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游戏

1

“ 哇！终于到天堂咯！”

走进紫檀木大门，夏莉欢呼着，将行李丢在足以容纳两个她并排躺下的巨大沙发上，任由身体陷进柔软的躺椅。现在，这座豪宅的使用权归她一人所有，她可以在十二个月内安心地享受这座附带游泳池、日光浴阳台、私人温室花园和个人游乐室的豪宅。

“主人，需要接受身体护理吗？”在夏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智能管家的声音直接经由微型植入器传入她的听觉神经，“初步身体检测显示，您的身体并非处于最佳状态，且疲劳程度较高。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采取措施缓解您的疲劳，并对某些已经发现的表皮或毛囊感染进行清理。”

“来吧。”夏莉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在躺椅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一台悬浮在空中的护理机器人伸出六双仿生机械臂，帮她清理毛发和皮肤，并通过按摩放松她因旅途劳顿而过度紧绷的肌肉。

在这座豪宅内，有超过一百五十台功能各异的家政机器人，每一台都随时听从她的调遣。在半个月之前，这一切对于夏莉而言，还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作为联邦中最擅长、也最热衷于进行自我基因改造的人类亚种，夏莉和其他卫兰人一样，有着相当优越的身体素质。虽然许多人只会注意到他们身上的彩色瞳孔、动物耳朵和尾巴这些主要基于审美和构筑群体认同等目的而添加的器官，但事实上，优秀的环境适应能力、极强的免疫力，以及经过了反复优化、几乎不携带严重遗传病的遗传基因，才是卫兰人的最大先天优势。

为了实现当大明星的梦想，夏莉离开了卫兰星，却接连碰壁。她只能住在各种廉价的胶囊旅馆或者面积极小的地下室廉租房里。虽然因为继承了一点儿来自猫咪的基因，夏莉并不反感这些特别狭小的地方，但这种生活还是让她感到了强烈的挫败。

这时，一份工作邀约送到了她手中。

这份工作邀约来自遥远的白岩-β星。这颗遍布大海、表面积只有3 %是陆地的小星球，是某颗气态行星的卫星，有着温和宜人的气候以及引潮力造成的壮观海浪，是联邦著名的旅游胜地。而夏莉得到的“ 工作”相当简单：在一座滨海豪宅里居住。

这座豪宅的主人生前是个著名科学家，在不久之前去世，他在遗嘱中指示豪宅的人工智能管家自行按照他留下的标准，挑选豪宅的继承者，夏莉便成了那个中选的幸运儿。

虽然价值不菲，但这座豪宅不收租金，反而会定期付给她居住费用，而所有税费都直接从前任主人留下的基金中开支，唯一的附带要求仅仅是“照顾好房子”而已。在刚看到这些条件时，夏莉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新式诈骗，但在进行了专业的法律咨询之后，她最终确认，天上有时候真的是会掉馅饼的。

“喵……喵喵喵，今天的我超级幸福喵……”在享受着身体护理的同时，夏莉志得意满地哼着小调，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之中。忽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某个灰色的小小身影。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夏莉还是猛地打了个哆嗦。

“ 管家，暂停护理工作！”

2

当所有仿生机械臂都从夏莉的身上挪开之后，她匆忙坐起身来，惊慌地朝周围张望。尽管没有再次看到那个灰色的小身影，但夏莉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正是传说中那种源自地球、穷凶极恶的可憎存在。

没错，就是臭名昭著的老鼠。

虽然接近三分之一的卫兰人拥有猫咪的耳朵、瞳孔和尾巴，让许多人误认为他们很擅长对付老鼠，但夏莉其实相当惧怕那种小小的、毛茸茸的生物。

“ 管家啊啊啊啊啊！”

“什么事？”在听到夏莉惊恐的呼唤后，智能管家问道。

“这……这座房子的上一任主人，是养过宠物的吧？”虽然更想说“马上把老鼠赶出去”，但常年养成的礼貌习惯，还是让夏莉在开口之前改变了说辞。

“没有这种记录，不过，前任主人倒是曾经有一位同居人。”

那……这颗星球上有野生啮齿动物吗？”

“没有记录。毕竟白岩-β是作为旅游世界被开发的，对可能来自古地球的入侵物种检查极为严格。”

“那……所以说，是我看错了？”夏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请放心，这座大宅内没有任何可能危害您的动物，”智能管家说道，“ 请到一楼用晚餐吧。”

出于前任主人的个人审美，这座豪宅的一楼宴会厅是没有墙壁、只有立柱支撑的半露天形态。在这儿，夏莉可以将豪宅附近的绿化带，以及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尽收眼底，甚至还能看到从海平面上升起的那一轮碧蓝色的超级“明月”——那是白岩-β所绕转的气态行星，名为沙菲雅星。

“今晚的主菜是淡奶油海藻烤鱼片，使用了少量梅子酒调味，鱼肉来自本星球极地海域生产、由古地球引进的改良型格陵兰鳕鱼。”在夏莉坐下之后，一台送餐机器人很快便呈上了一只餐盘，里面盛满了香气扑鼻的鱼片，外加……一只端坐在盘子边缘，正在优雅地啃咬着一小块鱼片的灰色小动物。

夏莉和它那对黑豆般的小眼睛对视了好几秒钟，才爆发出一声惊叫。

“ 喵呀呀呀呀呀！”

“ 吱吱吱吱吱。”

听到夏莉的尖叫声，小动物没有害怕，反而亲切地对她叫了几声，甚至还伸出了一只小爪子，看上去像是在对夏莉示好。

“ 喵呜！”

夏莉完全无法接受这种示好。她尖叫着抄起一碗栗子味布丁砸了过去。不过，装着布丁的玻璃碗在半途被一台家政机器人的机械臂拦了下来，没有命中目标。

“请不要进行破坏和使用暴力行为。”智能管家用一以贯之的四平八稳的语气说道。

“那快把那怪物弄走！弄走啊！”夏莉被吓得语无伦次。

“这座房屋内未检测到‘怪物’这种生物的存在，”智能管家说，“ 请更正您的描述。”

“ 总之就是快点儿弄走那家伙啦！”

“ 请解释，‘ 那家伙’是什么？”

就在夏莉与智能管家进行着鸡同鸭讲式对话的当口，那只老鼠又拿走了一颗作为装饰的红色樱桃，悄悄地离开了餐盘。又过了一小会儿，智能管家开口：“根据检测结果，您的食品未受到任何细菌、病毒、内寄生虫、外寄生虫或其他病原体污染，营养价值没有受损，请放心食用。”

“ 不要！”

3

“无论如何，你必须把那只耗子赶出去！”一小时后，在自己的卧室里，夏莉一边咀嚼着作为晚餐替代品的茄汁鸡肉三明治，一边对智能管家嘀咕着，“像那样的脏东西，我不能和它住在一起！”

“请允许我更正您的一些用词，”站在她面前的绿发少女说道。作为一个高级人工智能程序，这座豪宅的智能管家其实并未和任何主要硬件绑定，这也意味着，它可以随时“征用”任何一台机器人的躯体，比如这台绿发少女的人形机器人，“首先，您看到的不是耗子，而是一只啮齿目鼠科下属的小家鼠。在大多数语境中，大鼠或者褐家鼠才被称为‘耗子’，而且这个词具有贬义。比如在古代亚洲语言中，它有‘ 消耗’的词义，用于描述‘浪费食物’和‘搞破坏’这类特征，而小家鼠食量非常小，性情也很温顺，在这方面……”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夏莉尾巴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 反正快点儿把那个脏东西赶走！”

“主人，您说的‘脏东西’其实一点儿都不脏，”绿发少女答道，“我已经对那只小家鼠出现的区域，按照您的要求进行了反复检查，没有发现您害怕的鼠疫病原体。当然，也没有丹毒、猩红热的病原体，跳蚤或者任何有害生物——事实上，这些生物从来就不存在于白岩-β，因为这个世界的海关检疫非常严格。”

“ 那它怎么会出现？！”

“这不重要。但很显然，它是无害的。虽然偶尔会留下一些排泄物，但清理机器人会及时扫除，我们也不缺喂养它的食物，”智能管家说，“我不建议您与它敌对。”

“好了，不想帮忙就直说。”夏莉恼怒地揪了揪自己的猫耳朵，然后打开个人终端，开始在星球内部的物流与商贸系统中搜寻老鼠药、老鼠夹和粘鼠板的信息……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这类商品出售，甚至在线商城还非常“贴心”地给了她一条提示：“本世界的啮齿动物均为宠物，具有科研或玩赏用途，对人无害，请勿伤害它们。”

“喵的，真是麻烦。”夏莉抖着耳朵，有些恼火地走到豪宅的二楼。在这里的阳台上，设有一处带有人工沙滩的游泳池，而在人工沙滩旁还有长满精心培植的绿色植物的假山。不太会游泳的她在沙滩上躺了下来，准备强迫自己忘掉刚才的不愉快……

但是，夏莉刚躺下一会儿，一个小小的、温暖的东西突然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鼻尖。

“喂喂，别打扰我休息，没看到我现在很……

欸？！”

话说到一半，夏莉猛然注意到，碰到她鼻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小小的粉红色爪子——继公然出现在她的餐桌上之后，这只小老鼠居然变本加厉，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 蹬鼻子上脸”！

夏莉感到惊讶，随后感到恐惧，最终，恐惧转化成了另一种情绪……当无法摆脱自己惧怕的对象时，现代智人往往会陷入愤怒之中，并尝试将其摧毁。

“ 你死定了喵！”

夏莉一跃而起，小老鼠“ 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夏莉尾随在后，手足并用地试图追上它。此时，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那个灰色的小小身影上，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它撕成碎片，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沙滩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经过过滤消毒的海水……

“我不会游泳啊啊啊啊啊！”夏莉发出尖叫，然后呛了一大口海水。几台在附近待命的机器人立即凑了上来，字面意义上“七手八脚”地将夏莉拽出了水面。与此同时，那只小小的啮齿动物则优哉游哉地趴在游泳池中央漂着的一只橡胶鸭子背上，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一幕。

“你给我等着！”在爬上沙滩，吐出好几口水之后，夏莉指着对方吼道，“ 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4

六个小时后。

由于实在没法在白岩-β搞到任何老鼠药、捕鼠笼或者其他类似的灭鼠工具，夏莉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在过去捉襟见肘的生活中，她曾经学习过一点儿机器人的维护与修理技术，而现在，这种技术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喵嘿嘿，这下那家伙要完蛋了。”秉持着“老鼠必然会住在老鼠洞里”这一基础常识，夏莉在豪宅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一台用于房屋维护的探测机器人，并修改了它的程序。在将每个房间都探测了一遍之后，这台机器人给出了答案：屋里没有任何类似于老鼠洞的空间。

但是夏莉注意到，位于一楼边缘的二号储藏室并没有被认真检测。虽然探测机器人报告说那里“没有问题”，但在调出了它的详细行动路线图后，夏莉发现，它只是在二号储藏室的门外转了一圈，并没有进去。

夏莉很清楚，是谁，或者说什么阻止了它。

“好啊，现在就让我亲眼去看看吧。”在带上自行准备的“ 武器”后，夏莉快步走向储藏室。

就像许多大型住宅的类似设施一样，这座储藏室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过，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凌乱不堪。在搬开几只空纸箱之后，夏莉很快便发现了一个比成年人拳头稍微大一点儿的洞——恰好足够让那只小动物钻进去。

“我给你十秒钟出来，”虽然明知对方肯定听不懂，但夏莉还是朝着洞口说道，“只要你自愿滚蛋，我就不会继续为难你，否则的话，我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

洞里没有任何动静，但将鼻子凑近洞口之后，凭着比普通人类更加敏锐的嗅觉，夏莉还是嗅到了啮齿动物特有的那股味道。“三，二，一！好啊，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在说完这话之后，夏莉打开了带来的“武器”——那是一台用来为大型气球充气的手提式充气机。在将蛇形管对准洞口并打开开关后，高压空气涌入了洞内，根据夏莉的估算，那只狡猾的小动物很快就会在气压的力量下从房间的某个角落被狼狈地吹出来，然后摔个七荤八素，到那时，她就可以……

有东西砸在了她的脸上。

“这啥……”夏莉摸了摸自己的脸，抓下一团又黏又湿的东西——那是一个已经冷掉的奶油馅饼，准确地说，是昨天晚餐的一部分。还没等她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只鳕鱼的脑袋也砸到了她的脸上。

这些东西是从墙面上的一处暗门里飞出来的，而推动它们飞出来的动力，正是那台充气机所输出的高压气流。很快，更多冷掉的食物和厨余垃圾也像连珠炮般飞出了暗门，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夏莉。

“ 喵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夏莉甚至忘了要关掉充气机，而是抱着脑袋狼狈地逃出了储藏室。各种脏兮兮、黏糊糊的东西粘了她一身。

“抱歉，主人，我忘了通知您，厨余垃圾自动回收系统因为遭到破坏，正在等待修理，所以我暂时禁止任何设备进入二号储藏室。另外，您昨晚执意要丢掉的食物，现在就在那里面。”在夏莉气喘吁吁地坐下后，智能管家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可恶啊——等等，你说的‘破坏’，该不会是那个老鼠洞吧？”灰头土脸的夏莉突然觉察到一线希望，“这下你总应该解决掉那个小畜生了吧？！它可是在破坏房屋啊！”

“从技术上讲，没错。但非常不幸的是，基于某些原因，我的程序没有授权我因为房屋遭受破坏而杀死一只动物，除非整座建筑面临结构性损毁。因此，对这件事我爱莫能助。”

“ 那你还能干什么？！”

“我能做很多事，”绿发少女来到夏莉面前，她手中还拿着一只沾满了肥皂水的拖把，“比如说，替您打理个人卫生。”

“不要——哇啊！”

5

在储藏室事件之后的一周里，夏莉以平均一天一次的频率继续与那只小小的啮齿动物发生着“遭遇战”。她不断试图赶走或者抓住对方，但全都以失败告终：有一次，她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对方的身影，并且试图用被子将那家伙捂住，但结果却只是害自己摔了个嘴啃泥；另一次，对方出现在了屋后的小花园中，正在亲自修整树篱的夏莉愤怒地试图用除草机对它发起攻势，结果智能管家却以“侦测到不当使用工具”

的理由强行控制除草机刹车，让夏莉直接把自己绊倒在地。

在那之后，夏莉还曾经在追逐那只老鼠时第二次掉进游泳池，一头撞进自动化洗衣机，被从衣柜里落下的大堆衣物埋住……最后，她甚至在一次追逐的过程中爬上了花园里的香樟树，却不敢下去，只能拜托智能管家派来一台多功能无人机，将她像货物一样吊运回地面上。

“我敢打赌，那脏东西一定在看我的笑话，”在第八天的清晨时分，夏莉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打量着周围——还好，至少到目前为止，房间里还没出现那只小动物的影子，“我可是要当大明星的人！居然会被这样一只低等动物侮辱！真是……”

“恕我直言，主人，”站在一旁的绿发少女摇了摇头，“那只小家鼠并不肮脏，对您也没有威胁。另外，它其实也不低等，从生物学上讲，啮齿目可是灵长目的近亲，甚至可以说，它们也是普尔加托里猴这种原始灵长目的直系后代，和您一样。”

“呸呸呸！我才不想和那种讨厌的东西有任何亲缘关系呢！”夏莉愤怒地说，“ 现在我只想让它滚蛋！”

“但这是不现实的，而且也没有意义，”智能管家答道，“我的义务并不包括为您驱逐一只无害的小动物。除非您的生命确实受到威胁……”

“受到威胁”在听到这个短语时，夏莉突然打了个激灵，接着，她丢下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快步冲进了位于二楼的三号储藏室。

“主人，您要干什么？”智能管家试图追上去，但夏莉已经抢在“她”之前冲进了房间，并从里面锁上了门。半个小时后，当门再度打开时，夏莉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好几只罐子。它们的罐口全都被缠上了剥去绝缘皮的电线，并与一只开关相连。

“ 您这是在……”

“我知道你一直在袒护那只脏东西。”夏莉得意扬扬地说道，“所以，你肯定也知道该去哪儿找它。在五分钟内，我必须看到它被关在笼子里，带到我面前，否则的话……”她轻轻敲了敲身上的那些罐子。

“这些是……烧烤用小型压缩燃气罐？”智能管家终于有点儿不安了，“这可能会威胁到您自己的安全。”

“没错！”夏莉颇为自豪地说道，“只要我按下开关，这些玩意儿就会被点燃，到时候我就会面临生命危险。而如果你愿意把那只脏东西抓起来，我就不会这么做。所以，从逻辑上讲，那只脏东西现在威胁到了我的生命安全……”

“主人，从逻辑上讲，您的做法一般会被人们称为‘ 耍无赖’。”

“ 对，我就是耍无赖！”夏莉得意地摇晃着尾巴。

“ 我……明白了。但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 哈？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我刚才说的是，如果您的生命受到威胁，我当然可以为您驱逐一只小动物。但这并不包括‘那只’小动物。”智能管家说道，“我的程序里有一条补丁：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得驱逐这座建筑内唯一的一只小家鼠。”

“ 这补丁从哪来的？！”

“ 是现任房主阁下给的。”

“ 可我不记得自己下过这条命令……”

“因为严格来说，我是从房主的意识中‘读取’了这条命令——作为智能管家的高级版本，我可以察觉并分析自己所有者的潜意识需求，从而得知他们真正想要什么。”

夏莉恼火地龇出了尖牙，“你是说我下意识地想要保护那小畜生？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智能管家说道，“当然，我也不认为您有可能真的伤害自己。因为我刚刚检测了您的气罐的质量，它们是空的。”

夏莉的笑容凝固了，她将没有燃气的空燃气罐砸在地板上，开始哭闹。

“请不要这么做，这毫无意义，只会伤害到您自己。”绿发少女试图把夏莉拉起来。纠缠中，夏莉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然后迅速地抽出一个网兜，罩住了身边的某个东西。

6

“ 逮到你了！”

看着在网兜里挣扎的灰色身影，夏莉又得意地笑了。她发现，这只啮齿动物对她倒霉或者出丑的场景特别有兴趣。这意味着，只要能蓄意制造出这样的场景，她就能把这家伙引到身边。

“现在我该怎么处置你呢，嗯？虽然过去的人们会直接把像你这样的有害动物打死，但我比较仁慈。

那就把你的毛剃光，然后丢到这片陆地的另一头好啦！”夏莉对网兜里的小老鼠说道，“嗯……电动剃刀在哪儿呢？”

“我强烈建议您不要这么做。”就在她准备去找剃刀时，手中的网兜突然被智能管家夺走了，“否则您会面临风险。”

“ 什么风险？！”

“ 您会惹怒房主，然后失去住在这里的权利。”

“喵？房主不是已经——”

“前一任房主确实已经去世，但新一任房主还在，”智能管家打开了网兜，里面的灰色小动物立即沿着“她”的胳膊爬上肩膀，战战兢兢地躲在了“她”的脑袋后面，“ 就是您眼前的这位。”

“但这不可能！这种害兽怎么能注册为——”

“前任房主在我这里将它注册为了‘同居人’。前任房主曾经是一位脑神经科学专家，研究对象是泛灵长类的认知。现任房主正是他在职业生涯中的‘作品’。虽然不具备人类水平的智慧，但以啮齿动物的标准而言，它可是个天才。”

“那又怎么样？！无论是按照联邦还是本地的法律，宠物都不能当房主吧？！”夏莉喊道。

“本地法律对‘宠物’的判断标准是基于基因层面的。由于经历过延寿手术，现任房主的预期寿命是野生亲戚的十倍。而本地法律中有一项条款：从生物学上讲，住在这座建筑内的您，其实在基因层面上比现任房主离现代智人更远。因此，在法理上，您反而比较接近‘ 宠物’。”

“ 这怎么可能？！”

“啮齿目是古代灵长目的演化分支，与后者共享了绝大部分遗传基因，因此，它们基因的‘底层代码’与人类高度相似。相反，您这样的卫兰人在基因层面上，与古地球人差别却很大。当然，造成这种区别的主因并不是你们的那一点儿装饰性的动物基因，也不是旨在增强体质的基因强化，而是针对大量无用和有害基因组——比如说各种遗传病基因，以及逆转录病毒带来的基因片段——的系统清除。虽然对于健康而言，这是相当有好处的。可在生物学上，现任房主确实比你更接近本地法律定义的‘ 人’。”

“所以……惨了，那我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廉租房和胶囊旅馆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了夏莉的脑海中，她顿时眼前一黑。

“并非如此。”智能管家说道，“您知道您为什么会被邀请入住吗？”

“ 为什么？”

“因为现任房主很寂寞，它希望像过去一样有个玩伴，而不是无聊地度过一生……毕竟，和人类一样，小家鼠也是一种喜欢新鲜事物的聪明动物，无聊可是非常可怕的。因此，我们才挑选您成为这里的房客，但因为害怕您不能接受，所以迟迟没有向您说明这一点。而且，您居住在这里所获得的资金，全部来自现任房主，您可以认为这是支付给您的服务费。”

在小老鼠吱吱叫了几声后，智能管家又补充了一句，“房主刚才在向你道歉，因为无聊太久，所以之前它的一些恶作剧也许让您受惊了。现在它想知道，您愿意抽时间陪它玩吗？”

“我……”夏莉犹豫了几秒钟。在看到那对诚恳的黑色小眼睛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仔细看一看的话，这小家伙确实还挺像人的呢。”

“我很高兴您能这么想。”智能管家说道，“那么，希望您和房主玩得愉快。”