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方言黎族双面绣艺术的美学研究

2024-10-09 00:00:00陈海婷
中国民族博览 2024年12期

【摘 要】润方言黎族双面绣,在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黎族传统纺染织绣四大技艺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其独特的双面显花刺绣方式代表了黎族刺绣艺术的最高水平。是集实用性、审美性于一体,来源于黎族古老文化千百年的沉淀。本文将从人文美学、工艺美学、形式美学三方面简单阐述黎族双面绣纹样及组织形式独特的审美特征和美学价值,为黎锦的研究与发展提供新思路。

【关键词】润黎;双面绣;人文美学;工艺美学;形式美学

【中图分类号】TS93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4)12—028—03

引言

海南少数民族民间刺绣工艺的历史悠久。早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在黎族传统的棉、麻服装上,就已经出现了简单的刺绣形式。经过发展,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特色,如润方言黎族双面绣。

润方言支系聚居于海南岛中部的白沙黎族自治县境内,黎族双面绣工艺仅在白沙黎族自治县的润方言支系中流行,常用于女性衣饰的搭件补子、花边、头巾和头幔的装饰。妇女上衣均为贯首衣,纹样位置主要位于下摆的侧襟和前后腰部等,称之为“袋花”和“腰花”,绣衲工艺面积约占整件上衣面积的二分之一,工艺精美,图案艳丽,有装饰、美化的作用。服装的毛边处理整齐美观,正反都可以穿,润方言地区的民众在服丧期间,有反穿服装以此来表示孝义的传统,双面绣工艺的产生可能与黎族该习俗有一定的联系。

双面绣丰富精美的图案,既蕴含着丰富的民族历史文化,又表现出黎族润方言地区人民的信念和对美的追求。因此,对润方言黎族双面绣的审美特征和工艺的梳理既有助于对黎族民间工艺文化内涵的理解,又可以提取黎族服饰图案中的设计要素完成传统到现代的转译工作,焕活黎族传统服饰图案的生机,体现其时代价值和实用效益。

一、润方言双面绣纹样的人文美学价值

人文美学是专门研究各种文化现象与审美关系的,而民族审美活动必定是从文化心理的层面构成美学的本体性事实,而本体的意义中包容全部独特的民族审美观念和审美实践活动[1]。黎族没有自己的文字,而以花纹图案的方式来记录历史。传统双面绣图案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图案纹样成为保存和传承的重要载体,同时也是了解民族文化和心理的重要因素。

人形纹,又称祖先纹,而人们则用刺绣形式来体现对祖先的敬仰。对黎族群体的思想道德、生产生活习惯产生了影响。人形纹的出现,反映出黎族从原有的母系氏族社会开始解体,父系氏族社会逐渐形成[2]。又如龙纹,这种纹样则可能是来源于汉族的文化符号,演化为黎族纹样共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伏地龙,其身躯伏地为爬行状,额上长角,腹部下有四足,纹样较为简单精练,常运用于黎族双面绣;另一种是蛟龙纹样,结构较复杂,头上长双角,呈腾飞状,常运用于黎族龙被。而双面绣则以组合的人龙纹最具特色,白沙润黎也有许多关于龙的传说,如清代陆次云的《洞溪纤志》中言:“相传太古之时,雷摄一卵至山中,遂生一女。岁久,有交趾蛮过海采香者,与之相合,遂生子女,是为黎人之祖。”

黎族双面绣纹样形象也受当地的一些神话传说影响:比如有探索人类起源和黎族族源的《黎母山的传说》《纳加西拉鸟》;有反映人与自然界作斗争的《黎族大力神》《雷公根》;还有追求幸福美满生活的爱情神话《鹿回头的传说》《甘工鸟传说》等。黎族的古老神话是黎族先民利用抽象的思维方式感性的幻想世界和人的存在,是对自然现象和生产生活进行的潜意识的艺术加工。黎族先民还把他们对祖先和神话传说中的角色形象淋漓尽致的体现在服装、饰品、器具,甚至是身体上,以此来表达这种浓烈的崇拜情绪。

二、润方言双面绣的工艺美学特征

双面绣是黎族服饰特殊的装饰手法,绣品正反两面图案一样,色彩,针法完全相同。润方言双面绣以独具特色的图案形式和异常精致的手工艺而名闻天下。它纹饰精美、构思巧妙、组织严密、针法精致,体现了独特的工艺美,具有鲜明的工艺美学特征。

(一)润方言双面绣工艺精湛

润方言双面绣一般以质地较厚实的自织白、黑、红色棉纱或麻质平纹布为底布,其布纹组织较为稀疏,经纬线分明,一般先用黑、黄、红、绿、白等五种为主色线绣出图案的框架,再填入其它色线。并以针引线,用直针法和扭针法交织绣衲出正反两面完全相同的花纹,用通经断纬的方式勾勒出丰富的图案。绣纳工艺,主要采用数纱眼这种类似十字绣的绣花方法,根据底部的经纬纱来实施刺绣,“在施针过程中,必须做到记线记针,运针始终垂直,排针密稀对称有度,线头和线尾要完全藏没,不漏痕迹[3]。”绣衲图案基本上是口传心授,熟记于心,不需要事先进行描摹线稿和绷布的程序,而信手绣出纹样。先分片在坯布上刺绣,绣好后再缝缀到服装上,绣品规格大约分三类:一类宽约20厘米,长约25厘米的绣片,装饰在贯首衣的下摆侧襟;另一类宽约5厘米,长度不定,用作前后下摆和袖口的边饰;第三类是在衣身、领口和结构线等位置在服装上直接刺绣而成。润方言双面绣的技艺难以掌握,费时费神,即使一位熟练的黎族妇女要完成一幅完整的双面绣作品,也往往需要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二)黎族织锦工艺对润方言双面绣纹样的影响

单正平教授的《工艺决定的经典图式》里认为,如果按照视觉艺术的一般规律和美学常识,目前大多数民族的图形已经大体上是曲线取代了直线,而像黎锦这样一种成熟的工艺,却一直保持着由直线构成各种几何图形的形态,这可能与织锦的工艺有关[4]。而这种直线造型,除了在织锦纹样上的表现,还成为了整个黎族审美形式的基本尺度而影响到其它的方面,如黎族的刺绣。黎锦纺线也受制于原材料和纺线工具的制约,只能使用比较粗大的纱线,使其很难表达曲线的图像,而润方言双面绣的绣衲工艺是采用数纱的方法来设计针数、线条长短、组成的形状,从而形成各种各样的图案。也正是由于经线和纬线的制约,图案所表现的形象只能用直线连接,这也是双面绣纹样基本艺术图式的形成与定型的决定因素。使图案呈现出特殊的几何纹样,这种抽象的几何图形纹样是黎族人民对生活中各种景观和物象的长期观察,通过分析、高度提炼而形成的一种具有极强视觉冲击力和民族风格的艺术形态。

三、润方言双面绣纹样的形式美法则

形式美是人类艺术成熟的标志,黎族妇女是把刺绣作为艺术品来对待的。服饰纹样是以服装作为载体的装饰艺术的表现形式之一。作为装饰艺术,其具备以下形式美法则。

(一)和谐统一的整体美

润方言双面绣以上衣的袋花花纹为主,腰花和袖口的花纹为辅,领口和结构线上的花纹为点缀。其纹样追求形似,对比鲜明,线条清晰。纹样多采用夸张和变形的表现方法,用直线、平行线、三角形、方形、菱形等几何形的表现形式,对图像进行变形处理。如有些人纹,不但造型夸张,还保留有一些蛙的特征,比如复杂的“蛙蹼”结构。又如龙纹,将其嘴、角、爪、尾等部位进行了高度变形处理,纹样的构图形式装饰性特别强,突出了粗狂、稚拙的美学效果。但即使图像进行了高度变形,还是可以从中找出双面绣纹样基本的变形规律,并一眼就能识别出纹样的类别。另外,虽然双面绣纹样的造型千差万别,但其基本构图骨架均为菱形框架,这主要与双面绣数纱眼的绣衲工艺有关,纹样色彩多为红、黄配色,与黎锦筒裙的花纹相互协调统一。双面绣工艺在粗犷的质地上表现出丰富而统一的效果,绣法、色彩、图案三者相互协调,虚实得体。在变化中求稳定,不失为一种和谐之美。

(二)突出重点的个性美

润方言贯首衣服饰上最突出的,为衣服下端左右两侧袋花上绣衲的色彩绚丽的人祖纹或龙纹图案,是整件服装的视觉中心点。双面绣的纹样由于刺绣的工艺技术和穿着的特殊性,决定了服装上的纹样不宜太复杂和太具象。于是将动植物和人的基本形象特征概括、抽象,选取最为基本的特征加以表现,将细节省略掉。

双面绣图案的构图,一般是由主体图案和辅图案组成,通常主体图案占构图的中心位置,面积较大;辅图案作为陪衬,面积较小,主次分明,结构严密。运用散点透视法将不同时空的物体按照一定的规律放在一张画面内,使各种纹样依据其象征意义环绕或穿插、嵌入在主体中,形成完整的画面结构。如有些主体图案一般是以人纹为主,动植物纹样在辅图案中,有重人轻物的特点。还有些人纹图案周围点缀了花草,象征着部落的繁衍,两侧又放置了兽足印纹,则象征着祭祖的习俗和狩猎的生活。这种描绘了黎族日常生活和生产活动情况的纹样,反映了黎族民众对美好生活的祝福和向往。

(三)均衡稳定的庄严美

双面绣袋花主题图案硕大,厚重,古朴而又富于变化。如人纹中的“大力神”纹,为独立的方形构图,通过人为对称增加其在空间里的体量感,使人物造型丰满刚健,一般多为正面造型,纹饰自然工整,色彩庄重高雅。又如龙纹,细部刻画精细,立体感较强,也同样对龙的躯干增加了体量感,显得形神兼备,气势恢宏。另外在构图上不管是主体花纹还是辅助花纹,多采用左右或上下对称,平衡对比的样式:有中心轴对称式、十字型轴对称式、反向对称式、单独均衡式等。以同量同型或同量不同型的方式形成相对平稳稳定的画面结构,画面构图完整,形成均衡的画面状态。具体的纹样形式有重叠全身人物正面影像,对称负子游龙、对称负鸟飞龙,对称鹿、对称鱼、对称鸟等。另外润方言女子上衣版型均为“十字型”结构,在纹样的分布上也整体呈现出前后幅、左右侧的对称。总而言之,润方言双面绣纹样是通过对称而产生的绝对平稳的视觉效果。

(四)韵律节奏的灵动美

润方言的双面绣纹样分布具有一定的节奏韵律:比如它的构图多为重叠式,强调竖列线装饰效果,基本纹样则用显性或隐性的纹饰加以间隔,如此反复出现,在视觉上具有很强的内在节奏感;有的纹样是按照规律重复出现;还有的纹样形式虽然有变化,但节奏却保持一致。以润方言的人形纹样为例,人形纹主要为神话中的先祖大力神,是强壮勇猛的人纹图案形式。通常是在一个正身人物剪影图像内采用复合的表现手法,其身、头、手、腿、脚上套小人纹,小人纹中又套更小的人纹,环环叠套,丰富了纹样的层次感。有观点认为这种图案组合形式的意义是母系氏族的一种遗留,强调了子孙繁衍和人丁兴旺;另有一种观点认为这是象征死去的先祖将力量集中在一起,承担起为后代子孙提供庇护的责任。另外常常在上衣的领底、腰花的二方连续宽边花纹上再绣衲对称的鸟禽纹样,并用类似木棉花、鸡冠花等植物花卉点缀其中,各缝纫接口处也装饰有红黄两色的点状花卉刺绣,打破了主体图案的硕大呆板,呈现出一种生动活泼的视觉效果。反映出黎族润方言人民飘逸、灵动的独特审美性格。

四、结语

综上所述,从形式美角度来看,润方言黎族双面绣纹样在整体构成形式上呈现出了和谐统一、突出重点、均衡稳定、韵律节奏的布局特色,形成了质朴自然的传统手工艺形式。人文思想角度更加注重原始的精神理念。黎族双面绣虽然不像苏绣湘绣那样细腻婉约、栩栩如生,但黎族的织锦工艺和材料使润方言双面绣有其独特的针法技巧。其精湛的工艺技术,丰富的图案内涵,构建润方言双面绣精神内核的同时赋予其一定的文化价值,它的独特性、稀缺性及不可复制的美学特征。

参考文献:

[1]邓佑玲.中国少数民族美学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1.

[2]孙海兰,焦勇勤.符号与记忆黎族织锦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

[3]黄学魁.海南民族民间工艺美术[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8.

[4]彭修银.民族美学—第1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基金项目:本文系海南省哲学社会科学2020年规划课题“国际设计岛背景下的黎族传统服饰工艺保护与技术文化研究”(课题编号:JD20—56)。

作者简介:陈海婷(1983—),女,汉族,湖南株洲人,本科,海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民族服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