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中国国家话剧院前厅人头攒动,进入小剧场观看话剧《原则》的观众每人都收到了一本“知衡中学入学指南”,这也是此次演出的节目单。在“入学指南”上,有剧中的三位主要角色——校长杨秩、副校长陈贤、教导主任蔡霖的寄语。看完剧我们会发现,这些寄语暗藏了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个人性格以及剧中矛盾的由来。这是话剧九人与香港话剧团联合制作的《原则》在国家话剧院的第二轮演出,这部戏在5月首演时,引起了种种争议。
《原则》是香港编剧郭永康的作品,2017年首演于香港话剧团黑盒剧场。首演的14场演出场场爆满,获当年香港小剧场奖最佳剧本。2018年,方俊杰导演执导了全新版本,公演至今。疫情后,香港话剧团积极推动剧团的剧目在内地的普通话版本演出计划,例如刘守正执导的《最后的晚餐》。疫情期间,录制版本的《武松日记》以及《暧昧》也曾与内地观众见面。2024年7月,《小岛·馀香》来京演出。2025年1月,香港话剧团版本的《天下第一楼》也将首次登上内地的舞台巡演。由此可见,《原则》是香港话剧团近年来优秀剧作中的一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经香港话剧团授权,此次由话剧九人演出的《原则》却并非简单的“普通话版本”,更像是两个剧团的联袂合作。
“如何教育一个人,成为一个人?”这是一场原则的博弈。话剧《原则》的故事很简单,知衡中学迎来了新校长杨秩,她刚一上任就订立了一连串新校规,惹来老师和同学的不满。不认学校多年的文化被打破,副校长挺身而出,新校长却不由分说,只讲原则。校园内山雨欲来,学生却意外被车撞到,一时间,师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话剧九人版本与香港话剧团版本之间的不同成为观众讨论的热点,更有观众细致梳理了版本之间不同的细节。两版仅在口语以及细微的舞台呈现方面有所区别,其他地方几乎无异。然而,重点并不在于两版呈现的不同,而是剧本在内地是否契合本土表达的问题。也许在导演朱虹璇看来,这个故事既有理智的辨析,又有能让人带入情绪的思考。或许囿于改编权,话剧九人版本也只能在台词以及歌曲,或者谐音梗(例如校长杨秩对应《水浒传》中“青面兽”杨志)来着手对原作进行改造。然而演出最不符合内地语境的在于因校园风波所开的媒体见面会以及校刊反抗新校规的段落。在内地的学校中,尽管有许多掌握优质师资和生源的名牌学校,但优质教育资源仍然稀少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前提下,《原则》中矛盾的由来:课间活动15分钟要不要穿校服,以及长跑队同学被车撞伤的原因,更像是空中楼阁般的设定。这样的剧本设想仅能对应香港学校的现实。
在台词中,“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要批判,不要批斗”“这次来的是杨校长,下次他们再换一个人来还不是一样”等等语句,也让人联想到现实的社会状况。剧中出现的黑白气球则是一个明显的注脚。在这样一出探讨校园问题的剧中,编剧急切地将自己对这出戏的思辨性的过程,甚至是素材本身都呈现在了剧中。比如电车难题、士兵面对命令时的难题以及洞穴奇案等等。在阿瑟·米勒的剧作《代价》中,话题似乎是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注定要付出代价,然而这一主题却是被种种事件和琐事一点点推断出来的。简而言之,在笔者看来,《原则》的确让人过瘾,有戏,却忽略了一些自然的表达。角色的功能性较强。
在全剧的最后部分,出现了校方、学生方和媒体见面会的场景。这令人想起易卜生《人民公敌》中对观众提问的画面。与《原则》相似的艺术作品有很多,例如电影《浪潮》等,都从某一个小的角度试图探讨集体无意识、霸权和独立思考等大问题。《原则》与内地观众的见面,给人留下的印象和香港话剧团的前作《暧昧》以及《小岛·馀香》一样,都用极简的舞台和留白,讲述了更有意蕴的故事。在这样的基础上,能够做出让人有对话感、争议性的作品,的确是一次具有勇气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