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智慧

2024-10-18 00:00何俊李世俊
老年人 2024年9期

说起大文豪苏东坡,一种亲近感和幽默感自然会涌上我们心头。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苏东坡,此人一生倒霉,又一生辉煌。一首《题西林壁》,说尽了“当事者迷”的秘密;一首《明月几时有》,成了世人熨帖伤痛的“灵丹妙药”;一篇《前赤壁赋》,是他同宇宙的一次谈话。

帽子

苏东坡戴的一顶帽子很高,名曰“子瞻帽”,当时很走红。另外,别人还给他戴了一顶政治帽子,名曰“保守派”。

说苏东坡政治上保守,读他的“进策”和“史评”,就知道他骨髓里都主张变革。他的一篇《教战守策》就体现了居安思危的政治家眼光。

纵观“熙宁变法”,他与王安石闹矛盾,讽喻“新政”,实质上是个“方法之争”,即王安石要“速变”,苏东坡要“渐变”。他曾多次上书神宗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在革除旧弊、富国强兵这一点上,他跟王安石的看法一致,至于用什么方法变革,他们之间差异太大。后来苏东坡还打比方给皇帝佬儿听:咱们国家现今就如一个久病体弱之人,只能逐步调理,对症下药,绝不能如王安石之法,施以“悍药毒石”,那样做,就会将患者折腾得元气丧尽,不可收拾了。

无论身处逆境顺境,苏东坡都显出政治家的风采。元祐元年(1086),当司马光重返政坛登上相位之后,硬要废除免役法、恢复差役法时,苏东坡此时勇敢地站出来抗争,主张不“因人废法”,认为不能全盘否定“新法”的成果,结果他跟司马光闹得很凶,以致落了个“王安石第二”的名声。他的眼光始终向着实际,特别是处理有关国计民生的重大事情,他一直不赞成“走极端”或“一风吹”。熙宁变法的结果,证实了这位“通才”的预见。

苏东坡的思想并不保守,他那“渐变则民不扰”的政治主张,至今仍值得我们借鉴。

美食家

时隔九百余年,以苏东坡命名的“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鱼”之类,还在吸引着“地球村”里的居民,人们也许认为苏东坡这一辈子吃遍了山珍海味。

其实,这是个大大的误会。苏东坡一生坎坷,在京城做官的时间很短,做地方官时也是一贬再贬,领不到薪俸的时候多,偶尔有点积蓄,他又捐出来做公益。因此他的吃喝实在是太“平民化”了。

这位“百姓之友”的“吃经”之所以出名,除了他的文名鼎盛之外,主要在于他的烹调术的高明。他善于“粗菜细作”,吃得比一般人艺术一点,如此而已。苏东坡流放黄州时研制的“东坡肉”,就属大众美食。他在《猪肉赋》中写道:“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善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餐桌上有猪肉吃,这算是苏东坡一家的好光景了。

苏东坡首次出任太守是在密州(今山东诸城),这是个非常贫瘠的地方。当地的百姓有窝窝头当饭和枣子当菜的话,就算是好年胜景了。苏东坡接任时,全境歉收,官员的薪俸锐减。他这个地方行政长官看到厨房空空如也之时,也不得不到城郊野地去找枸杞和菊花当食品。他的家僮虎儿吃了几个月玉米野菜糊糊,由小胖墩变成了瘦猴儿。而他自己坚持日食杞菊,过了一段日子,人也胖了,白了的头发也生出了黑丝。瞧吧,药草在他嘴里也成“美食”了。

“北船不到米如珠”,苏东坡渡海到了海南儋耳(今儋州市),已是住无屋、吃无粮、疾无药的“三无”之境,大米当然就像珍珠那样稀罕了。年过花甲的他住在獠洞旁边的槟榔庵里,开始吃山边寻到的苍耳,还吃蔓箐、芦菔和苦菜等野生植物,他称之为“葛天氏之遗物”。后来有山芋作主食,陪伴他的小儿子苏过便仿效父亲昔日玉糁羹之做法,以山芋作羹,竟得奇香妙味。苏东坡连饮几口,高兴异常,遂吟成一绝:“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莫将南海金齑脍,轻比东坡玉糁羹。”

这位“美食家”面对一碗只有些许滋味的山芋羹,就形容为“香似龙涎”,可见其吃喝之一般了。

字与画

苏东坡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通才,他的词、书、画号称“三绝”。

在他生前,如果有人随便向他“讨字”,也许会遭到幽默地奚落:“这哪会像买小菜一样容易?”不论他贬不贬官,他对自己的字画都“贵而自重”。京城里、社会上,乃至遗老遗少,都以得到他的一个字儿、一幅画儿为荣。有一回,几个朋友在他家喝醉了酒,到他的书房翻箱倒柜。有人翻到一张陈年破纸,苏东坡看了看,原来是他谪居黄州时,半醉中写成的《黄泥坂词》,字迹模糊不清。可是,就这么一张破纸,被当时也负盛名的张耒急忙要了去,视若珍宝。再说,神宗皇帝的女婿,因苏东坡下狱受了牵连而丢了官的王诜,一直不避嫌疑,经常拿一匹匹绸缎在京城街市上去换苏东坡的字画、书简。后来,他还写信到惠州来,要求苏东坡有新字画送他几幅,免得又要耗费他的绸缎呢。

苏东坡对书法艺术有独特的领悟。他曾说过:“世人写字,能大不能小,能小不能大。我则不然,胸中有个天大的字。世间纵有极大字,焉能过此?从吾胸中天大的字流出,则或大或小,唯吾所用。若能了此,便会作字也。”

苏东坡画竹,有“成竹在胸”之论。他画墨竹既学又创,多次请教画竹名家文与可(文同)。有人形容过他画竹时的情景:他于清气盈胸之时,神思绵邈之际,一支蘸满墨汁的笔像脱兔跃起,又像雄鹰直冲长空,刹那间一杆枝横大地、叶拍苍天的墨竹便跃然绢上。他画的竹叶图可看出月光的若隐若现,林语堂玩味一番之后分析道:一是去除了不必要的物体,可刺激观者的想象;二是让人觉得这几簇竹叶无论在月夜中静静休息,或在风雨中剧烈摇撼,其中简单的韵律都永远值得欣赏。

“天真烂漫是吾师。”苏东坡的一句禅语就足够我们体悟一辈子了。无论怎样的逆境,苏东坡都能诗意地栖居。

编辑/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