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组诗)

2024-10-14 00:00:00张洪波
文学港 2024年10期

一些词

一些词

只要想起父亲

它们就会闪出

——军人和战争

辽沈战役

平津战役

下江南

抗美援朝

喀秋莎火箭炮……

在我记忆里

父亲

直到人生最后

依然硝烟弥漫

而那些词

总是以父亲名义

响彻耳边

野花沿国道走向远方

问了任白贤弟才知道

那些野花是大波斯菊

我对它们完全无知

有一年(就是高速公路替代国道那年)

我在国道上看见一位养路工

他盯着那些野花发呆

一动不动

像一只蜂鸟那么专注

那些野花不在乎他想什么

似一个挨着一个正走向远方

最前面那些渐渐模糊

任那个养路工怎么揉眼睛

也看不清了

一个人有许多头衔

那么多头衔

显得业已成功

有些用来忽悠别人

有些用来欺骗自己

西汉裸体陶俑

你们出土自帝王坟墓

仿佛还在忙活

普通日子

双臂 衣衫 都已毁无

你们裸露着自己

仿佛初来人间

当你们复活

不是因为眼睛真实鼻子漂亮

更不是帝王赐准

你们以祖先身份

披挂沙土回来

请接受后人请安

印章

——观张军治印有感

当一个人有了印章

名字在石头上呈现刀功和笔力

那这个人就要时刻提醒自己

要像石头那样足够顽强

无论以后岁月有多少刁难

老子都敢和你硬碰硬

一株大豆在秋天

腰板挺直 果实饱满

为说明秋天是收获季节

用了一生时间

顶住那么多麻烦

守住了自己

眼下是在守住晚节

土豆

——知青记忆

把土豆堆放一地

让它和我们睡在同一个屋里

它们还带着泥土

来不及洗漱

就进入了睡眠

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

也要赶紧消除疲惫

到了早晨才发现

土豆们个个还睁着眼睛

他们一夜未眠

脸色有些不对

它们土头土脑

精神朴素

劈柴

——知青记忆

年轻时在乡下当知情

经常劈柴

尤其是在冬天

顺着木茬那么一斧子下去

也没怎么用力

脆生生一响

就劈开了

好像是它自己在主动裂开

东北那个冬天尤其冷

寒地里斧子刃下那一声撕裂

让人痛快

劈柴不停

一个上午下来

好像已再无话可说

生日

生日那天

朋友们围坐在一起

欢欢乐乐

有说有笑

当然也有酒和蛋糕

突然想起

好友郎宝君在他生日时说过

——多大岁数都是一碗面

这句话适合很多人

适合我们这些

一碗面一碗面挪过来的人

对弈

我想下一盘臭棋

你一切计谋

都会来不及

我想下一盘臭棋

让你高兴

高兴死你

我想下一盘臭棋

速战速败

让你没有机会收拾残局

到古代去看你

我秉青铜钺

执自己尊严

去古代看你

我也要纹饰讲究

也要铸上王字

也要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去古代看你

你让我惊叹

不是因为我崇敬你

醋截句

一个地方大量生产醋

比如镇江香醋和宁化府陈醋

不全是自己吃

还让外地人吃

澄澈

一个人一生有多少杂质

如果岁月未能滗掉那些渣滓

就不算清白

城市广告

它让人目不暇接

它总是把话说得那么迷人

在这座城市里

一些日常用语提升为艺术

事物正在被夸张和装饰

好像只要掏钱

就能买到理想

日子每天都像霓虹灯那样闪亮

走过一个个街区

那么多词语在散发魅力

个别文字身躯巨大

须仰望才能拜读

明星们不知疲倦

日夜坚守

为了品牌不辞辛苦

一些诗意

可能还要进一步走上街头

不管它境界还是不是原初

金句正广泛传播

比如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好了

信不信由你

蝉化石

羽翅和声音都凝固了

与白垩纪一起成为化石

成为想象

它以飞翔状

写就了碑文

一只昆虫如此永恒

鼻息

它常常是一种气势

左右互动

有人微弱

有人浩荡

有人高傲

有人低下

有人顺畅

有人憋屈

《伤寒论》里谈鼻息

是在说这些人有病

把合影照片压在玻璃板下

把这一众同伙

压在玻璃板下

稳在一处

没有人说没有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