、法律和军事上的崛起,中国的涉外法治和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也将孕育而生。在这种背景下,大家才理解民族企业家为什么爱国,他们的利益和国家利益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同样理解为什么在是否支持华为产品问题上,尤其在华为手机和苹果手机的比较中,网上一些人会吵得失去理智。因此,在网上围绕爱国的争论基本上是围绕中美关系的争论同频共振,而对世界上任何事件的争论也是以美国为坐标划分派别,而这个认知倾向又与普通人的利益直接相关。新冠病毒疫情后的全球经济不景气,唯有美国和中国经济保持增长,美国靠的是技术创新和全球霸权,而中国靠的就是中国制造业在产业链中不断攀升的底气,尤其这两年“新三样”在全球销售的上升推动了中国经济增长,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在分享着经济增长的红利。
中美贸易战让人们看到列国竞争的政治经济逻辑依然存在,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依然存在,只不过是以产业链、全球货币和长臂管辖的形式展现出来,民族资产阶级、买办阶级、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等等已经被人们遗忘的学术概念,又具有了鲜活的现实内涵,以至于社会主义、共同富裕、革命话语、斗争话语乃至全球性的农村包围城市等话题,又具有真实的现实性。启蒙失去指向,革命无法告别。这意味着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崛起乃是二十世纪的继续,是完成二十世纪未竟的革命事业。革命与全球化并不矛盾,而会成为相互促进的接替力量。全球化无疑会引发革命,革命就是在追问“谁的全球化”,资本经济的全球化还是人民大众的全球化,西方的全球化还是中国的全球化,每一次对全球化的追问,都会为更深层、更合理的全球化奠定基础。因此,中国崛起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
中国道路是在没有人走的路上开辟出的新路,中国学派无疑要追踪阐释中国道路,尤其阐明其中普遍的道理和学理,这些道理和学理不仅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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