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奶奶

2024-10-14 00:00:00玉兰儿
文学港 2024年10期

五月,老台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香,在娘娘“嗒嗒,嗒嗒”踩缝纫机的节奏间隙里,外墙上的和合二仙好像也生动了起来,娘娘的花瓶里一定换上了新采的栀子花。

这是五十年前初夏时节的清晨。

娘娘是我的三奶奶,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她总穿淡士林的对襟小袄,黑色直筒绸裤。她把短发梳得齐齐整整,露出饱满额头,显得很聪慧。娘娘喜欢笑,浅浅地笑。笑起来时,她眼睛眯出好看的卧蚕,从小我就觉得娘娘好看。

娘娘嫁给俊爷爷时,轰动了周围邻村。听我堂哥说,按风俗娘娘和俊爷爷结婚第二天要去她娘家回门,邻村村民们闻讯为了一睹新人风采,站满了沿路村口。新郎西装革履,戴着眼镜,儒雅时尚,新娘容颜姣好,在彼时乡村,简直惊为天人。

婚后,娘娘随俊爷爷居上海。俊爷爷教书,娘娘在上海滩做旗袍。好日子过得飞快,幸福而甜蜜的婚姻生活没几年,俊爷爷因病早逝,留下不足三岁的幼女。娘娘怀抱三岁女儿,黯然回到家乡。她把俊爷爷西装革履面相俊朗的照片挂在白墙上。

回到农村的娘娘以缝纫为谋生手段,不久娘娘成了远近有名的裁缝师傅,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村民来娘娘家定新衣。娘娘把蝴蝶牌缝纫机放在窗口,这样光照好些。一把木尺,一块浅绿色的划粉,一把大剪刀,一张裁布料的桌子。好像裁缝这个职业就是天然为她安排的,村民们都信任娘娘的手艺。娘娘的桌子上一年四季都放着一瓶时令鲜花,做缝纫时一抬眼就能看到照片中的俊爷爷。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好像俊爷爷一直在身旁。

娘娘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旧时农村,很少能见到这么整洁的房子。夏天时,我们村里人有一句纳凉俗语:到“门堂里”避暑去。“门堂里”说的就是娘娘和我家住的四合院。娘娘家门廊外是半圆形的道地,道地对着一畦畦稻田,道地和稻田间隔着一条小溪,溪边种植竹子。清澈的溪水,涓涓流淌,穿堂风从远处热热闹闹地进来,在娘娘家的门堂里一过,就安静下来,清凉了起来,门廊成了纳凉的好去处。娘娘喜欢孩子,总是眯眼笑着,不时舀大麦茶给孩子们喝。

门前小溪边的竹子日益茂盛。姑妈(娘娘女儿)七八岁时,村子里有个年轻人,能骑自行车。那个年代,一个白衣青年骑着自行车,那是拉风的事儿。他在一户接受过洋文化的财主家做管家,见娘娘一个小脚女人趔趄着去忙农活,就自告奋勇帮娘娘料理农活。再后来,年轻人辞掉了管家工作,专职替娘娘家干活。日久生情,没有进行任何仪式,在得到俊爷爷兄弟几个认可后,俩人自然地生活在一起。姐弟恋的他们相敬如宾,从没见他们吵架过,新爷爷视姑妈如己出。和娘娘一起培养姑妈,后来姑妈就读杭州医科学校。

姑妈医校毕业后,认识了姑父,跟着姑父一起去北方部队工作,婚后陆续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孩子随父母留在部队长大,另两个孩子(表姐妮和表弟广)托娘娘照顾。妮比我大一岁,广和我弟弟同年。在老台门中,娘娘家和我家比邻而居,我端着饭碗就去娘娘家,和妮一起吃饭,亲如姐妹;广和弟弟像亲兄弟,形影不离。他们不足一岁断奶后送到娘娘处,娘娘既当奶奶又当妈妈,从没听娘娘责骂过他们。有时我和弟弟做错事惹我妈生气,她打骂我们时,我们故意大声哭喊,娘娘总是摇着小脚赶来救急,总劝我妈不要打孩子。

三爷爷起早摸黑负责农田的活,他出门时,和娘娘微笑告别,好像要出远门似的。娘娘和三爷爷很宠爱妮,她经常撒娇,读书时偶尔三爷爷背着她去上学。他也陪广和弟弟一起去钓鱼。我觉得妮和广都很幸福,尽管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爱和幸福一直伴随他们。

娘娘和三爷爷在我们年少的眼中,好像天仙配唱词一样:“你耕田来我织布,绿水青山带笑颜。”

娘娘是个手艺人,她从小学会做凉帽。那时凉帽是农村必不可少的雨具。初夏,新竹长好了,三爷爷去山上砍来翠竹,娘娘一个人,在门廊里铺上凳子,拿出篾刀、剪刀等工具,麻利地剖竹篾。竹篾柔而韧性十足,娘娘用它编织凉帽。娘娘做的凉帽结实好看,预定的人很多。前几年我遇到一个竹编非遗传承人,他告诉我竹编最难的工艺是剖竹篾,需要手力和巧劲,一般女子是不会做这道工艺的。

三爷爷收来煤渣,娘娘利用缝纫空隙,把煤渣捣碎,加入水,捏成煤球,晒干,一个个码好放在楼梯下的捣臼中。娘娘家的一切物品放置都井然有序,煤球看着像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小黑蛋。

有了煤球,娘娘开始研制煤球炉子。三爷爷把纯石灰和鸡蛋清搅在一起,“笃笃,笃笃”不停地锻打,加入一些我不知道的材料,娘娘慢慢地,糊出一个漂亮的白色炉子。这个炉子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后来成了炖开水的专用炉子,非常结实,一直放在天井的一块青石板上。

夏天,娘娘用煤球炉子煮大麦茶。

三爷爷从酷暑里劳作回家,带着一身的汗水和热气,他接过娘娘微笑着递给他的大麦茶,“咕嘟咕嘟”喝上几口,瞬间清凉下来。有时我们不渴也喜欢去舀点大麦茶解解馋。娘娘说喝了雪水大麦茶,可以解暑气,就不会生痱子了。同龄的小伙伴一个个长痱子浑身挠,我和妮从没为此苦恼过。

长大后当我读《红楼梦》,读到妙玉用五年前取自梅花上的雪,在夏日泡茶给宝黛喝,冰雪聪明的黛玉以为是旧年的雨水,被妙玉嘲笑为大俗人。不禁想起娘娘煮大麦茶的水也是陈年雪水。每年冬天,冒着严寒,娘娘和三爷爷一起去田野外挖雪,装入瓦坛。三爷爷用夏日采摘的荷叶加泥巴封口,储藏在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到夏至,娘娘把雪水一坛一坛陆续抱出来,用煤球炉子把雪水煮开,倒入炒好的大麦,煮一会儿,再用大瓦盆晾着。娘娘天然地做着这些事儿,从没像妙玉般自视甚高。

袅袅婷婷的娘娘像一阵风似的忙来忙去。其实姑妈每月都寄钱回家,让娘娘少干点活,“孺人不忧米盐,乃劳苦若不谋夕”。生活无忧,可以享清福的娘娘习惯这样的忙碌。

娘娘目不识丁,在昏暗的灯光下,娘娘注视着俊爷爷的照片,她口述,由我父亲代写,基本是半月一次,给部队的姑妈姑父写信。她写给姑妈的信,像是定期讲给俊爷爷听的。讲述孩子们的健康和生活状态,讲述村子里的故事,讲述娘娘自己的心情。记忆中娘娘听父亲给她读回信时,神情总是那么专注,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露出让人钦羡的甜蜜。我一直认为写信和读信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这一幕像电影一样印在我脑海中,以至于我至今依然保持给好友写信的习惯。

那时流行唱越剧,我们进出家门时总喜欢哼几句。有次母亲晒珍,我见有两条长长的围巾,就用它做道具,甩出长袖善舞的模样。妮扮宝玉,我饰黛玉,“天下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妮唱起来时,我故意学着娘娘走路的样子,装成害羞的模样作林妹妹。银澹澹的月辉斜照进屋内,娘娘笑着说“葛两个囡仔头啊”,脸上的卧蚕都活了起来,一双三寸金莲不停地扭来扭去。我无端地会想起《白蛇传》中张曼玉饰演的青蛇在窗外摇来摇去的模样,风情万种,单纯可爱。那一刻,月亮也在悄悄地偷窥。美丽的娘娘对我们的任何举动近乎溺爱的包容和赏识,让我们物质贫乏的童年生活充满欢声笑语。

爱美的娘娘潜移默化地滋养着我们内心对美的认知和追求。我和妮的衣服都是娘娘亲手制作。几十年前,当我和妮穿着娘娘做的蓬蓬裙,风吹过来,裙摆舞动起来,不知迎来多少羡慕的眼光。当我读大学时,八十高龄的娘娘还为我做了碎花简易旗袍,我穿着旗袍行走在大学校园里,同学们都觉很有民国范儿,对娘娘的手艺赞不绝口。

瓦盆破了,娘娘用它养太阳花,养天舂,放在天井的露台上。太阳花开时,打破我们四合院的沉闷,如天光漏进来,给我们惊喜和憧憬。我的职业不知是否和娘娘从小熏陶分不开,毕业后一直从事和服装相关的工作,是选择,是从小的耳濡目染,是因缘际会。

娘娘像一个宝藏,当我们生病时,她会刮痧,煮草药汤给我们吃,甚至还会“喊魂灵”;端午节会烧午时水给我们喝。冬天她不辞辛苦地做豆腐,做藤羹。我后来读到沈复的《浮生六记》,芸娘和娘娘的形象交织在一起。林语堂先生说芸娘是中国文学中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在我心中,娘娘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可爱的女子。“多情乃佛心,不俗即仙骨”,这句话好像是为娘娘量身定制的。

夜晚,天空中的灰尘落下来,一切都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娘娘终于可以歇会儿了。有时我和妮缠着娘娘,要她讲和俊爷爷在上海的故事。娘娘揉着自己的小脚,嘴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娘娘的裹足每天都疼痛难忍。她指着床头一柜子线装书,说你们俊爷爷长得真好看啊,又有学问,教书时学生都那么喜欢他。这些书都是他看过的呢。如今也只有你嬷嬷能看得懂这些书。

娘娘提及的嬷嬷就是我亲奶奶,和目不识丁的娘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嬷嬷识字,未缠足。嬷嬷的父亲英年早逝,生前只有嬷嬷一个孩子。嬷嬷的母亲(外太婆)把嬷嬷当男孩培养,外太公生前办过纱线厂,家庭富裕,外太婆一辈子守着女儿,倾其所有,请先生教嬷嬷读书识字。嬷嬷的书法颇厉害,我小时候记得周围邻居家的物件都让嬷嬷写姓名作标识,包括娘娘做的凉帽,都由嬷嬷写上每家户主的姓名。可惜嬷嬷不会女红。那时大脚女子嫁人有些难。

听娘娘讲,嬷嬷嫁过来时,可谓十里红妆。金银珠宝,雕花大床,应有尽有。和俊爷爷一样,爷爷聪明,长得帅气,可惜排行老小的爷爷是个游手好闲之人。我稍微长大些时,嬷嬷会偷偷对我说,爷爷把她一整箱金银珠宝输掉了。这些话嬷嬷不敢当面和爷爷说,只会找爷爷不在的时候小声控诉。

输掉嬷嬷嫁妆的爷爷在家是绝对权威。也许爷爷内心希望自己能娶个像娘娘一样的女子。爷爷嫌弃嬷嬷的大脚,从没给嬷嬷好脸色。不会家务活的嬷嬷为了给爷爷烧饭做菜,一直在苦练本领。嬷嬷每天都很忙,喂猪喂鸡,洗衣做饭,这些娘娘得心应手的活儿,嬷嬷做起来很费劲,且总也做不好。

看着聪明能干又干净美丽的娘娘,面对笨手笨脚小声嘀咕的嬷嬷,爷爷经常叱骂嬷嬷。嬷嬷做好清明粿,爷爷很嫌弃,把一篮子清明粿“嘭”的摔到地上,大声骂她笨,“你学学璎珞(娘娘的名字)都不会吗?”吓得嬷嬷瑟瑟发抖,内心对娘娘既佩服又嫉妒。我小时候因为经常听爷爷骂嬷嬷,也一直以为嬷嬷笨,隔壁娘娘性格温和,无所不能,又善解人意,所以特别喜欢亲近娘娘,对嬷嬷有些疏远。

当然我们有时也喜欢和嬷嬷在一起,那就是夏天嬷嬷写大字时。她有一方比较好的砚,在晨风中慢慢磨墨,磨墨时,嬷嬷嘴里会小声地窃窃私语,我们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神秘语言,只知道平时,嬷嬷如宝玉似的,“见燕子和燕子说话,见鱼儿和鱼儿对话,对着星星月亮,也会咕咕哝哝”。家里所有的物件嬷嬷都用楷书写上爷爷的名字,偶尔也写她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她的嫁妆,都明确写着嬷嬷自己的名字。父亲和叔叔两兄弟分家时,嬷嬷给两个儿子各分了一套她的嫁妆。我家分到了一张雕花大床,一张有脚踏的写字桌,一把背上有雕花的椅子,还有两只花瓶架,上着朱红色漆。雕花大床里面雕着梅兰竹菊,外面是栩栩如生的仙女,寿桃,鲜花图。嬷嬷在床脚上刻上她的名字“张佳燕”。这些是她的嫁妆,她觉得有权写自己的名字。小时候我和弟弟成绩优秀,雕花大床上挂满了我和弟弟被评为三好学生时得到的大红花,嬷嬷觉得很欣慰。如今我家里还珍藏着两只箩筐,写着“张佳燕”,字已斑驳,依稀是欧阳询的楷书风格,有些一丝不苟的规整。嬷嬷骨子里是读书人,却一直被爷爷骂成“书毒头”。

嬷嬷年轻时曾是智胜学校的国文老师,做老师的嬷嬷耐心,温文有礼,学养丰富,尤其是上书法课,学生们都特别喜欢。父亲得了嬷嬷的指点,书法也好,村子里红白喜事对联很多都是父亲所写。嬷嬷后来被爷爷吼回了家,爷爷觉得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是不可取的,嬷嬷继续教书就要休了她。嬷嬷只得悻悻回家,在永远做不好的家务和内心的诗意生活中,惴惴喘息。她是那么的寡欢,孤独,一辈子隐忍,不争不闹,从没骂过我们一声。她羡慕隔壁娘娘的幸福生活,又无力抗争自己的包办婚姻,选择默默地做自己。晚年时,爷爷变得勤快,脾气和善了,嬷嬷偶尔也会埋怨爷爷,如果一直当老师,她也能拿到退休工资的。我有时也假设,若嬷嬷嫁给一个读书人,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呢?

尽管嬷嬷在家被爷爷看不起,村里人对我的两个奶奶都很敬仰。端午节,是两个奶奶最忙的时候。村里有个习俗,对初出嫁的女儿要“望囡”,“望囡”是要准备特定礼品的。嬷嬷有文化,娘娘手巧,“望囡”的礼品需要讨个彩头,村子里有出嫁女的人家早早就央求她们,一般是嬷嬷编织扇子,娘娘制作“全鸡全鸭”。

嬷嬷早一个月前就开始物色好细长而白净的麦秆顶节,剪下、晒干、剥壳、捆好,接着用淘米水浸洗、蒸煮,让那些原本脆弱的麦秆变得既白又韧。剥壳时我们这些小孩会参与,嬷嬷示意,用手绕一绕,洁白如玉的麦秆本色就呈现了,我们这些拙拙的小手只能沿着麦秆壳的走向慢慢剥出来。嬷嬷用洋红洋绿把麦秆在镬里烧开水煮软着色,沥水,晒干。根据花纹需要,配比不同的白色红色或绿色麦秆,沿边用棕榈的硬茎一起编织支撑骨架。坐在微风吹拂的“门堂里”,蝉鸣辽阔,嬷嬷打扇,和我们聊天,笑语盈盈。“嬷嬷,让偶也打下嘛,”我们总是喜欢缠着她,让她教我们编织扇子,打着打着也就学会了。

嬷嬷做事认真安静,短发的嬷嬷编织扇子时,身上有一种神圣的光环,散发别样的自信,扇芯的花纹和字都是嬷嬷书写的,“洁白无瑕”“鸳鸯戏水”“并蒂莲”“琴瑟和鸣”,当嬷嬷把表达美好祝愿,驱邪避暑的扇子做好时,对嬷嬷一向苛刻的爷爷也会露出一丝赞许。

同时,娘娘把米粉染成红色绿色,做成鸡、羊、狗、马、猪等栩栩如生的小动物,象征着五畜兴旺。用彩色绳子包扎的粽子,这粽子要包扎得特别大,比平常的大几倍,一般人也包不好这么大的粽子,娘娘包的大粽子有棱有角,结实饱满。

出嫁女儿人家把这些预定的“工艺品”提走,放在箩筐里,盖上红纸,怀揣美好的祝愿,挑到女儿家。端午对我们而言从小就是盛大的节日,门上挂艾草菖蒲剑,吃粽子,吃麦花。进进出出的村民,脸上洋溢着去看望出嫁女的幸福感。遗憾的是,那时年少,竟然没有学会做红绿米粉的小动物。这也成了我和表姐的人生憾事之一。

后来家里有了电视机,娘娘为自己不识字而懊恼,嬷嬷此时就有些得意,一辈子啥都不如娘娘,觉得终于自己有一项本领可以胜过能干的娘娘,每次嬷嬷都喜欢去娘娘家客厅看电视,故意把屏幕上的字读出来。记得有一次放越剧《红楼梦》黛玉葬花片段,嬷嬷读着“花谢花开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时不觉泪水盈眶,娘娘眼望着俊爷爷的照片,眼泪啪的滴到正在裁剪的布帛上。两个女子,彼时惺惺相惜,心意相通。

在冬日暖阳下,娘娘做针线,嬷嬷得闲看书,她们互相聊着家常。两个女子,三寸金莲的干活得心应手,大脚女子却一辈子没学会好好做家务。她们平时既疏远又亲近,既互相帮衬又各自独立。她们如一泓清泉,荡涤掉生活中种种不堪。却顾所来径,无论顺境逆境,都能用美好的心意和生活握手言和,接纳自己,谅解别人。

如今,娘娘和嬷嬷早已不在,老台门也已人去楼空。老台门上的和合二仙依然神奇地鲜活而喜感。他们和两个奶奶一起,如一支旧浮标,指向岁月深处的风霜雨雪。在尘土飞扬的人生旅途中,我一如既往地喜欢穿棉布碎花裙子,喜欢着旗袍,喜欢练书法,习惯插花养花。也学会在逆境中从容应对不堪。端午时节,门上挂艾草菖蒲剑,买来纸扇子,写上诸如“观自在”“扇底微风,自清凉”等喜欢的句子。那麦秆扇鼓动的时光,如栀子花般,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