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音乐”与脾相关疾病调治相互关系的研究

【摘 要】 音乐疗法是中医传统疗法之一，正是由于“音乐类之于药”，所以在使用过程中须有所禁忌。文章基于中国古代医学著作，对医籍所记载的禁忌证中含有音乐的内容进行整理、归纳及溯源，试从多个角度对“慎音乐”与脾及脾相关疾病调治的相互关系进行论证。研究发现须“慎音乐”的疾病主要有鼓胀、水肿、肿胀、淋证及正气虚证，均为与脾脏相关疾病。 强调“慎音乐”在脾相关疾病治疗中的重要性，提出对患脾相关疾病者应谨慎选择音乐疗法，可为脾病的中医防治及调护提供思路。

【关键词】 脾相关疾病；慎音乐；音乐；中医古籍；文献研究；理论探讨；数据挖掘

【中图分类号】R454.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4）17-0115-04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17.zgmzmjyyzz202417026

Stud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hen Music” and the Regulation and Treatment of Spleen Related Diseases

ZHANG Mengjiao¹ XU Li^2* LI Jingze³ WANG Yuxuan⁴ MA Rui⁴ ZHANG Bowei⁴ LIU Fang⁵

1.Shenyang No.245 Hospital，Shenyang 110000，China; 2. The Second Affiliated Hospital of Liaon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Liaoning Academ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enyang 110000，China;3.Shenyang Conservatory of Music，Shenyang 110000，China; 4. Liaon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enyang 110000，China; 5.Lianshui County People’s Hospital，Huaian 223400，China

Abstract：Music therapy is one of the traditional therapies of Chinese medicine. It is because “music is medicine” that it must be taboo in the process of use.Based on ancient Chinese medical works，the contents of music in contraindications recorded in medical books were sorted out，summarized and traced，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hen Music” and the regulation and treatment of spleen related diseases was demonstrated from multiple perspectives.The main diseases requiring “Shen Music” were meteorism，edema disease，swelling，stranguria and deficiency of healthy Qi syndrome，which were related to spleen. It emphasizes the importance of “Shen Music” in the treatment of spleen related diseases，and suggests that patients suffering from spleen related diseases should choose music therapy carefully，which can provide ideas for the prevention and care of spleen diseases.

Key words：Spleen Related Diseases；Shen Music；Music；Ancient Books of Chinese Medicine；Literature Research；Theoretical Discussion；Data Mining

音乐疗法早在黄帝时期作为中医传统疗法应用于临床疾病的治疗。正是因为音乐类之于药，便有其所须禁忌。笔者通过研究古代医籍发现，有大量著作在论述疾病的禁忌证和调养方法时对“音乐”进行了着重强调，记录疾病须“慎忌音乐”“忌音乐”“远音乐”“禁忌音乐”等。根据音乐双向调节作用于人体并影响疾病发生发展趋势的独特方式，将上述音乐禁忌证统称为“慎音乐”。基于五行学说、藏象学说及中医辨证论治等理论，对古代医学著作中明确记载以上音乐禁忌证的疾病进行统计、分析后发现，须“慎音乐”的病证与中医脾相关疾病关系密切，均可通过调治脾脏而立法遣方。本文从多个角度对“慎音乐”与脾相关疾病调治的相互关系进行论证，深入剖析其蕴含的中医思维与中医音乐治疗学理论，为临床脾相关疾病的施治调护提供新的思路与方法，以启同道。

1 须行“慎音乐”的疾病

1.1 病鼓胀者须“忌音乐” “鼓胀”病名始见于《黄帝内经·灵枢》：“岐伯曰：鼓胀身皆大，大与肤胀等也。色苍黄，腹筋起，此其候也。”并对其针刺治法加以概述，宜先泻其胀之血络，后调其经。鼓胀者需“忌音乐”，经研究发现可追溯到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药方》。其书云：“又有蛊胀但腹满不肿……今录慎忌如左：丧孝、产乳、音乐、房室……及不得用心，其不禁者并具本方之下，其房室等尤三年慎之，永不复重发。不尔者差而更发，重发不可更治也。”孙思邈将“蛊胀”归为水病，强调了“忌音乐”对鼓胀患者服药治疗后的康复状况及疾病复发可能的重要性，体现了中医“治未病”思想。新安医学明代医家吴崑在论著鼓胀病时，在继承孙思邈这一思想上又深入发微，着重强调“守禁忌”的重要性。其《医方考》云：“愚谓鼓证愈后更要病者守禁忌，如孙真人所云可也。今录如左：丧孝、产乳、音乐、房室……”

元代朱丹溪诊治鼓胀病的思想不仅独树一帜，在预后调养之法上还颇具心得，其思想在《格致余论》《金匮钩玄》中均有详述，后人亦多有发微。朱丹溪在《金匮钩玄》中强调“鼓胀又名单鼓”“须必远音乐、断厚味，以大剂人参、白术，佐以陈皮、茯苓、苍术之类”。丹溪之此禁忌证在后世医家著作中被多次引用，以明代医家为盛。在明代程充重订的《新刊丹溪先生心法》、方广所撰《丹溪心法附录》、王玺所书《医林类证集要》中均再次详述“鼓胀者需远音乐”。 除孙、丹两位大家外，其余朝代医家在鼓胀病需“忌音乐”方面也多有论述，主要以明清时期医家为主。明代医家缪存济《识病捷法》“鼓胀门”中的禁忌同样也有“远音乐”。孙志宏所著《简明医彀》有云：“蛊证……欲行治理必绝怒气、断盐酱、远音乐……”徐绅认为鼓胀、单腹胀同为一疾，在《鼎锲太医院颁行内外诸科方论百代医宗》中将其归类于“胀满门”，认为鼓胀者“远音乐戒暴怒无有不安者矣”，此观点与万表、万邦孚之《万氏家抄济世良方》所述相差无几。清代医家李梦龙、徐人凤《医法指南》云：“鼓胀者……却盐味、断妄想、远音乐、戒暴怒，保养渐安。”

1.2 病水肿者须“远音乐” 水肿与鼓胀“形症相似”，但是治法确有不同。孙思邈有言：“有医者不善诊候，治蛊以水药，治水以蛊药，或但见胀满皆以水药。”如此者即仲景所云“愚医杀之”。故水肿与鼓胀在禁忌证上也不可一概而论之。明代医家缪存济在《识病捷法》中着重强调“水气肿胀”与“鼓胀”，二者形症相似，治各不同。因此缪存济在书著《识病捷法》时将“水肿”另立篇目。书云：“水气本于肾末于肺。肾病为跗肿肺病为喘呼不得卧。诸脏皆可患水，故有十水之名及论其阳水阴水老少虚实。”缪在水肿病的“禁法”中详细枚举“远音乐、远楼板房、断盐酱厚味”等注意要点。郭鉴的《医方集略》“水气门”中记载道，“真水肿”者若谨遵“调养之法”——“远音乐、戒暴怒、绝厚味、淡口静心”，如此便可“十死一生矣”。

1.3 病肿胀者须“禁音乐” 明代医家闵道扬认为病肿胀者有二，一谓病鼓胀者，一谓病水肿者。《医学集要》云：“虽曰鼓胀水肿水二者之殊，而受病之源则一……”闵道扬在书中将病因病机探讨、调养之法及禁忌证等方面，将水肿与鼓胀合并论述；认为患者遵循“远音乐、戒暴怒”等禁忌后“无有不安”。

1.4 病淋证者须“断音乐” 孙思邈《千金宝要》有云：“热结下焦作淋及散石，热动关格小腹坚胞胀如斗，诸有此淋悉治之立验。录忌如左：丧孝、产乳、音乐……”并补充道：“其不禁者并具本方之下，再发，若不尔，若虽差，复发，复发不可治。”孙思邈不仅将禁忌证完整列举，还将不遵守禁忌证的后果写清道明，以令医者与患者均能够提高认知水平、加强重视程度。

1.5 正气虚者须“却音乐” 郭鉴继承朱丹溪的“补脏腑已惫精气，抗疾病外侵邪气”的思想，在《医方集略》“气门”之“正气虚”证中，将“远音乐”归类于此类疾病的“调养之法”。郭鉴认为“却厚味、断妄想、远音乐”可起“助胃进食”之功、可达“甚速”之效。

2 “慎音乐”疾病与脾的关系

2.1 病鼓胀者，盖责之于脾 鼓胀之病，盖责之于脾。主要有以脾土之阴受伤为主、脾土致损为主和脾虚为主三种说法。

朱丹溪认为鼓胀病性胶固、难以治疗，其人病鼓胀究其缘由皆由脾虚而发之，理宜补脾。其书《格致余论》有云：“脾土之阴受伤，转输之官失职，胃虽受谷，不能运化。故阳自升，阴自降，而成天地不交之否……遂成胀满，经曰鼓胀是也。”其书《金匮钩玄》又云：鼓胀者需“大补中气，行湿，此乃脾虚之甚。”在徐绅所著《鼎锲太医院颁行内外诸科方论百代医宗》中也可考证到此种说法。

《识病捷法》云：“或六淫七情之侵扰，或饥饱劳役房欲致损脾土则为痞，膈遂使清浊相混，血成瘀热，气化成湿，湿热相搏合成鼓胀。” 缪存济认为脾土损遂成鼓胀，同时应根据证候表现的不同反推病位而疗之。缪曰病或入于脏腑，或气血，或胸胁，或皮肤，宜先推其原由、后行辨证施治。孙志宏在《简明医彀》中论述道，鼓胀的发病是先由大怒导致肝木盛极，克制脾土，后正虚邪盛发展成“胶固难起之痾”。

古语有曰：方从法出，法随证立。因而考众医家之立法、用方及谴药，便可基本明确其病因病机。万表、万邦孚之《万氏家抄济世良方》和王玺之《医林类证集要》皆有云：鼓胀者，“理宜补脾”为主。在吴崑《医方考》中，共考治鼓胀大法名方七首，除鸡矢醴散主以消食导滞、香枣丸主以泻鼓胀内热二首外，余大安丸、导气丸、大黄蛰虫丸、大戟枣子、六君子汤五首，均为补脾缓中之名方。清代医家李梦龙、徐人凤在《医法指南》中亦有述：鼓胀“概是气虚病”，早宜养脾为主。

2.2 病水肿者，主责之于脾 水肿之病，主责之于脾。缪存济在《识病捷法》中详细地论述了“看验之法在何部分”，即通过起病顺序、发病部位及患者年龄等方面，有侧重地进行脏腑辨证。但治水肿大法仍为“利小便、顺气和脾”令水自行。郭鉴《医方集略》云：“水为物元，土为物母。二者病则真气危矣。”其认为肾为“元”，脾为“母”，“真水肿”是由脾肾二者病致真气衰微乃成。

2.3 病肿胀者，皆责之于脾 肿胀之病，皆责之于脾。明代医家闵道扬所撰《医学集要》，将鼓胀、水肿归为肿胀，皆由“脾土之阴受伤”“脾胃肾元之虚弱”所致。此外，前者鼓胀病“胶固难治”，后者水肿病亦由“脾虚不能制谷、肾虚不能行水”遂成。闵亦认为，二病虽殊，但受病一源，治疗之法理宜补脾为主。

2.4 病淋证者，可责之于脾 淋证之病，可责之于脾。孙思邈《千金宝要》有曰，平素不摄生者易肾气虚竭。其人加之外邪侵袭偕热结下焦便可作淋、石，热动关格可见小腹坚胞胀如斗。《内经》曰“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诸胀腹大，皆属于热”。可见淋证除与肾气虚、热结下焦外，还与脾相关。又由于肾与脾互资互用，因此先天之本有损触邪，后天之本亦有损也。

2.5 病正气虚者，可行补脾 正气虚者，脾可补之。郭鉴在《医方集略》中论述了各类气病特点，及引丹溪所言概述“正气虚者宜补之”。脾处中央，以灌四旁，五脏六腑之虚皆可直接或间接通过调补脾脏而得之。又有《金匮要略》所云：“四季脾旺不受邪。”仲景指出脾气常健旺则不易受外邪。故而“正气虚者”可通过补脾气而补正气，“正气虚”之缘由亦可责之于脾。

3 脾病者需“慎音乐”的理论依据

3.1 与脾“善磨食”及脾阴脾阳功之殊异相关 前贤有云：“脾好音乐，闻声动而磨食。”道家亦有此类说法。《中藏经》中记载：“脾者，土也，谏议之官……消磨五谷，寄在其中，养于四旁，王于四季，正王长夏。”因此患脾相关疾病者，磨食功能自然差矣。若此时令其闻丝竹等音乐之声，反而使脾愈疲，磨食之功与运化之职均滞缓，易令其人不思饮食也。故而郭鉴等认为远音乐可“助胃进食、其效甚速”。

《养生四要》曰：“受水谷之入而变化者，脾胃之阳也；散水谷之精气以成营卫者，脾胃之阴也。”指出脾也分阴阳。脾阴散水谷精气，成营卫；脾阳受水谷之入，而变化。肿胀、鼓胀、水肿等禁忌音乐的疾病，大部分归类于脾土之阴虚，故患此类疾病者为脾阴虚是也。因脾阳主磨食，又因脾好音乐易闻声而动，因此闻音乐而消耗脾阳令其磨食。患者脾脏本已阴虚，阴阳互根互用，阴损阳亦损，致脾脏阳虚，现又消耗已损脾阳，使之虚上加虚，故阳损及阴，最后阴阳互损。

3.2 与脾藏意主思相关 在中医学所论述的“五脏藏神”中，脾之所藏即为意。在《素问·宣明五气》《灵枢·九针论》中均明确指出“脾藏意”。《灵枢·本神》又云：“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且脾独处于中央，以溉四旁。既为气血生化之源、气机升降之枢纽，又为后天之本。故人体神志活动的运作以脾为关键，心为统筹^［1］。

脾主之思，涵义有二：一者为属认知范畴之思；二者为情感范畴之思^［2］。在《灵枢·本神》的“因志而存变谓之思”中，“思”是意识思维活动，在认知范畴之中，其本质也属于“脾藏意”的范畴。但在《素问·天元纪大论》的“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思忧恐”中，思是情绪变化，在情感范畴之中，属于“七情”的范畴。《乐记》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此处的“由人心生也”的“心”非中医学之谓“心”，笔者认为此“心”的含义应与脾所藏之意、脾所主之思的含义相同，即神志活动与情志活动之属。故音乐在脾所藏“意”、脾所主“思”下发出，反之外界音乐亦可直接或间接作用于“意”与“思”。如脾虚之人闻音乐，若乘歌而和之，此为不当歌而当歌，易致脾不藏意，意不藏则志不立。又或脾病者闻及音乐而有感：发于忧思，忧思则伤脾；发于思虑，则气结，又脾为气之枢，故气机不畅亦伤脾也。又有患脾相关疾病者易闻音乐后心神震荡，心不藏神则心气浮越。从五脏藏神，脾为关键、心主统筹可知，脾病者难溉四旁，故心难藏神，遂患脾相关疾病之人应该“慎音乐”；从五行相生角度，母虚子亦虚，心气浮越后影响脾气生成，易使脾更虚，从“治未病”角度来看，患脾相关疾病者亦应“慎音乐”。

4 讨论

值得注意的是本文所讨论的音乐，其本质内涵与《左传·昭公》所论“天有六气”“征为五声”及《吕氏春秋·大乐》所云“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生于度量，本于太一”不同^［3］，非所记载“万物所出”的自然界之声。若本文所述的音乐“出于太一”，则为“道”，应是至精至强之品，便可治病疗疾，古代医者则不应将其归类于脾相关疾病的慎忌之列，故二者本质有所殊异。

中医音乐治疗学的思想肇始于先秦，并确立了比较完整且规范的理论体系^［4］。前贤有言：“百病生于气，而止于音。”张景岳认为，乐者乃天地之和气也，可以通天地而合神明。许多古代医家应用音乐疗法，通过调治脾来治疗神志病、情志病等。如《脾胃论》云：“善治斯疾者，惟在调和脾胃，使心无凝滞，或生欢欣，或逢喜事……则慧然如无病矣，盖胃中元气得舒伸故也。”现代研究^［5］表明，应用五行音乐治疗高血压伴发焦虑，通过“肠道菌群－肠－脑”轴的双向调节作用，临床有效。也有研究^［6］指出，音乐疗法对于精神类疾病、神经系统疾病、心血管疾病、疼痛控制等领域效果较好。本研究虽论证了音乐对于部分与脾相关的疾病具有消极作用，恐延误病情、影响病患康复；但不否认音乐对于其他脾病具有治疗作用及积极导向的影响。

《说文解字》有言：慎者，谨也。本文选用“慎音乐”作为表达“禁忌音乐”含义的统称，是因为尽管本研究以禁忌音乐的病症为角度切入展开论述，但对于音乐的临床治疗作用及中医音乐治疗学在中医学中的重要地位并不否认，旨在运用辨证思维理解音乐对于人体的双向调节作用。即音乐之“适”者，可治疗疾病，对人体健康有利；音乐之“不适”者，应或慎忌或远离，以其遵调养摄生之法。

参考文献

［1］黄薰莹，刘珍珠，王维广，等．从《黄帝内经》脾藏意及香入脾理论探讨痴呆的中医治疗［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21，44（12）：1073-1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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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蔡曌．《吕氏春秋》音乐起源观念辨析［J］．江苏社会科学，2022，（3）：193-201，244．

［4］张加存，薛辉．先秦音乐治疗思想的发生学研究［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6）：119-128．

［5］李冠慧，陈后煌，肖稳康，等．基于肠道菌群-肠-脑轴双向调节探讨五行音乐疗法治疗高血压伴发焦虑的机制［J］．中华中医药杂志，2022，37（6）：3136-3140．

［6］蓝宪，叶然，林法财．音乐疗法文献研究探析［J］．中华中医药杂志，2020，35（4）：2099-2101．

（收稿日期：2023-12-07 编辑：徐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