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大学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梦到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手中的笔不停地在试卷上解题,却怎么也解不完,仿佛走进了一片迷雾森林。每当我在梦中崩溃的时候,梦就戛然而止了。醒来后看到窗外明亮的阳光,仿佛迷雾已经散尽,我终于走到了阳光之下。
也曾星光熠熠
高中三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剧本,我听过太多黑马出世、草根逆袭的励志故事了。可是我与他们都不同,我的人生剧本是从山顶跌落谷底的自救。
我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成绩名列前茅,教过我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对我赞不绝口。作为女孩,我一路走来遭受过很多质疑,他们说:“女孩就不是学理科的料”“现在看着成绩好,高中就比不过男孩了”。但每一次,我都在关键时刻逆风翻盘,以绝对的优秀让所有质疑我的人闭嘴。
我当然是聪明的,16岁之前我对此深信不疑。我所拥有的一切也在不断向我证明这一点:初中在全校最好的实验班、长期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作文比赛常年获奖、表彰大会只站第一排。或许是长时间的“好运”麻痹了自己,渐渐地“聪明”这个词在我心里取代了“努力”的位置。我坚信自己是学习这条路上得天独厚的幸运儿,未来的一切都将如眼前一般顺风顺水。然而进入高中之后,一切都与我的预期大相径庭。
踔厉奋发,为时未晚
我是以全区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区重点高中的。开学典礼时,我作为新生代表站在演讲台上发言,笑容满面、得意扬扬。从小在学习上一路绿灯的经历让我在一开始就低估了高中的学习难度。高一上学期第一次月考,年级第二的排名更加让我沾沾自喜。长辈们苦口婆心地劝告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高二就是分水岭,一不小心就会退步。我不以为意,因为从前他们也是这样说的,然而不论是小升初还是初升高,我都漂亮地向他们证明了我可以。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我放下了警惕心。自习课上,其他同学都在埋头写题时,我在抽屉里放着小说看得不亦乐乎。我做题也静不下心,做不出来就立刻翻出答案看看,马后炮地在心里想这题也不过如此。高一上学期仍然名列前茅的成绩更加模糊了我对自己的定位,选科时硬着头皮选了自己并不擅长的“物理+化学+生物”组合。
懒惰和懈怠、目空一切和自命不凡,终于变成了刺向我的最锋利的那把剑。分班后第一次月考,我破天荒地跌出了班级前十名。我永远都记得成绩出来的时候班上同学各异的目光,有诧异,也有暗喜。课后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分析试卷,指着我空了半页的答题卡问我怎么回事。我难堪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要怎么开口说我确实不会写,根本下不了笔。我说不出口,我可是老师们眼中的尖子生啊!班主任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生气,让我坐下,语重心长地说:“‘物理+化学+生物’组合的竞争是很激烈的,很多优等生都和你是竞争对手。你得先从心底里重视起来。”班主任将答题卡塞回我手里,说:“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话不多说,点到为止。”从办公室出来,恰好路过年级大榜,我仰着头看,曾经属于我的第一早已易主,照我现在的状态,不出半个学期就会跌出年级前一百名。
那些质疑我的话似乎都在一一兑现。我心里涌现出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并不是惧怕被人评头论足。我的恐惧来自过去的自己,那个闪闪发光的自己。她一路走来,满身荣誉,我怕现在的我让她失望。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我:“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在谷底摸爬滚打的日子并不好过,曾经站上过顶峰的人,怎甘屈居人下?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蛰伏蓄力,静待花开
我曾听过,蝉的一生大部分都是在地下度过的,隐忍蛰伏,暗中积蓄力量,只为有一朝能重见天日。我也不得不学习蝉的优良品质,沉下心来打磨自己。
第一步是自我剖析,制定目标。我翻出有代表性的几次大考的成绩单,深入剖析我的成绩波动、优势学科和弱势学科。我发现,语文、英语和生物是我的优势学科,发挥稳定且成绩都在上游水平,是拉高总成绩的主力军。而化学、物理和数学是我的弱势学科,其中数学为重中之重,发挥极其不稳定。了解了自身情况之后,我给自己制订了“补齐弱势,保持优势”的目标,这样能最快地提升我的总成绩,冲破600分的壁垒。
第二步是划分阶段,实施计划。我找出弱势学科的试卷,从错题入手,弄清楚自己是哪个知识点没弄明白、哪种解题方法没搞懂,然后将每一科的薄弱知识点记录在专门的本子上。接着我每天解决2—3个问题,不能靠自己弄明白的及时问老师。我还将大目标细分成月目标、周目标,每周复盘学习成果,查询重难点是否有突破及是否有新的问题出现等。靠着狠抓基础,高三下学期时我原本90分左右的数学成绩已经可以稳定在120分以上了。优势学科则按照之前的方法按部就班地学,每天精选几道高考题练手,题不在多,贵在保持手感。
我整个高三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节奏,将考前准备做到极致,对考试结果付之一笑。高考前每一次模拟考试我都尽全力准备,但对于结果我并不是那么上心。因为在高考来临之前,哪次考试都无法决定最终的结局。事实上,纵观我整个高三大大小小的模拟考试成绩,大部分成绩都不尽如人意:永远在70分左右徘徊的物理成绩、在及格线挣扎的化学成绩、堪比过山车的数学成绩。
可那又怎么样呢?放弃吗?我不甘心。在极端的挫折之下,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比起纠结于分数,我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试卷分析上。我频繁出入老师办公室,将知识揉碎嚼烂,再反复内化。我的物理老师在鼓励我时说过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模拟考试成绩差对我们而言是馈赠,因为这次考试你比成绩好的同学收获更多,在高考时再犯同样错误的概率大大减少。我们不该难过,我们赚大了。”
我将这句话放在心里,熬过一次又一次的败局,一次次重塑自己。我埋头题海,手中的笔沙沙作响,从清晨到黑夜,我见过这座城市的每一种面貌。我曾闻鸡起舞,亦曾秉烛夜游,海棠花未眠的时分,我用手中的笔一遍遍地勾勒我的未来,每做好一道题,通往成功的道路就清晰一分。直到清脆的广播声响起“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我利落地收笔,意气风发。我朝窗外一看,紫藤萝刚好盛开到第二季,绵延的紫色波浪似乎也在昭示着一场绮丽的梦将在这个夏天落幕。
而如今我站在岁月这头回望,当初困住我的“高考”那座不可逾越之峰,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山丘,可17岁的我走近了,依然会一叶障目。曾经荆棘遍地的赶考之路早已鲜花盛开,我站在成功彼岸朝即将走向同样赶考之路的你们挥手:“再坚持一下,前路风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