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抄配、借校到石印:徐乃昌刊印《说文解字韵谱》考

2024-10-25 00:00:00董婧宸
中国出版史研究 2024年3期

【摘要】徐乃昌1925年自来青阁购得元种善堂本《说文解字韵谱》后,拟覆刻出版。徐乃昌请范兆经据《函海》本、李显本抄补缺叶缺字,又先后拟请黄侃、刘葆儒撰写校记,惜校记未能完成。最终,徐乃昌以自藏本《韵谱》为主要底本,又借瞿启甲所藏同版但较为晚印之《韵谱》配补缺叶,于1927年交鸿宝斋石印出版。徐乃昌的书籍出版,在《说文解字韵谱》之后,逐渐从雕版转向石印。梳理徐乃昌刊印《韵谱》的前后始末,也有助于推进对20世纪20年代沪上古籍出版情况的认识。

【关键词】徐乃昌 《说文解字韵谱》 石印 出版

徐乃昌(1869—1943),字积余,号随庵、积学斋,雅好金石,留心小学。从早年刊印《积学斋丛书》《许斋丛书》《小檀栾室汇刻闺秀词》,到后来出版《徐公文集》《玉台新咏》《南陵先哲遗书》等书,徐乃昌的一生,和书籍出版有着不解之缘。在徐乃昌出版的诸多书籍中,石印本《说文解字韵谱》(以下简称《韵谱》)诞生在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以元延祐三年(1316)种善堂本为底本,是《说文解字韵谱》五卷本的重要传本,在“中华再造善本”出版前,徐乃昌印本《韵谱》是元种善堂本唯一可靠的影印本,和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中收录的《说文解字》及《说文解字系传》前后呼应,有着重要的学术史意义【南唐时期,徐锴参考《切韵》,摘录《说文解字》篆文和注释,纂成按韵排列、注释简略的《说文解字韵谱》。传世的《说文解字韵谱》,有十卷本和五卷本之别。其中,五卷本的代表,有元种善堂本、明李显本、清李调元《函海》本(及其翻刻本)和自种善堂本而出的日本庆长活字本(及其翻刻本)。十卷本的代表,为清冯桂芬刻本。】。关于徐乃昌雕版刊印《随庵丛书》《徐公文集》《玉台新咏》等书的始末,学界已有不少研究【参常恺铭:《〈随庵徐氏丛书〉研究》,复旦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年;李弘毅:《关于徐铉文集所涉及到的宋本问题》,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第26届年会论文集,2005年;傅刚:《〈玉台新咏〉赵氏覆宋本的刊印》,《文献》2013年第4期;南江涛:《徐乃昌影刻〈玉台新咏〉考》,《文献》2020年第4期。】;而就徐乃昌石印出版《说文解字韵谱》的背景和前后始末,学界目前的研究不多。笔者尝试梳理徐乃昌日记、书札等资料,钩稽徐乃昌购藏、鉴定、借校、抄补、刊印《说文解字韵谱》的始末,也由此管窥徐乃昌刊行《韵谱》背后的学术史和出版史意义【徐乃昌日记稿本今藏西南大学图书馆,影印本收入徐乃昌《徐乃昌日记》(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版),整理本收入徐乃昌著、南江涛整理《徐乃昌日记》(凤凰出版社2020年版)。本文所引日记,径据公历时间,以圆括号表示原文为双行小注,以六角括号表示原文为后来追记,或在天头,或在夹注。整理本中有个别文字和断句疏失,引用时径据影印本校改,以下不再逐一说明。】。

一、徐乃昌藏本《说文解字韵谱》的购入与鉴定

徐乃昌以宗贤之故,对于徐铉、徐锴之著作,一直留意刊行,1919年至1923年,徐乃昌委托陶子麟刻成徐铉《徐公文集》并附《札记》【徐乃昌刻《徐公文集》,署“岁在屠维协洽南陵徐乃昌景宋明州刻本重雕”,即己未(1919),然据徐乃昌日记,1920年7月23日致书陶子麟,“收《徐公文集》板片”,11月20日“印新刻《徐公文集》今日开印”,知正文的书版雕成和刷印在1920年。又《徐公文集》所附札记,为1922年至1923年间徐乃昌、陈乃乾商议完成,1923年3月7日致书陶子麟,“寄《玉台新咏札记》《徐公文集校记》写样”,8月14日致书陶子麟,“收到《玉台新咏》板片,寄《徐公文集补遗》第二叶刻样,商重刻。”札记刊竣在1923年。】。1925年4月27日,徐乃昌“阅瞿氏书目,有元刻本徐锴《说文解字五音韵谱》五卷,可备覆刻”,有意以瞿氏铁琴铜剑楼藏本《韵谱》为底本翻刻,而误将书名题为李焘之《说文解字五音韵谱》。11月29日,徐乃昌自来青阁杨寿祺处购得《说文解字韵谱》。在当日的日记中,有徐乃昌关于该本购藏情况的详细记录,并附徐乃昌摘引书志:

至来青阁,取(议价一百二十元,廿六日付一百元,十二月初一日找付廿元)《说文解字韵谱》五卷(半页七行,行大十字、小二十字。同《天禄琳琅》宋本、《铁琴铜剑楼》元本)。

《天禄琳琅续目》三(宋本,五卷。兄铉序,《骑省集》尚有此书后序,未载。末有丙辰菖节种德堂刻,有万历乙未张诚父记。)〔匡缺笔,敬、贞、恒不缺。〕

《铁琴铜剑楼目》(元本,五卷。卷一后有墨图记二行云“丙辰菖节/种德堂刊”,当是元祐三年椠,其佳处有正明李显刻本之误,后有陆俨山记。)〔检元刻本,“种善堂”误作“种德堂”,《天禄琳琅》亦误。〕

《海源阁目》(钞本,五卷。佳处同《天禄琳琅》《铁琴铜剑楼》本。采录《四库书目》,证明寒部五字、豪部五字、麻部十字不错乱。)

《适园书志》(钞本。一五卷本,每行五字,有毛晋印、稽瑞楼印,钞本,精。一十卷本,每行五六字不等,康熙陆湛摹,朱卧庵藏。)

《皕宋楼志》十三(元本。半页七行,行大九字,小字双行,每行约十八字。按,行款疑误。前有徐锴述,后有徐铉序,陆云“以潘氏新刻本校之,无一合者”。)

《四库书目》(五卷,两江总督采进,为明巡抚李显刻本。寒部五字、豪部五字、麻部十字前后错乱,详《提要》。)〔徐行可有之,丙寅二月假校。〕

冯桂芬刻本(十卷,行款缩摹。莫子偲云:“冯刻影宋钞本,无新附字,无后序,无羼入菄、毨等俗字。”冯云:“此本漏许氏正文九十余字,内六十余字《函海》本不漏。”又云:“通行者《函海》本,别有四库馆本,据《提要》所指两条,则行款、字数相同,疑出一本。洎在扬州见之,果然。”○按,冯力言此本胜于《函海》本。)

《函海》本(五卷,乾隆李调元刻。同治《古经解·小学汇函》本用《函海》本,以冯本校。按,行款悉同元本,前有御题诗,丁氏《书志》有之,咸丰辛酉散,先莫云行款同明李显刻本。○按,李本误处《函海》无之,其行款佳处,同《天禄》《铁琴铁剑楼》本及《海源阁》本。)〔《小学汇函》本,用《函海》本,以冯桂芬本校。〕

统考此本,确为元刻,同《铁琴铜剑楼》之本(审其字体),而以卷一末有“丙辰菖节种德堂刊”牌子(此本两行为妄人剜去)证之。宋本《春秋经传集解》有牌子,末云“淳熙柔兆涒滩中夏初吉闽山阮仲猷种德堂刊”,是种德堂为宋阮仲猷。〔森立之《经籍访古志》有《杨氏家藏方》二十卷宋椠本,枫山秘府藏,末有淳熙乙巳延玺跋。又秘府有元板,序后有“阮仲猷刊于种德堂”。〕《天禄琳琅》列为宋本(《天禄琳琅》末叙出),较《铁琴铜剑楼目》,当是元祐三年刻本(以丙辰推之)为有据,然细审刻字,其为元刻无疑,或元覆宋也(阮仲猷本《春秋》审其字体,系明覆宋本)。是书传本甚稀,《天禄琳琅》(宋本)、《四库总目》(明李显刻本)所著二本,《铁琴铜剑楼》元本(咸丰兵燹散失)、《皕宋楼》元本(今归日本)亦著录二本(各家藏书志,宋之明本只此四本)。今天府储藏未知已为奸人窃取,而《铁琴铜剑楼》本已散失〔丁卯四月四日,借得瞿氏藏元刻本〕,《皕宋楼》本又归海外,是此本愈可宝贵矣。(杨寿祺得此书于杭州书估,价廿四元。杭估因卷一末牌子割去,以为明刻。今寿祺定价一百二十元,如价收之。)

徐乃昌购书,有查检各家书志的习惯。此日日记中,徐乃昌认为,他自来青阁购得的《说文解字韵谱》,虽然牌记被割去,但当与《天禄琳琅书目续编》著录的宋本、《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著录的元本为同本。关于该本的刊刻年代,徐乃昌根据刻风,认为“细审刻字,其为元刻无疑”。同时,徐乃昌也检得杨氏《楹书隅录》、张氏《适园藏书志》著录的抄本,并陆氏《皕宋楼藏书志》著录的元本、《四库全书总目》著录的明本,附带参考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论及清代刊刻的李调元《函海》本、冯桂芬刻本。需要指出的是,徐乃昌日记抄撮相关书目时,有部分讹误。如《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卷七著录《说文解字韵谱》五卷,言“当是元延祐三年椠本也”,徐乃昌误作“元祐三年”;又《楹书隅录》卷一著录《旧钞本说文解字韵谱》为“十卷”,徐乃昌误作五卷。徐乃昌1929年2月8日日记“记《说文解字篆韵谱》刻本源流”及后来撰写的《积学斋藏书记》【徐乃昌撰,柳向春、南江涛整理:《积学斋藏书记》,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74页。】,基本承袭了此处的书志著录。其中,海源阁杨氏抄本,1929年日记卷数改作“十卷”,不误;瞿氏铁琴铜剑楼元本,1929年日记和《积学斋读书记》均作“元祐三年”,同误。

此后,徐乃昌又多次在此日日记天头,追记了相关《韵谱》的情况。其一,关于天禄琳琅、铁琴铜剑楼所记“种德堂”本,徐乃昌先补记《经籍访古志》著录的种德堂本《杨氏家藏方》;1927年,徐乃昌自瞿启甲处借得瞿氏藏本后,又补记“丁卯四月四日,借得瞿氏藏元刻本”,订正此本牌记实为“种善堂”,并记录了该本的避讳。其二,1926年徐乃昌自徐恕(行可)处借得李显本、《小学汇函》本后,徐乃昌在李显本上补记“徐行可有之,丙寅二月假校”,又在《函海》本上补记了自《函海》本而出的《小学汇函》本的底本和校本情况。

根据日记可知,徐乃昌购得的《韵谱》,原书牌记被割去,杨寿祺以二十四元的价格得自杭州书估,又以一百二十元的定价出售给徐乃昌。不过徐乃昌并未直接取回此书,至1926年2月12日除夕,徐乃昌始“付来青阁书价六元,取回重修元本《说文解字篆韵谱》”。

二、徐乃昌藏本《说文解字韵谱》的抄配与校勘

在购入《韵谱》后,徐乃昌先后购藏和借得了《韵谱》的相关版本和校本,以抄补藏本上的残损和缺叶,并觅人校勘《韵谱》。

就《说文解字韵谱》版本的搜集工作而言,徐乃昌先后通过书店购入、友朋借阅的方式,收集了《韵谱》有关的版本和校本。其一,元种善堂本。1926年1月12日,徐乃昌致书瞿启甲,“询元刻《说文篆韵谱》今尚存否”,此后,徐乃昌先于11月19日收到瞿启甲代为影抄的种善堂本《韵谱》牌记,后于1927年5月4日借得原书。其二,明李显本和清《小学汇函》本。1926年3月9日,徐乃昌致书徐恕,言及刊刻《韵谱》之打算,3月23日收到徐恕“寄来明李显刻《说文篆韵谱》五册(陈鳣藏本),又《小学汇函》本二册假校”。1927年1月29日,徐乃昌又以一元的价格,在中国书店购得《小学汇函》本《韵谱》。其三,清《函海》本。1925年11月30日,在购入元刻本《韵谱》后的第二天,徐乃昌以二元的价格,在中国书店购得《函海》本《韵谱》。即便是影印《韵谱》工作告竣,徐乃昌仍留意收集《韵谱》相关版本和校本。1928年1月1日,徐乃昌以三元的价格,在中国书店购得刘家禾刻本《说文韵谱校》,此书为王筠校勘《函海》本《韵谱》的专著。1931年2月22日,徐乃昌在中国书店经眼了罗振玉寄售并索价三百元的种善堂本《韵谱》【此条见1929年2月8日徐乃昌日记天头补记。】。6月1日,徐乃昌又在中国书店购得和刻本《韵谱》【参徐乃昌撰,柳向春、南江涛整理:《积学斋藏书记》,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75页。】。这些版本,已基本涵括了《韵谱》五卷本的重要版本及清人校勘著作,可见徐乃昌对《韵谱》一书的重视。

就《说文解字韵谱》缺字缺叶的抄补工作而言,1926年3月至4月间,徐乃昌通过蟫隐庐罗振常(子经),请罗振玉妻弟范兆经(纬君)抄补,事见日记:

3月10日,访罗子经谭,交元刻《说文篆韵谱》,请范纬君补书残损各字。

3月23日,访罗子经谭,交李显刻《说文篆韵谱》卷三,转付纬君补摹元刻缺叶(午刻,又续交四卷,共五册。)〔三月取回〕。

4月14日,访罗子经谭,取回范纬君补钞元刻《说文解字篆韵谱》及明李显刻本、《函海》本(拟送五元六角)。

4月16日,访罗子经,交元刻本《说文韵谱》,请范纬君补书阙字七叶,并找付钞赀四元(《四灵集》札记补阙约七元○,补写《说文韵谱》约五元○,两共作十四元,已先后付讫)。

3月9日,徐乃昌致书徐恕并商借《韵谱》,故3月10日徐乃昌请范兆经抄补时,当仅有与种善堂本行款基本一致的《函海》本《韵谱》。至3月23日,收到徐恕寄来的李显本《韵谱》之后,徐乃昌先将卷三之册交范兆经补摹缺叶,后又将五册全部交予范兆经,至4月16日将抄资付清。

在徐乃昌购入和借得的《说文解字韵谱》中,徐乃昌、瞿启甲分别藏有的元种善堂本和徐恕旧藏明李显本《韵谱》,是徐乃昌刊印《韵谱》时最为重要的三个版本。徐乃昌旧藏本《说文解字韵谱》,后经沈氏研易楼递藏,今藏台北“故宫”(赠善003448—003452),五册,书前有冒广生戊辰(1928)年题诗一叶,褚德彝题签一叶,书中钤徐乃昌“南陵徐乃昌校勘经籍记”“徐乃昌读”“积学斋徐乃昌藏书”等印。其中,卷首徐铉序之3叶、卷二叶三四b之半叶、卷三下叶三三b末二行之半叶,卷三下叶三四至叶三七之4叶,今以石印之叶配补。其中,卷首及卷三的7叶整叶缺叶,当即徐乃昌日记中所记之“请范纬君补书阙字七叶”,最初当为徐乃昌请范兆经据《函海》本和李显本抄补,徐乃昌借得瞿启甲本石印后,又以石印的零叶配入(详下)。另外,徐乃昌藏本《韵谱》中,卷一末叶牌记二行原被割去,今牌记部分以石印配补。又卷三上末叶(版心“廿”)首二行,与卷三下首叶(版心“二十”)后十二行,经人割补后合为1叶,故脱去卷三上“说文解字篆韵谱卷第三(上声)”一行及卷三下“说文解字韵谱上声卷三(下)”“目录(并见卷上)”二行。瞿启甲旧藏本《说文解字韵谱》,今藏国图(善03785),五册,卷末有明陆深嘉靖十一年(1532)、陈锡端道光五年(1825)跋文,钤陆鑨“陆印鑨”及瞿氏“铁琴铜剑楼”等印。书中缺叶共10叶,其中卷一叶二九、叶三二至三五及卷五叶三二至三五共9叶,为陆深抄补,又卷三上叶廿缺1叶,未抄补。从刷印看,存世的种善堂本《韵谱》共五部,天禄琳琅旧藏(国图12356)最早,罗振玉旧藏(台图00924)和赵宧光旧藏(北大SB/8301)稍早,徐乃昌藏本稍后,而瞿氏藏本最晚,裂版、漫漶和缺叶亦多。徐恕旧藏本《说文解字韵谱》,今藏湖北省图书馆(经九/20),五册,钤陈鳣“仲鱼图象”、陈宝晋“陈守吾文房印”、徐恕“徐恕读过”及徐乃昌“南陵徐乃昌校勘经籍记”等印。卷首有李显《重刊篆韵序》,缺徐铉《说文解字篆韵谱序》。

就《说文解字韵谱》的校勘工作而言,1926年3月9日,徐乃昌日记载,“行可拟校《宋元科举三录》,覆以用明本、元本付刻,中有误字,已略改正,从黄顾刻宋本例也。拟《说文篆韵谱》元刻本覆刻,请作校记”,提及拟依黄丕烈、顾广圻刻书之例,照底本翻刻,并另外撰写札记。3月24日覆书徐恕,又提及“将来请黄季刚校订”,即拟通过徐恕之介绍,请时在武汉且长于《说文》的黄侃(季刚)校勘《韵谱》。不过,这一计划,或因黄侃此年北上,而并未付诸实施。7月,徐乃昌另请时在上海的刘葆儒(次羽)校勘《韵谱》,事见日记:

1926年7月13日,以明本《说文篆韵谱》,请刘次羽校《函海》本。

1927年1月12日,收回刘次羽校明本《说文篆韵谱》,又《函海》本(次羽仅校至卷二第十叶,亦草率也)。

刘葆儒为刘师培堂侄,自1923年起帮助徐乃昌校勘《南陵县志》《宋元科举三录》。在校勘《韵谱》时,刘葆儒仍在校办《南陵县志》,故半年之中刘葆儒仅校至卷二,遂告中辍。值是之故,徐乃昌刊印《韵谱》时,未能依《徐公文集》《玉台新咏》《宋元科举三录》等书之例,附入校记。

三、徐乃昌印本《说文解字韵谱》的出版始末

(一)徐乃昌印本《韵谱》的底本、承印、篆签、内封、印价和印数

徐乃昌刊印《韵谱》时,为了配补底本缺叶,借得了瞿启甲(良士)的种善堂本《韵谱》。徐乃昌早年即与瞿氏铁琴铜剑楼有合作,1916年徐乃昌刊刻《随庵丛书续编》,翻刻宋元旧本书籍,其中有多种底本系借自瞿氏铁琴铜剑楼。1925年,瞿启甲因避兵至沪,“尽载所藏善本至沪”(徐乃昌《永嘉四灵诗跋》),是年4月7日,徐乃昌“拜瞿良士谭(住爱文义路一百四十号)”,为徐乃昌在沪上首次拜见瞿氏。4月27日,徐乃昌翻阅瞿氏《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见著录有《韵谱》后,即有“借以覆刻”之愿。1925年年底,徐乃昌另外自杨寿祺处购入了元刻本《说文解字韵谱》,但因其中有残损和缺叶,徐乃昌遂于1926年1月12日致书瞿启甲,询及《韵谱》是否尚存。当年11月19日,徐乃昌因收到瞿启甲代为影抄的《韵谱》牌记而覆书答谢【参《徐乃昌致瞿启甲(一)》,收入裘陈江整理:《徐乃昌往来书札摭拾》,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44页。】。1927年,徐乃昌前往拜访瞿启甲,获睹《说文解字韵谱》,旋即经宗舜年(子戴)转交,借得瞿启甲所藏《韵谱》:

4月26日,访瞿良士谭……观所藏《说文解字韵谱》,前有徐铉序,行书(余藏本缺),卷一末牌子(种善堂,《天禄琳琅》及《铁琴铜剑楼善》均作德,误,余藏本缺)。

5月2日,访宗子戴谭,同访瞿良士,未值。

5月4日,宗子戴来,留借良士元刻《篆韵谱》。

收到瞿氏藏本《韵谱》后,徐乃昌旋即按册交付印制:

5月11日,至鸿宝印书局,交元本《说文篆韵谱》序三叶、卷一末叶二叶,共五叶影印〔十四日收回〕。

5月14日,至鸿宝书局,交《说文篆韵谱》卷一共卅七叶付印。

5月18日,至鸿宝斋,交元本《说文篆韵谱》卷二共卅四叶,又瞿本五叶,共卅九叶付印。

5月24日,至鸿宝斋,交《说文篆韵谱》卷三计卅八叶。

5月29日,至鸿宝书局,交《说文篆韵谱》卷三计三十八叶(又瞿本六叶),卷四三十五叶。

徐乃昌日记中,个别卷叶记述有误,如5月29日日记,将卷四误记作“卷三”,卷五误记作“卷四”。

徐乃昌出版《说文解字韵谱》时,承印机构为鸿宝斋书局。在徐乃昌日记中,也有“鸿宝斋”“鸿宝书局”“鸿宝印书局”等称呼。鸿宝斋书局成立于清光绪十三年(1887),是一家开设在上海,并以石印书籍的印刷出版为主业的印刷机构【参许静波:《鸿宝斋书局与上海近代石印书籍出版》,《新闻大学》2012年第3期。】。在承印《韵谱》之前,徐乃昌曾委托鸿宝斋影印《金刚经》及《永嘉四灵诗》【徐乃昌委托鸿宝斋石印翁方纲书《金刚经》,见徐乃昌1924年7月3日、7月18日、8月30日日记;徐乃昌委托鸿宝斋石印瞿启甲之《永嘉四灵诗》抄本,仅印二十部,系为校勘《永嘉四灵诗》,见徐乃昌1925年4月24日日记。】。从徐乃昌后来又将元本《韵谱》交来青阁装订看,鸿宝斋书局印制《韵谱》时,当是将原书装订拆去,按叶制版并印制。

徐乃昌印本《说文解字韵谱》的篆签,由张金鉴(祝秋)题写。徐乃昌出版的书籍,从早年的《随庵丛书》《随庵丛书续编》到后来的《徐公文集》,多于各卷卷末附篆书题署,著明刊刻底本、刊刻年月等内容。今徐乃昌印本《韵谱》卷二、卷三、卷五末叶的末行,有署丙寅(1926)年的篆书“大岁在柔兆摄提格南陵徐乃昌景印元种善堂本”,字形相同,当即徐乃昌1926年4月14日日记中提及的《韵谱》篆签一事。《韵谱》篆签署1926年,早于实际印制的1927年,殆与张金鉴题写篆签较早有关。此外,徐乃昌参与出版的书籍中,张金鉴还题写了《宋元科举三录》《永嘉四灵诗》的篆签,及《南陵县志》《一亭考古杂记》的内封。

徐乃昌印本《说文解字韵谱》的内封,由褚德彝(礼堂)题写。徐乃昌日记记载,1927年6月10日,徐乃昌“访褚礼堂谭,请题《说文解字韵谱》书衣”,6月13日“褚礼堂已将《说文解字韵谱》书衣题来”。今徐乃昌藏本和印本《韵谱》内封,由褚德彝题写,篆书“说文解字均普五卷”,楷书署“南陵徐氏藏园种善堂本,褚德彝”,下钤褚德彝“松窗”朱文方印。徐乃昌日记中,也有请沈曾植题写《徐公文集》、罗振玉题写《玉台新咏》、陈宝琛题写《宋元科举三录》、陈三立题写《永嘉四灵集》、赵时棢题写《朱淑真集》书衣的记载,其中“书衣”均指内封。

在完成印制后,徐乃昌日记中,亦有关于《韵谱》印价和印数的记载。1927年7月7日,“至鸿宝斋,先付《说文韵谱》《断肠集》印价一百元”。至7月19日,“结算鸿宝斋印《说文韵谱》(四十六石)、《朱淑真集注》(二十石),每石一元八角,共壹百十八元八角,除付壹百元,找十八元八角清讫”。徐乃昌印本《说文解字韵谱》正文共182叶,外有内封1叶,共用46石,则石印时大约4叶拼为一石,印价为每石一元八角(纸费及装订另计)。1929年2月8日,徐乃昌在日记中“记《说文解字篆韵谱》刻本源流”,言“丙寅春余为影印二百部”,则徐乃昌影印《韵谱》时,共印二百部。

(二)徐乃昌印本《韵谱》的石印拼配与拼接

石印为影印技术的一种,相较于珂罗版,石印的印制成本较为低廉,同时也较为容易拼配、描润,如商务印书馆出版“四部丛刊”“百衲本二十四史”等丛书,即采用石印,各书间有描润。结合徐乃昌、瞿启甲旧藏本《韵谱》,比对徐乃昌石印本《韵谱》,可以还原出《韵谱》在印制过程中的拼接与“制造”情况。

《韵谱》卷首为徐铉《说文解字韵谱序》,共3叶。此3叶徐乃昌藏本原缺,徐乃昌印本的底本为瞿启甲藏本,并保留了瞿启甲藏本“陆印鑨”“铁琴铜剑楼”二印。

《韵谱》卷一共36叶,徐乃昌印本叶三六b牌记部分以瞿启甲藏本配补,其余底本皆为徐乃昌藏本。如徐乃昌藏本叶一、叶二下方有残损,据李显本抄补,抄补部分字风承袭李显本的硬朗风格,与种善堂本圆润流利的风格不同。徐乃昌印本此2叶,即以经过抄补的徐乃昌藏本为底本,未取瞿启甲藏本配补。卷一叶三六b,徐乃昌藏本牌记割去,影印时,殆因瞿启甲藏本漫漶,仅牌记部分据瞿启甲藏本,并对牌记周围的栏线稍作涂描,其余整叶仍以较为早印的徐乃昌藏本影印。由此可知,5月11日日记中的“卷一末二叶”,当指徐氏和瞿启甲藏本《韵谱》卷一叶三六各1叶,在影印时拼版为1叶。《韵谱》卷二共34叶,徐乃昌印本叶三四b,徐乃昌藏本原缺,影印时以瞿启甲藏本配补并加篆签,其余底本皆为徐乃昌藏本。《韵谱》卷三,种善堂本分作卷三上和卷三下,其中卷三上共20叶,末叶版心作“廿”;卷三下共18叶,首叶版心作“二十”,与卷三上之页码重出叶二十,以下页码则接排。徐乃昌印本中,卷三下自叶三三末二行“黝部”至卷末叶三七,共4叶又2行的部分,系徐乃昌藏本缺,影印时以瞿启甲藏本配补并在末叶加篆签。另外,徐乃昌藏本《韵谱》卷三上末叶与卷三下首叶有割补,而瞿启甲藏本《韵谱》卷三上末叶缺叶,无从配补,故徐乃昌印本此叶,依经过割补的徐氏藏本影印。《韵谱》卷四共37叶,其中叶三七b末行之“说文解字篆韵谱卷第四”字,徐乃昌藏本有墨笔抄补,影印时此行取瞿启甲藏本配补,其余底本皆为徐乃昌藏本。《韵谱》卷五共35叶,其中叶三五b末行之“说文解字篆韵谱卷第五”,徐乃昌藏本、瞿启甲藏本同为抄补。徐乃昌印本此行,从徐乃昌藏本卷四末叶末行移入有墨笔抄补的“说文解字篆韵谱卷”八字,又从徐乃昌藏本卷五首叶首行移入“第五”二字,并在末行加篆签。

(三)徐乃昌归还借本与《韵谱》的赠送寄售

1927年5月29日,徐乃昌在鸿宝斋完成《说文解字韵谱》正文部分的印制工作。6月13日徐乃昌收到褚德彝题写的内封,《韵谱》全书的印制工作完成,大约在此后不久。

1927年6月12日,徐乃昌先将种善堂本《韵谱》归还给瞿启甲,并附寄了瞿启甲藏本缺叶的石印零叶8叶:

良士先生大人有道:

前承假印尊藏《说文韵谱》五册,今已印竣,敬以奉缴,尊处所缺八叶,并为附印,藉供浏览。敬请大安。弟徐乃昌顿首。【《徐乃昌致瞿启甲(二)》,收入裘陈江整理:《徐乃昌往来书札摭拾》,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44页。】

瞿启甲藏本中,实有9叶为陆深抄补。次日,徐乃昌又致书瞿启甲:“闻为公附印《说文韵谱》尚缺一叶,是否卷一第二十九叶?”【《徐乃昌致瞿启甲(五)》,收入裘陈江整理:《徐乃昌往来书札摭拾》,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46页。札署“十四日”,即农历五月十四日(1927年6月13日)。】6月19日,徐乃昌“寄补印《说文韵谱》卷一第廿九叶”。

徐乃昌归还徐恕之书,则分为两次。1927年7月4日,徐乃昌致书徐恕,“寄赠新印《说文韵谱》”并“缴还粤刻《说文韵谱》二册”,且云“明李显刻《说文韵谱》及藏镜搨本,俟妥便送上”,即先寄赠新印《韵谱》并归还了《小学汇函》本《韵谱》。1928年2月13日,徐乃昌又致书徐恕,“寄还前借明刻《说文篆韵谱》五册”。

在完成《韵谱》印制后,徐乃昌亦陆续赠出《说文解字韵谱》。7月4日、7月5日,徐乃昌将《韵谱》印本分别赠予褚德彝、陈乃乾。《韵谱》大规模的赠书,则在7月30日之后,其中既包括刘承幹、刘体乾、丁福保、胡朴安等藏书家和学人,也包括罗振常、金兴祥、杨寿祺等书店主,以及东方图书馆等藏书机构【徐乃昌1931年2月1日日记:“商务印书馆于二十二日为日寇用炸弹焚毁,今日又为日浪人纵火,将东方图书馆毁尽。”至1934年3月24日日记,“昨赠东方图书馆二十三种,今接复兴委员会来书致谢”,日记载赠书书目:“《宋元科举三录》《永嘉四灵诗》《江苏金石志》《读史记十表》《阐义》《一亭考古杂记》《圣学宗传》《说文篆韵谱》《朱淑真断肠集注》,以上连史。”案,此本今藏国图(字131.5/515.1),书前粘有贴签,钢笔书“徐积余先生惠赠”,蒙国家图书馆樊长远先生赐告,凡此种贴签之书,为商务印书馆东方图书馆旧藏,后转归国家图书馆。】。另外,7月10日和9月1日的日记中,也有徐乃昌和王富晋交流,托富晋书社代售《韵谱》的记载。不过,徐乃昌日记中赠送和寄售石印本《说文解字韵谱》的记录,共有二十余次,而同在20世纪20年代刻成的《徐公文集》《玉台新咏》,日记中赠送和寄售的记录,则各有上百次。徐乃昌石印本的赠送和寄售,明显少于雕版印本,这当与传统藏书家偏爱雕版有关。

(四)徐乃昌藏本《韵谱》的装池与题诗

徐乃昌完成《说文解字韵谱》的印制工作后,即请来青阁重新装池种善堂本。1927年6月22日日记,“以元板《说文篆韵谱》付来青阁装订”,7月5日,“至来青阁,取回装订元刻《说文篆韵谱》五册”。据徐乃昌日记记载,徐乃昌1926年曾请范兆经抄补缺叶7叶,并获赠了瞿启甲影写的牌记,而今徐乃昌藏本中,未见整叶抄补,牌记及7整叶和2半叶,系以石印的零叶配补。其中,卷二叶三四b,徐乃昌藏本与徐乃昌印本《韵谱》虽同以瞿本为底本石印补入,但稍有不同:徐乃昌藏本末行钤有徐乃昌“积学斋徐乃昌藏书”之印,徐乃昌印本末行则在印制时增入篆签。徐乃昌先据别本抄补,后借得同版石印以配补藏本的例子,亦见于徐乃昌藏本《新注朱淑真断肠诗集》(台图10685)。徐乃昌先于1925年3月7日,借商务印书馆之何彦升旧藏《朱淑真集》以补抄缺叶,1927年6月又借得蒋祖诒藏本和商务印书馆藏本,以自藏本《朱淑真集》为主要底本,交鸿宝斋书局石印。今徐乃昌藏本《朱淑真集》中,未见抄补之叶,而以石印本的零叶配补缺叶。这些例子均表明,徐乃昌更加珍视依原样印制的石印本,并在石印出版时,加印零叶以补配原书。

1928年10月31日,徐乃昌又请避居沪上的冒广生(鹤亭)为《说文解字韵谱》及《新注朱淑真断肠诗集》二书题诗,至11月19日,收到冒广生题诗。今徐乃昌藏本书前,有冒广生题诗一叶:

刊经西蜀毋昭裔,识字南唐大小徐。差便将军联竞病,不愁宰相误犇麤。典型尚见阳冰法,声韵能求叔重书。二李钟冯无此玅,英光宝气夜充闾。

积余年丈出视元椠《说文解字韵谱》属题卷后,即请大教。戊辰九月如皋冒广生。

下钤冒广生“刪斋”朱方印。从重新装池、配补缺叶到请友人题诗,可见徐乃昌对此本的珍视。

四、从雕版到石印:徐乃昌石印《说文解字韵谱》之后

徐乃昌印本《说文解字韵谱》篆签署1926年,实际出版于1927年,是继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影印静嘉堂藏宋本《说文解字》、乌程张氏藏述古堂抄本《说文解字系传》之后,又一部《说文》学重要书籍的影印本。考察徐乃昌本《韵谱》的刊行始末可知,1925年,徐乃昌翻阅瞿氏《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即拟翻刻《韵谱》。此年,徐乃昌另自来青阁购得脱去序言、牌记并有缺叶的元种善堂本《韵谱》,准确判断出该本为元刻本,复自徐恕处借得李显本《韵谱》等书,又购入《函海》本、《小学汇函》本等清刻本《韵谱》。同时,徐乃昌请范兆经抄补缺字缺叶,另请刘葆儒校勘《韵谱》,惜校记工作,因刘葆儒另外承担《南陵县志》的校勘工作而无暇顾及。1927年,徐乃昌以自藏的《韵谱》为主要底本,以瞿氏所藏种善堂本《韵谱》配补缺叶,交鸿宝斋石印出版《韵谱》。书中内封和篆签题写,分别由褚德彝和张金鉴完成。由于徐氏藏本刷印早于瞿氏藏本,故徐乃昌影印时,仅缺叶和牌记部分以瞿氏藏本配补,整体基本依底本面貌,仅个别卷末有石印的“移花接木”。石印本刊印后,徐乃昌据石印零叶补入缺叶并重新装池,又另请冒广生题诗,冠于书前。

就出版理念而言,徐乃昌在初获《韵谱》时,即拟翻印并附校记,这也承袭了徐乃昌一直以来仿刻宋元旧本并附刻校记的出版理念。早在1908年缪荃孙为徐乃昌刻《随庵丛书》撰序时,即言徐氏刻书,“字画行款一仍其旧,宋元面目开卷即是,前人题跋收藏图书无不影摹,订讹释舛,另刻札记,不敢径改本书,亦墨守涧薲校勘旧例”【缪荃孙光绪三十四年(1908)撰《随庵丛书序》,收入《随庵丛书卷首》,清光绪刻本。】。在出版《韵谱》前,徐乃昌雕版刻印的《随庵丛书》《随庵丛书续编》《徐公文集》《玉台新咏》《宋元科举三录》《永嘉四灵诗》,多依宋元刻本或影宋元抄本影刻,并请缪荃孙、陈乃乾、刘葆儒等人代撰校记,附于书后。在出版《韵谱》时,徐乃昌曾拟请黄侃、刘葆儒撰写校记,可惜最终未能完成。

就印刷技术而言,徐乃昌最初提及《说文解字韵谱》的出版计划,皆用“覆刻”,而实际则未采用影刻,转而采用石印,这与徐乃昌对木刻和石印不同用途的认识有关。1926年1月1日黄立猷(毅侯)致书徐乃昌,“商汇编金石书,用石印木刻”,徐乃昌在日记中记下了他的答复:

1月6日,覆黄毅侯书。询汇印金石书用木刻、影印何者为宜,答传世能久自宜木刻,若金文、古籀、石文别字,又宜石印。

20世纪20年代,徐乃昌曾委托姜文卿刻《闺秀词钞续补遗》,陶子麟刻《徐公文集》《玉台新咏》《永嘉四灵诗》《宋元科举三录》,新昌美术馆珂罗版影印《法华经》,大东印书局铅字排印《南陵县志》,鸿宝斋石印出版《金刚经》《说文解字韵谱》等书。可以说,徐乃昌是一位和雕版、珂罗版、铅印、石印等不同的印刷技术都打过交道,也积极谋划书籍出版的藏书家和出版人。日记表明,徐乃昌认为雕版“传世能久”,而石印则更适宜出版金石古籀类的书籍。《韵谱》以石印出版,也当和这一考虑有关。事实上,1927年姜文卿去世,1928年陶子麟去世,徐乃昌的书籍出版,主要都转向了石印——在1927年相继印成《韵谱》《朱淑真集》之后,他亲自或介绍友朋,与鸿宝斋合作,石印出版了《一亭考古杂记》《小檀栾室镜影》《南陵先哲遗书》;又委托鸿宝斋代印《周悫慎集》《江苏金石志》《闺范》《金刚经》《心经》《阿弥陀经》《冥报录》《金刚经塔》等书。在这一系列出版合作中,《说文解字韵谱》的出版,无疑是徐乃昌从雕版转向石印出版的关键一环。徐乃昌采用石印出版,又和当时在上海以珂罗版影印碑帖的有正书局及以石印影印善本的商务印书馆相互呼应。1928年商务印书馆拟印“续古逸丛书”和“四部丛刊二编”时,也曾和徐氏沟通,尽可能避免古籍影印的重复出版【见徐乃昌1928年2月28日、3月8日、3月10日日记。】。今天,梳理徐乃昌刊印《说文解字韵谱》的前后始末,对认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善本古籍的影印出版情况,仍不失借鉴意义。

〔作者董婧宸,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中国文字整理与规范研究中心副教授〕

From Copying and Borrowing to Lithography: A Study on Xu Naichang’s Publication of Shuowen Jiezi YunpuDong Jingchen

Abstract:In 1925, Xu Naichang acquired a Zhongshantang version of Shuowen Jiezi Yunpu from Laiqingge and decided to reprint it. He asked Fan Zhaojing to supplement the missing pages and characters by copying from Hanhai and Li Xian versions. He also asked Huang Kan and Liu Baoru to help to make the textual criticism, which unfortunately was not completed. Eventually, Xu Naichang used his own book as the primary source and borrowed a later-printed version from Qu Qijia’s collection for supplementation. In 1927, he published Yunpu using lithographic technology through Hongbaozhai. After the publication of Yunpu, Xu Naichang gradually shifted from engraving to lithography. The study on the process behind Xu Naichang’s publication of Shuowen Jiezi Yunpu will contribute to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publication of ancient books in Shanghai in the 1920s.

Keywords:Xu Naichang, Shuowen Jiezi Yunpu, lithography, publ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