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雅图做宠物律师

随着时代的发展，在美国和欧洲，宠物已不再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而是被主人们当作独立的个体享有各种权利。因此，保障其权利的律师也应运而生。在2024年发行的《美国另类职业》一书中，“宠物律师”已被收录进去。

本文主人公霄月，就是在旅居西雅图期间，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这个冷门职业，并成为一名专门为宠物服务的律师。

夺猫大战

2019年，霄月辞去重庆的律师工作，带着3岁的儿子跟随丈夫刘强前往美国西雅图居住。丈夫为期5年的工作，几乎覆盖了儿子的整个幼年生活。霄月认为，父亲的陪伴对孩子的成长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所以她痛下决心，舍弃高薪，跟随丈夫一起前往美国。

霄月性格开朗，很快和邻居贝塔一家成了朋友。贝塔和她的丈夫瑞普尔同在私人诊所当医生，两人立志“丁克”，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把家里的宠物猫“小草莓”视若珍宝。为此，霄月曾劝贝塔说：“生个孩子吧，你会发现养孩子可比养一只猫有趣多了。”没想到，贝塔却脸色一变，严肃地告诉霄月：“在我看来，出于血缘的爱只是本能，而我和‘小草莓’日常建立的感情才更真实。”

贝塔的反应让霄月有些尴尬，从那以后，她便注意避免再碰这对夫妻的“雷区”。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就在一个月后，贝塔夫妻之间竟上演了一场“夺猫大战”。

一天，贝塔突然抱着“小草莓”来到霄月家里，请求道：“抱歉，我需要你帮我照顾它一天，因为我有一台手术，必须马上赶到医院。”说完，贝塔拿出一份喂养指南递给霄月。霄月瞟了一眼，烦琐的条款让她哭笑不得。于是，霄月尝试拒绝：“瑞普尔也没有时间照顾它吗？”贝塔听了，突然暴躁起来：“我要和他离婚！他满身的酒气，根本不配照顾我的猫咪！”霄月震惊之余，只好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晚上贝塔回来了，霄月赶紧抱着猫出门，准备交还给她，却不料目睹了一场“好戏”。

跟着贝塔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是她的律师威廉斯，特意来进行实地调查和取证。

见到瑞普尔，威廉斯先是出示了自己的“宠物律师”执业证书，然后客气地询问了两人的日常，又拍摄了“小草莓”的居住环境。瑞普尔打开一瓶白兰地，请威廉斯喝一杯，威廉斯却婉拒了，然后貌似随意地问瑞普尔：“先生，您经常在家喝一杯吗？”瑞普尔敏锐地察觉到了威廉斯暗藏的“恶意”，马上将酒杯放在一边，说：“哦，不，在家时我从不喝酒。”霄月察觉到，威廉斯扫了一眼摆满烈酒的酒柜，脸上浮现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霄月赶紧把“小草莓”交给贝塔，转身就走。刚踏出房门，背后就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瑞普尔指责贝塔为了得到“小草莓”，竟高价聘请律师。贝塔则回应说，“小草莓”如果跟一个酒鬼一起生活，迟早会被饿死。

在婚姻无法继续的情况下，大多数美国人会干脆利落地签字离婚。但为了一只猫，贝塔和瑞普尔却对簿公堂，耗费整整3个月时间才拿到离婚证书。最终，在威廉斯的帮助下，瑞普尔因为“酗酒成性”失去了“小草莓”的所有权，从此只能在规定时间内进行探视，而无法在贝塔不在场的情况下单独跟“小草莓”见面。

勇踏新征程

亲眼见证了贝塔和瑞普尔的离婚官司后，霄月唏嘘不已。在她长达8年的律师生涯中，见多了为争夺财产、孩子而大打出手的夫妻，但还从未见过为了一只猫的所有权而对簿公堂的离婚官司。

霄月深受触动，她甚至跃跃欲试：以自己的专业基础，也许可以从事这个新兴职业。霄月随即咨询了相关部门，得知持有中国律师执业资格证书，且在美国拥有合法居留权的外籍人士，在由原单位开具良好执业操守证明后，还需要参加为期3个月的关于美国宪法、法律伦理、刑法的培训，经过考核合格后，再通过实际操作能力的面试，即可发放宠物律师执业资格证。

霄月马上报了名，审核通过后，到当地的司法部门备案，然后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培训。培训结束后，她以近乎满分的成绩通过了考核，然后又通过了当地司法部门的面试，随即在西雅图的“名律”律师事务所获得了挂牌执业的资格。

入职一周后，霄月就接下了第一桩关于宠物诉讼的官司。

76岁的爱玛太太来到事务所提出诉求：让宠物狗伊桑在自己死后继承所有财产。作为事务所为数不多的宠物律师，霄月接待了爱玛太太。

交谈中，霄月出于善意，提醒爱玛太太：“也许，部分遗产就足以保障狗狗的妥善生活，其余财产您可以考虑由子女继承。”可霄月话音未落，爱玛太太就激动地站起身，说：“我的丈夫在10年前得重病死去，只有伊桑一直陪着我。在我痛苦孤独的时候，我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爱玛太太的话让霄月沉默了，她很快明白，自己的劝说不仅毫无意义，甚至还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于是，霄月决定接受爱玛太太的委托，在她死后成为监督遗嘱执行到位的律师。

但麻烦却很快找到了她——签订委托书后的第3天，霄月就接到一通恐吓电话：“撤销那该死的委托，我才是合法继承人，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夺继承权？”是爱玛太太的儿子埃文斯。

霄月冷静地告知他：“正是这条狗陪伴了你母亲大部分的时光，在她最痛苦时疗愈了心灵。”

为宠物撑起一片天

2022年5月，霄月接手了一桩因为狗狗互殴导致狗主人受伤的案件。

威廉带着宠物狗约克夏在广场上散步，与此同时，一个叫瑞贝卡的男人正在训练他的拉布拉多犬。约克夏对着拉布拉多犬叫了几声，拉布拉多犬看着娇小的约克夏，一个纵跃跳到了威廉面前。出于护主心理，约克夏立刻跳到威廉面前一顿狂吠，其后拉布拉多犬一个猛扑就将约克夏掀翻在地。眼见约克夏呜咽着躺在地上，威廉情急之下，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砸向拉布拉多犬的头，但拉布拉多犬依仗高大的体型毫不示弱，一下咬住威廉的手臂。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等瑞贝卡反应过来，不只约克夏受了重伤，威廉的手臂也血肉模糊。威廉愤怒之下，将瑞贝卡和他的狗狗告上法庭。霄月作为威廉的律师，就这样认识了瑞贝卡的委托人凯勒布。

威廉作为受害方，对瑞贝卡提出了巨额赔偿要求，还要求限制他的拉布拉多犬的活动范围。对此，凯勒布说：“根据‘免责的一口’，瑞贝卡应该被免除法律责任。”

霄月知道，美国一些州通过“免责的一口”来判断狗的善恶。该规则源自美国的普通法，规定所有狗只有一次机会对人类做出危险行为。如果咬伤人，这只狗会被检疫部门登记并带走圈禁10天，以观察是否有狂犬病，并被判定为恶狗。经此事件，狗主人需要认识到它的攻击性，并采取措施，以保证他人安全。如果这只狗第二次攻击人类，那么主人将承担法律责任。

凯勒布用这条法则为瑞贝卡辩护：“目前，瑞贝卡先生需要做的，是采取措施防止狗狗再次伤人。他无需在此次事件中承担法律责任。”凯勒布的辩词让伤痕累累的威廉十分愤怒。而霄月胸有成竹，她冷静地拿出证据——瑞贝卡的邻居史密斯太太的证词。史密斯太太曾多次向瑞贝卡投诉他的拉布拉多犬，因为它经常对着史密斯太太咆哮，有一次还差点咬伤了她的泰迪。

这份证据证明了在此之前，瑞贝卡就已经知道他的拉布拉多犬具有危险性，因此，法庭判定他不能被免责。最终，瑞贝卡被责令全额支付威廉和约克夏的治疗费用，他的拉布拉多犬也被禁止出现在市政广场。而且，一旦再次发生咬伤事件或其他危险行为，这条拉布拉多犬即可被执行安乐死。

在这之后，霄月又接手了一个案件：一个名叫内尔逊的男人指控房东毫无爱心，仅仅因为他养了猫，就要驱逐他、收回房屋。这个案子对霄月来说毫无难度，她只用几句话就让法官当庭结了案：“所有生命都有正常生活的权利，在猫主人保证不破坏房子结构和环境的前提下，无故驱逐，不只是单方违约，更是对公序良俗的挑衅。”

2024年3月，爱玛太太去世了。得到消息后，霄月顶着被埃文斯恶意报复的巨大压力，在司法部门的协助下，将那只叫作“伊桑”的狗狗送入了宠物寄养中心，并将爱玛太太的所有遗产全部转入了为“伊桑”设立的账户。按照爱玛太太的遗嘱，“伊桑”死后，账户内剩余的财产都将转入信托机构，为那些被遗弃的动物提供援助。

2024年5月，刘强结束了为期5年的外派工作，带着霄月和儿子回到了重庆。看着手里的那张宠物律师执业证书，霄月对未来的工作也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做好本职律师工作的同时，她希望能够为宠物们撑起一片天。

（摘自2024年第7期下半月《知音·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