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站台
车窗之外,风光无限
凭一窗风景,我无法丈量
世界的长度与宽度
那些依依不舍的面孔
已被站台的秋风,一张张删除
如果还有什么回忆
那就是一只鸥鹭的几声惆怅
还曾经回来过一次
长在电线杆上,两只无助的眼神
被远去的列车,越拉越远
而对锈蚀的旧车厢,熟视无睹
我徘徊于这个叫车站的地方
看着夕阳移动一寸,路轨就延伸一寸
晚风吹过时,桂花任性地开
如此寂寥的时光,是远去
还是留下,好长时间
我都拿不定主意
聚散之间
来不及赶上远行之舟
也不必刻意长亭相送。聚散无恒常
人世如飞鸟往来。这些年,
聚少离多。我只好选一个意外的黄昏
——等待想等的人。
等荷尔德林从阳光中走来
走进笛卡尔的坐标
隔着一条河,与一个理性的夜晚
对坐到天明。窗台上的月光
已为我擦亮,路口的荒凉
去无可去。我还是带着哲人的秋天
与一场夜雨分享故乡
就这样分手吧,送君千里怀闲愁
无需愧疚,也不必忧伤
最好的送别是河畔
孤独与僻静之处,一条青石板小路
可以通向山穷水尽
梨子坪琐忆
那些散落的村社
——散落的日常,与庄重的往事
是我的童年之所在
是老屋、稻田与弥勒堂之所在
是望天书与放学铃之所在
炊烟升起天空,燕子飞老屋檐
都有属于乡土的逻辑
而最为抒情的,还是那些古老的宁静
叹息与洒脱,是司空见惯的事
就像牧放于风中的水牛
一边吃草,一边在回忆或倒叙
——饱经风霜的日子
透过亲密的枝圆树,落在木船、牲畜
以及薄雾般的孩子身上
临近黄昏,红太阳一路向西
去追赶几个远行之人
而父亲的眼睛,如善良的星辰
开始点亮村子的油灯
山水人生
这时候是黄昏,总想秋雨来临
我的木船就可以走出
整个季节的沮丧与不安
就像一只乌鸦过江南,世界很大
日子很小。过了这个下午
我的乌鸦就失去了,回到现实的天梯
仅有一种抒情,把我领到
阮籍的梅花树下。所有的隐士
都可以成为南山的朋友
我的天意交给梅花,而梅花的孤独
就交给树荫,或船上的明月
当翻旧的经书,从乌鸦的帽子里飞出
落在品酒师的杯子里
一段紫色的人生就开始了
我把形而上的日子,写进梦想
把梦想写进山水。我的梦越写越远
“梦里不知身是客。”
没有梦,哪来清风吹鸟鸣
一片秋叶落寒舍,这不是空间的距离
而是时间上的逻辑
一个人的漩涡
据我观察,一个人的漩涡
像无色的浆果,抛洒在树枝和窗子上
雨水的灰烬,无法用陈旧的邮筒
去收集和传递
如果要把少年的雨声
送到暮年的僧庐,须有一只客舟
在窗台与梦之间摆渡
那些雨后的尖叫,刺穿了椭圆的梦境
已没有多少真相,值得信赖
江天何其辽远。在断鸿的经验里
雨声是一种怀念
夜雨敲窗,在不同的空间延伸,转折
等待千年之后,在浆果的花园
生长不一样的苦乐与春秋
而雨水与窗子的关系
是一种应答、抚慰,或许会带来
更多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