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生产与场所重构:景观人类学视角下土司文化遗产保护研究

2024-09-24 00:00:00崔榕徐雅萍
广西民族研究 2024年2期

【摘 要】随着文化遗产与旅游业的联系日益紧密,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保护力度和保护方式发生了较大改变,并取得较好的保护成效。然而,在保护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如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真实性弱化,“空间”营造面临困难,“场所”精神日渐式微等等。从景观人类学的角度来看,当前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工作应重点加强整体性保护、多元主体保护,倡导“见人见物见生活”原则,坚持“多相景观”发展理念,从而进一步推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保护和发展。

【关键词】景观人类学;土司文化遗产;保护

【中图分类号】C9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4)02-0094-0009

【作 者】崔榕,中南民族大学中华民族共同体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南民族大学“四部委”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基地研究员。湖北武汉,430074;徐雅萍,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博士研究生。云南昆明,650091。

2015年7月,中国申报的“土司遗址”(包括湖南永顺老司城遗址、湖北唐崖土司城遗址、贵州播州海龙屯遗址)获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土司遗址既是土司制度的物化载体,又是传统土司文化发展历程的特殊见证,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美学价值。同时,土司遗址的成功申遗为其所在地的旅游业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当地的文化资源、村民的生活场所等被纷纷纳入旅游规划范围,迅速开启文化遗产转换成文化景观的进程。

对于何为“景观”,不同学科有着不同的解读方式。地理学、生态学、建筑学等学科倾向于将“景观”视为人类认知的客体和可塑的意象,更加注重“景观”的物质性和真实形态,而景观人类学作为一门研究人与环境互动、文化交流和变迁的学科领域,不仅仅考虑“景观”的自然属性或物理特征,而且更强调通过细致的田野调查和文化解读,对“景观”的多元形态、结构、样貌、历史等进行系统考察,探究“景观”在人类社会中的缘起、发展和演变,其关注的重点在于人与环境的互动、人类学的整体观以及本地人的视角,[1]注重“景观”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密切联系。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景观人类学通过大量的个案研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研究者主要从两个视角来分析景观:一是政府、学者、媒体、游客等外部观察者如何在“空间”中描述并塑造其景观意象;二是当地人在“场所”中如何按照文化观念和传统习惯来认知环境。“空间”和“场所”视角是景观人类学的分析基轴,[2]它们并不是完全对立的概念,而是相互补充的关系,两者存在并存的可能性。日本学者河合洋尚对二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详细分析,并提出了“多相律”[2]这一重要概念。他认为,经由局内人的生活实践建构出的“场所律”景观与局外人基于对局内人的“他者”想象所生产出的“空间律”景观,在一定条件下,能够相互保持各自属性实现景观共存。用这一新视角来分析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空间”“场所”的布置与开发特点,对于当前创新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利用的途径和思路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依照景观人类学的视角,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创造包括空间生产和场所建构两方面,多主体的景观创造难免会出现这两类景观相背离的问题,而景观人类学所坚持的整体观、多主体保护、“多相景观”发展理念等,为分析土司文化遗产的多相叠加景观之间如何达成平衡、实现景观共存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方法指导。

一、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创造

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创造是一个多元主体表达各自认知的过程,基于景观人类学“多相律”的观点,在土司遗址外部的空间生产和内部的场所建构的共同作用下,才形成土司文化遗产具象化、可感知的多层次景观。

(一)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空间生产

空间生产是指政府、学者、媒体、游客等外部观察者通过改变、设计和组织空间元素来塑造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空间形象和空间体验的过程,包括对建筑、设施、交通等元素的改造和整合,以达到对空间的优化、美化、功能化等目的。一般而言,政府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规划者,负责引导或协助遗址地进行景区建造,学者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探索者,负责深入研究并揭示土司文化遗产的内涵和价值,媒体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宣传者,负责对遗址地进行包装宣传,制造旅游的愉悦气氛,而游客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体验者,通过“凝视”来满足由媒体建构起的旅游想象与期待。于是,在多元主体的共同作用下,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空间生产得以实现。

1.政府的保护与规划,强化了景观的历史传承和社会认同

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空间生产过程中,各遗址地政府作为决策部门,对旅游景观的保护与规划拥有较强的话语权,会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和发展目标进行社会动员,调动社会资源,调配社会资本,牢牢把握旅游景观开发设计的主流方向,发挥着宏观决策和规划的重要作用。近些年,湖南永顺、湖北咸丰和贵州遵义等地方政府高度重视土司遗址的保护,组织开展了一系列工作,包括土司遗址的考古发掘、遗址所在地的环境整治、基础设施改善、移民搬迁等,制定了保护条例,如《湖南省永顺县老司城遗址保护规划(2013~2030)》《唐崖土司城遗址保护管理规划(2013~2030)》《遵义市海龙屯保护条例》等,不断完善土司遗址制度体制建设。

世界遗产的成功申报为当地旅游发展带来了难得的机遇。遗址所在地政府以土司遗址为依托,大力发展旅游业,逐步打造了一批具有较强吸引力的旅游景观,推动了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近年来,湖南永顺县政府全面实施“老司城世界文化遗产公园”旅游项目建设,重点打造以土司文化为主题的景区,如“土司村落”(双凤村)、“土司运河”(猛洞河)、“土司庄园”(小溪)、“土司御园”(不二门)等,策划实施“文化遗产进景区”等活动,极大提升了永顺老司城的知名度。湖北咸丰县政府坚持文旅融合的发展思路,制定了《咸丰县唐崖土司城址文化旅游开发利用总体规划》,成立了唐崖研究院、举办唐崖论坛及唐崖土司文化节、编排南剧《唐崖土司夫人》等。贵州汇川区编制《汇川区全域旅游发展总体规划》,持续推进娄山十景、海龙屯土司小镇、茶山星空营地等文化旅游项目的建设,对景区剧场、土司博物馆、非遗互动体验馆等设施进行完善。

由此可见,政府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打造与利用具有强大的规划和决策能力,通过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游线设计、景点布局等方式,塑造了极具吸引力的土司文化景观形象,促进了土司文化遗产景区的日渐完善。

2.学者的关注与参与,提升了景观的学术价值和传承意义

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因自身所蕴含的深厚价值内涵,吸引了诸多学者的关注。通过学者们的视野,来审视景观的合理性,寻求景观设计与空间生产的和谐统一,不仅可以增加空间生产的文化感与历史感,而且也促进了旅游景观与历史文化的结合,有助于为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化提供重要的智力支持。

近些年,学者们通过共同努力,积极开展了抢救土司遗产、研究土司历史、整理土司文化等相关工作,并取得了显著成效。关于土司文化遗产的研究,学者们的持续关注产生诸多研究成果,也推动了研究领域的不断拓展和深化。申遗成功以前,土司遗址联合申遗研究、土司文化内涵与历史价值研究、土司遗址保护与管理研究等内容是学术界的研究热点;[3]自2015年申遗成功以来,遗产旅游逐渐兴起,三处土司遗址相续建成旅游景区,于是,遗产旅游的开发、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研究,迅速成为学界关注的研究热点。另外,学科领域也在不断扩展,由最初的建筑学、文学,增至管理学、经济学、民族学、人类学、艺术学等多学科门类的介入。[4]学者们的研究拓展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空间生产的文化意义,增强景观设计的科学性与合理性,提升当地村民的文化自豪感,也为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保护和当地的旅游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决策和评估的参考。

3.媒体的宣传与推广,增强了景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在信息全球化背景下,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化过程不可避免地受到媒体扩散的影响。媒体不仅通过提供有关土司遗址的图像影响了人们的感知,而且也为众多网民提供学习和交流土司文化的平台,为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化创造了良好的舆论环境,土司遗址与公众之间的距离在网络空间的互动中得以缩短。

例如,湖南永顺土司遗址借助《我们看见的变化》《农民春晚》等纪录片以及央视《探索发现》《地理中国》、天津卫视《星厨集结号》等电视节目的拍摄,扩大对外宣传范围,推动土司文化在海内外的传播。湖北唐崖土司遗址借助“美丽唐崖”“唐崖土司遗址景区”“唐崖土司城址”“咸丰文旅”等微信公众号引起广泛关注,这些公众号借用VR技术,最大程度地展现其整体结构和局部风貌,为公众打造生动有趣的在线体验空间。贵州遵义市政府积极邀请中央电视台、贵州电视台、遵义电视台等多家媒体对海龙屯土司的保护工作进行了专题报道及专访栏目宣传,并推出了大型历史纪录片《海龙屯》,宣传效果显著。

这些媒体借助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种方式来宣传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建构起游客的旅游凝视与期待,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浏览观光,从而为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持。

4.游客的凝视与期待,激发了景观的内在活力和潜在效益

“游客凝视”既是游客实现旅游体验的主要途径,也是在旅游活动中一个多利益主体参与互动的动态过程。[5]在游客的凝视下,土司文化遗产主要在两个层面被塑造成“景观”:它们既是风景意义上的“景观”,承载着地方文化的原真性,同时也是与旅游消费有关的“景观”,被用来满足游客对特色文化的期待与需求。

游客凝视在旅游前、旅游中、旅游后等不同阶段影响着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化。在旅游前,游客主要受到自身的知识、经验背景以及大众传媒的宣传推广两方面的影响,形成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想象性凝视。为了吸引更多游客,媒体的宣传不仅包括大量官方出品的、以土司文化遗产为背景的纪录片、宣传片或微电影,还包括各类网红博主上传的关于土司文化遗产旅游的短视频等,多种宣传方式将许多景点、餐馆、民宿打造成网红打卡地,促使游客前去印证。在旅游过程中,游客带着先前的想象性凝视前来印证,形成认知性凝视。此时,在凝视作用下,土司文化遗产景区会将游客想象中的对象不断地创造出来,比如通过再现民俗场景、重建仿古建筑等方式来满足游客的想象和期待。在离开土司文化遗产景区之后,游客会将上一阶段的体验转变成回忆,形成凝视记忆,这些记忆通过文字、照片或视频公开发表在网络媒体后,又会转化为未来的潜在游客的想象性凝视,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循环链,持续地影响土司文化遗产的景观化。

因此,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空间塑造过程中,游客实际上扮演了参与体验者的角色,他们持续的互动和反馈为景观的优化和改进提供了重要依据,这体现了“景观的时间性”,即景观的生成是一个活生生的过程,永远处在运动中的未完成状态,[6]这种不断发展的、动态的“文化过程”为当地的文化传承和旅游业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同时也激发了潜在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二)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场所建构

场所建构是指通过特定的符号、语言、活动、文化等方式来创造和强化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场所形象和场所认知的过程,包括对场所文化、历史、人文等方面的诠释和传递,以达到对场所的认知、情感和价值的建构和强化。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场所建构主要依赖地方文化、当地村民和集体记忆,建构场所景观是在当下“千景一面”的现实语境中维护地方文化原真性、唤醒村民集体记忆、增强村民文化认同的重要策略。

1.地方文化的建构,突显了景观的独特性和本土性

地方文化是指当地的特有文化,包括当地的传统习俗、民间艺术、建筑风格等方面。通过展示地方文化的元素,能够有效彰显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独特魅力,既有助于增强当地人对本土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又有助于让外来的“他者”更好地了解当地的文化特色。地方文化建构的原真性景观体现出当地历史的厚重感和文化的延续性,是土司遗址景区内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当地人而言,地方文化既是培植地方认同的开始,又是增进凝聚力的基础,因而他们对于地方文化的真实性有着较深的认识和较高的要求。然而,对于外地游客来说,地方文化作为验证或强化“地方想象”的载体,才是最具有吸引力的景观之一。他们通常会通过文本资料、导游解说等途径来了解当地文化,但当他们实际进入旅游场域时,他们希望看到原真的景观,旅游的动因之一就在于欣赏到真风景或真场景。[7]因此,原真性是地方文化建构景观的重要法宝。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化的过程中,三处土司遗址都拥有大量的地面遗存,这些特色建筑展现了土司时期的艺术精髓和审美取向,同时还有许多具有考古意义的地下文物遗存,为研究土司文化和土司制度提供了重要物证。在景观场所建构过程中,维护地方文化的原真性能够强化地方居民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化的支持态度,减少旅游开发者与当地居民间的冲突,使当地文旅融合事业获得持续、健康的发展。

2.集体记忆的传承,提升了景观的历史性和可读性

集体记忆是一个特定社会群体的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8]涵盖了人们对于共同经历的历史事件、文化传统、社会经验等的共同记忆和认知,是景观场所建构的重要基底。

集体记忆与场所是互相依存的关系。一方面,集体记忆会通过各种方式被呈现在景观场所中,这些呈现方式可以有效增强人们对场所的认识和尊重,没有集体记忆,场所只是一个空白的、没有灵魂的物理空间;另一方面,场所是集体记忆客观、有形的载体,其蕴含的历史、文化和社会记忆,不仅记录了过去的故事,而且也承载着人们对过去的怀念、追忆和认同,承载着集体记忆最生动、真实的部分。土司遗址地的集体记忆承载着当地的文化传统和人们的乡愁情感,是当地居民的精神所依,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具体而言,它的主要内容包括山水自然景观、历史人文景观、对当地重大历史事件的历史回忆等。[9]

申遗成功以来,遗址地政府对于当地水域、自然地形地貌、植被等自然景观的保护愈加重视,不断开发旅游项目,为游客打造了生态休闲、回归自然的胜地。对于重大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景区内也设有纪念碑、石牌坊等景观,以便游客进入景观场所后,迅速捕捉到当地的历史痕迹与人文气息。遗址地流传至今的民间传说故事、民间小调、民间文人诗词、宗族家谱、地方志书、地方习俗仪式等,均成为吸引游客、满足游客好奇与想象的重要旅游资源。因此,集体记忆在景观场所建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基于当地集体记忆建构的景观场所,不仅是对土司景观历史面相的重塑,也体现了当地居民对历史的守望,有助于传承历史记忆,增强集体凝聚力。

3.当地村民的参与,丰富了景观的生活性和互动性

当地村民是土司文化遗产保护和景观场所建构的中坚力量。在对土司文化遗产的保护方面,出于对家乡的浓烈感情,无论是在土司文化遗产所在地申遗过程中,还是在其保护规划过程中,当地村民均作出了不容忽视的贡献。一方面,当地村民是土司文化的传承者和守护者,他们与土司遗址形成了持续性的互动与关联,见证了各民族共同塑造当地人文格局的历史,因此对土司遗址有着丰富的认知和深厚的真情感悟,并自觉承担着家园守护、乡愁回望的职责和本分。另一方面,当地村民也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建设的主要参与者和受益者,他们所持有的地方性知识、传统技能、传统民俗以及朴素自然的生活场景等,能为景观的场所建构提供实际的建设经验和建设资源,不仅是旅游业发展的特色文化资源,而且也是文化遗产保护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当地村民眼中,土司文化遗址景区不仅是游客浏览观光的“去处”,而且更是他们日常劳作、生活和社交的“记忆之场”,因此,他们生活的自然形态在这里构建出了一幅幅生动丰富的劳动景观、生活景观和社交景观。然而,当土司遗址仅仅被当作商业热炒的景区时,这些由村民建构的景观却往往被忽略,但实际上,这些景观作为场所的重要组成部分却是真实的存在,将持续无声地培植着土司文化遗产永驻的肥沃土壤,为土司文化遗产增添活力。

总之,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是空间生产和场所建构相互促进的产物。一方面,空间生产能为场所建构提供物质基础和外在表现形式,也能影响人们对场所建构的认知和诠释;另一方面,场所建构能为空间生产提供内在意义和文化价值,深刻影响着空间营造的设计和布局。两者相互合作,共同形塑具有当地特色、历史和情感内涵的景观。

二、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中的文化“失语”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景观研究开始出现“文化转向”,聚焦于研究景观所属人类群体的地方情感价值和具体景观文化意义的解释。[10]随着文旅融合的程度不断加深,土司文化遗产逐渐通过空间生产和场所建构实现了景观化,吸引了众多游客。然而,由于多元主体之间的诉求和文化背景存在差异,土司文化遗产的多相景观之间可能出现景观失衡甚至背离的现象,尤其是在“讲好故事”的诉求下,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打造时可能会过于追求标签化、符号化,这看似是在书写地方性,实质上很容易引发文化“失语”,使景观与地方文化逻辑难以统合。

(一)原真性过度消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真实性受到影响

在景观人类学中,包含着“前台现实性”与“后台潜在性”这一对立统一的概念,人类学者将景观视为连接这组观念和介于其间的一种“关系”。[1]显然,任何一个旅游场域都不会把自己的原生文化“和盘托出”,专门展示在前台给游客看的都是经过一些加工了的“舞台化”的东西,[11]而当地人真正在日常生活经验背后的观念和意义往往被隐藏在后台。

随着文化遗产和旅游业联系日益紧密,为了迎合游客对原真性的喜好,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土司遗址、民俗文化、当地村民等旅游资源均会被景观化。对于居住在土司遗址附近的村民来说,土司文化遗产提供了吸引游客前往旅游消费的可能性,成为一种具有盈利潜力的资源。因此,他们乐意对土司文化产品进行“再包装”,以凸显土司文化的“特色”与“纯正”来吸引游客。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当地村民也容易被客体化,成为“原真性”文化展品的一部分被“消费”。

此外,当地的民俗文化作为土司遗址地发展旅游业的重要名片,也是当地文化景观展演的主要看点。例如,“摆手舞”“哭嫁歌”等民俗事项,本应是不同节日里出现,有着各自不同的文化隐喻,然而因其具备浓厚的“文化特色”以及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为了迎合游客的猎奇期待,这些活动也常常被作为重点的文化景观进行精心打造,以美轮美奂的舞台剧目形式呈现在广大旅客面前,从而创造出热闹的旅游场面和丰厚的经济利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样持续的表演也会使其原有的文化内涵受到破坏,村民及游客可能会逐渐淡忘其真正的文化意义,最终将其视为旅游市场上一种纯粹的旅游消遣品。

(二)空间营造观念缺失,空间体系的构建受到较大制约

景观人类学中的“空间”营造是指外部观察者在特定的行政境界内如何表达当地的特色文化,以及这种表达如何在政治经济利益的驱使下,生产出规划中展现的景观。[12]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和开发中,展示空间、体验空间和情感空间共同构成了互为涵摄、交互共生的三维空间体系。[13]其中,展示空间主要通过文物、建筑、遗址等方式,向游客展示土司文化遗产的历史传承和地域特色;体验空间的主要目的是让游客参与旅游活动、体验土司文化,进而提升文化认知;而情感空间则是游客在旅游过程中所形成的情感体验和记忆,反映了游客对于土司文化遗产的情感体验和认知印象,也影响着游客对于土司文化遗产的回忆和传承。这三者之间互为关联、相互影响:展示空间是游客认识土司文化遗产的起点,体验空间是游客深入了解土司文化遗产的过程,而情感空间是游客与土司文化遗产产生情感联系的结果。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化的过程中,当地的展示空间、体验空间和情感空间面临着各自的困境。

首先,展示空间的问题在于如何平衡展示与保护的关系,在保持和弘扬土司文化的特色和传统的同时又不失现代化的元素。展示空间的设计和呈现直接影响游客对土司文化遗产的认知和感受,进而影响游客对景区的体验和情感反应。展示空间需要呈现土司文化的独特魅力和历史底蕴,但是过度的商业活动和广告宣传会破坏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原始风貌和文化内涵,也会影响相关景点的布局和结构,以适应商业活动的需求,从而削弱或破坏其独特性和原始性。

其次,体验空间的问题在于如何提供真正的文化体验,让游客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而不是简单地观赏。体验空间的设计和服务质量会直接影响游客的游玩体验和情感感受,进而影响游客的满意度和忠诚度。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体验需要融入当地文化,体现土司文化的历史和特色。但是,批量化的旅游模式可能会影响游客的游览体验和景点的环境质量,强化游客的消费体验,而导致其文化体验的浅化和失真。

最后,情感空间的问题在于如何构建游客、当地居民与土司文化的情感共鸣,并感受到土司文化的魅力和深度。一方面,情感空间是游客感受土司文化的重要空间,需要通过设计营造出能够引起游客情感共鸣的环境。然而,在当前的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化的过程中,情感空间建设不够充分,无法激发游客的情感共鸣,使得游客难以建立起对土司文化遗产的情感联系和认同感。另一方面,商业化开发往往会改变当地社会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从而影响当地居民的情感认同和归属感,使他们感到自己的文化和身份被剥夺或模糊化。

总之,合理的“空间”营造不仅是对当地经济利益的保证,也是推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化过程中的展示空间、体验空间和情感空间,需要在历史文化价值、游客需求和情感认同等方面进行平衡,兼顾本地人和外来者的感知和认知角度,注重空间的创意、设计和服务,提高大众对土司文化遗产的认知和情感认同,增强游客的游玩体验感,从而实现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可持续发展。

(三)村民不断外迁,场所精神日渐式微

“场所”精神强调的是在历史和情感的作用下当地人产生的一种地域体验,是对一个地方的认同感和归属感,[14]包含了当地人长期生活实践中人与环境的结果认知,以及由此衍生出对当地特定的历史、文化和情感联系,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的核心。

在当地村民眼中,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承载了土司时期的文化和集体记忆,建筑、雕塑、文物、习俗等元素融为一体,形成了独特的“场所”特征,人们在此感受到历史、文化和民族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但随着现代化的进程,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所代表的传统文化价值逐渐淡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审美取向发生了巨大变化,土司城遗址景观意象也被不断再生与改造,逐渐丧失其原有的生命力,与地方文化、当地村民的生活实践和集体记忆相差较远,甚至是压抑当地村民日常生活的真实状态,削弱村民对村落空间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使得村民们迷失在“归乡”的半道上。

此外,土司城遗址也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拥有较多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展示景观。为了突出独特性,满足更多游客的凝视,许多原本具有文化、历史意义的建筑被大规模改建、拆除或空置,很多人造景观与当地居民的生活景观存在隔阂,比如在湖南永顺,当地的道路、桥梁和村民房屋修建采用仿古设计和木制结构建筑,许多村民建筑都被修建成木制平房或吊脚楼样式。然而在城市生活方式的强势示范下,当地村民认为这样的建筑风貌和居住模式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质量。与此同时,村民的生计方式发生较大改变,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所在的村庄面临着村民外流的困境,越来越多的村民选择到景区从事旅游服务业,或者离开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所在的乡村,向城市寻求更好的生活和发展机会,因而使许多村民从新打造的景观中被迫“溢出”,导致较为严重的建筑空置和村民人口锐减的现象。

三、提升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价值的策略

土司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保护并不仅仅是“形”的建构,而且更需要在景观人类学方法论的指导下,坚持整体观,发挥多元主体的作用来推动多相景观的发展,为其注入“神”的内涵,达到形神兼备、景观共存的效果。

(一)加强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进行整体性保护,促进其可持续发展

在景观人类学视角下,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进行整体性保护是核心要旨,[1]其目的是使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完整、真实地传承下去。整体性原则主要包含两层含义:一是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所拥有的全部内容和形式;二是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与其所处的自然环境、生态环境、人文环境和相关的制度、习俗等内容。[15]因此,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保护,不仅是对土司遗址本体的保护,更应对其所蕴含的文化、所处的环境以及当地村民生活进行整体保护。

一是加强对土司遗址本体的保护。土司遗址本身需要通过自身的形与色、结构与循环来展示其文化魅力和历史价值,这样才能赋予人们对景观的认知和想象空间。保护土司遗址本体需要建立健全对土司文化遗产保护的法律法规和奖惩机制,利用现代分析监测手段及其提供的数据制定科学的保护方案,同时还要加强日常维护,定期组织相关工作者的职业培训,帮助土司遗址景观本体维持稳定的保存状态。

二是加强对土司遗址所蕴含的土司文化、地方文化等文化景观的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从历史中走来,见证了土司制度的兴衰变迁史和各民族共铸中华的团结奋斗史,需要坚持“活态”保护的观念,充分发挥民间文化精英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引导作用,合理引导当地村民树立正确的文化意识,增强他们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提升他们保护土司文化、地域文化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三是加强对土司遗址周围的自然景观的保护。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互动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一大特色,应考虑到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坚持统筹旅游资源开发和生态环境保护,不断探索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并重的实现路径,推动生态环境的保护与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的有机统一。

四是加强对当地村民及其生活景观的保护。景观的整体性价值远大于其组成部分的价值,而村民真实生动的日常生活,是串联、衔接各文化景观,促进各文化景观整合,使之呈现整体性特征的“粘连剂”。因此在出台与实施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和发展的政策时,应坚持以人为本的景观建设原则,充分尊重村民的意见与建议,按照当地村民的生活经验和记忆建造景观,使景观更具历史价值和生活意义。

(二)加强发挥多主体作用,合力对土司文化遗产景观进行保护

人类和景观是一种密切互动的关系,不同的文化群体会对景观产生不同的认知结构。[1]于政府而言,科学保护与合理利用土司遗址,是促进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重要手段;于专家学者而言,土司遗址是具有丰富历史文化资源的宝库;于从事旅游活动的经营者而言,土司遗址以及土司文化是发展旅游产业、追求利益最大化的重要资源;于当地村民而言,土司遗址承载着其集体记忆和情感,是增强集体凝聚力、提高幸福感的生活场域;于游客而言,土司遗址则是收获新知、升华人文情愫的文化空间。因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保护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多元主体的参与,只有不同主体之间通力合作,形成共识,才能实现对土司城遗址保护的最大效果。

第一,政府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过程中应扮演好服务者角色。首先要明确管理部门职责,设立土司文化遗产保护评价和考核体系,及时做好信息公开工作,提高土司文化遗产保护的行政效率;其次要强化相关部门公共服务职能,在对景区内相关古迹的保护过程中,不仅要做好对遗址本体的保护与修缮,还要注意对其蕴含的文化内涵进行诠释与传承,最后要加强当地村民的公共文化建设,组织相应的活动以满足当地村民的精神文化需求。

第二,专家学者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过程中应扮演好指导者角色。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

正逐渐由单一的原态化保护模式向着多元的活态化保护模式转型和发展,专家学者应充分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指导对土司遗址的保护工作,鼓励历史学、考古学、民族学、人类学等跨学科合作,对当地文化遗产的结构及其特点进行深入探讨。在学科综合的基础上,运用新范式和新视角进一步拓展土司遗址的文化内涵,提升其文化价值。

第三,从事旅游活动的经营者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过程中应扮演好文化传播者的角色。在景区内,除了导游和景区工作人员,与外来游客接触最多的群体便是旅游经营者,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事旅游活动的经营者也是当地文化的主要传播者。因此,有必要对景区经营者进行职业道德培训,提高他们的诚信服务和规范服务的水平。在鼓励他们获取经济利益的同时,也要通过集中培训的方式,传播土司文化遗产保护知识,不断增强他们对于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重要性的认识,提高他们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社会责任感。

第四,当地村民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过程中应扮演好守望者的角色。当地村民是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主力军,他们建构的劳动景观、生活景观和社交景观是构成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不可或缺的鲜活要素,应当充分发挥主人翁精神,积极参与土司遗址保护活动,为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建言献策。

第五,游客在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过程中应扮演好参与者的角色。游客应当树立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自觉遵守景区管理规定,提高公共道德意识,在旅游过程中,主动学习土司文化遗产知识,增强土司文化遗产旅游的体验感。

(三)坚持“见人见物见生活”的保护原则,推动“多相景观”发展

景观人类学注重以本地人的视角来观察人与环境的互动,而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本身就是人与环境互动的结果,蕴含着当地村民对于风俗、历史、生活、生计等方面的集体记忆,村民及其生活是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的灵魂。因此,在保护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过程中,要坚持“见人见物见生活”的保护原则。

“见人”是要遗产传承人呈现当地的文化要素,不仅要见到传承人的表演、讲述与传承,更要见到其文化参与和文化实践;“见物”是指将当地的文化内涵通过实在的物质载体表现出来;“见生活”是指文化遗产不止是体现文化传统的遗产本身,更是可见、可参与的民俗生活。

而“多相景观”是指“两种以上的景观在一定条件下保持平衡并融合为一体的动力学”[2],一个景观既有“空间”相,又有“场所”相,即是指既有政府、媒体或学者所生产出来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景观,又有当地村民生活实践形成的景观。

“多相景观”的发展,要建立在“见人见物见生活”的基础之上,是“见人见物见生活”的具体体现。从“空间”相来看,政府、学者、媒体等外部观察者应通力合作,发挥各自的优势,实现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的最大效果。从“场所”相来看,要坚持以人为本的景观建设原则,按照地方文化、当地村民的生活经验和集体记忆建成的景观更具特色,也更能真正吸引游客。“场所”与“空间”是对立统一、相互补充的,[16]“空间”和“场所”能达成统一,是因为当地人借用“空间”保住了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和归属感的生活环境,即“场所”,使“多相景观”的发展成为可能。

四、结 语

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强调要“加大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力度,加强城乡建设中历史文化保护传承”[17]。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土司文化遗产见证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和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与发展,具有重要的普遍、历史、艺术、教育和资源等多元价值。[18]然而,当旅游开发为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提供了强大经济支撑的同时,若不能正确对待两者之间的关系,反而为了追求经济理性,过于强调土司文化遗产的民族性、区域性和独特性,也容易使土司文化遗产景观背离中华民族的一体性,导致基于多元主体的社会记忆而形成的多元叙事进一步向单一化、扁平化方向发展,从而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产生消极阻碍作用。

从土司文化遗产景观化的过程来看,空间生产和场所建构是不可分割、相互依存的,因此二者都

需要得到充分的重视和关注。景观人类学的视角强调整体观,在保护和开发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过程中,既要求回归到土司遗址本体,又强调要传承好当地文化,保护好当地环境和当地村民日常生活的真实样貌。此外,还要尊重和兼顾政府、专家学者、经营者、游客和当地村民等多元主体应扮演的角色,通过建立“多元主体”与“多相景观”之间的关联,来整合景观的“空间”生产和“场所”建构。

由此可见,景观人类学有关“场所”“空间”“多相景观”等方面的独特话语与设计理念,对于探讨和处理旅游业发展与土司文化遗产景观保护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和建构途径。当前,在新时代背景下,土司文化遗产既是中华民族凝聚力和各民族向心力的符号象征,同时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载体。从景观人类学的视角出发,进一步挖掘土司文化遗产景观本身的价值和创新性发展的路径,可以帮助景观塑造的多元主体认真思考如何将旅游区各民族共铸中华的历史刻写在景观的空间生产和场所建构中,从而巩固东道主与游客之间通过旅游活动形成的“吸引—依存—共享”的族群互嵌关系,推进土司文化遗产景观的创新发展和活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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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 PRODUCTION AND PLACE RECONSTRUCTION:A STUDY ON THE PROTECTION OF TUSI CULTURAL HERIT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DSCAPE ANTHROPOLOGY

Cui Rong,Xu Yaping

Abstract:With the increasingly close connection between cultural heritage and tourism,efforts and methods of protecting Tusi cultural heritage landscapes have undergone significant changes,and good results have been achieved.However,some problems have also arisen in the process of protection,such as the weakening of the authenticity of Tusi cultural heritage landscape,difficulties in creating “space”,and the gradual decline of the “place” spirit,etc.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dscape anthropology,current protection of Tusi cultural heritage landscape should focus on strengthening overall protection and diversified subject protection,advocating the principle of “seeing people,seeing things and seeing life”,and adhering to the development concept of “multiphase landscape” so as to further promote the 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usi cultural heritage landscape.

Keywords:Landscape Anthropology;Tusi Cultural Heritage;Protection

〔责任编辑:罗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