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项脊轩志》中女性形象的性格特点

归有光（1502—1571），字熙甫，号震川，昆山（今江苏省昆山市）人。他自幼苦读，9岁便会写文章，但仕途不顺，直到35岁才考中举人，后来连续8次都没考中进士。无奈之下，他退居至上海嘉定（今属上海市）的安亭江边，读书论道，讲学著书，历时20余载，人称“震川先生”。他在60岁时才考中进士，被授予官职，而这距他离世只有不到10年的时间了。

“项脊轩”是归有光的书斋的名字。这个名字是怎么得来的呢？目前有三种说法：一是归氏的远祖曾居住于江苏太仓的项脊泾，故取此名，以示纪念；二是为了形容书房窄小，如在人的项、背之间的脊椎那么一点地方；三是暗指归氏一脉正处于“项脊”这样一个重要的关节点，处境艰难。

《项脊轩志》是归有光散文中的代表作。他通过记叙日常的家庭琐事，记录对生活的感受，抒发了内心真挚的感情。文章呈现出一种自然、清新的艺术风格。明代的王锡爵评论此文：“所为抒写怀抱之文，温润典丽，如清庙之瑟，一唱三叹，无意于感人，而欢愉惨恻之思，溢于言外。”清代的梅曾亮也说：“借一阁以记三世之遗迹。”明末清初的黄宗羲更是一语中的：“予读震川文之为女妇者，一往深情，每以一二细事见之，使人欲涕。”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主要描写了三位女性，分别是“母亲”“祖母”和“妻子”。

那么，这三位女性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之中呢？

①“诸父异爨”：叔伯父分家。

②“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分门别户，门墙林立，隔门阻户，亲情淡薄。

③“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鸡狗竟能自然地出入厅堂；有客人来时，家里人只管各自接待，互不相陪；大家庭里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④“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篱”是隔而未断的，“墙”则是全然封堵的，从“篱”到“墙”，凸显了大家庭在经历二次变故后的分崩离析，令作者不由得喟然长叹。

在此处，作者只写内外门墙、犬吠鸡栖、篱墙阻隔等现象，只字不提亲人之间的人事纠纷、经济分割、房地处置，甚至没有提及家运颓然、家族零落、衰败等问题。可见，作者内心无比伤痛，却又无以言说，只好“借题发挥”，言“物事”而隐“人非”。虽字字未提及人，而处处能窥见人心。

在那个时候，有三位女性为作者带来了温暖。下面，笔者就简要分析一下这三位女性形象的性格特点。

一、母亲：慈爱

归有光8岁丧母，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在文章中，他提到自己是结合“老妪”讲述的一些旧事才了解“母亲”的。

1.一“立”。“某所，而母立于兹。”这是对“母亲”所站立的地方的独特记忆，而今物是人非，作者只能想象当时“母亲”站在那里的样子。

2.一“扣”。当“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时，“娘以指叩门扉”，可以想象“母亲”在听到孩子的哭声后有多么心焦。随后，她连忙赶到房门口，“以指扣门”。作者写出了“母亲”着急的样子，展现了其对孩子的关爱。

3.两“问”。“儿寒乎？欲食乎？”两个简短的问句展现了“母亲”的急切、焦虑、担心的心理状态。由此可见，她对儿女嘘寒问暖，非常细心。

归有光曾在《先妣事略》中写道：“孺人卒，诸儿见家人泣，则随之泣，然犹以为母寝也。”可见，作者虽然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但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从“老妪”的口中，他不难感受到“母亲”的温柔与慈爱。

二、祖母：率真

归有光“束发，读书轩中”。在读书的日子里，“祖母”时常来书房鞭策他、激励他。在《项脊轩志》中，他回忆了自己的“祖母”。

1.一“来”一“过”一“打趣”。“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这句话大有戏谑的成分。一方面，祖孙二人许久不见，“祖母”主动前来探望“我”，展现了“祖母”对“孙儿”的关心；另一方面，“祖母”对“孙儿”整天呆在轩中默默地用功苦学感到非常心疼；此外，“祖母”打趣孙儿整天在项脊轩里默默苦读，“像极了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此处的细节既展现了“祖母”的率真有趣，又表现出祖孙之间的相处非常融洽。

2.一“去”一“阖”一“自语”。“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离去的时候，“祖母”会用手轻轻地带上门。这是非常细心、贴心的动作。她生怕会影响“孙儿”读书。合上门后，还会站在门外“自语”。这凸显了“祖母”的“狡黠”。他看似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想让“孙儿”听见这些话的，以此弥补归氏家族“读书久不效”的遗憾。这些细节展现了其在看到“孙儿”埋头苦读后的欣慰和赞许，以及对“孙儿”重振家业的期盼！

3.一“回”一“执”一“激励”。“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祖母”在离开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手拿象笏，说这是先祖在宣德年间上朝时所持的物品。她说这些话是为了勉励“孙儿”取得功名，像先祖一样振兴家族。话语中既有对归氏先贤执笏为官的自豪，又饱含着对“孙儿”取得功名的鼓励与期待！这段往事看似平常，却充满了人情味。“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竞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的垂问和“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的自语，凸显了“祖母”的率真。

三、妻子：温婉在《项脊轩志》中，归有光还提及了“妻子”。

1.一“来归”。“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娶了“妻子”后，归有光仍然时常待在轩中读书。“妻子”有时候会过来与他一起学习，时而柔声地询问一些古事，时而在小几上看书，为狭小的轩阁增添了几分生气，让孤独的作者感受到了几分暖意。可见，“妻子”知书达理，夫妻之间琴瑟和鸣；他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

2.一“归宁”。“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妻子”从娘家回来，在转述小妹们的话时提及了“阁子”（项脊轩）。可见，“妻子”在回娘家后跟小妹们谈到了“阁子”。她之所以会跟她们提及“阁子”，是因为她非常喜爱“阁子”，非常喜爱“阁中之人”，非常喜欢“阁中的生活”。可以想象，“妻子”在娘家经常向小妹们讲述夫妻二人在项脊轩中读书的事情。每当谈及这些事情时，她总是喜悦、幸福、满足的。

3.一“植树”。“其后六年，吾妻死……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谈及妻子的死，作者用语非常平淡，却不难让人感受其悲痛之情。枇杷树是他在“妻子”去世的那年亲手栽种的，如今已“亭亭如盖”了。时光流逝，当年植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妻子”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作者以树寄情，表达了对“妻子”的思念之情。

钱基博在点评《项脊轩志》时说：“睹物怀人，此意境人人所有”，然而，以“极淡之笔”写“极致之情”，“此妙笔人人所无”。在《项脊轩志》中，归有光正是以“极淡之笔”来描述家庭琐事，借一阁来展现世事变迁，并以此来记录自己“多可喜，亦多可悲”的生活日常的。家族分崩离析、至亲一个个逝去、自己却屡试不第……这些都让他感到悲伤与无奈。在《项脊轩志》中，他着意描写了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三位女性——祖母、母亲、妻子，使得文章在“悲”的底色中又透着一些“喜”的亮色。从中，我们不难感受到他的真情。

可以说，这几位女性是隐藏在《项脊轩志》中的一丝柔光，也是作者人生道路上的一点柔光！

（作者单位：安徽省泗县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