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教新课标视域下文学阅读教学设计中的三组共生关系

2024-10-17 00:00:00王浩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24年9期

【关键词】义教新课标;文学阅读;共生关系;教学设计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以下简称“义教新课标”)中“文学阅读与创意表达”学习任务群旨在引导学生在语文实践活动中,获得个性化的审美体验,提高审美品位,表达自己独特的体验与思考。[1]其中,文学阅读是一种通过阅读文学作品来感受、理解和欣赏文学的艺术之美、思想之深和情感之丰富的阅读形式。[2]从发展型学习任务群的三种类型来看,文学阅读教学应以学生个性化的审美体验为基础,教师须指导学生结合文学作品的特点、对自然和社会的观察与思考,形成独特的体验与思考。在教学实践中,文学阅读的教学设计对审美体验缺乏关注,具体有三种表现:第一,文本解读过深,拔高对儿童审美体验的要求;第二,任务偏重思辨性,弱化对儿童审美体验的形成和指导;第三,单元统整随意,忽视儿童审美体验发展的有效性。基于此,本文结合具体案例,阐释文学阅读教学设计中的应有状态和应然举措。

一、文本解读:“儿童视角”与“作者意图”的调和共生

文学是审美的艺术。[3]文学阅读之美源于文本之美,文本解读是前提和基础。许多名师精彩的文本解读令学生和听课老师耳目一新。如于永正老师执教《林冲棒打洪教头》时,将全文凝练于一个“让”字。文本解读如何挖掘出适用于语文课堂教学的文本之美呢?

教学中的文本解读与文学批评中的文本解读是不同的。前者的解读是有限度的,应处于学生阅读理解的最近发展区之中;而后者力求无限接近作者意图或者文本所能承载的全部内涵。因此,阅读教学的文本解读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应当“读透”,即尽可能地深入解读作者意图与文本内涵;第二个阶段应该“择宜”,即以儿童视角审视文本的内涵,选择适合对应年龄段学生的文本解读内容,并使之结构化,建构起层层推进、环环相扣的教学层级。这样,基于儿童视角的教学解读与基于审美视角的文学解读就能融合起来,实现文学阅读教学的育人功能。

下面以《父爱之舟》为例,阐释笔者阅读教学中文本解读的两个阶段和教学构想。在“读透”阶段,除了引导学生自读品悟,感受吴冠中对父亲深深的爱,笔者还搜集并研读了吴冠中的其他散文作品,并梳理出以下信息:

1.吴冠中的父亲是江苏宜兴乡村的小学教员。工作之余,父亲还兼种十余亩水田,这样才能养家糊口。母亲虽出身名门,但已家道中落,而且常年卧病在床。

2.吴冠中是家中长子,他还有五个弟弟妹妹。作为教员的父亲一心要供子女读书,奈何家境贫苦,只能尽力保证他的学费。父亲还把吴冠中最疼爱的妹妹送到他人家寄养,以此换回三百块大洋。

3.吴冠中从小乖巧听话,擅长学习和考试。无锡师专毕业后,他考入浙江大学附设工业学校电机科,也因此与美术结缘。他违背父亲的心愿,退学并报考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抗战爆发后,吴冠中跟随学校撤离,与父母十多年没有联系。

基于以上信息,笔者对吴冠中对父亲的爱和文本的写作手法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吴冠中是家中长子,承担着家庭的期待,所以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沉重的学习中度过的。因此,他回望童年,看到的是灰暗,感受到的是压抑,而这一切都与父亲有关。这就可以很好地解释课文第九自然段的“老天不负苦心人,他的儿子考取了”,而不是“我考取了”。在吴冠中看来,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学习机器,“考取”只是满足了父亲的期待。优异的学习成绩换来的除了压力,还有妹妹的离去。吴冠中对父亲的爱,不是从“不解”到“理解”,而是从“怨恨”到“和解”,再到“深爱”。那么,吴冠中为什么会与父亲“和解”呢?笔者认为,这可能与传统文化有关。从当今的观念看,吴冠中的父亲不能算是个慈父,反而是要被批判的。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居于乡村,家庭贫苦,但他愿意省钱供孩子们读书,甚至不惜“送”女儿。吴冠中的父亲只是没有能力给他美好的童年和精神支持,但这也不能全怪罪于父亲。当写下这些文字时,父亲已经离世多年,思念之中的理解更令人动容。因此,“枕边的一片湿”蕴含着吴冠中对父亲的复杂情感。

以上解读是不能倾倒给学生的。虽然复杂的情感可以借助补充资料显现出来,但学生的感性经验是缺失的,无法获得作者对父亲的情感体验,也就难以准确理解这种情感。对文本的理解应该如何基于儿童视角来解读和对接教学呢?第一,要适配儿童的认知能力。这需要结合单元语文要素来实现。本单元的语文要素是“体会作者描写的场景、细节中蕴含的感情”,教会学生在不同场景中发现细节、感悟细节,这才是核心。因此,教师不必对“父爱之复杂”解读过深,而应立足质朴的父爱——一个家境贫寒的父亲,尽己所能供孩子读书,并始终走在送孩子上学的路上。在此基础上,再关注不同场景中的各种细节。第二,要匹配儿童的认知经验。每个学生对自己的父亲都有独特的“爱”的经历,教学中教师要善于联结学生的经验。如吴冠中的父亲在庙会没有给他花钱买东西,但回家后给他做了万花筒。学生也会有父亲给予爱的“补偿”的点滴回忆,解读出这样的联结点就能匹配学生的认知经验,也就能激活学生的审美体验。

总体来说,解读作者表达的深意,既是文本解读的第一步,又是基于儿童视角解读文本的基础。充分解读文本,才能拓展文本理解的深度和广度,但终究要服务于学生语文素养的形成与发展。

二、任务设计:“审美体验”与“论证思辨”的联动共生

从义教新课标的相关阐述来看,学生在阅读中获得个性化的审美体验是文学阅读的基本要求。审美体验不仅与文本所创设的语境有关,也与学生个体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这样的审美体验也将成为学生的审美经验,即在文学阅读过程中留下的、可被迁移的阅读背景知识。文学阅读能力不仅仅是学生阅读文本、理解内容的文字阅读能力,还应该包含学生在阅读过程中,调用个人经历、认识等阅读背景知识与文本进行对话,从而共情的能力。在教学实践中,教师尊重学生的个性化阅读理解,常常聚焦“如何理解”设计学习任务。例如,在教学《“诺曼底号”遇难记》时,教师一般要求学生先初读感知,形成对人物的主要印象,再要求学生谈谈“从哪些细节中感受到的”,意在引导学生回到文本进行细读,最后验证自己的观点,总结出“品语言”“抓动作”等阅读方法。这样就能有效培养文学阅读能力吗?

义务教育阶段,文学阅读指向的主要核心素养是审美创造,并非思维能力。以上教学设计中“阐释理由”需要学生先进行审美体验,在此基础上进行理性分析。但从课堂教学实际来看,往往存在两种倾向:一是教学过程很快,几位优秀学生回答后,教师快速提炼总结;二是教学过程冗长,学生难以回答出教师想要的答案,最后教师生拉硬扯过渡到下一环节。有效阐释理由的前提是经历充分的审美体验。直接阐释理由,弱化了教师对审美体验的指导,强化了思辨的要求。这样的教学是以结果反推过程,看似目标明确,但忽视了对学生学习过程的指导。对于小学阶段的学生而言,审美体验的过程对于文学阅读能力的形成非常重要。当然,思辨是点燃阅读的“引线”,在关键问题上的思辨可促进学生的深度理解。文学阅读教学中,教师应将指导学生进行深入的审美体验作为教学的“主干”,把阐明思辨过程作为“支脉”,这样才能提升学生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力。

根据以上分析,在教学《“诺曼底号”遇难记》时,教师应遵循文学体验情境,设计相关学习任务。具体教学须分三个阶段推进。第一阶段关注情境创设,前置体验。针对学生没有“海难”相关体验的情况,上课前可播放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海难的相关片段,再辅以重大海难生还人数的图文,向学生输入海难具有“极度危险”“生还率低”“场面混乱”等感性经验。这些经验的输入是学生感受故事情节、体会船长品质的必要经验。第二阶段进行阅读指导,强化体验,这是教学的主要环节。学生自主阅读,梳理故事的起因、经过、结果之后,教师可先指导学生快速梳理船长救援中的行动,即船长发布的命令。继而,教师可设计文学阅读的核心学习任务:如果你就是哈尔威船长,你在下达每一道命令时都想到了什么?这一问题需要学生把自己当作故事中的“船长”,以船长的身份去感受故事中的环境,以及船长内心的想法。学生对这一问题的初步回答是相对单一的,一般集中在某一点上。例如,针对第一道命令“全体安静,注意听命令!把救生艇放下去。妇女先走,其他乘客跟上,船员断后。必须把六十人救出去!”学生多表示“想要把大家都救出去”。这样的感知是笼统的,并没有准确体会到船长当时的所思所想。因此,教师可提示学生运用“此时,现场太_____,我必须_______。”的句式来表达。这一语言支架以船长的口吻,引导学生想象现场的具体景象,如现场的混乱、危险等,并把这些景象与船长的决定联结起来,也就还原了人物当时的想法。还原人物内心想法是文学阅读中进行审美体验的重要方式,它既需要学生整合故事细节,也需要学生代入角色进行共情体验。关于哈尔威船长发布命令的教学,以还原人物内心想法为主线,使学生的学习经历由扶到放的过程,引导学生自主进行审美体验,这样的审美体验也是对船长品质的感知。其实,初读后,学生即可指出船长所具有的品质,但文学阅读如果仅止步于“找到文段内容支撑自己的‘刻板印象’”,那就没有获得深度的审美体验,文学阅读也就失去了趣味。经历上述教学,学生对船长品质的理解变得更加具体可感,也就更能体会到船长这一形象在文学作品中的感染力。第三阶段聚焦主旨思辨,认知体验。经历了第二阶段充分的审美体验之后,学生对船长的品质有了一定的认识,但认识还需要深化,很多学生认为船长的品质在于舍己救人而非忠于职守。从内容层面来说,二者都是船长的行为表现出来的品质,但从创作主题来看,船长的突出品质应该更偏向忠于职守。对文学作品主题的感知,需要思辨的介入。教师可引导学生思考:哈尔威船长明明可以得救,他为什么要选择与船同沉没呢?学生带着这一问题再读课文,关注“必须把六十人救出去!”“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指挥着,主宰着,领导着大家”等内容,就能体会到“舍己为人”只是“忠于职守”的具体表现。因此,对船长品质的再思考,应当基于充分的审美体验。

三、学程统整:“单篇精读”与“多向联结”的协作共生

阅读是“文本—读者—情境”三要素的互动,阅读理解的本质是文本意义的“个性化同构”,它既强调学生阅读理解的个性化,又兼顾学生对文本的原初意义与核心结构的把握。[4]为了追求情境与文本、学生的互动,语文教学实践中刮起了“大单元”“群文”等教学变革之风。例如,教学四年级上册第七单元时创设“为线上爱国名人展览馆设计分展区名和介绍内容”的任务情境。这样的设计看似把学习任务“整合”起来了,但将文学理解的思路变得“实用化”了,审美体验就被异化了,学生精读文本的时间也减少了,反而是不利于文学阅读教学的。文学阅读是一种审美式阅读,是学生通过与自身相关的新体验和观念,寻求对文本意义与理解的过程。[5]对文学文本的细读品悟是获得文学体验的基础,因此,对单篇的精读是必不可少的。在义教新课标理念下,文学阅读教学已经不再是教知识点,而应指向素养的形成。其中就强调程序性、策略性知识的习得,但很多教师又陷入把方法和策略教成线性程序的窠臼中。文学阅读是指导学生自主对文学文本进行“个性化同构”的过程,线性程序只是这一过程的外在行为,而非产生文学体验的关键要素。指向“个性化同构”文学阅读素养的培养过程是在大量单篇精读体悟中逐步内化的,是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不可否认,文学文本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特定的时代背景。理解文学文本需要解码作者的背景,这就需要引入相关资料,或者借助群文之力逐步感悟其主旨。因此,很多文学文本阅读教学设计中,教师会多次补充相关资料,也有教师强调读写结合,会在阅读教学中设计微写作环节。例如,有教师执教五年级上册《长相思》时,不仅补充了大段纳兰性德的介绍,还补充了词人的其他词作,也有教师引入跨学科理念,给出地图和三条路线,让学生根据词的内容选择最合理的线路。首先,教师的初衷是好的,我国传统文学解读也强调“知人论世”,但每个作者的经历是不一样的。在缺乏考证的情况下,教师给予的资料常常是刻板的。例如,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是否非要与词人的爱国情怀相联系呢?其次,阅读大量介绍性的文字不仅占用了学生文学体验的时间,还弱化了文学体验的效果。例如,在跨学科学习中阅读《长相思》时,判断“哪条线路更合理”的理性思考,易导致学生将词作中的景致和意境简化为事实或实体,难以体会“风一更,雪一更”所带来的“长夜漫漫”的孤寂之感。最后,开发微写作资源并非不可以,但是指向“读写一体”,每课必须有吗?面对单元内外众多可用的各类素材,教师应该如何做到既立足单篇,又适度统整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则:第一,是否必需,即缺少了会不会影响学生理解;第二,是否有效,即统整后能不能收到应有的效果。

以五年级上册第三单元为例,本单元是民间故事单元,要求学生在阅读中国古代民间故事,了解课文内容,创造性地复述故事的过程中领略传统文学的独特魅力。简单来说,本单元教学要做到三个“好”:第一,故事要读好,感受人物形象特点;第二,故事要讲好,体会民间故事特点;第三,故事要传好,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故事要读好”和“故事要讲好”指向语言运用和审美创造的发展,通过读懂故事和创造性复述《猎人海力布》和《牛郎织女》两则民间故事,体会其“口耳传讲”和“浪漫想象”的文体特点;“故事要传好”则指向文化自信的养成,属于进阶要求,单篇依次教学难以实现。语文课程的文化教学应以体验为主[6],本单元教学应当在两则民间故事的基础上拓展当地民间故事,搭建线上线下多维平台,以此实现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形成文化自信的育人目标。

具体来看,本单元可以“我是民间故事传讲人”为主题,设计单元整体学习任务(见图1)。该任务由三个不同指向的系列任务组成,分别是:“民间故事我会读”,指向自读梳理课文内容;“民间故事我能讲”,指向理解之后的创造性复述;“民间故事我来传”,指向复述之后的传承推广。值得注意的是,单篇课文的阅读根据不同目标指向,把两课时教学分化了:第一课时的整体梳理归入“民间故事我会读”,第二课时的理解和讲述则归入“民间故事我会讲”。在整个单元教学中,必要的背景资料可以在前两个任务群中接入,帮助学生理解“善良勇敢”和“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可以精选几篇本地民间故事资源,作为讲故事比赛的文本资源;口语交际的前置,也契合民间故事的传讲特质,更重要的是文化的传承,通过制作绘本、网络录制等形式,在多元的互动体验中,让学生感受到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的独特魅力。虽然单元统整了,但单篇依然不可忽略:从海力布劝说前后的言行变化中,品悟其人性中的神性;从牛郎和织女以弱斗强的行为中,感受精神的富足和力量。立足单篇,再展望单元,才能形成有效的文学阅读单元整体教学。

总而言之,文学阅读教学设计既把握阅读教学的一般性,又要兼顾文学的特殊性。教师在设计教学时要厘清其中的关系,做到突出重点,兼顾特点。共生关系不是矛盾关系,应当使各要素在文学阅读教学中合作共进。不论是从文本解读,还是任务设计或者单元统整角度,聚焦“儿童”和“文学”,或能找到学生阅读素养发展的路径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