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清代;科举;试卷;违式
DOI: 10.16758/j.cnki.1004-9371.2024.04.011
清代科举制度在继承明代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成熟,于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级考试外,逐渐发展完善了覆试和磨勘制度,最大限度地使科举考试选得真材,杜绝顶名冒考等舞弊行为。就考试内容而言,士子除了要完成三场对“四书”、“五经”、试帖诗和策问的作答外,还要特别注意在文章与诗文书写过程中的试卷违式问题。根据《清史稿》记载:清代乡会试试卷中“题字错落,真草不全,越幅、曳白,涂抹,污染太甚,及首场七艺起讫虚字相同,二场表失年号,三场策题讹写,暨行文不避庙讳、御名、至圣讳,以违式论,贴出”。1这一对科场试卷违式的规定不仅适用于文武科举,也同样适用于翻译考试。
目前学界对于清代科举试卷违式问题已有所关注,以李世愉与胡平合著的《中国科举制度通史·清代卷》第七章第二节《缮卷条规》为代表。2《缮卷条规》以《大清会典事例》为依据,以制度梳理为主线,对于理解试卷违式问题具有启发性,但缺乏对地方志、《清实录》《内阁大库档案》《军机处档案》等文献的使用和相关支持事例的分析。此外,学界尚无学术专文讨论清代科场试卷违式问题。综合以上两点,笔者希望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钦定科场条例》为依据,辅以《清实录》《内阁大库档案》和地方志等文献,对清代科场试卷违式问题试做分析。
一、引言
清廷对于科场试卷违式问题从顺治二年(1645)恢复乡试时即已关注,强调防范字句错落、涂抹文字、卷面越幅曳白、油墨污染等问题。经康熙、雍正、乾隆朝屡次修订规制,科场试卷违式条例趋于完善。甚至在太平军兴、清廷急需银两的背景下,朝廷对于士子们的违式行为依然从严要求,不准捐免科场违式惩罚。如咸丰四年(1854),内阁官员何彤云奏请将各省举人、贡士因磨勘违式而罚停会试、殿试者准其捐免应试。针对此奏,咸丰帝断然拒绝。他认为虽然目前因为军需浩繁,广开捐例,但是考试为国家抡才大典,不能开侥幸之门,故而对于何彤云所奏断然驳回,概不准行。其言“近因军饷浩繁,所有捐例业已递加推广。至考试为取士大典,岂容擅改成例,致开侥幸之门,所奏著不准行!”1由此可见,清廷对于科场试卷违式问题的看重及其一贯严格的态度。
有清一代对于科举试卷违式问题不仅重视,而且对相关士子和涉事官员也多给予处罚。大体而言,清代科场违式包括三大类,需要士子在作答时处处留意,即临文敬避、抬写格式与杂项违式。若有违犯条例者,士子要受到罚科,以致黜革功名的惩处,而涉事官员则以降调为原则。如士子考卷涉及卷面讹误、涂抹字体较多等违式问题,多以罚停一科考试为限。涉及御名回避等违式,以罚停三科考试为限。至于殿试违式者,多置于三甲末流以示惩戒,但也不乏因违式而被黜落者。
乡会试阶段尤以第三场违式黜落为多。例如,贡生杨冲云,字兆凤,史载其“性端严,为文湛深理学”。乾隆十八年(1753)乡试获得主考杨默堂赏识,拟为解元,但却以“三场违式被落”,故而作诗聊以自慰,有云“岂有蛟龙常失水,已乘骏马合凌霜”。2又如,苏州府士人徐嵩,“少具俊才,工诗古文”,乾隆四十八年(1783)乡试入荐卷拟解元,却同样以“三场违式被贴”落榜,主考官谢墉赏其才,为其刊刻遗卷。3再如,嘉庆元年(1796)乡试中举的潘泰,其会试卷被纪晓岚赞为“体大思精,卓然巨手,已定元矣”,但结果却被本房考官陈楙本参奏,“以三场违式,摘出一字,被黜”。4以上3个事例提醒我们,虽然在清代科举乡会试过程中,“首重头场”是自明朝以来相沿的惯习,但如果应考士子不能聚精会神地完成最后一场策问作答,很有可能在磨勘时会以违式被黜落。所以在士子眼中,三场考试可能同等重要而侧重不同,头场重文艺,而三场重程式。
在殿试阶段,清代同样严厉核查试卷违式问题,一部分新科贡士因违式被置于三甲末流,即所谓“违式辄不得舆上第”,5而另一部分则直接被黜落,虚待数年光阴后再备战科考。例如,方景翊本中式康熙五十一年(1712)会试,但参加殿试时因试卷违式被黜落,最终在3年后中式康熙五十四年(1715)乙未科三甲第三名进士。6类似的,蒋恭棐,字维御,“四岁即通四声,读书过目不忘,十岁为文章,有齐气”。十四岁入学,其文被李光地赞为“是今日之思泉震川也”。7康熙五十四年,蒋恭棐会试中式,但却由于殿试卷违式被黜落,史载“康熙五十四年会试既中式,以廷试违式落第”。8待6年后,蒋恭棐终成进士,馆选翰林。这两则记述不仅表明了士子因违式而被黜落的事实,也是不多见的殿试被黜落的案例。实际上,蒋恭棐和方景翊能够中式得惠于李光地的奏疏。康熙五十一年,李光地充殿试读卷官,上疏康熙帝请求违式殿试卷只黜落一次,仍准会试。史载“凡殿试有违式者例并褫其举人,公请止革进士,仍准会试,著为令”。9故此,才有方景翊和蒋恭棐分别于康熙五十四年和六十年(1721)进士中式的结果,只不过因为违式,他们虚度了数年的光阴。类似殿试违式黜落者还如康熙四十二年(1703)的吴时宽、沈淇和雷会三人。10
乾隆三十四年(1769)殿试卷中有三甲进士吴哲、孙家贤二名违式,经大学士尹继善参奏将二人名次列于三甲后,分置于三甲第九十五名和九十六名,即整科进士的倒数第三名和第四名。1又如,湖南沅江士人吴俊异,字可廷,好学工文,乾隆四十八年(1783)乡试中举,乾隆五十五年(1790)会试高中第二名,受到会试主考朱亟的赏识。本是金榜题名近在咫尺的吴俊异却因在磨勘时被核检出第二场试卷违式,终被黜革功名,后主讲于衡山霁峰书院。2当然,也并不是所有违式士人都必然被黜落或无翻身的机会。如浙江慈溪县士人裘琏(为避讳端慧皇太子名,地方志内改作裘连)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南巡时献诗,又于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帝六旬万寿时作升平乐府获康熙帝赏识。康熙五十四年裘琏殿试策违式,但被康熙帝亲自评阅,给予“对策甚好,字亦端楷”的褒奖,被钦命置于三甲第一名,改庶吉士。3又如雍正三年(1725),雍正帝恩准从前殿试因试卷违式而遭黜落的25人再行殿试,被记为“特恩”。4只不过这种非常的宽恕或恩典并不常有,而因违式被惩处则是常态。
二、临文敬避
所谓临文敬避,就是在士子书写的试卷上要避讳当朝天子及孔子的名讳,以达到尊崇皇权与儒学的目的。清朝对科场临文敬避的规定从雍正、乾隆两朝逐渐施行并趋于完善。对在试卷内没有敬避御讳,直接书写庙讳、御名、至圣先师讳本字者,朝廷规定该士子要罚停三科考试以为惩戒。而主考、同考官即使指出问题,也要交吏部议处,受卷官未经贴出者,照应贴不贴例议处,降一级调用。由此可见,清朝统治者为了强调帝王独尊的绝对权威,对于名讳回避问题十分看重,而对违式士子的处罚也较重,可能因个别文字的失误,出现“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情况。
首先是对清朝帝王名讳的避讳问题。乾隆十三年(1748)四月丙辰日,朝廷就规定“凡遇列祖庙讳,清汉字样,概行敬避”。5至乾隆二十五年(1760),朝廷进一步完善了对于康熙帝玄烨的名称避讳规制。凡士子遇“玄”字,则避讳改写为“元”字,而“烨”字用“煜”(嘉庆时定)字代替。至乾隆二十九年(1764),礼部进一步要求对于本字加有偏旁者,需要敬缺末笔以为避讳。朝廷规定如“铉”“炫”“泫”“絃”“弦”“眩”“”“”“衒”“”“竗”“”“率”“膟”“綷”“蟀”“摔”“”“䢦”“泓”“鞃”“”“紭”“宖”“”“苰”等字,均要将本字敬缺末笔。
此后,清廷逐渐完善了对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和光绪诸帝王的御名避讳规定。为避讳雍正帝,遇“胤”“禛”二字,上一字用“允”代替,而下一字用“祯”代替,本字有加偏旁者,敬缺末笔。为避讳乾隆帝,遇“弘”“歷”二字,上一字用“宏”代替,本字加有偏旁及字中全书者,则于本字敬缺末笔,下一字用“厯”字代替。乾隆二十九年,朝廷还对与御名相同的加偏旁文字,以及字中笔画全书的文字,陆续增加了相应的避讳规定。如“泓”“鞃”“紭”“惤”“宖”“苰”等字,均需本字敬缺末笔。此外,对于早殇的皇太子永琏,朝廷也规定臣下不得以此命名,而士子作文要酌量敬避。
继而规定,为避讳嘉庆帝,遇“颙”“琰”二字,上一字右旁敬缺二笔,写作“”,下一字右旁第二“火”字写作“又”字,其单用“禺”“页”“炎”字则无须缺笔。为避讳道光帝,遇“旻”“寧”二字,上一字敬缺一点,下一字改写为“寕或宁(道光朝)或甯(咸丰四年以后)”字。为避讳咸丰帝,遇“奕”“詝”二字,上一字无须避讳,下一字敬缺末笔,右旁写作“㝉”字。为避讳同治帝,遇“載”“淳”二字,上一字毋庸避讳,下一字右旁写作“亯”字。为避讳光绪帝,遇“載”“湉”二字,上一字无须避讳,下一字右旁敬缺末笔,以示改避之意。
御名避讳问题在有清一代的各级科举考试中都要被士子遵守。例如,在道光三十年(1850)庚戌科钱鋑的会试卷中,有“且吾观亲之爱子也,有厯百年而不尽者矣”一句。1钱鋑已将“歷”改作“厯”,敬避乾隆帝名讳。又如咸丰二年(1852)壬子恩科的李文敏会试卷中,有“朝宁有老成而群材为之毕萃”一句,2此处作者以“寜”改作“宁”是为避讳道光帝名讳。再如咸丰九年(1859)己未科中式二甲第二十六名进士杜寿朋的会试卷中有“夫天洪荒未辟以前,混沌元黄,未剖苞符之奥窔”一句。3显然杜寿朋在行文中敬避了“玄”字而改作“元”字,以避康熙帝名讳。
官员和应试士子除了在试卷、作文中书写的文字需要避讳以上御名文字,其本身姓名用字若有相同者也要呈请更名,方可应试。例如,嘉庆九年(1804)报捐贡生的奉天镶黄旗附生王琏就呈请更名,将“琏”字更换为“连”字,以为回避。4道光三十年(1850),云南举人傅作檀在填写会试三代履历时,其父名下一字与御名相同,故而呈请回避,改写为“傅秉诗”。5又如江苏举人沈奕龄、拔贡沈奕豹也同样为避讳咸丰“奕”字名讳,相应更名为“沈锡龄”和“沈锡豹”。6而举人向于寜,则是为了敬避道光帝名讳更名为“向于宾”。7甚至当士子的姓名与皇陵发音相同时,也有呈请更改的情况发生。如道光十六年(1836),湖北省举人靖郁龄姓名发音与乾隆帝裕陵相同,朝廷议准理应敬避,前者改名为靖郁恒。8
清朝较为严苛的违式规定让一些人原本不属敬避范围的姓名,也纷纷呈请更名。例如,光绪四年(1878)当广西千总潘奕勋为避讳“奕”字,由刘坤一代为上奏呈请改名“潘承勋”时,请求受到驳回。9吏部强调不仅道光二十六年(1846)三月的谕旨中声明“奕”字毋庸改避,也毋庸缺笔,且“奕”系辈分字,所以“奕”字无须回避。
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一些士子姓名无需御名敬避,但如果应试士子在科场作答中没有留意御名回避问题,则无论岁科两试,还是乡、会、殿试,均要受到惩处,多至罚停三科,甚至黜革功名以作惩戒。例如,嘉庆十年(1805)十二月,礼部磨勘复核各省岁科考试试卷时,发现有直隶大名岁考一等第三名崔应宿和保定府学岁考一等第三名王嶙,在试卷内对庙讳均未敬避。特别是王嶙试卷内则对“高宗纯皇帝庙讳次一字直行书写”,这一情况引起了嘉庆帝的重视。他认为王嶙身在畿辅,非穷乡僻壤可比,但却不知敬避庙讳,实属粗率。故而要求对于录取该卷的学政和本生照乡会试违式例酌减议定处分。10道光六年(1826),本科会试贡士罗天衡复试卷内误写御名,属于违式,照乡会试之例被罚停殿试三科。11又如道光十三年(1833),本科会试中式贡士萧腾汉,在覆试卷内于庙讳没有敬谨缺笔,属于违式,同样照乡会试之例罚停殿试三科。12
针对御名回避问题,同治十年(1871)山西道监察御史给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具折奏请将敬避字样宣示科场,并令各省府州县在各处书院誊录敬避字样一份以张贴公示,不仅可令读书与应试士子熟知敬避内容,而且于整顿风俗有所裨益。其言:
查科场向例有敬避各字样,如遇不得已而用者,或敬缺何笔,或以何字敬代,均曾经议准在案矣。无如穷经修业之儒,场规外尚知有字学诸编,不难默记于心。至远城近郭之民,略知文字,恐未必知有如此其至者乎!奴才愚以为科场既因此以判得失,典礼尤借此申诚悃,典至大也,可不慎诸。相应奏请明发谕旨,宣示各直省督抚通饬各州县于各书院处所将敬避各字样详细恭录一道,贴于木榜,敬谨悬挂,俾四民皆得瞻视恪遵。临文者知所警戒,庶求实济以广见闻,昭核实兼施劝惩,其于明教则未必无小补云。1
清朝除了对帝王名讳回避规定外,对于孔子的姓名“孔”“丘”二字也规定士子敬避。雍正三年(1725),雍正帝明发上谕,认为孔子乃至圣先师,道高千古,上自天子,下及黎民百姓,均受师资之益,故而要求九卿会议具奏如“商丘”“章丘”之类地名如何避讳,谕旨言:
朕临御以来,屡降谕旨,凡与御名声音相同字样不必回避。近见各省地名,以音同而改易者颇多。朕为天下主,而四海臣民竭诚尽敬如此。况孔子道高千古,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受师资之益,而直省郡邑之名,如商丘、章丘之类,今古相沿未改,朕心深为不安。自今凡直省地名有同圣讳者,或改读某音,或另易他字,其于当用之际作何回避,着九卿会议具奏。钦此。2
经过九卿会议,商定各府、州、县地名有同“丘”者,均改为“邱”字以为敬避,而读音则发“期”音,惟“圜丘”不用回避。例如,在道光二年(1822)壬午恩科朱汝衡的会试卷中,有“讵待考诸三坟,稽诸九邱,始识古俗之浑朴也哉”一句。3此句作文用典《左传·昭公十二年》“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一句。4显然,朱汝衡此处已将原典中之“丘”字改写作“邱”字,以敬避孔子名讳。在张之洞所著的《輶轩语》中也记述到“孟子讳,一体敬避”,5但不见于《钦定科场条例》。
此外,清朝对于关帝名讳是否敬避问题屡有官员上疏请求避讳,但均没有得到朝廷的支持。先是在嘉庆十二年(1807)四月,御史程世淳请求敬避关帝名讳,但礼部议驳了相应上奏,嘉庆帝也明发上谕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其言“关帝在我朝灵应昭著,一切祀典备极隆崇。至敬避名讳,专系本朝臣子尊奉君上之义,前代帝王及往哲神明,其名概不避用”。6因此,嘉庆朝采取了遵循旧制,不用避讳的原则。同治六年(1867),江苏学政鲍源深再次上奏,强调由于关圣祭祀已升为中祀,故请求增加对关羽姓名的避讳。但是该奏也受到了朝廷的驳斥。礼部强调“雍正三年谕旨,以孔子道高千古,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受师资之益,是以敕下九卿酌定敬避圣讳章程,并非因列入中祀,从而议及。缘中祀各神尚多,不能一律改避,是以概不避用”7
三、抬写格式
清朝规定,在士子作答的乡会试试卷上,不仅要根据上文所述的规制回避御名和圣人名讳,而且要依照格式对相应的字眼给予抬格书写。如“列圣”“皇上”“圣主”“郊庙”“朝廷”“国家”“恩膏”“德意”“清问”等字眼,均需按照相应定制,或三抬,或双抬,或单抬。而对于没有按照规制抬格书写的士子,要依题纸误写,罚停一科,而主考官照出题错字例,罚俸3个月。在《宿松县志》中就对抬写、御名敬避违式问题记载到“清时贡举每因诗策抬写违式及庙讳御名字样犯嫌,小故被落亦殊无谓矣”。8
乾隆二十四年(1759)十月甲午日,礼部针对署理江西巡抚阿思哈奏报了本省和各省乡试二场诗题低写,诗句顶格,三场抬头错误,草稿违式等问题,后经议覆同意其上奏所请,由礼部编纂科场简明条例,以为明确。9经过议定,乾隆二十五年颁行抬写成规,名称抬三格书写者包括世祖章皇帝、圣祖仁皇帝、世宗宪皇帝、高宗纯皇帝、仁宗睿皇帝、宣宗成皇帝、文宗显皇帝、穆宗毅皇帝。祖、宗、列祖、世德、圜丘、方泽、苍穹、后土、宗庙、郊坛、天贶。《御纂诗经传说汇纂》《御纂书经传说汇纂》《御纂周易折中》《御纂春秋传说汇纂》《御纂佩文韵府》《御纂性理精义》《御批通鉴纲目》《御注孝经衍义》《御批古文渊鉴》《御定全唐诗》《御纂渊鉴类函》《御纂三礼义疏》《御制乐善堂文集》《御制日知荟说》《御选唐宋文醇》《御选唐宋诗醇》《御纂纲目三编》。
抬写两格的名称包括圣天子、圣主、一人、宸衷、圣鉴、神武、皇猷、圣谟、圣训、帝德、圣朝、盛世、孝治、明诏、恩膏、天颜、德意、眷顾、宸严、恺泽、钦颁、颁发、钦定、谕旨、温纶、纶音、熙朝、鉴照、临莅、御书、诏旨、御苑、御屏、天章、丹诏、宸翰、大驾、闻、法驾、翠华、銮辂、六飞、九重、丹陛、彤庭。
抬写单格的名称包括朝廷、国朝、国家、龙楼、凤格、玉墀、上苑、太液、各宫殿门名等。1
此后随着清代科场抬格书写规制的日益完善,以上文所述抬写字样为基准,对于个别字眼的抬格又有一定的调整。如乾隆三十年(1765)乾隆帝就陈宏谋奏称覆勘顺天、山东、山西、河南、陕西五省中式试卷一折明发上谕强调,“例载三抬、双抬各字,应敬谨遵写,误者以违式论。至恩、膏、德、意等字,偶误单抬,尚非玩亵,应予免议”。2同年又补充规定,三场策内所书“执事”二字抬单格书写。3
在乾隆朝的基础上,嘉庆七年(1802)朝廷增加30本抬三格书写的钦定书籍,包括《日讲春秋解义》《钦定康济录》《钦定四书文选》《日讲礼记解义》《钦定同文韵统》《大清一统志》《钦定仪象考成》《钦定协纪办方书》《钦定万年书》《御批历代通鉴辑览》《钦定历代职官表》《御制律吕正义后编》《皇朝礼器图》《皇清开国方略》《钦定满洲源流考》《皇清文颖》《钦定叶韵汇辑》《御纂春秋直解》《钦定盛京通志》《钦定皇舆西域图志》《钦定日下旧闻考》《钦定辽金元三史语解》《御制文初集》《御制文二集》《御制诗初集》《御制诗二集》《御制诗三集》《御制诗四集》《御制诗五集》《御制诗文余集》等书。4
道光十三年,朝廷又增加23本抬写三格的著作,包括《御制诗初集》《御制诗二集》《御制诗三集》《御制文初集》《御制文二集》《御制诗文余集》《御制文》《钦定续纂外藩蒙古回部王公功绩表传》《钦定大清会典》《御制全史诗》《御制词统述》《圣诗》《钦定八旗通志》《钦定廓尔喀纪略》《钦定剿平三省邪匪方略》《钦定辛酉工赈纪事》《钦定平定教匪纪略》《钦定台湾纪略》《钦定授时通考》《钦定授衣广训》《钦定宗室王公功绩表传》《钦定熙朝雅颂集》《钦定名鉴》等书。此外,礼部还定如“味”“余”“书”“室”等字样同样抬三格书写。5
同治七年(1868)和光绪四年,朝廷又分别增加了自顺治年间至同治年间的钦定书目共42本,以抬三格书写,如《御注孝经》《钦定历代纪事年表》《钦定皇朝通志》《钦定国子监志》“续三通”《平定金川方略》《平定准噶尔方略》《御制诗文全集》等书。6直到晚清光绪年间,在张之洞纂写的《轩语》中还在磨勘条例中记载到,“应抬不抬及抬写不合,或抬写后涂改者,照违式贴出。中式者,罚停三科”。7由此可见,清代科场试卷抬写违式条例从清初至清末贯穿始终,而违式范围在不断调整增补。
对于抬格违式者,清政府视情况给予罚科以致黜落的惩处。高安士子游谟烈,字旦成,史载其“聪颖嗜学,理探程朱,淹贯经史,秦汉以来诸家之文无不博洽”。8乾隆辛酉丁卯两科乡试已入荐卷,却因“表文撞头违式,遂置之”,9而主考官亦十分惋惜,却又无可奈何。乾隆二十五年,礼部尚书伍龄安奏报庚辰恩科江南乡试,有吴镛等人或文义疵谬蒙诲,或抬头违式,均应照例罚停会试一科。1嘉庆十四年(1809)七月,礼部参奏己巳恩科会试中式第108名贡士罗丰宾经磨勘大臣复核指出,其第三场墨卷内抬写脱误,照违式例罚停殿试三科,而主副考官及大学士费淳等均未看出,分别给予罚俸惩处。2他待八年罚科期满后,才中式嘉庆二十二年(1817)三甲第115名进士。同治年间,江苏靖江生员宋鹏为廪生,师范端严工举子业。同治十二年(1873)宋程乡试试卷以缺红格一页违式,不得中举,为士林惜之。3
更具典型的是赵世遲会试卷抬写违式被黜落之事。宿松举人张燦奎自己的试卷就曾因违式而被黜落,故而对于科场试卷违式问题颇有感触。在他修纂的《宿松县志·宿松文征续编》中收录了一首《赵世遲书壬子礼闱落卷后》的绝句诗文。该诗描述了作者会试因抬写违式被黜落的场景与心境,诗言:“岂是知音苦未逢,天阶飏拜欠从容。臜来异说传新样,别占三霄第一峰”。在诗后的附注中,作者写到了试卷违式的原因,即会试第七房考官的批语,言及“诗中双抬误作单抬,惜之。不因此误,此卷当得会元”。4本有会元之才,且进士功名近在咫尺的赵世遲却因抬写问题而黜落,距金榜题名真可谓咫尺天涯,亦由此可见清代对于违式问题惩处的严苛。
当然,对于如此严苛且繁复的试卷抬写规定,士子也逐渐探索并掌握了一些防范抬写违式的卷面技巧。例如,乾隆年间叶葆所著的《应试诗法浅说》中,就对应单抬、双抬、三抬的词汇给出了自己得出的规律,其言“大约诗中常用如上苑、华林(系皇上园林者)、紫禁、彤廷、凤阙(系皇上宫廷者)等类字样皆应一抬。若睿虑、皇恩、帝泽(系实贴皇上说者)应两抬,即圣朝、盛世亦应两抬,至于天、庙、祖等样字,则用三抬出格写”。5显然这是根据他自己日常习文的经验,并结合科场规定而总结出的试卷抬写规律。最后,叶葆总结,抬写是士子必须留心之事,其言“总之,无两抬字样则单抬,作两抬亦可不谓违式,而两抬字样必不许作单抬。应三抬字样必不许作两抬,此场屋中宜留心者”。6
又据路德所著《柽华馆杂录》记载,嘉庆年间因士子违式黜落较多,故而作者对于策问的作答认为,一方面要勤加练习以掌握固定规制,另一方面则可以剪裁指头大的纸条十余个,用米浆分别贴于每页第一行第一二格以作提醒,写完后再将纸条移去,可无抬写违式之虑。其文载:
写策宜低二格,如诗赋式,非抬头不得顶格。凡惯作诗赋者,自不难如式缮写。若平日,但业时艺不免误行顶格,即初写不误,至另揭一页时往往顶格缮写。如时艺式,有写至数页而始觉者,此失不难豫防。当豫裁纸十数片,如指头大,先期于每页第一行第一二格微用米汁粘贴之,以作标识,必无顶格之误矣。写毕后揭去之。三场对策,学者多不谙习违式,被黜者甚众。7
四、杂项违式
清朝科举试卷中,除了临文敬避和抬写格式外,对于作答文章的卷面字数、整洁度、书写字体、讹误等均有详细的规定。若士子违反其中规定,同样被视为违式。乡会试头场、二场的违式试卷按例还要张贴于贡院门外。
首先,清廷对于科举试卷作文的字数有所限制。按乾隆朝以后定制,乡会试卷制艺文章过700字,策不满300字,殿试策问卷不及1,000字,即为违式。8清初,原定乡会试首场“四书”文每篇限550字,康熙二十年(1681)增加百字,限650字,有违者惩处,举人罚停会试三科,主副考官、誊录官、受卷官照应贴不贴例处分。1如康熙五十四年会试会元尚居易,其首场艺文超过了1,200字,结果被黜革,唾手可得的进士功名就此成空。2至乾隆四十三年(1778),朝廷最终定制乡会试每篇四书文以700字为限,若有违式者概不录取。3
对于第三场的策题,原无定数,每篇或有书写500—600字者。4乾隆三十六年(1771),左都御史张若溎上奏呈请朝廷定制以为划一。5至乾隆五十一年(1786)最终确定“答策不满三百字,照纰缪例罚停科”。6如当年贵州乡试第22名尹特生的第三场第四篇策问,不满300字,以“篇幅简率”为名,被罚停一科会试。7又如光绪二十四年(1898)戊戌科会试有举人张燦奎入选荐卷且被批中,但却在磨勘时“以孟艺篇幅过长,摒斥不登,房考加批,大为叹息不置云”。8不过随着戊戌维新科举“八股改试策论”的变革,清末科场主考者所取策文多尚短篇。文廷式为此在所著《纯常子枝语》中将自己参加科举考八股时“尚有不满三百字之禁”的违式规定与今日现状做了对比。9
其次,清制规定首场七艺起讫虚字相同属于违式。康熙二十六年(1687)议准,承题用“夫”“盖”“甚矣”,起讲用“今夫”“若谓”等类,七篇相同,篇中结句七字相同,若没有完篇者,仍照例贴出,以防止考场关节。10这一规定沿用至乾隆四十二年(1777)有所变革。乾隆帝要求各省乡试主考于刊发题目时,由主考自己酌定,率先将承题、起讲应用的虚字,明白开列,另刊一纸分给举子,如首篇承题用“夫”字,次篇用“盖”字,三篇用“甚矣”,起讲首篇用“今夫”,次篇用“且夫”,三篇用“尝思”等。11这样既可解决防弊问题,使得所用试卷划一,又避免了为规避违式问题而导致的篇幅不完,文理不明顺的问题。
此外,朝廷对于文章通顺程度也十分看重,但又要求不可崇尚虚文、炫技,应讲求实学。乾隆四年(1739),时任大学士的张廷玉就奏言乾隆帝称,“殿试策文向来拘定时格,增饰骈语。仰蒙皇上降谕禁止,臣等细加酌定,应取历朝流传诵习之文,以为成式,并饬各省学政,广行晓谕,务须贯穿古今,陶铸经史。试卷旧无横格,贡士等如有学问淹通者,听其发挥。惟不及一千字者,以违式论。四六颂联,概不准用”。12例如,乾隆四十五年(1780)会试第三名邓朝缙首艺语意粗杂,江南解元顾问四书文全用排偶,士子连同考官一并受罚。嘉庆年间,士子竞相摘寻生僻字句,为文“竞炫新奇”,也被御史辛从益参处。13
除了字数的规定和虚词的使用范例之外,朝廷对于题目字句错落、遗漏全题、真草不全、涂改以多报少、遗漏违式字数在一百以外、试卷行文重字率用省笔作两点、墨卷挖补、越幅曳白、油墨污染、字画难以辨识,三场策题讹误等问题也有规定,违反者均属违式。14早在顺治二年,朝廷刚刚恢复乡试之时,就规定试卷所书题目字句不可错落,篇数不得短小,誊真不得用行草书,涂抹不得过百字,卷页不得越幅曳白及油墨污染,而策问五题不可误写各题。15这一规定成为有清一代科举考试书写的范式。乾隆中叶,朝廷又定重字违式规制。16如乾隆年间江西举人姚近第二场第四篇重字未经重写,磨勘官签为违式。大学士刘纶覆勘并上奏乾隆帝言及:“此等本无应议明文,第举子决科墨义,理宜详慎,不得与自作行草书札,概从两点省文,且在题字中如不按题纸重写,即应贴出。除此卷照签交议,并请敕部明著为令,俾共识遵循。”17
与之同时,在顺治朝也为如何惩处科举违式的士子定下成例,即“本生文内笔误一二字不碍禁例者,罚停会试一科。错落题目者,罚停会试二科。其文内有不谙禁例,字句稍涉可疑者,罚停会试三科”。1不仅文科举如此,武科举对内场默写《武经》试卷同样定有违式成例。嘉庆十二年定“不能书写,或涂写错乱”为违式,即强调卷面整洁及不准涂抹、填注过多。2之后各朝也不断强调武科举内场试卷违式条例。
不过,虽然朝廷自恢复科举之初就一再强调试卷违式问题,但各朝依旧不断有类似情况发生,且涉及事例不在少数。可以说,终清一朝士子考卷违式问题与朝廷不断强调、惩处、纠正相伴始终。例如,康熙二十七年(1688)仁和举人凌绍雯殿试策以清书、汉书两体书写。这一颇有“邀名”的做法并没有得到读卷大臣的认同,而是以殿试违式论,经钦裁置于二甲之末。3雍正十年(1732)八月湖北乡试时,三场违式士子达三百余卷,这一数字被视为学臣整饬文风有效的政绩被上报,并获得了雍正帝的硃批,言及“乃士子熟习场规,应贴出者少耳”,4亦由此可见往年乡试违式卷较之更多。又如乾隆四年江南乡试,参加士子多达17,600余人,结果所收试卷中的违式贴出卷中,“多系正草不全,或涂改卷面、姓名,或正草全无,公然题诗于后,或于卷末列写禀诉之语”。5乾隆九年(1744)顺天乡试舞弊问题尤为突出,特别是涉及真草违式及文不对题者,仅头场就查出高达276人。6这促使在整个乾隆年间,朝廷不断重申试卷违式问题,强调以百字为限,若试卷错误、涂抹太多者,应被贴出,不予誊录。
乾隆二十五年,经兵部左侍郎钱汝诚奏报,礼部议准后规定,除御名、孔圣名讳违式罚停三科会试外,士子于乡会试卷内“其行款偶讹,字面违式,均照文内疵谬例罚停会试一科”。7但该年山东乡试第二十七名举人齐继吕,却因墨卷空白十二字,罚停会试三科,8从严惩处。又如,乾隆五十一年欧阳钧乡试中举,为学政钱沣所器重。次年公车入京会试,又被大学士王杰赏识,定其卷乃前五名之选。但最终却由于三场试卷违式被黜落,仅得会同县教谕。9
至乾隆五十二年(1787),礼部要求士子在每篇试卷旁书写添注几字,涂改几字。两年后,进一步要求士子在每场试卷末,填写通共添注与涂改字数,以便稽查。10至乾隆五十五年,对于士子试卷填写添注、涂改字数的规制做出了进一步完善,大体包括以下六点:(1)诗、文、策论每篇末,填写添注几字,涂改几字;(2)填注、涂改字数,除每篇末注明外,应加写总数;(3)核算字数时,除添注之字易计外,其涂改之字,有涂去一字改写一字者,只算一字;(4)填写数字使用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等字样,不写一、二等,以防改换;(5)填写字数,以多报少,或以少报多,超过10字以外者贴出;(6)明确填注、涂改样式。11
虽然自乾隆晚期以降,清朝统治呈盛世之后的衰落态势,但是对于试卷违式问题仍然时常督促提醒,没有放松禁令。无论面对何种时事背景,朝廷都在不断强调禁止士子试卷违式。乾隆五十九年(1794)十月癸亥日,乾隆帝于乾清宫复试本年顺天乡试举人,发现其中列为四等的5名中式举人内,有名史积诚者,复试题目缮写错误,文内也有错字,属于违式。乾隆帝认为此中式举人位列23名,位系前列,竟然出现了违式而未经察觉的情况,故将所有主考官交部察议,同考官交部议处,“以示激扬至意”。1
不过对于墨卷空白、脱写全题和讹误等问题,在嘉庆帝亲政后减轻了对其违式的处罚力度,改为罚停会试一科,史载“嗣后墨卷内有空白者均定为罚停一科。草稿题目,如系脱一二字及笔误一二字,均免议。如脱写全题,虽无弊窦,究属违式,定为罚停一科”。2例如,嘉庆六年(1801)正月,嘉庆帝上谕内阁对达椿等奏上年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省中式试卷一折中强调,“如试卷内有书写卦画及篆体者,即照违式例贴出。其有违例中式者,将本生罚停一科。考官及应贴不贴之外帘各官,分别议处,以示惩儆”。3这一规定在光绪朝也进一步得到延续,除写卦画及篆体者外,书写各项变体难字者也按照科场违式例惩办,以肃功令。
朝廷不仅针对乡会试应试举子如此,就是已经步入朝堂的翰林官员,同样在面临詹翰大考时需要时时留意试卷违式问题。如道光四年(1824)八月,道光帝大考翰詹,试卷内违式问题较为突出,“颇有违式之卷列入二三等中者,未经签出,仅将文理荒谬之二卷列为四等”。4经过道光帝亲加详查,将违式的8名官员给予降等,分别定为四等4员,不列等4员,并严厉训斥了应试官员的违式以及阅卷大员瞻徇情面的问题。
在陈恒庆所著的《谏书稀庵笔记》中,记载了咸丰年间状元陆增祥散馆时因违式而被罢翰林外放知县一事。据陈恒庆所载,三鼎甲的散馆卷通常别为一束,阅卷大臣必置之为一等以保全其功名。但是如果一甲三人有文字大谬的情况,则不能保全。所以才有“咸丰壬子,状元陆增祥,以违式被黜为知县,群谓焉有状元而作县令者,乃捐升知府”一事。5又据丁晏所著《颐志斋感旧诗》中记载,江苏生员王云岩,盐城人,道光十四年(1834)选优贡生,精推步之学,制仪器被称为“精巧绝伦”。道光十七年(1837)学政乡试录科考试,本应作六韵诗,王云巖误作八韵诗,以违式不入乡试场,结果因此郁郁而终。6
同治元年文科殿试后,随即由所选的阅卷大臣分别校阅,结果诸多大臣拟取试卷内均有讹误和违式问题。如张之万拟取之霍穆欢诗内“桨”字误写作“浆”。沈秉成诗内“声唤一轮孤”全句费解。既经签出,仍复拟取,尤非同寻常小有疵颣签出者可比。7吴存义拟取之张丙炎诗内“欸”字误写作“款”。8“王发桂拟取之马元瑞全诗低三格写,实属违式。其余拟取卷内,添注改补,以及笔画小有错误,未经签出者甚多”。9在同年稍晚的武试中,同样存在违式颇多的问题。据武会试考官赵光等奏,本年壬戌科武会试,山东、山西、广东各省武举试卷“有曳白及多写题目等字样者,虽据奏称该武举等外场较优,而内武举试卷,仍遵定例取中。其违式不合者,不得场究属违式不合”。10为此,朝廷议准“著该考官将各取录,以符定制”。11由此可见,朝廷并没有因为时事维艰,而对于科场试卷违式问题放松稽查,相反屡次明发上谕训诫在廷大小臣工,要求“必须振刷精神,实事求是,方为不负委任”。12清政府希望通过对于试卷违式问题的稽查而扭转科场颓风,既希望以此增强对科场的管控,又希望拔取真材以有利于朝廷的振作。次年,朝廷又在原有违式惩处例上加强了惩罚,规定“墨卷内添注涂改过额,罚停会试三科,违式者罚停会试一科”。1
光绪二十一年(1895)五月乙亥日,本年朝考结束,但是经过复核,在诸多荐卷内存在着若干违式问题,以致一些原本位列较高科名,甚至馆选翰林者,因此而失之交臂。如戴锡之殿试卷“疏语尚非失体,诗多费解”。伍文琯殿试卷“诗中出韵,未经签出”。李瑞清、曹葆珣二卷“签出之处均属笔画微疵”。吴纬炳试卷“写作尚属可观,而越幅粘贴,殊属违式”。作为对这些新科进士的惩处,伍文琯改授知县,戴锡之改列三等39名并注销庶吉士。而曹元弼试卷因“字迹模糊”由原来二等降为三等50名。而涉及此次殿试的阅卷大臣也受到相应惩处,“所有原阅戴锡之卷之吏部右侍郎廖寿恒,原阅伍文琯卷之工部左侍郎汪鸣銮,原阅卓孝复卷之理藩院尚书启秀,原阅曹元弼卷之都察院左都御史徐郙,均著交部察议”。2
通过以上对清朝各代士子应试杂项违式的论述可知,不仅从童生试至朝考的所有考试,士子们都要随时留意试卷违式问题,就是馆选翰林和大考詹翰的官员们也要时时小心。由此可见,科举试卷违式问题对于清代读书人而言既具有普遍性,又是相伴他们终身的一个问题。
五、结语
清代科举制度在承继明朝的基础上不断发展,自顺治二年清廷恢复乡试以来,朝廷对于科场试卷违式问题十分关注,通过黜落、罚科等手段作为对士子违式的惩处,并将这种严苛与烦琐的违式制度持续到科举制终结。清代科场试卷违式可分为三大类,即临文敬避、抬写格式与杂项违式。简而言之,临文敬避要求士子在各级科举考试的试卷上回避清朝帝王与至圣先师孔子名讳,以缺笔或改写他字为原则。抬写格式要求士子在试卷上对不同敬称词汇予以抬头一格、两格或三格书写。杂项格式规定较为复杂,内容范围涵盖广泛,大体而言对士子试卷书写字数、虚词使用、卷面整洁与否、字迹清晰程度、涂改填注字数、越幅或曳白等问题做出了规范。
清朝对于科场试卷违式问题的重视与督察贯穿始终,这就意味着从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朝考、散馆以至詹翰大考的各级、各类考试过程中,应试士子、官员必须保持高度注意力,否则很有可能因为违式而被黜落或降级。在本文叙述中,不仅有岁科两试因违式而被黜落者,还列举了数个殿试因违式而被黜落的事例。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令学界对“殿试不黜落”的论断再做思考。此外,这一情况也提醒我们,虽然明清两代乡会试“首重头场”,但是士子们并不会因为首场已毕而放松精神。因为在现存诸多文献中,许多士子正是因第三场策问违式而被黜落的。所以,文艺上侧重头场,而程式上三场皆重,应该是更多士子在应试上的策略。
本文以《钦定科场条例》为依据,结合地方志和诸多原始档案、政书对清代科场试卷违式问题试做分析,尚有进一步深入和延展的空间。笔者相信,随着学界对此问题的日渐重视和新史料的发现与出版,对于清代科场试卷违式问题的厘清只是时间问题。
[作者王学深(1985年—),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研究所讲师,北京,102249]
[收稿日期:2024年5月13日]
(责任编辑:李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