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下村干部的媒介治理:现状、困境与出路

2024-10-06 00:00:00薛伟芃
关键词:乡村治理

[关键词] 乡村治理;媒介治理;乡村大喇叭;乡村微信群

[摘 要] 媒介技术在乡村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了解村干部利用媒介参与乡村治理的现状、困境,对于促进乡村治理、组织振兴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研究村干部在现实语境中进行乡村治理时主要使用的乡村大喇叭和村级微信群后发现,二者的张力共治促进了村干部治理逻辑的转变、完成了村干部的上传下达并构成了乡村振兴的媒介平台,但也面临着传播器物年久失修、治理缺乏联动、村干部媒介素养较低等现实问题,需从传播器物、传播主体、外部力量三方面共同发力,进一步推进村干部的媒介治理实践及组织振兴。

[中图分类号] D 6 3 8[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 0 9 5 - 5 1 7 0( 2 0 2 4) 0 4 - 0 0 7 4 - 1 0

新中国成立至今,媒介技术一直在乡村基层治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从宣传标语到农村大喇叭,从农村大喇叭到电视机,从电视机到微信群、县级融媒体等互联网催生下的新媒介形式,在乡村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对各主体进行基层治理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们虽然在治理表现中各有张力,但在传递国家意志、提高基层干部工作效能、团结乡村在地力量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国家联系人民群众的“最后一公里”。

改革开放后,国家行政体制的改进推动了村庄自治与政府治理之间的逻辑转换,村集体的角色由生产组织者向公共服务提供者转变。角色的转变意味着国家权力不再涉及农民的个人生活〔1〕,以“村两委”为主的乡村基层自治组织在乡村治理中发挥着更加重要的作用,村干部等基层组织成员成为与基层群众互动性最强、联系最紧密的管理人员。

虽然不同时期国家对于乡村社会的发展要求各有侧重,但都强调了“乡村治理”的重要性。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要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1〕。乡村组织振兴是实现村级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应有之义〔2〕,而媒介在村干部的乡村治理中、组织振兴中能够发挥重要作用。随着新媒体技术在乡村社会的不断下沉和渗透,诸如微信群、县级融媒体等新媒体不断影响、重塑着村干部的治理方式和治理逻辑,了解村干部利用媒介参与乡村治理的现状及问题,能够为进一步促进乡村组织振兴、提升村级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提供参考。

一、概念辨析:媒介与乡村治理

现有研究关于“媒介”与“治理”的相关概念主要集中在“治理媒介”“媒介治理”与“媒介化治理”,不同的概念表述所对应的理论内涵不同,“治理媒介”的概念更偏向将媒介作为治理活动的客体看待〔3〕,即如何通过治理媒介达到更好的社会治理效果〔4〕,如通过国家主导的公共政策和法律法规,以及行业形成的媒介伦理规范,实现对媒介活动的治理〔5〕。“媒介治理”是媒介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发挥参与治理的功能,承担相应的角色,在当前中国治理实践中的突出表现是以政府为主体的数字政府建设和以媒体为主体的媒体融合建设〔6〕。而“媒介化治理”的核心议题是媒介治理性角色的发挥,即媒介在社会治理中所处的基本位置及其嵌入社会治理的可能性与可行性〔7〕,将“媒介化”作为治理资源,促进媒介逻辑对公共空间、公共政策、社会生活和社会治理的全方位渗透,同时将人民民主的价值理性融入和贯穿治理全过程,实现媒介化治理与社会结构、政治逻辑的有机结合与互动〔1〕。本文中有关村干部利用媒介参与乡村治理的概念更接近于“媒介化治理”,媒介不仅仅作为村干部进行乡村治理的工具,同时也在不断改变着村干部的治理逻辑,在村干部的治理实践、政治逻辑、社会互动中表现出特有的张力。

传播既是治理权力的来源和治理过程的本质,同时也是进行有效治理的保证,传播在乡村治理过程中发挥了政治认同、社区整合等功能〔2〕,具体到传播媒介形式上,在国家乡村治理的历史进程中,文件、会议、口号、广播、电视等媒介在国家治理乡村社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3〕。从传统媒体到新媒体,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同学者针对不同媒介对乡村治理的作用以及与乡村治理的互动展开了研究与讨论,如钟新等人考察了新冠时期“村村响”大喇叭、微信网格群、流动宣传车等媒介在疫情防控、乡村社会动员中的作用〔4〕,李乐研究了有线广播、电视和网络新媒体与乡村治理结构变迁的关系,以及媒介改变带来的不同乡村治理主体之间的张力变化〔5〕。上述研究为媒介参与乡村治理提供了重要参考,同时也丰富了媒介治理的相关概念,但目前从村干部等不同治理主体出发,基于实证研究资料,考察村干部利用媒介参与乡村治理的相关研究较少。

基于上述理论参考与研究现状,本研究以山西省Z村为例,采用田野调查、深度访谈的方法,从村干部利用媒介参与乡村治理的视角切入,聚焦现实语境中村干部进行乡村治理时主要使用的乡村大喇叭和微信群,梳理乡村干部利用媒介参与乡村治理的现状、困境,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未来可发展的方向。Z村位于山西省中南部,村庄共有农户4 4 2户,人口1 2 6 2人,支部村委9人,党员2 8人,村民代表2 1人,村庄无线网络覆盖率达到9 0%以上,网络接入率高,具备调研的基础,笔者于2 0 2 3年1月—3月, 2 0 2 3年7月—1 0月在Z村开展田野调查,并对包括村干部在内的2 0位村民开展了深度访谈。结合田野调查对访谈资料进行分析,以期为新媒体环境下的乡村组织振兴、乡村治理提供借鉴。

二、现状:“大喇叭+微信群”的张力共治

(一)村干部治理逻辑的转变

为了“使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声音更好更快地传播到农村每一个角落,使广播更有效地为农民服务,为无产阶级政治、为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服务”〔1〕。1 9 6 6年,全国建成县级广播站2 1 8 1座,放大站和公社广播站8 4 3 5座,广播喇叭1 1 0 0多万只,均达到了农村广播网历史上的最高水平〔2〕。在人民公社时期到农业税费改革期间,大喇叭作为村干部通知村民的主要工具,其安装位置一般位于公社大队屋顶,数量较多,能够将村干部想传递的信息较清楚地传达给村民。如受访村民所述:“每天一到劳作时候,广播里就会分配劳作任务,例如广播里会喊‘一队里面的社员同志们,男的去西面做河沿,女的到东边锄地,收了多少粮食,交了多少粮食,都要在喇叭上说清楚’。”大喇叭作为村干部联系村民、传递乡村事务的主要工具,曾经是村干部进行乡村治理的首选媒介。

随着现代化进程不断加速,空心化、留守化成为乡村社会的“代名词”,这同时也对村干部进行乡村治理提出了新的挑战,能够发挥力量的青年人不在村庄内部,而需要办理的乡村事务则逐渐转移到了线上,留守村庄的老年人大多媒介素养较低,不能够独自完成线上事务的办理。乡村微信群依托新媒体技术形成了一个线上场域,这个场域具有诸多优点,如信息保存时间长、信息交流方式多样、多主体共同在场、共同发声等,并且将长期离开乡土的“异乡人”也纳入进来,村干部可以在这个线上空间发布需要办理的乡村事务,年轻人可以在异地进行线上操作,同时也能够远程指导家中老人操作,极大地提升了村干部的治理效能,成为了村干部当下进行乡村治理的主要场域与首选工具。这其中折射出媒介形式改变所带来的治理场域的空间之变,从而促成了乡村干部治理逻辑的转变,从先前的“一有事情就广播”变成了“一有事情就先在微信群发布”,彰显出媒介在乡村治理中的重要作用。

正如Z村村长所说,“以前通知村民主要是用广播,有要紧事了就让通讯员去通知。有了微信群以后,直接在微信群里通知。镇上通知我们村干部也是都用微信群了。”村干部Z X B也表示赞同,“村里治理用的媒介现在主要是微信群,广播有时候老人听不见,微信群来得快,人们就算白天忙,晚上也会看看内容。现在微信群里一通知, 9 0%的人就都知道了,剩下的特殊几家不知道,我们再通知一下,办事情就省事了,通知比较到位。”

(二)上传下达的共同作用

媒介在村干部乡村治理的进程中发挥着事务信息上传下达的主要功能,乡村干部作为国家力量在乡村中的代表,同时也是乡村社会的内生性力量,这种二元身份要求他们上要承接乡镇政府,下要面对乡村居民,充当连接的媒介存在,而大众媒介又在这一连接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村干部的上传下达中,主要使用到的大众媒介就是乡村广播和乡村微信群。如上文所述,乡村微信群的广泛使用改变了村干部的治理逻辑,但是大喇叭作为在乡土社会中长期共生的媒介,其上传下达的功能依旧不容忽视,微信群并未能够完全取代大喇叭,二者更多的是优势互补,共同助力村干部的上传下达。

对于乡村留守老人而言,不仅数量较多,且相当一部分农村老年人受限于经济水平、文化水平、身体状况等情况,未能接入智能手机,他们依然要依靠收听大喇叭和村民间的人际传播来获取自身关切的事务信息。历史上,大喇叭中播报的信息对于村民而言都是重要的事情,在村民心目中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尤其是在不确定性比较强的语境下,大喇叭传递的信息更能够让村民信服、稳定民心,达到良好的治理效果。诸如新冠疫情期间,大喇叭在乡村疫情防控中的表现得到了诸多学者的关注,如齐一放等人研究了大喇叭通过在地化与在线化传播所达到的防控效果,认为大喇叭在应对农村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在Z村的调研中也证明了这一点。这为村干部在今后的乡村治理中应对突发事件提供了启示和参考,在应用新媒介进行乡村治理的同时,不能忽视传统媒介所蕴含的强大功能和权力隐喻,二者共同作用,构成了村干部在日常和应急时刻的媒介治理工具。

对村卫生所工作人员的访谈再一次印证了大喇叭和微信群共同完成上传下达任务的现状,在村卫生所工作的S X Y表示:“微信群不可能每个人每天都接收到消息,有的人就没有智能手机,不在群里,有的消息多了就觉得烦了,比如这几天发疫苗的消息,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人们可能觉得烦了,就都静音了,还是要在广播里面通知一下才比较有效。”

(三)乡村振兴的媒介平台

完善乡村治理体系,将新的治理形式和手段融入乡村治理,是乡村振兴时代背景下提出来的新课题和新任务。诸如乡村微信群等新媒体技术在乡村治理中的应用与大喇叭等传统媒体一起相辅相成,共同构建了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媒介平台。一方面为宣传乡村振兴话语、促进乡村振兴事务的开展提供了渠道,另一方面,新旧媒体在乡村治理中的实践也促进了村干部的组织振兴。

在开展乡村振兴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考察时强调:“要深入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推进城乡环境整治,完善公共卫生设施,提倡文明健康、绿色环保的生活方式”。Z村领导也带领群众开展了爱国卫生运动,同时为村庄争取“美丽乡村”项目。要在公共卫生意识比较单薄的乡村,树立新的卫生文明观,改变村民长期形成的传统意识,是比较困难的一项任务,媒介宣传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经过微信群和大喇叭的长期宣传, Z村的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如负责该项目的Z X B说到,“在以前,村民都习惯将粪堆、垃圾堆攒在自家门口,卫生意识比较薄弱,一开始搞卫生的时候得天天在广播里广播,在微信群里发,不然人们就不重视,现在人们就形成习惯了,比如说有人这几天正在盖房子,等盖完他们自己就会清理干净,以前就是随地放着,怎么方便怎么来,现在就都是干干净净的。”

在促进村干部的组织振兴方面,微信群再造了村干部的“线上事务局”,分管不同工作的村干部对接市县、乡镇不同的部门,干部分别存在于不同的微信场域中,使办理事务更加专业化、沟通更加便捷,再造了体制内的信息传播流程,促进了乡村干部的组织振兴。而村干部内部有干部群、党员群以及村民沟通的微信群,这些属于村干部之间的群,将乡村干部放置在同一线上场域中,既提升了村干部与上级部门之间的沟通速度与办事效率,同时也使得村干部内部更加团结,日常工作开展越加透明,相互之间的猜忌减少,提升了村干部之间的信任和感情,增进了村干部领导班子之间的凝聚力。此外,村干部在所有村民都在场的微信群中对工作进度开展的透明性汇报,也团结了村民,增进了村干部与村民之间的感情。

三、困境:传播器物的失修与断联

(一)设备年久失修,削弱治理效果

2 0 0 6年2月2 2日,国家邮政局发行了一张面值8 0分的纪念邮票,名为“全面取消农业税”,以庆祝中国农业史上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改革。自此,在我国延续了2 0 0 0多年的农业税宣告终结,这既使农民负担重的状况得到根本性扭转,也意味着我国工业反哺农业的进程提速〔1〕。农业税的取消使得村民更加关注小家庭和私人生活,与村集体的联系日渐衰微,村干部和村民之间的联系愈发减少,通过大喇叭等进行农业税的征收也成为历史,乡村大喇叭响起的次数也不复从前,大喇叭在村干部的治理实践中所发挥的作用减弱,这也造成了村干部对于大喇叭的重视度降低,一些大喇叭坏了也不再出资进行修复和重构,只是放任喇叭数量减少。

就Z村而言,现在只剩下4个喇叭安装在村小学的楼上,传播效果远远不如从前,距离较远的村民甚至无法听到大喇叭的声音,而且广播具有稍纵即逝的特点,更加削弱了大喇叭的信息传递效果。大喇叭作为乡土社会历史悠久的传播器物,其本身具有一定的权威,在很长时期都是国家话语的象征,但是器物本身的老旧、失修大大削弱了其原本能够带来的传播效果。虽然村干部已经不再将大喇叭作为信息传递的主要渠道,微信群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喇叭的传达功能,“时时用广播、事事用广播”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但是大喇叭的失修在一定情境中,尤其是在突发、应急事件中不利于乡村干部对乡土社会的治理。

(二)功能发掘尚浅,缺乏治理联动

大喇叭和乡村微信群目前在治理实践中主要发挥了信息传递的功能,但是媒介所能够发挥的功能远不止于此,传播媒介的变迁带来的是整个乡土社会交往方式的变化、社会传播情境的变化、社会多方主体相互张力的变化,同时也是村干部与乡村社会互动以及乡土社会治理逻辑的改变。应该看到,诸如乡村微信群等新媒介所构建的线上场域不仅仅是一个传递信息的话语空间,同时在这个媒介场域中能够进行乡土文化、乡土行为、乡村秩序等意义的再生产,乡村微信群连接着村庄里的人和漂泊在村庄之外的人,这个媒介场域更像是一个乡村的线上共同体,村干部得以在这个线上共同体中进行治理实践和意义生产。但是目前村干部的媒介治理实践主要落脚在信息的传递上,未能够丰富这个场域的其他治理实践,如再造乡土团结、振兴乡村文化等。牛耀红发现由微信群和“为村”所组成的数字社区公共领域强化了乡土认同、重建维系了乡村秩序、建构了共同体意识〔1〕,而邱新有等人认为壮族山歌在微信群等新媒体中媒介化的对歌行为创造了新的交往逻辑,并以此形成了不一样的数字礼俗社会〔2〕。传统文化的线上实践为新时期利用新媒介进行乡村振兴提供了新的思路,也为村干部进一步促进乡村文化振兴、组织振兴提供了参考,但是目前大部分村庄乡村微信群等新媒体的功能发挥有待进一步提升。

除去对新媒体所开创的可能性开发空间尚小之外,村干部的媒介治理实践中还存在与其他媒介联动较弱、未能够形成垂直的治理传播网络的困境,这也不利于乡镇等政府部门工作的开展。近年来,县级融媒体的建设如火如荼,也吸引了学界对县级融媒体的调查研究,大多数学者认为县级融媒体为进一步促进乡村治理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但是通过参与式观察发现,乡村微信群与县级融媒体的互动并不紧密,二者未能够形成有效联动,从而促进村干部治理事物的展开。以Z村为例, Z村所属县有自己的融媒体中心公众号,该公众号中有新闻、天气、公告等服务版块,这些信息与村民把握周围环境息息相关,但村干部未能够将微信群与该融媒体中心提供的服务有效对接,仅在微信群中分享该公众号上与本村相关的信息,且次数极少,阻碍了信息的透明公开,自然不利于相关事务的开展。多元的治理媒介为村干部进一步开展乡村治理提供了可能性,但目前多媒介之间缺少联动,不利于村干部的治理实践以及与外部的对接。

(三)媒介素养较低,欠缺治理技能

村干部利用媒介进行乡村治理的关键还在于村干部主体,村干部是媒介治理实践的接入者、完成者,同时也是媒介治理网络中的关键一环,正是村干部创造性地利用新媒介所开创的线上场域,才使得线上的治理实践成为可能。因此,村干部自身的媒介敏感度、自觉性以及使用素养,也是村干部在其媒介治理实践中应该努力提升的地方,而村干部普遍媒介素养较低也正是当前乡村媒介治理中所面临的困境之一。

费孝通曾在《乡土中国》中认为中国的乡土社会是“长老统治”,担任村干部的人群通常为村庄中德高望重的长者或者具有一定经济、社会地位的村民,但是这部分群体普遍年纪偏大,村两委的核心成员多为5 0岁以上的壮年群体,他们多为数字移民,或主动或被动卷入互联网社会,又由于其自身职责等原因才进一步接触了新媒体。但是这些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多为初中、高中学历,文化水平较低也进一步限制了他们对于新媒体的接入水平。很多人未能够实现对电脑的熟练操作就直接迎来了智能手机时代,因此,一些简单的线上表格操作实践有些村干部都没办法完成,无法流畅实现村庄事务的线上化,一些表格登记还是依靠人工线下完成,不仅费时,而且纸质表格不易保存、容易丢失,不利于村庄事务的可持续开展。

如从1 9 7 6年起就担任Z村会计的Z QW,能够使用微信群,并且用微信群来沟通日常工作,但是他本人不会制作电子报表,还是依靠手写,如果要交电子版的表格,就需要让同村的年轻人来帮忙。透过这个案例,可以窥探到在媒介转型期,这些惯用旧媒介的村干部所面临的治理困境,而造成这一困境的主要原因就是村干部的新媒体媒介素养较低,这同时也是形成线上垂直治理网络、进一步激发村干部媒介治理潜力、与其他新媒介产生联动治理效应中亟需解决的重点问题。

四、出路:内生潜力的激发与重塑

(一)器物:挖掘使用潜力,实现治理互联

媒介变迁所带来的可能性是超乎想象的,但是新媒介的诞生并不意味着旧媒介的消亡,而是共同作用于历史的某个特定阶段。正如乡村大喇叭和乡村微信群在治理实践中所表现的一样,既要看到新媒介开辟的新的治理逻辑,同时也不能忽视旧媒介自身所包含的隐喻及在特定时期能够发挥的作用。因此,基于村干部对新旧媒介在不同情境中的使用,首先应该对传播器物本身进行修复,如对乡村大喇叭进行修复和重置,让大喇叭的声音能够覆盖到整个村庄范围,当村庄处于应急情境中时,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大喇叭的应急功能,有效助力乡村治理。其次,一些地方已经将乡村大喇叭升级为能够实现联网的新型智能广播,且县、乡一级能够直接控制大喇叭〔1〕,这种对传统媒介的迭代更新更加符合新媒体环境下的传播,且有利于构建自上而下的垂直传播体系,处于应急情况时上层管理组织能够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村庄,为村干部进行乡村治理提供便利,具备一定安装基础的村庄可以考虑借鉴并投入使用,进一步作用于乡村治理。

而在微信群等新媒介器物层面,要充分发掘新媒体开创的线上场域所带来的可能性,让微信群能够发挥的功能不仅仅局限于信息的传达层面,村干部可派专员定期开展与村民的日常互动,充分调动村民积极性、活跃性,发挥更强的村民主体性,让更多村民参与到乡村治理的实践中,为乡村治理建言献策,既能够方便村干部日常事务的开展,也能够进一步沟通、强化村干部与村民之间的情感联结,促进乡村共同体的情感表达。除此之外,村干部应积极利用微信群与其他新媒体展开互动,如将县级融媒体、短视频平台中一些与村民生活紧密相关的新闻进行推送,以方便村民对周围信息的获取。也可以将线上的三农、民生广播音频等在微信群进行推送,由于一些年龄较大的村民仍然保留着收听广播的习惯,相较于依赖收音机等媒介,微信群可以将该功能进行整合,为村民提供便利。

(二)主体:提升媒介素养,动员内生治理

进一步提升村干部利用媒介进行乡村治理的关键还在于提升村干部主体的媒介素养,这既是促进新媒体环境下村干部组织振兴的关键,也是进一步促进乡村振兴的可持续源泉。但是面对空心化、留守化现象严重的现实语境,村干部媒介素养的提高不能仅仅寄希望于乡村内部,应该是多方联动、共同作用。可以由乡镇政府等成立媒介素养提升团队,为村干部提供统一培训,这种培训应该是定期的、持续的,才能够及时解决村干部在媒介治理过程中所面临的难题。其次在乡村内部可以发动假期返乡的大学生力量,为村干部利用新媒体进行的治理实践建言献策,进一步调动乡村活力。

除去提升村干部的媒介素养,同时也要充实、调整乡村干部的人员构成,优化乡村干部的年龄分布,吸纳更多的年轻人加入乡村治理。乡村目前较多的青年群体为留守妇女,长期以来,留守妇女被当做弱势群体来考察,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她们在乡村治理中能够发挥的重要作用。与男性相比,这些留守妇女虽然在乡村经济、政治等方面承担的任务较小,但是在乡村文化治理等方面却能够发挥重要的组织及宣传作用,如辛逸、赵月枝等人对“乡村春晚”的考察,充分肯定了妇女在组织乡村文艺活动中的主体性〔1〕。尤其在新媒体的使用方面,她们自身的学习能力较强、接受新事物快,应该积极吸纳有能力的乡村妇女加入媒介治理实践中来。此外,要发挥大学生村官等青年群体的连帮带作用,他们既是乡村干部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数字原住民,应充分激发他们在乡村治理中的内生动力。

(三)外部:构建垂直网络,搭建治理平台

当前,微信群等新媒体已经成为村干部治理实践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同时也成为了各级政府连接乡村的重要渠道,但其存在似乎还缺少一定的组织性和正当性,更像是自下而上、自发生成的“民间”组织,未能成系统、有组织地服务于政府治理、乡村治理。政府层面应该利用微信群等新媒体构建线上的垂直治理体系,将村级层面纳入进去,真正打通国家连接乡村的最后一公里,不论是镇干部在微信群中的入驻还是与诸如县级融媒体等的连接,国家力量的在场都能够通过这些媒介场域得到进一步彰显,从而加深村民与国家主体之间的纽带,进而推动村干部对乡村事务的治理。

政府线上垂直治理体系的建构离不开与平台方的合作与配合,平台企业等主体应该将视野更多的转向基层,在技术开发层面为便利乡村治理提供更多的专门服务板块,让新媒体平台能够真正做到为民所用。如腾讯推出的“为村”智慧乡村信息服务平台,开展村务公开、助农直播等活动,为进一步整合资源、服务三农、促进乡村振兴发挥了力量。同时,平台企业将视角投向农村,也彰显了积极正面、负责任的企业形象。企业方也可以成立支援乡村振兴部门,负责与村干部进行专门对接沟通,解决村干部在线上治理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为他们提供更加便利的服务,进一步促进乡村治理、组织振兴。

五、结语

应该看到的是,除去乡村大喇叭和乡村微信群,人际传播、墙体标语等传统媒介也在乡村治理的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本文只选取了在当前现实语境中主要发挥作用的两种媒介加以阐述,期望能够为改善乡村振兴背景下村干部的治理现状、促进村干部的组织振兴提供参考。

新旧媒介的更迭使用与共同在场,改变了村干部对乡土社会的治理逻辑,丰富了村干部的治理实践,并为持续促进乡村振兴提供巨大动力,但是其中也存在着诸如村干部媒介素养较低、媒介器物年久失修、未能够与其他媒介联动共动,从而导致治理效果欠佳等问题。如若使媒介更好地作用于村干部的治理实践,则需要多方主体发挥合力,具体而言,村干部需要努力提升自身媒介素养、提高线上办事效率,修复和完善现有媒介、积极与其他新媒体平台产生互动,并且借助于国家、平台等力量,形成系统、规范的线上垂直传播治理体系,才能够更好实现村干部与外部力量、村干部与内部主体之间的连接与互动。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数字乡村的建设、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都离不开媒介的参与,媒介所开创的多种可能性注定为乡村振兴提供不竭动力,这些动力应该被看到,也应该被重视,媒介与不同治理主体的互动研究也应该在未来得到更多丰富。

[责任编辑:董晗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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