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雨崩村
傍晚,越野车的颠簸
戛然而止
挤在一起的陌生人如出笼之鸟
我们在半山腰
我们在群山的环抱中
房子零零散散,席地而坐
此刻非常安静
我们按捺着激动的心,不急于寻找方向
秋色并不均匀
雪山很近,近到仿佛可以听到心跳
它是巍然站立的神,把我们
当成了村庄的一部分
日照金山
夜里醒来,我总会朝外望
雪山一袭素衣
站在天边,又站在窗前
它睡着了,直到第一缕阳光落在它身上
更多的阳光,把它染成金黄色
才苏醒过来
我知道,此时还有众多的目光
投向金光闪闪的山脉,挖掘希冀和喜悦
我仿佛看到一个大大的邮戳
举在半空,把雪山的图案
盖在我流浪的心上,一生无法洗涤
徒步冰湖
朝着雪山的方向
用脚步去丈量,村庄与冰湖的距离
早已有很多人走过了
他们通过不同的方式重复阐述:
往返十三千米,最高海拔三干六百米,爬
升六百米
雪山、湖泊、森林、溪流、草甸、牧场
这些是途中所遇见的
秋日里的白雪、黄叶、褐石、灰枝、绿湖
以及阳光在林间的斑驳
色彩的渲染毫不吝啬,就像道路的坎坷
多么具体,踩着树根、石块、泥地
上坡,上坡,上坡
有人说这是:“眼睛在天堂,身体在地狱。”
当我身体再次回归人间
我细想,地狱也去了天堂,而天堂
足够我用后半生去反刍
在林中
我欣喜,我在林中
我在原始森林里爬坡,在穿行
落在身上的阳光是鲜活的
在跳跃,不必要担心密叶的遮挡,抬起头
若隐若现的蓝天更显得亲近
在雨崩,树木成为主人的地方
仿佛它们又腾出了空间
松鼠在树干上窥探,偶尔会跑近陌生人
溪水潺潺,总是流经散布的石头
有多少个玛尼堆
就有多少只善良的手抚摸过流逝的光阴
有时候,我会趴在倒地的大树干上
念念叨叨,羡慕起一棵树
简单的人生来
我们朝着相同或者相反的方向
每一个目的地,只有一条路可以抵达
其他的被称为野路
每一个终点,都有一个神明在等候
它们叫神湖、冰湖和神瀑,那些湖泊与瀑布
水源来自皑皑雪山
途中所遇之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前进、到达与折返。于是
我们朝着相同或者相反的方向,经历一致
让陌生瞬变熟悉,大自然的慷慨
把美丽与艰辛同时馈赠
“徒步者”,这是我对大家的称呼。
“加油”这是大家共同的语言
在大山深处,树木笔直,溪水澄澈
天空纯净明亮
石头与树干
石头与树干
是我徒步路上频频见到的事物
被溪水洗濯过的石头,与沾满尘埃的石头
都同样干净,它们被垒成玛尼堆
低矮的,一路相随
而众多的树干更显谦卑
在我经过时默默鼓励,并予我依靠
在泥泞处,或遇水时,树干
又成了渡人的桥
山上普通的石头与树干,有人视而不见
于我,却是另一种登山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