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的写作手法简析

辛弃疾是南宋时期著名的文学家、爱国将领，他不仅具有出色的军事才干，而且在文学创作上有着极高的造诣。《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是他的代表作。在这首词中，他追忆了往昔英雄人物的丰功伟绩，表达了壮志难酬的悲愤与无奈之情。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作者采用了多种写作手法，极大地增强了词作的艺术表现力，给人一种荡气回肠之感。接下来，笔者就对此作简要的分析。

一、比喻

作为宋代著名的军事将领，辛弃疾心忧国事，常年率领军队抗击金兵。在提及“孙仲谋”之后，他还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描写了“吴帝”孙权当年驰骋疆场的样子，使人物形象变得更加生动、立体了。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尽管三国时的“吴帝”早已被历史的长河所吞没，但这并不妨碍词人想象他当时的英姿。此时此刻，他似乎身处数百年前的战场，跟随在孙权的左右，亲眼看到他指挥千军万马、开疆拓土、浴血厮杀的样子。词人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将孙权带兵作战的气势比作猛虎，表现了其不可抵挡、所向披靡的英雄气概。战场上的孙权在面对敌军时毫不畏惧，率领大军南征北战，不断扩大吴国的版图。对于词人而言，只有这样的人才称得上“英雄”。时间如滔滔江水，吞没了英雄，却卷不走他们的丰功伟绩和风采神韵。如今，世无英雄，奸臣当道，皇帝昏庸，锦绣江山落在了敌人的手中。中原人民沦为异国之奴，词人看不到收复故国的希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他自然忍不住想起功成名就、名留青史的“吴帝”孙权，羡慕他能够施展才华、建功立业。

二、借代

词人数次南下，亲眼见过失地百姓的悲惨生活，对敌人充满了愤恨与不满。“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在行政区域的划分上，宋朝承袭唐制，将全国划分为十三道，而扬州隶属“淮南道”。词人回忆了当年扬州一带惨遭金兵洗掠的场景，采用借代的修辞手法，以“烽火”代指“战争”，增强了作品的表达效果，将读者引入特殊的场景之中。

金国在灭掉了辽国之后，于公元1125年开始发动战争，两年后攻下宋朝的都城，不久再度挥师南下。公元1160年，完颜亮率领金兵攻下扬州，大肆烧杀抢掠，给当地的百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词人深深地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并且在词中有意提及，表示自己不希望看到悲剧重演。词人虽然想要建功立业，但更注重家国的安危，不希望看到安定下来的南方百姓再度被卷入战争的烽火之中。作为一名长期在前线作战的将领，他深知战争是残酷的。即使身处“尚且太平”的北固亭，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与战争有关的惨烈画面。词人运用借代的修辞手法，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也使词作的内涵变得更加丰富了。

三、反问

在词作的最后，词人运用了反问的修辞手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廉颇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名将，一生为了赵国的安危浴血奋战，年老时却受到赵王的猜忌，被迫离开赵国。后来，赵王有意启用廉颇，但是考虑到他年事已高，恐难胜任，于是先派使臣前往其家中，查看他的情况。廉颇连吃数碗米饭，以表示自己依然孔武有力，希望再度受到君王的重用。但是，使臣因为收受了小人的贿赂，向赵王谎报情况，导致廉颇失去了重返赵国的机会，最后抑郁而亡。辛弃疾以“凭谁问”三个字表达了内心的悲愤与痛苦之情。谁说年事已高，就不能再为国所用呢？若是自己现在能够率领精兵，一样可以冲锋陷阵，与敌人大战数百个回合。他以“廉颇”自比，运用反问的修辞手法，表达了内心的愤懑之情。

词人这样写主要有三个目的：一是表明决心，表示自己和廉颇当年忠于赵国一样，对朝廷忠心耿耿，只要朝廷起用他，他便当仁不让，奋勇争先，随时奔赴疆场，抗金杀敌；二是显示能力，表明自己虽然年老，但和当年廉颇的一样老当益壮，勇武不减当年，可以充任北伐的主帅；三是抒写忧虑，廉颇曾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却受奸人所害，落得个离乡背井的下场。自己虽然愿意为国效劳，却担心朝廷不信任他。很明显，辛弃疾的担忧是有道理的，韩侂胄一伙人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在北伐前夕以“用人不当”的借口免去了他的官职。辛弃疾盼望为国效力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

除了使用上述几种修辞手法，词人在作品中还运用了各种典故。

“北固亭”，即“北固楼”，位于镇江北固山，为东晋重臣蔡谟所建。公元544年，梁武帝登高望远，写下了《登北固楼》一诗。辛弃疾以“京口北固亭怀古”为题，在词中运用了大量的典故，丰富了词作的内容。

比如，在词作的开头，词人写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来到北固亭，词人放眼望去，千里江山依旧，但是昔时逐鹿天下的英雄孙仲谋却早已不见踪迹。孙仲谋就是孙权，为三国时期吴国的君主，在东汉末年群雄争霸期间打下了吴国的江山。孙权曾率领军队在京口一带作战，其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词人眺望着如画的江山，脑海中不禁想起当年孙权征伐天下时的风采，一时心驰神往，生出无限感慨。词人借助典故，将“景”与“人”，“景”与“事”，“景”与“史”，“景”与“情”联系起来，既照应了词作的标题，又为后面表达情感作了铺垫。词人在年少时参军，长年征战沙场，只为实现“收复失地”的理想。但是天不遂人愿，南宋朝廷羸弱，当权者昏庸无能，朝中官员争权夺利，虽然数次组织北伐，却均以失败告终。词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囿于现实，空有一身才干却无用武之地，只能站在北固山头仰天长叹。他渴望能够像孙权那样亲自率领大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却又深知自己不是孙权，只能无奈叹息。

公元1127年，金兵南下，攻陷汴京，徽宗钦宗被掳，北宋灭亡。康王赵构在金陵重新建立了都城，与金朝对峙。当时，淮河以北的地区已经全部沦陷。自此以后，失地的百姓一直生活在金兵的铁蹄之下，备受凌辱，苦不堪言。辛弃疾多方奔走，只为收复河山，却因为朝廷不作为，难以实现心愿。在登临北固亭之时，辛弃疾已经六十六岁了。对于家国的前途，他深感担忧。自南宋建立以来，朝中的大臣大致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与金朝“议和”，另一派主张出兵北伐。两派之间争斗不断，君主的态度却始终不明朗。在军事上，赵构虽然启用了岳飞、宗泽、李纲等人，但重在“抵御”，很少主动向金兵发起进攻。辛弃疾在南下之后虽然也曾一度担任地方官员，但手中的实权有限，难有大的作为。《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一词作于其出任镇江知府之时。当时，韩侂胄当权，力主北伐，并且为此作了大量的准备。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辛弃疾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因为他认为此时北方沦陷的时间太久，军民早已失去了斗志，仓促北伐将难以取得胜利。在词作中，他引用了“元嘉草草”的典故，以警诫统治者。“元嘉”代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宋文帝刘义隆。早年，刘义隆的父亲宋武帝刘裕曾经亲自率领军队建国称帝，晚年计划北伐，但还未实施计划便病亡了；刘义隆承继父业，认为自己北伐定能成功，于是率兵北上，结果非但未能如愿，反而让魏太武帝拓跋焘抓住了可乘之机。词人看似是在写数百年前的往事，实则是在借旧事提醒当朝的统治者，切不可重蹈宋文帝的覆辙。词人对当时的局势有着清晰的认知，他确实渴望统治者能够早日发兵，讨伐金兵，收复河山，同时又深知局势已然发生变化，草草北伐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辛弃疾一生致力于北伐，却处处受阻；满怀激情，却不被他人理解。在《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词人通过运用多种写作方法，增强了词作的艺术表现力，使其具有了打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作者单位：江苏省常熟市海虞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