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诞生于20世纪30年代的生活书店自成立起即以救国救民为己任,从一个进步出版机关到宣传革命文化的政治堡垒,再从党的宣传机构到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它在每一个阶段都发挥了传播赋能的重要作用。生活书店为我国革命文化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具有“与时偕行”的时代特质,为后人留下了珍贵文献与精神财富。
【关键词】生活书店 进步书店 中国共产党 功能演进
20世纪30年代,中国国土大幅沦丧,社会经济衰败不堪。一批志在挽救民族危亡的进步书店应时而生,生活书店作为其中的典型代表,自成立之日起就在文化战线上孜孜不倦地奋斗。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进步出版事业发展,当生活书店接受党的领导后,它就与党的政治生命紧密相连,不断为党的革命文化事业冲锋陷阵。在近二十年兢兢业业的奋斗历程中,生活书店的工作重心与角色定位随国内外形势变化而不断进行自我调整,在传播进步文化思想、推动反帝爱国斗争、实现民族独立自由方面都做出了重要贡献。目前,学界对生活书店进行了全面深入研究,考察了生活书店生存环境、制度选择与图书出版等【代表成果参见李凤成的《抗日战争时期进步书店的坚守》(《中国出版》2021年第16期)、范雪的《抗战时期生活书店的制度选择》(《文艺研究》2017年第7期)、樊希安的《从红色出版中心到学术文化出版重镇——党领导下的三联书店革命出版历史回顾》(《中国出版》2011年第13期),等等。】,但对不同阶段的价值功能缺乏关注与分析。有鉴于此,本文拟结合时代背景考察生活书店的功能演变,分析它的影响因素,继而认识它在现代出版事业、民族解放运动中的重要贡献。为了更好地呈现它的功能演进特点,本文对其前身即《生活》周刊社的功能定位也进行了梳理。
一、“民主政治”与“民族解放”:抨击国民党反动统治,组织抗日救亡运动
生活书店诞生于民族危难之际,其成立初衷就是“促进民族解放,民主政治和向读者提供精神食粮”【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34页。】,即为中国民主革命服务。事实上,早在正式成立之前,它的前身《生活》周刊社就承担了抗日救亡宣传、唤醒民众奋起雪耻的时代责任。《生活》周刊本是中华职业教育社在1925年为了宣传职业教育、加强职业与修养指导而创办的一个社团刊物,因主编王志莘工作繁忙转而由邹韬奋接管与负责。邹韬奋在对青年进行职业指导过程中意识到要解决青年个人修养问题,就必须扫除社会黑暗与腐败统治,于是他将目光转移到社会问题,《生活》周刊的编辑方针也由职业教育宣传转变为促进社会改造。改编后的《生活》周刊增加小言论、国际文章、海外通讯等一系列新板块,其中最受重视也最为读者所欢迎的当属“小言论”专栏。专栏里的文章由邹韬奋亲自执笔,他针对社会现实用简洁文字加以剖析,抨击国民党的贪污腐败、社会陈规陋习,短小精悍的篇幅发人深省,成为大众的社会瞭望台【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1页。】。读者纷纷来信表达了对“小言论”的喜爱,诸如“只觉《生活》痛快,吾欲说的,都替我说出,只觉非读不可”之类的文字在“读者信箱”一栏随处可见。邹韬奋担任主编后的《生活》销售量大幅增加,由原来的2800份提升到2万份【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7页。】。经过调整后的《生活》周刊关注度更是大幅提高,让受众对社会问题、时事政治的关注日益热切。从1926年到1931年,邹韬奋除继续对社会不平等现象进行批评外,还进一步提出了一些改革社会的主张,但由于仍然对国民党抱有一定的政治幻想,他的思想还局限于爱国的民主改良主义范畴。尽管如此,此时的邹韬奋已经具备过人的胆识与魄力,1931年他邀请胡愈之为《生活》写稿,胡愈之送去了一篇《一年来的国际》,文章介绍了苏联取得的巨大成就,在当时中苏关系恶化背景下发表这样的文章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邹韬奋却仍将它完整地登载在《生活》的“国庆特刊”上【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6页。】,这得到了胡愈之的赏识,从此与邹韬奋长期合作,《生活》也因此销量大增。
1931年日军制造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全国上下同仇敌忾,而身为国民党最高统治者的蒋介石却采取不抵抗政策,更是在三个月内将中国东北领土拱手相让,这引起了广大爱国同胞的极大愤怒。邹韬奋作为一个爱国主义者以及文化工作者,毅然走上抗日救亡道路,他连续在周刊上发表《国庆与国哀》《宁死不屈的保护国权》《生死存亡的最大关键》等文章,努力唤醒民众救国雪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同时公开反对国民党内战政策,强烈谴责不抵抗主义。在邹韬奋的带领下,《生活》周刊同人也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声明“与国人共赴国难”。自“九一八”事变发生之日起,周刊即发表大量抗日文章,“小言论”栏目则侧重时政评述,直接将斗争矛头直指日本帝国主义与国民党反动政权。为了不断扩大宣传范围,周刊还向社会紧急征文,主题包括“最有效的抵制日货具体办法”“最有效的全国国民军事训练具体办法”等,同时提出了具体要求:“(一)须顾到中国之实际情形。(二)须有实行之可能而非徒唱高调者。(三)须有具体的办法,而非徒托空言者。”【《生活国难惨象画报出版同时征求专家发挥救国具体办法文字》,《申报》1931年10月17日。】《生活》周刊的抗日救亡并非仅仅停留在文字宣传层面,它还积极组织民众投身抗日救亡斗争,在发动民众抗日、援助抗日军队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一年内先后为黑龙江省的卫国健儿【《生活周刊社为筹款援助黑省卫国健儿紧急启事》,《申报》1931年11月15日。】和东北义勇军发起捐款活动【《生活周刊社援助东北义勇军之实际办法》,《申报》1932年1月14日。】,读者更是响应号召,来自全国的捐款因此络绎不绝,共计收款十七万余元。与此同时,他们还向上海市各界反日援侨委员会经济委员会捐款【《上海市各界反日援侨委员会经济委员会收到救济金公告第一号》,《申报》1931年8月21日。】。除筹款捐款外,《生活》周刊还征集物资、筹设伤兵医学院。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邹韬奋领导书店同人参加敌后服务,积极征集军用品以供应前线部队,募款设立“生活伤兵医院”【《生活周刊社附设伤兵医院启事》,《申报》1932年3月2日。】,同时还创办以《上海血战抗日记》为题的《临时特刊》进行宣传。“九一八”事变后的《生活》周刊因此也由综合性的青年大众读物转变为以抗日救亡为中心的时事政治刊物,两年后的发行量增加到15.5万份,与全国两大日报——《申报》和《新闻报》的发行量并驾齐驱【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9页。】,周刊受欢迎的程度可见一斑。
在抗日救亡运动中,《生活》周刊社的救国主张引发了社会民众强烈情感共鸣,同时与中共动员群众抗日的主张不谋而合,这也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反感与嫉恨,后者立即采取各种手段阻止《生活》周刊发行传播。1932年,蒋介石密令查禁江西、湖北、河南和安徽四省的《生活》周刊,同时对中华职业教育社负责人施加压力,要求改变周刊的政治立场。不仅如此,国民党还组织人员对邹韬奋展开人身攻击,包括制造谣言、诬陷贪污等。在此压力下,邹韬奋决定将《生活》周刊从中华职业教育社中独立,创办生活书店。从这一过程可以看出,《生活》周刊社的爱国之举为生活书店奠定了红色基调,反对内战、坚决抗日的声明有力地声援了中共政治主张,外部环境压力与内部精神内核共同推动生活书店向中共靠近,促进了生活书店与中共的联系与交往。
二、“促进文化,服务社会”:在逆境中构建革命战斗与民众服务堡垒
在国民党重重压力之下,生活书店于1932年在上海正式成立。面对日益严重的民族危机,蒋介石一方面对红军进行疯狂的军事“围剿”,另一方面在国统区开展野蛮的文化“围剿”,进步出版机关在编辑、印制、发行等环节均被严格限制,生活书店全体同人则不断突破国民党重重封锁,坚持出版进步书刊、宣传进步文思想,以“促进文化,服务社会”为旨规【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34页。】,在逆境中构建了推动文化进步、服务社会民众的政治堡垒,逐渐成为全国出版进步文化书刊的中心【穆欣:《邹韬奋》,湖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9页。】。
(一)出版进步书刊,传播革命思想
生活书店作为一家出版机构,杂志、图书出版发行是它最为重要的业务工作。在邹韬奋等努力下,生活书店从成立到“七七”事变期间一共出版十种期刊、近四百种图书【陈挥:《邹韬奋和生活书店》,韬奋纪念馆编:《邹韬奋研究》第二辑,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202页。】。他们顶着国民党反革命文化“围剿”的压力,“高举救亡大旗”,出版抗战题材的图书期刊,不断展现“战士风格”【黄勇:《生活书店的出版风格》,韬奋纪念馆编:《邹韬奋研究》第七辑,上海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390页。】,传播了革命思想,在国统区开辟出一个进步文化阵地。周有光先生后来评价道,生活书店与读书生活出版社、新知书店“在抗日战争之前的三十年代,都对中国文化界的启蒙运动发挥了积极作用”【周有光:《怀念邹韬奋先生——纪念三联书店成立60周年》,《群言》2008年第12期。】。
事实上,生活书店在出版物选择方面十分谨慎,希望能为大众提供精神食粮。在它成立后的五年间,出版的杂志主要包括时事政治类、文学类、国难教育类。新文学杂志《文学》的编委会由茅盾、郁达夫、胡愈之等著名作家组成,鲁迅在该刊上发表了大量文章,这些作品直面严酷现实,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受到了广大文艺青年的热烈欢迎。创刊号印1万册,几天内即告售罄,加印次数更是达5次之多,这种盛况在中国期刊出版史上实属罕见【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版,第44页。】,《文学》杂志更是被评为“一九三三年中国文坛之生力军”【《生活书店之两大新贡献》,《申报》1934年7月1日。】,它在文艺爱好者中所受欢迎程度足见一斑。创刊于1934年的《译文》则向国内介绍外国文学,填补了当时国内科普外国文学的空白,深受广大青年欢迎,有人表示阅读《译文》“像‘缺乏母乳的婴儿’一旦得着了奶妈似的,而且敢冒昧地举起双手,代表一般与我一样研究文学的青年们表示热烈的欢迎”【袁澈:《自由谈·欢迎〈译文〉月刊》,《申报》1934年10月3日。】。同年创办的《世界知识》半月刊以宣传苏联革命历史文化、传播国际无产阶级革命思想为宗旨,努力帮助国人认识外部世界。胡愈之在创刊辞中即这样写道:“我们的后面是坟墓,我们的前面是整个世界。怎样走上这世界的光明大道去,这需要勇气,需要毅力,——但尤其需要知识。”【《创刊词》,《世界知识》1934年第1期。】《世界知识》的创办既让读者了解到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也让他们看到了世界上还有别的民族在为了解放而英勇抗争,有助于激励进步青年投身救亡图存运动。发行海内外的《世界知识》广受欢迎,甚至深入农村革命根据地,成为中共“了解国际形势的主要来源”【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45页。】。与此同时,生活书店还聚焦妇女问题,出版的《妇女生活》半月刊不断倡导妇女解放,将妇女解放与民族解放紧密联系,引导妇女同胞向革命道路迈进,推动了妇女解放运动的发展。
生活书店出版的图书主要包括文艺类、时政类、哲学社科以及马列经典等,文艺类图书既有国内经典名著如《警世通言》《清传奇》《晚清文选》等,也有像《安娜·卡列尼娜》《被开垦的处女地》一样的国外优秀作品,涉及文艺翻译、研究、评论、修养多个方面,为文学爱好者提供了诸多选择,自然有助于提高他们的文学素养。最重要的是,众多作品能直击读者心灵,让他们在了解残酷社会现实后自觉走上革命道路。为帮助青年接受新思想、新文化,书店出版“青年自学丛书”作为学习马列主义的启蒙读物,它们迅速成为当时青年学习马列主义、接受进步思想的主要渠道。众所周知,国统区的马列经典著作被严格管控,但生活书店还是以“世界学术名著译丛”为名出版了系列马克思、恩格斯作品,“七七”事变前即已出版《反杜林论》《价值、价格与利润》《家族私有财产及国家的起源》等经典,这些名著对渴求解放的青年而言,无疑是觉醒的灯火,有助于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寻找到救国救民的正确道路。据魏宏运先生后来回忆,阅读生活书店经销的书刊对他“成长影响很大”,“和许许多多读者一样”,让他的认识不断提高,并成为其“走向革命的重要因素之一”【魏宏运:《我记忆中的西安生活书店》,《魏宏运文集》,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7页。】。
(二)团结进步作家,建立文化阵营
出版工作是一项系统工程,出版者、作者辅车相依才能推动各项工作顺利开展,正如胡愈之所言,“办出版发行首先是要搞好作者的关系”【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85页。】。在20世纪30年代,有固定工资收入的作者甚少,大多数是依靠稿费维持生计,但生活书店总是及时结付稿酬甚至预支稿费,有助于作家改善生活、专心从事创作,它的意义实际已经超越了稿酬本身。生活书店与作者群体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理想信念而走到一起,通过团结合作以及各种公开或隐蔽的方式同反动势力作斗争,在新闻出版界中建立了一支坚不可摧的进步文化阵营。
1933年7月14日,邹韬奋因国民党迫害而流亡海外,生活书店工作陷入困境。在这一关键时刻,鲁迅挺身而出,积极帮助书店创办刊物,并将自己大部分译著交由生活书店出版发行,生活书店的社会影响力因此得到明显提高。不仅如此,他还把瞿秋白翻译的《高尔基创作选集》介绍给生活书店,“希望每个青年都能接受这个郑重的赠品”【庄克能:《生活书店出版,定价大洋一元二角》,《申报》1933年8月27日。】。《文学》《译文》《太白》《世界文库》四份杂志都是在鲁迅的帮助下成功创办,它们更是得到了左联作家的大力支持,并在这一过程中团结了全国进步作家,结成了一个坚固的文化战线【陈挥:《生活书店初创时期史事四则》,《中国出版史研究》2018年第4期。】。正如生活书店经理徐伯昕所说:“《文学》月刊所团结和联系的文艺作家和文艺评论家,《世界知识》半月刊所团结和联系的一批研究国际问题和社会科学的专家学者,实际上形成书店编辑工作的两大支柱。”这两大支柱即是“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与“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他们都是在中共的“文委”领导下开展具体工作【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85—86页。】。此时的生活书店已与一大批中共党员作者建立了合作关系,与中共进行了广泛的联系。尤其是中共党员胡愈之,虽从未在书店员工的编制之内,但对书店的工作鼎力相助,《世界知识》《文学》《妇女生活》等杂志都是在他的联系与策划下完成的,很多中共党员还成了这些刊物的编委与撰稿人。正因如此,生活书店出版发行的大量图书多为左倾著作如《俄国革命史》《社会主义讲话》等,《文学》杂志更是成为中共的机关刊物。然而,国民党从未停止对进步出版业的打压,生活书店出版的书刊多次被查禁。《生活》被迫停刊,书店经营因此陷入低谷,只好清理账目、停业整顿【《文坛新讯》,《微言》1934年第1期。】。书店尽管通过迁移勉强维持,但经营并无起色【《文化情报》,《上海周报》1934年第11期。】,不过生活书店的工作人员仍想方设法将信息传递给读者,徐伯昕甚至把禁书列入“青年自学丛书”目录,只是在禁书上添加“禁售”二字,读者获知信息后自然不难通过其他渠道购买【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62页。】,这就形成了公开发行与地下发行相结合的局面,也进一步巩固了革命文化阵营。
(三)“努力为社会服务,竭诚谋读者便利”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新闻出版自由是一项基本人权,享有新闻出版自由的真正主体应是广大人民群众。马克思早在1842年就提出了报刊“人民性”概念,强调“自由报刊的人民性……以及它所具有的那种使它成为体现它那独特的人民精神的独特报刊的历史个性”【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53页。】。关于自由报刊的社会功能,马克思更是给予了高度评价,强调它是“人民精神的洞察一切的慧眼”,“把个人同国家和世界联结起来的有声的纽带”【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9页。】,以报刊出版为代表的新闻出版工作就应当具有人民性。生活书店始终秉持“努力为社会服务,竭诚谋读者便利”的工作作风,永远将读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从《生活》周刊社到生活书店,传承了不变的“生活精神”,“服务”既是“生活精神”的主要因素,又是生活书店的奠基石,“竭诚谋读者便利”体现了生活书店工作的人民性,也是生活书店图书刊物受大众欢迎的重要原因。
鉴于全国出版物的大量涌现,何者内容纯正、富有价值,读者难以一一辨识与分判。为便于读者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书籍,生活书店自1930年9月起,前后花费两年时间向出版界进行作品征集。截至1932年10月,共选择六千多本图书并按照图书馆分类法进行编排,形成了一套最新和十分完备精详的《全国出版物目录汇编》,无论个人还是机关都可将之作为参考【《广告》,《申报》1933年1月23日。】。不仅如此,《全国定期刊物一览》《全国新书汇报》也出现在生活书店的出版刊物中【《出版界》,《申报》1933年8月26日。】,均为读者提供了极大便利。事实上,生活书店还保持着高度的政治敏锐度,努力在变幻局势下把握时代脉搏。在动荡不安的20世纪30年代,民众急需了解国际国内形势,生活书店特地编写“时事问题丛刊”,丛刊以分析国际形势、研究中国问题、征集现代史料、提高时事常识为主旨,销行尤为畅广【《时事问题丛刊》,《申报》1933年7月26日。】。鉴于战争年代的读者更需要知识的浇灌,生活书店还向社会征文,搜罗学术专著、大众读物并陆续出版发行【《生活书店征稿启事》,《申报》1933年4月23日。】。在向读者供应精神食粮方面,生活书店可谓费尽心力。
生活书店服务读者的宗旨还体现在照顾读者生活方面。考虑到外地读者购书困难,生活书店与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上海银行等十大银行签约,依靠它设在国内外的500多处分支行,一律免费汇款购书【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81页。】。且在书价方面,除特价预约等书籍外,其余概照各原出版处门售实价再以九折优待【《生活书店特约银行免费汇兑》,《申报》1935年4月8日。】。此举既给读者减轻了压力,又给银行作了免费广告,还提高了书店声誉度,可谓一举三得。不仅如此,生活书店还经常举办特价活动,比如为优待《中学生杂志》读者而在《申报》刊载广告,称“凡属本志定户,得以半价购买该店新书三种”【《广告》,《申报》1934年11月2日。】。为了照顾经济困难的读者,生活书店又在门市大厅的立柱四周宣传橱窗下设立几圈座椅,供无力购买者在此看书,起到了一个流通图书馆的作用【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75页。】。在广西融县,为了照顾学生和工人,“七七”分店借来两张旧乒乓球桌放在店堂、铺上白布,并做了六条板凳,把每种书抽出一本或一部,然后用毛笔写上“供阅读”三字以便大家知晓【任摩逊:《抗战初期融县七七书店即生活书店分销处传播进步思想启引青年前进方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贵州省都匀市委员会:《都匀文史资料选辑》第5辑,贵州省都匀市委员会1986年版,第21页。】。类似事例不胜枚举,都体现了生活书店对于读者的体贴与关照。一言以蔽之,生活书店始终将读者放在首位,真正做到了为读者服务、对读者负责,因此赢得了社会信誉,这也是书店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总之,生活书店团结广大进步作者、竭诚为读者服务,有意识地通过书籍、刊物传播马列主义理论,即使面对国民党的白色恐怖统治,也仍然源源不断地向读者传播革命思想,引导青年走上抗日救国道路。在书店全体同人共同努力下,生活书店很快发展成为20世纪30年代国统区宣传革命文化的堡垒,提高了全国人民的政治觉悟。
三、党的宣传机构:响应党的政治主张,落实党的方针政策
生活书店成立不久,全体同人就开始接受马列主义思想【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89页。】,在创始人邹韬奋带领下,它迅速成为中共的宣传机构。自接受中共领导后,生活书店就积极拥护党的方针政策并主动进行政治宣传,在整个抗日战争时期,生活书店更是承担起了中共在国统区的宣传重任,是党在文化界的忠诚追随者与可靠战友。
(一)宣传与执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为响应中共中央在1935年瓦窑堡会议上建立“最广泛的反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治号召,邹韬奋与沈钧儒等立即在上海筹建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正因“符合人民抗日救亡愿望的主张以及领导人为抗日救亡而奋斗的言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贵阳联谊会编:《“三联”忆旧》,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4—15页。】,它在短时间内就发展成为在全国有较大影响的社会团体,推动了国统区抗日救亡运动发展。在这一过程中,将中共政治主张传播到全国的正是生活书店。邹韬奋创办的《大众生活》周刊即刊发了救国会成员的大量文章,成为党领导“一二·九”学生救亡运动的政治号角。据时人回忆:“销售量最多时达二十万份,打破了中国杂志的发行纪录,风行全国,为每个爱国青年所拥护。”【王大煜:《生活书店见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四川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32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35页。】生活书店与救国会互相帮助、亲密合作,共同为中国抗日救亡事业而奋斗。
1936年,邹韬奋在香港更是直接根据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来筹办《生活日报》,“以努力促进团结抗战,积极推广大众文化为目标”,积极宣传“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56页。】。为响应中共1935年8月1日发出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邹韬奋与沈钧儒、章乃器、陶行知联名发表《团结御侮的几个基本条件与最低要求》,要求国民党停止内战,实现全国团结抗战【沈钧儒、章乃器、陶行知、邹韬奋:《团结御侮的几个基本条件与最低要求》,《生活日报》1936年7月31日。】。生活书店始终贯彻执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这在它出版的书籍与刊物中亦有所体现。这些书刊在出版介绍中共书籍的同时也刊载了国民党团结抗日的言论,不仅宣传马列主义,也宣传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同时响应中共坚持抗战到底的政治主张,反对国民党妥协投降政策。1939年年初,编辑出版《蒋委员长抗战言论集》,以蒋介石公开发表过的抗日言论来“反对妥协投降谬论”,同时还出版了《冯副委员长言论集》,“为坚持抗日的正确主张呐喊”【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13页。】。总之,生活书店公开出版的这些书刊有助于维护和巩固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二)出版抗日救国读物,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
生活书店工作围绕全民抗战展开,大量供给抗战文化论著,表示“愿以全力为推进抗战文化而奋斗”【《生活书店,愿以全力为推进抗战文化而奋斗》,《新华日报》1938年12月11日。】。“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后,书店即编印了大量抗日救亡读物。期刊方面包括《抗战》三日刊、《战时教育》旬刊、《全民周刊》等,书籍包括《黑白丛书战时特刊》《战时大众知识丛书》《战时读本》《救亡文丛》《抗战中的中国》《战时社会科学丛书》等,适应了抗日救亡斗争的现实需要【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89页。】。不仅如此,邹韬奋一方面在《抗战》上撰文为中共宣传,另一方面则经常刊登党的文件与党内同志文章,同时还将八路军的抗战成果、丰富经验向社会传播,以此激励全国人民坚持抗战到底。为纪念“九一八”国难日,生活书店更是联系多位作者出版专书《沦陷七周年的东北》,内容包括胡愈之的《东北沦陷七周年》、杜重远的《七年来的回顾》、张弼的《日本导演下的伪满对外活动》和多种重要文献,既反映了七年来日本对中国东北地区的血腥统治与无情榨取,又介绍了中国将士的英勇斗争,同时进行了一定分析和深刻反省,目的是供关心东北现状与前途的读者参考【《“沦陷七周年的东北”不日出版》,《申报》1938年9月19日。】。
就马列经典著作而言,由于国民党的严密管控与查禁,它们在抗战初期发行较为困难,不过“七七”事变后得到明显改善,生活书店仅在1938年就出版了《共产党宣言》《马恩论中国》《雇佣劳动与资本》等11种马列主义原著,1939年又出版《政治经济学论丛》《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等7种,1940年包括《拿破仑第三政变记》《列宁读〈战争论〉笔记》2种【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10页。】。除出版经典原著外,书店还引进了许多与苏联相关的作品,其中《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政治经济学讲话》最受欢迎。与此同时,书店还出版了一批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并将之与中国国情相结合的著作,从1938年到1940年约一二十种,其中较有影响者应属《近代经济学说史纲》(沈志远著)、《新政治学大纲》(邓初民著)、《中国哲学史纲要》(向林冰著)等【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11页。】。从总体上看,1937年、1938年、1939年是生活书店出书最多的年份,在近600种出版物中,抗战成为主旋律【黄勇:《生活书店的出版风格》,韬奋纪念馆编:《邹韬奋研究》第七辑,上海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398—399页。】。近百种战时作品作为抗战期间最主要的读物来源,它们颂扬了前线将士英勇抗战的爱国精神,对广大民众如何进行抗战进行了具体指导,增强了国人坚持抗战到底的决心和信心。
(三)宣传党的政治主张,配合党的工作任务
由于生活书店自身特点及其所处的社会政治环境,它接受党的领导方式十分特殊,周恩来曾指示它“要以救国会的出版机关的面貌出现”【张友渔:《革命文化运动的堡垒》,《新闻研究资料》1983年第3期。】,即在政治上与中共密切配合,讲党报、党刊不方便讲的话。遵照这一指示,它在宣传党的主张、配合党的行动方面发挥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众所周知,汪精卫1938年年底叛逃越南河内、公开投敌卖国,遭到了中国人民的坚决反对与强烈谴责。为了表达维护国家团结统一和实现民族独立的坚定决心,以及对抗战牺牲将士的崇敬之情和与汪精卫投敌卖国集团的誓不两立,重庆各界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且影响较广的建造“抗战无名英雄墓及铸造汪逆夫妇长跪像”运动,并迅速传播到大后方各个地区。中共也对汪精卫的卖国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和坚决反对,《新华日报》发表题为《汪精卫叛国》的社论及一系列文章,揭露汪精卫集团的卖国罪行【《汪精卫叛国》,《新华日报》1939年1月2日。】。生活书店与重庆民众一起,积极为“铸逆运动”捐款,展现了党坚持抗战到底、反对妥协投降的坚定立场【《快快出钱响应铸逆运动,生活书店电力公司等捐款》,《新华日报》1940年3月30日。】。1939年,中共又公开要求国民政府施行宪政,国统区随即掀起了反对独裁、实施宪政的民主浪潮。邹韬奋遵照南方局的指示,在《全民抗战》上发表大量与宪政相关的文章,为宪政运动营造了舆论环境。邹韬奋不仅在杂志上为宪政大声疾呼,同时将这种倡议付诸实践,既编辑出版了《宪政运动参考资料》《我们对于五五宪草的意见》,还通过参加各种演讲以扩大政治影响【马永春:《新闻记者的旗帜邹韬奋》,云南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93页。】,在社会上掀起了一股要求施行宪政的民主浪潮。1939年8月中旬,归属汪精卫卖国集团的香港《南华日报》《天演日报》《自由日报》三家报纸的印刷工人不惧恐吓与失业威胁,纷纷辞职参与反汪罢工斗争,并向全国各界发表通电控诉汪逆利用其御用报纸散布汉奸言论等卖国罪行,这一反汪爱国行动激起了全国反汉奸、反投降妥协的怒潮。为帮助这些罢工工人,生活书店全体同人积极捐款支持【《成都生活书店全体同人热烈捐款》,《新华日报》1939年9月8日。】,有力配合了中共打击汉奸卖国与投降反共活动。
生活书店始终坚守在党的第二条战线上,以出版物为武器揭露国民党的独裁统治,积极为中共进行政治宣传。虽然生活书店侥幸未被封杀,但却被国民党视为眼中钉加以疯狂打击,他们制定了严苛的书刊审核制度,不仅要求新书接受审查,甚至连重版书也必须送审,审查处还时常编造各种荒唐理由来阻挠进步图书出版,或者故意拖延书稿审查时间。1941年7月,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印发《取缔书刊一览》,罗列了1938年至1941年6月查禁的961种书刊。从1942年到1945年,该机构更是频繁颁布查禁令,几乎平均每两月一次,生活书店被查禁的图书则高达50种【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246页。】。为最大限度地保护书籍出版发行,兰州生活书店不得不将“禁书”存放于山洞之中,运输皆用手提【薛迪畅:《关于兰州生活书店在咬家沟山洞存放“禁书”事》,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兰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和学习委员会:《兰州文史资料选辑》第19辑,甘肃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48页。】,福建的生活书店则将“禁书”存放于果园【陈庭煊:《生活书店在福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福建省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福建文史资料》第27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福建省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1991年版,第196页。】,想尽一切办法保存书籍,体现了进步文化工作者在遭遇劫难时的勇气与担当。在书籍被查禁时,各地书店也被国民党查封、勒令停业。从1939年3月到6月,短短三个月就有11家分店被查封或强迫停业。到1940年6月,55家分店只剩下6家【张学继:《陈立夫全传》,团结出版社2018年版,第405—406页。】。国民党顽固派之所以如此痛恨生活书店,原因在于它宣传中共团结抗战、实施宪政的政治主张与国民党独裁反动政策水火不容,摧残蹂躏自然不遗余力【邹韬奋:《经历患难余生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8年版,第362页。】。
1943年6月,共产国际宣布正式解散,蒋介石借机对中共发动猛烈攻击。值此形势下,中共迫切需要出版界的舆论声援与政治支持,继而占领政治舆论高地。此时生活书店按照周恩来“做好左翼和中间派文化人的文化工作”的指示【张友渔:《革命文化运动的堡垒》,《新闻研究资料》1983年第3期。】,在中共党员张友渔领导下,一方面出版了一批与当时政治形势密切相关的读物,如《暴风雨的前夜》《宪政运动参考资料》《中国的经济现状与对策》等;另一方面增强与作家、译者等群体的联系。张友渔以救国会会员的身份,积极推动民主宪政运动和文化统战工作,同时为书店开展组稿工作【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237页。】。不仅如此,书店还经常利用文化名人寿辰或已故文人纪念日举办特价活动,既扩大了书籍销量,又传播了政治主张。在沈钧儒先生七十寿辰、冯玉祥先生六十寿辰,郭沫若、茅盾五十寿辰,高尔基、鲁迅逝世纪念之际【《生活书店,鲁迅先生逝世十一周年纪念》,《大公报》1947年10月19日。】,书店都举行了由南方局领导且具有一定规模的纪念活动【仲秋元:《皖南事变前后的重庆生活书店》,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西南地区文史资料协作会议:《抗战时期西南的文化事业》,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460页。】。通过这些纪念活动,书店团结了文化人士,提高了中共在文化界的政治声誉。
总之,生活书店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党所交代的各项任务,同时还承担了更多本不属于自身的工作,即使面对国民党的疯狂打压也在所不惜。无论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与维护,还是动员广大民众抗日救国,又或是民主政治的舆论宣传,生活书店在党的领导下都做出了重要贡献。
四、联合抗争与合力共筑:建立新出版业统一战线,打造知识分子精神家园
抗战后期,由于国民党的政治压迫与经济管制,生活书店经营异常维艰,同样遭受不公对待的还有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三家书店因共同的奋斗目标与相似的遭遇而不断加强联系。读书出版社的总经理黄洛峰作为中共南方局文委书店组成员,在生活、新知两店总经理都不在重庆时主动承担了南方局与三店联系的重任。他时常通过负责人座谈、联席会议的形式传达党的指示,帮助大家分析形势,研究如何开展工作等,实际起到了党对书店的领导作用。他思考最多的问题是如何按照周恩来和南方局的指示,广交朋友,联合同业,组成联合阵线以应付国民党的迫害,继而渡过经营难关。当时出版社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国民党控制的官方出版社,第二类是以出版教科书及辅助读物为主的几家民营大书局,第三类是以出版新书为主的民营中小出版社,习惯上被称为新出版业【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281页。】。除国民党指定的中小学教科书联合供应处之外,广大民营出版社处处受限,从纸张购买到印刷品寄出,每一个环节都异常艰难。1943年12月,基于只有联合才能维护权益的共识,生活、新知、读书三店同人在黄洛峰的领导下发起成立“新出版业联合总处”,参加单位高达13家。新联总处的成立改变了各家书店孤军奋战的局面,它将新出版业进行了有效联结,在文化界形成了一支团结有力的出版队伍。新联总处自成立后就积极开展反压迫运动,坚决反对国民党的严苛条例。他们抗议检查书刊制度,拒绝缴纳无故增加的营业税,在艰难处境下维护同行权益,推动进步文化事业。一年后,新联总处进一步发展为联营书店。面对国民党政府重重打压,新联总处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连续三次公开发表呼吁书,直言“土纸价上涨七八倍,印刷工价更见惊人,一月之内数度调整”,“今若依照成本定价,则全国向学之士将永无读书机会”【《出版业紧急呼吁》,《大公报》1945年6月14日。】,呼吁书字字珠玑,向大众揭示了新出版业被压迫的真相。1944年5月3日,即联营书店成立的第三日,重庆文化界举行要求言论出版自由的集会,黄洛峰、张静庐代表新联总处出席。大会拟定的《重庆文化界对言论出版自由的意见书》由黄洛峰、张静庐等人起草,要求政府废除图书杂志原稿审查和戏剧演出审查制度,这份意见书得到了各界人士的有力声援,共78人在文件上签字,国民党迫于强大舆论压力而不得不做出让步。1945年10月1日,战时新闻图书杂志原稿审查制度被正式废除,多年来束缚新出版业的枷锁被打破,三家书店在反对国民党压迫、争取言论出版自由、维护自身正当权益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不仅如此,新联总处与联营书店的成立还扩大了新出版业的发行网络,团结了新出版业的从业人员,密切了与作家、文化界的联系,积累了联营工作经验,为后来三家书店的彻底合并奠定了基础。
1945年7月,抗战胜利在即,三家书店如何继续维持运营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此时黄洛峰传达了南方局的意见,即“三店任务目标相同,都是党领导下的革命出版事业,为迎接胜利后的新局面,还是联合起来集中力量来办为好”【生活书店史稿编辑委员会:《生活书店史稿》,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305页。】。三店对于党的建议一致赞成,并着手开展合并事宜。对于三家书店的合并,实属历史必然。关于文化出版工作,毛泽东早在1938年就明确指出,“书业界的工作要向游击区发展”【北京印刷学院、韬奋纪念馆:《店务通讯》(排印本)上册,学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421页。】。1940年,周恩来积极落实“以民间企业的形式去延安和华北敌后开展图书发行工作”【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周恩来年谱(1949—1976)》,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456页。】,三家书店互相合作的华北书店由此成立。皖南事变之后,留在重庆三店的工作人员经过长期并肩作战,形成了共同的政治信念,所积累的工作经验亦为三店合并奠定了坚实基础,而战争形势的发展也要求三店集中力量来迎接新时代,合并统一成为大势所趋。
解放战争时期,随着中共部队的胜利进军,出版行业也迎来了新的曙光。生活书店作为宣传进步文化的重要机构,除继续推介、出版大量马克思主义著作和红色经典外,同时还出版、引进和翻译了许多国内外先进的人文社科著作与自然科学著作,如《学习的方法与经验》《陶行知教育论文选辑》《保卫文化》《论批评》《高老头》《双城记》《战场治疗技术》等。1948年5月,生活、读书、新知三家书店决定彻底合并,组成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党对三家书店过去在革命出版事业方面做出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称三联书店为“革命出版事业的主要负责者”,同时对下一步工作进行了具体安排,强调“在全国新民主主义的出版事业中”,三联书店“应成为新华书店的亲密助手与之同行”【《中共中央关于三联书店今后工作方针的指示》,三联书店史料集编委会:《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文献史料集》上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41页。】。1949年8月15日,生活、读书、新知三店在全国各大报纸上刊登《为统一店名敬告全国读者同业书》,向全国读者与同业介绍了三店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党的领导下为传播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为人民文化服务奋斗20年的历史功绩,同时声明为迎接全国即将解放的时代,将统一店名。自此,生活书店结束了独自战斗的历史,走上了联合战斗的道路,迈向了人民出版事业的新阶段。总之,生活书店在党的领导下,全体同人以高度的政治觉悟推动人文学科图书出版和中国革命运动,受到知识界的广泛尊敬,因此可以称为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
五、结 语
习近平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明确指出:“做好党的新闻舆论工作,事关旗帜和道路,事关贯彻落实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事关顺利推进党和国家各项事业,事关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凝聚力和向心力,事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31—332页。】生活书店作为中国现代革命史、书籍出版史、新闻传播史的重要缩影与历史见证,它的功能演变适应了中国革命斗争、新闻传播事业向前发展的需要,全体同人的政治宣传、救国主张、出版发行严格遵守党的指示,落实党的路线方针,推动了中国革命事业和抗日救亡运动,表现出“与时偕行”的时代特质。不仅如此,它持续出版的刊物、图书还真正践行了邹韬奋先生一再强调的理念,即“出版物应当是动态的,它具有思想性、进步性和大众性。在丰富的思想里,以学识、趣味和改良人生的态度,促进社会的文明进步”【孙郁:《往者难追:我的阅读与记忆》,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93页。】。总之,生活书店全体员工以杰出的业务能力和强烈的爱国精神彰显了进步出版事业对于国家与民族的重大意义,也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文化工作的强大政治引领力与社会感召力。站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交汇的关键节点上,全国各级出版机构应继承生活书店的红色基因与服务精神,不断总结与运用历史经验,高举团结奋进与爱国主义旗帜,始终坚持党的正确领导,认真贯彻党的方针政策,以服务广大读者、传播先进文化为己任,不断推动中国出版事业高质量发展。
〔作者熊斌,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邵娅婷,重庆航天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教师〕
Keeping Pace with the Times: The Functional Evolution and Historical Contributions of Shenghuo Publishing House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Xiong Bin & Shao Yating
Abstract:Shenghuo Publishing House had committed itself to the cause of saving the nation and its people since its founding in the 1930s. It evolved from a progressive publishing organization to a political bastion for promoting revolutionary culture, then to a propaganda institution for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nd finally to a spiritual home for intellectuals. At each stage, it played a crucial role in dissemination and empowerment. Shenghuo Publishing House made significant contributions to the revolutionary cultural cause of China, embodying the characteristic of “keeping pace with the times”. It left behind invaluable documents and spiritual legacies for future generations.
Keywords:Shenghuo Publishing House, progressive bookstor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functional evolu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